姚谦我是一个欣赏者
2015-06-15孙凝异
孙凝异
在不久前的苏富比春拍“吴冠中——生命的风景”活动上,一曲由古老的乐器笙演奏的《远山》委婉动人,细腻辽阔。这是姚谦策划的用音乐诠释画作的新形式,让吴冠中先生笔下的风景被笙演奏家吴彤谱成了音乐,让视觉上的美感用耳朵进行欣赏。对姚谦来说,这是他游走于音乐与文创艺术之间一次成功的新尝试。
殊不知,创作了无数耳熟能详的歌曲,捧红了许多两岸三地歌手的“金牌音乐人”姚谦,是艺术界的大藏家。他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收藏艺术品,名家画作甚多,偏爱东南亚艺术与巴黎印象派作品。
收藏背后的故事
“那是1996年的时候,和朋友约在一个书店见面,结果他迟到了,为打发我,说苏富比正好在做拍卖预展,让我先去看看。”姚谦回忆起第一次收藏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一眼就被台湾著名艺术家刘其伟先生画的一匹斑马吸引住了。“刘其伟先生是老顽童学者与画家,也是生物学家,曾在非洲待了一段时间,这匹斑马就与他当时的经历有关。”因为了解刘其伟先生的为人、生平和成就,姚谦毫不犹豫地买下这幅画作,开始了自己的艺术收藏之路。
姚谦的收藏重心放在十分冷门的东南亚艺术之上。
因为那个时期,华语音乐在亚洲正如火如荼地发展,姚谦经常游走于亚洲各大城市,工作之余就抽空去当地的公立美术馆参观,得以接触本土艺术。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亚洲的艺术其实受西方画家的影响颇深。或许因为18、19世纪殖民或战争等影响,20世纪的亚洲艺术几乎是西风东进的结果。”姚谦突然有个感触,通过欣赏画作使自己突破了华人身份的角色,他开始丢掉主观意识去看待世界,也更公正地对待自己的生命和认识自我,他把这种过程称为“阅读”。
“我小时候画画的……唉,不提当年了。”姚谦笑。或许有儿时的情结,他对绘画作品有特别的偏爱,他说欣赏画作能清晰地感受到创作者当时的身理与心理状态,感悟作者对那个时代的思考。
姚谦也收藏雕塑,尤其喜欢木雕,但他觉得他们之间总有小小的距离。姚谦说:“我有一两件大型木雕藏品,放在新家半年时间没少担心。台湾处于地震地带,北京天气又干燥,大件作品陈设不便,好在日本艺术家要连续两年办个展,把作品借回去,顿时轻松了许多。”姚谦还喜欢有设计感的家具,尤其是有趣的椅子,“从明代的黄花梨到当代设计的椅子我都喜欢,可惜都放在台北的家里,但也会日常使用。”
艺术需要年轻人
姚谦挠着脑袋算了算自己的藏品,大约400件,其中东南亚艺术画作占近四分之一。这些作品分别放在台北做艺术管理的两个仓库里,大约每隔几周,姚谦就会要求送到几幅画到家里换换,轮流欣赏。
“这有点像我收藏的方式,不设定框架与方向,凭感觉去‘阅读艺术品,它们可能触动我或激怒我,或让我觉得为难,或让我感动,这会让我去思考作者创作的缘由与状态,而无关创作者的知名度。”
姚谦尤其看重画作背后创作者自身的素质。他说日本最糟糕的艺术家都是天天端盘子、干粗活,挣一点点钱,然后买颜料,晚上画画。“这样的精神特别感动人,他的画不值钱,但你会觉得他们是用生命在创作,每画一张画,阳寿就少几年。而我们国内的艺术家,只要画张画,肚子上的脂肪又多了一圈。”姚谦坚信艺术是一个很有灵气的东西,他很欣赏台湾年轻的剪纸艺术家吴耿祯。
“在很多国家都有剪纸这项技艺,如何把旧的工艺在这个时代当做创作的平台,是需要年轻人参与的。有次在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健身房,我看到吴耿祯的剪纸作品挂在公共区域,与整个环境非常融合,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民艺,就应该鼓励年轻人进入。”所以只要有机会,姚谦都会向众人推介吴耿祯,希望大家可以把眼光从昂贵的艺术品转投到时尚的民间艺术上来。
