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漆艺材料语言管窥

摘 要：漆艺众多的工艺技巧与多样的材料构成了当代漆艺独立的语言体系，更多新材料新技法充实了漆艺的创作语言。传统材料与新兴材料的结合扩展了艺术家对材料的需求，在创作探索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丰富的漆艺材料在艺术家的驾驭和创新中延展，为当代漆艺的发展注入了活力。

关键词：漆艺 材料 螺钿 蛋壳 莳绘

《老子》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在材料的世界里，有限与无限常常互为消长，有限的材料通过无数的组合方式可以演绎出各种形式，而无数的材料样态归根结底则具有有限的材料源头。在当代漆艺的世界中，材料语言始终最为醒目和耀眼，材料的变化左右着漆艺语言的各种旨意，画面的酸甜苦辣、种种味道在材料的选择与运用中形成多样的材料语言。

漆艺的材料世界极为丰富，最为主要的材料就是所选用的漆，“漆”古语为“桼”，指代从天然漆树割下的汁液，又称为生漆、大漆或土漆（图一）。这种液体涂料经过氧化颜色呈现为半透明的红棕色，在器物表面涂刷后可以形成坚固的保护层。其颜色光亮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色泽柔和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感，特别是和矿物质色粉调制成色漆后，颜色古雅润泽。各种入漆原色经由天然漆的调配都会呈现含蓄的色彩质感，通过轻重不一的打磨使得漆色若隐若现、忽深忽浅。这种色泽的差异变化非常丰富，正是这种微妙的细节体现出这门技艺厚实的根基，这是其他任何一种材料所不能达到的效果，有其材料天然的独特性与美学意旨。

中国传统国画讲究墨分五色，而在天然漆的世界里，漆的颜色也是丰富多彩的。生漆加入氧化铁调制出黑色漆，在实际使用时黑色漆又可制作出不同明度、饱和度、亮光、哑光的黑色。通过控制涂刷的色层或是打磨的程度，以及漆面的抛光技巧，这些都会形成各种不同的黑色质地，作品中这些黑色的差异又会形成含蓄的变化与节奏感。生漆调制成为色漆，需要加入银朱、石黄、石青、石绿、等矿物质色粉，或者立索尔红、铬黄、钛白、酞菁蓝、酞菁绿等化工色粉，从而制作出不同效果的色漆（图二）。漆粉又分为入漆透明色粉和入漆不透明色粉，分别调制出透明色漆和不透明色漆，各种色漆又可以互相调配出更多的复合色，同样的色粉配置出的色漆最初干燥后颜色都比较暗，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初始刷涂的色漆又会还原为最初调配的颜色，这是生漆转色的特点。调制色漆时研磨漆和色粉的细腻度会直接影响漆色干燥后的鲜艳程度，精致的色漆经过打磨等工序变得越来越稳定，颜色历久弥新。

除了色粉调制的色漆，在漆艺中金银铜铝这些金属材料也得到了广泛的运用，通常用这些金属材料制成各种不同材质箔片，有金箔、银箔、铜箔、铝箔。金属箔根据纯度的高低，光泽度和色泽又各有特点，有偏黄的、偏红的、冷暖变化和金属光泽度有着各自的特点。金属箔在漆艺中的运用主要是利用金属的反光色泽效果，在平贴或是起皱的金属箔上涂不同的透明色漆就会出现半透明的罩色漆效果。例如常常用到的酞青蓝和酞青绿这两种冷色调色漆，它们与不同色泽的金属箔互相映衬，在阳光照射下，会出现其他艺术材料中很难实现的深邃的色泽质感。另外近年来出现的花色彩箔品种也很多样，这种箔不仅具有金属色泽，而且自身带有装饰性肌理图案，在漆艺创作中多样的金属箔营造出细腻丰富的作品效果（图三）。

金属箔经过研磨又可以制作出不同粗细的金属粉，这些光泽度很好的金属粉经过罩漆后的打磨，会消减金属强烈的反光，出现淡雅的弱金属反光效果。这种低调的罩漆质感在漆艺中被广泛运用，例如比较难于表现的人物面部，有了铝箔粉的塑造，则会研磨出细腻的皮肤色彩效果。金属粉调入桐油和少量透明漆又可以制作出金属泥，常用的有金泥和银泥。再加入透明色漆又能使金泥或银泥具有色彩倾向，这样勾勒出的色彩效果比较明丽，常常运用在画面最精彩的细节部分。另外金属制成的色漆在漆艺中也很常见，特别是金漆彩绘更是漆艺中一种重要的工艺形式。