姚谦认为民艺并不应该停留在过往的工艺作品里,应该在现代生活中更容易让人使用 。“我收藏的椅子有接近百年的,无论是谁的作品,但在那个时代大量复制,但也是不错的西方民艺。”
缘分天注定
每一位收藏者,都有或多或少的曲折收藏故事,姚谦最津津乐道的,是《苏丁》。
13年前的一次拍卖会上,中意印象派的姚谦对《苏丁》志在必得,不想遇到竞争对手一路追杀,出价远远超过他预算,他只好放弃。不想12年后,这幅画重现江湖,姚谦盘算着如何在退休后经济收入不及当年的情况下拿下《苏丁》时,正好遇到拍卖前一周纽约下大暴雪,拍卖场冷冷清清。姚谦在台湾用电话就轻松入手,费用竟然只是13年前的一半。
“第一眼相见是13年前,真正拥有却在12年后,拥有任何一件艺术品都与缘分有关, 失去就是缘分未到或已经结束,这仿佛是生活中的一个感情问题,很多人在有生之年希望与对方相处,并不见得就是最好的时机。”
其实在北京的家,姚谦收藏的大多是国内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多年前,798还非常破旧,刘野和赵半狄租了一个空间在里面进行创作,得知刘野想以“20世纪初悲剧女性的形象”为主题创作一系列作品并画张爱玲后,姚谦送了一套张爱玲的书给刘野做参考。当《张爱玲》完成后,刘野把它留在自己身边足足半年,才以很低的价格卖给姚谦。由于这幅画塑造了张爱玲的经典形象,一个洋酒品牌将画中的张爱玲造型当做酒标使用,许多美术馆和画廊也借去做展览,经常有人出高价购买,可姚谦就是不卖,他打算老了之后把这幅心爱的《张爱玲》捐给美术馆。
所以姚谦说自己从来就不理会艺术市场的潮流,完全凭借自己的认知、直觉和经济能力进行收藏,“所以我从来不是艺术热门市场的大客户。”而近些年他几乎不参加大展了,“像巴塞尔我反而没参加,人太多,作品太多,不容易记得那些艺术品,那儿像一个卖场,过于热闹不适合我。”
因为在台北和北京两个城市居住,姚谦让自己每个月都在一个地方待两三个礼拜,他把聚会和工作集中安排在一周内的两三天,平时就待在家里,8点多起床,早晚阅读,写作运动。
他说:“收藏艺术品是我这几年来逃离生活压力的一个很好出口,我所有的积蓄都花在这上面,至今仍然乐此不疲。”
对话姚谦
您这么热爱绘画艺术,是否偶尔自己也会动几笔,表达一下心境?
我愿意收藏画作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已经停止了绘画,但喜爱还在。可必须诚实地说现在很少再有画画的欲望和想象了,我很高兴也很乐意做一个欣赏绘画的人,并专心做这样的人。
有人说,好的画作归根结底表现的不是苦难就是希望,您认同这句话吗?
或许按照大版块分类是这样。苦难就是希望,是激发创作的动力,但不见得是画作的主题,亚洲人有很多水墨绘画,都是以平凡、非情绪的状态进行创作描述。
在西方也常有,意大利艺术家莫兰迪先生深居简出,借由瓶瓶罐罐等景物讨论美术理论,以此反映人的性格和价值观,并没有苦难与希望。
苦难是国内当代年轻一点的艺术家做的,尤其是快速成名的艺术家,他们与西方的拍卖公司合作后,尽管已到中年,却还是不停地重复自怜式的叙述,这一点令我反感,其实都是为了商业。
但美好希望的描写也要小心,容易煽情就容易矫情,若是这样的艺术家也无法说服我。
那您不喜欢哪一类型的艺术品呢?
我没有特别不喜欢的方向,只是觉得过于自怜、过于自信的作品给人困惑。也不喜欢自我复制, 把自己局限在里面,从技术和思想上跳不出来。事实上蛮多成名的艺术家多会这样,为了维系成名的状态,与艺术商合作,投机取巧,把艺术当成副业,把运作当做主业了。
我不是不喜欢某种艺术品类型,而是艺术品背后的精神、艺术创作者的人格让我喜欢与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