中国传统漆器材料中螺钿必不可少，在当代漆艺中螺钿的应用也非常广泛。螺钿为各种不同色泽的贝壳制作而成，通常分为厚螺钿和薄螺钿。厚螺钿选用较厚的贝壳片，薄螺钿选用贝壳虹彩部分的薄片，制作时厚螺钿切割为贝壳较平的部分，而薄螺钿制作则较为复杂，首先需要把贝壳放置于瓦片之上，再隔着瓦片加热，最后分裂制作出比较薄的螺钿片。螺钿选材主要有珍珠贝、夜光贝、鲍鱼贝、白蝶贝、江贝等，颜色丰富的贝壳通常都可以作为螺钿选材，色泽浅一些的以珠光色贝壳为主，色泽深一些的夜光贝和鲍鱼贝较多，特别是美洲和大洋洲地区出产的鲍鱼贝，其色泽异常华丽，有蓝纹、绿纹、红纹等色，其色彩不仅饱满，而且犹如宝石一般耀眼。

螺钿经过切割会出现不同的形状，常用的有两三毫米宽的螺钿丝（图四），这种螺钿丝可以根据需要，用漆固定在作品上组成复杂的图案效果，再经过涂漆打磨等多个步骤，最终完成的螺钿作品五光十色，细节精美无比。同样碎螺钿粉也在漆艺中也常常用到，小面积的螺钿粉末在经过打磨抛光后出现星星点点的绚丽色彩，和漆黑色对比闪闪发亮。

漆艺领域还有一类特殊的装饰材料“蛋壳”，这种材料的运用是前所未有的，也是漆艺最具创新的材料之一。因为蛋壳呈现色彩明度较高的白色，而漆艺用漆又略带透明的红棕色，很难调制出色彩鲜明的白色色漆，所以蛋壳这种材料在漆艺中常常作为白色漆的替代形式。蛋壳分为鸡蛋壳、鸭蛋壳、鹌鹑蛋壳、以及其他各种色彩明亮的鸟类蛋壳。蛋壳的颜色也有各自的特点，鸡蛋壳通常有纯白色、浅褐色、褐色、深褐色，最深的褐色也就是泛红的鸡蛋壳，鸭蛋壳的颜色为白色和青色两种。在选用蛋壳时要根据画面所需白色的色彩倾向来选择，颜色倾向于冷色调选用鸭蛋壳，倾向于暖色调可选用鸡蛋壳。

蛋壳材料除了色彩的微小差异，制作时按压和拼贴的手法又会给蛋壳带来各种自然的裂纹肌理（图五）。在具体使用时讲究颇多，首先制作漆艺的蛋壳需要用稀释后的醋水侵泡，之后剥去蛋壳内壁的薄膜，清洗干净才可以备用。在选择同一块面积的蛋壳时要挑选厚度相同的蛋壳，以便统一打磨后的肌理效果，在贴饰蛋壳时正面贴和反面贴得到的最终效果略有不同，正面贴蛋壳白颜色比较均匀统一，反面贴蛋壳白色则会参杂底漆颜色，出现丰富的细节变化。贴饰蛋壳的底漆颜色也同样影响蛋壳的肌理，在这里底漆颜色的变化极大地丰富了蛋壳的效果，各种衬色色漆会给蛋壳带来不同的色彩倾向，经过打磨最终出现底漆混合蛋壳自身颜色的状态，从而产生各种温和自然的白色。

漆艺门类有一种工艺性较强的技法“莳绘”，这种技法的运用需要制作各种不同目数和颜色的莳粉。“莳粉”包括干漆粉和金银铝粉等。漆粉的制作需要把色漆涂刷在玻璃板之上，待干透后再捣碎干漆片再研磨出漆粉，最后用目数不同的筛箩网过滤而成，金属丸粉制作需要捣碎金属箔，再制成不同目数的金属粉。莳绘大致的工艺是把各种莳粉装入用竹管和滤网制作而成的粉斗，再均匀的洒在薄涂色漆的漆面上，干透之后罩以透明漆或是透明色漆研磨，漆面会出现细腻的色彩变化，和印象派的绘画异曲同工。

莳绘工艺根据莳粉运用厚度和层次的变化又被分为平莳绘、高莳绘和研出莳绘三类，平莳绘制作出的莳粉和漆面基本持平，高莳绘以木炭粉堆高的薄肉塑形式表現，最后再敷上莳粉研磨光滑，研出莳绘则是在金属丸粉上罩漆后再研磨的制作方法，这里涂漆的色彩与罩漆要有层次区别，经过研磨会形成微妙的金属丸粉过渡效果，由绚丽的金属粉渐变为含蓄深邃的漆黑色，从而形成奇妙的细节变化。

漆艺众多的工艺技巧与多样的材料构成了当代漆艺独立的语言体系，这是漆艺所特有的，也是漆艺与其他艺术形式所不同的表现架构。随着时代的发展，漆艺的材料并非一尘不变，当代漆艺的材料种类与样态出现了非常多的变化，更多新材料新技法充实了漆艺的创作语言。传统材料与新兴材料的结合扩展了艺术家创作中对材料的需求，对艺术家的创作探索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丰富的漆艺材料在艺术家的驾驭和创新中延展，为当代漆艺的发展注入了活力。

参考文献：

[1] 乔十光.漆艺[M].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4

[2] 王世襄.髹饰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3] 长北.髹飾録與東亞漆藝[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4

作者简介：

杨睿，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