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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阴影:痛苦与死亡中觉醒

2015-06-11柳欣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5年8期
关键词:女性意识阴影

柳欣

摘 要:在荣格的原型理论中,人格面具和阴影是人性中既对立又统一的两大原型。本文试运用荣格的原型理论来分析凯特·肖邦《一小时的故事》中马兰德太太女性意识觉醒的过程。在马兰德先生“死亡”后,马兰德太太的女性意识阴影开始和其人格面具剧烈交锋并首次占据上风。

关键词:人格面具 阴影 女性意识

一、荣格的原型理论

1875年,荣格出生于瑞士图尔高州的一个神学世家,家中三代人都是神职人员,这一点可以解释后来荣格作品中充斥的神秘主义倾向。荣格在晚年的自传中提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发展出了两种人格。第一人格是正常的小孩,第二人格则充满成年人的怀疑、孤僻,远离众人。十二岁的时候,荣格被人推倒在地并昏厥,父母带他四处求医也没有用。十二岁的荣格竟然靠自己摸索着从心理角度治愈自己,并成功地慢慢抹除了自己的第二人格,这可能是人类最早成功的心理学治愈病例,因为心理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到19世纪末才出现。

荣格的原型理论认为人的精神或心理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是自我为中心的意识,第二层是个人意识,第三层则是集体无意识。荣格的众多原型就来源于这些层次,其中集体无意识包括四个主要原型即人格面具、阴影、阿尼玛和阿尼姆斯、自性。

荣格的人格面具原型最早来源于其在《心理类型》中所说古代演员为表现某种角色而戴在脸上的面具(persona)。我国学者近年来对人格面具的研究也取得了不少进展,如余祖伟就把人格面具归结为人的心理防御机制,彭丽华等人则认为人格面具过多的公开展示可能会影响个体个性的发展,迫使个体迎合当前社会的社交或道德规范的要求而委屈个性。

如果说人格面具位于人格的表层的话,阴影则位于人格的最底层,隐藏在社会人格的背后,和当前社会的价值观、道德观并不相符,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正如荣格自己所说:“它是自我无法控制的无意识心灵要素之一……一般而言,阴影具有不道德或至少不名誉的特性,包含个人本性中反社会习俗和道德传统的特质。”②

二、凯特肖邦作品简介

在整个美国文学史上,杰出的女性作家并不多见,凯特·肖邦(1851—1904)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近年来对其小说女权主义思想的研究在全球都有专家学者代表。凯特·肖邦的代表作《觉醒》可以说是美国女权主义口号式的大作,此外她诸多的短篇小说也闻名全球。《一小时的故事》以女性意识觉醒为主题来讲述在19世纪美国女性在社会家庭伦理道德多重束缚下挣扎生存的故事,故事虽短,但无论是曲折的情节安排,还是激烈的心理活动都独具匠心。本文从女性觉醒的另一个角度,人格面具和阴影,来分析主人公马兰德太太的内心世界。在我国对该小说的研究中,女性意识的觉醒是主流方向,但大家都忽略了马兰德太太的女性意识是如何觉醒的,本文就从人格面具和阴影的冲突来分析女性意识觉醒的过程。

三、人格面具与阴影的冲突

荣格在其代表作《心理类型》中提到,“我们只要非常仔细地在不同的环境中观察某人……在每一种场合都会浮现出一种与先前场合截然不同的且轮廓鲜明的性格”。在小说《一小时的故事》中,马兰德太太就经历了一场全然不同的环境变化。而马兰德太太所经历的环境变化更加的极端,那么其所表现出来的人格面具与阴影的冲突也会有极大的差异。文中在一开始就进入高潮部分,消息传来,马兰德太太的丈夫被列入事故的死亡名单之中。我们从马兰德姐姐约瑟芬那不连贯的语言,遮遮掩掩的暗示能看出马兰德太太在普通环境中的人格面具是“好妻子,爱丈夫”。人们担心这个“爱丈夫”的马兰德太太接受不了丈夫死亡的消息,所以大家才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脆弱的她。而之后马兰德太太如暴风骤雨般的哭泣,麻木的神情更是证实了这点。这些形象就是站在约瑟芬和理查德面前的马兰德太太。她的人格面具可以说非常完美,完美到当她的阴影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众人还是不遗余力地将阴影解释成合理的人格面具。

独处时的马兰德太太似乎正经历着“截然不同且轮廓鲜明”性格的变化。关上那扇门,她想要独处,打开那扇窗,她想要透气,所有人都把这理解成受伤后崩溃的症状。当人们还在门外担心可怜的马兰德太太是否会做傻事时,门内的马兰德太太却注视着窗外充满新春气息的树梢,呼吸着雨后空气中芬芳的气味,倾听着街上小贩中气十足的叫卖声。门内的马兰德太太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她撕掉了面具,脸上似乎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肖邦是这样描述摘掉面具的马兰德太太:“there was something coming to her and she was waiting for it,fearfully.”{2}(“有什么东西正在到来,她期待着,带着恐惧”)马兰德太太的恐惧正是来自人格面具对世俗社会的遵从,而她的期待则来自阴影对世俗社会的反叛。在小说中,凯特肖邦给马兰德太太营造了一个非常独特的环境———门后的世界。门外是社会准则,是人格面具立身之所;门内是独处空间,是阴影藏身之处。那扇小小的木门能给马兰德太太带来人格上的安全感吗?战战兢兢的马兰德太太显然不这样认为。正是那扇门给了她勇气来释放内心中向往自由的女性意识。那种短暂的安全感本不足以让马兰德太太彻底释放自己,但凯特·肖邦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现实中不可能拥有的机会———丈夫的死。她的丈夫既是其女性意识的压迫者,同时也是其人格面具的保护神。失去了这个压迫者,失去了人格面具的保护神,代表女权意识的阴影终于第一次占据了上风,彻底解放出来。文中对马兰德太太女性意识觉醒的过程描写非常细腻,我们仿佛可以看到她如同崇拜上帝那样凝视着窗外初春的美景,倾听着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声音。在这扇门里面,当马兰德太太呼吸开始急促,心跳不断加快,她的阴影人格正开始显现。阴影通常是不道德的,是反社会习俗和传统习惯道德的。在小说中,当时美国社会的传统道德就是女性应当服从丈夫,热爱家庭,为家庭奉献,服从男性是女性最大的道德而男权至上就是当时的社会习俗;与之相对的是,女性意识、人人平等这些观念就是反社会习俗的,是大逆不道的。马兰德太太为了获得社会认同,为了迎合当时社会的道德规范,不得不戴上人格面具。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一颗与人格面具完全不同的心,这是她的阴影人格,渴望自由,向往平等。这种人格阴影在日常生活中并不能过多地影响马兰德太太的人生,在男权社会中她得过且过,不敢奢望能有解放的一天。从小说中其他几个角色的表现我们可以看出马兰德太太的人格面具非常强势,表现得非常成功,所有人包括她的姐姐和丈夫都认为马兰德太太是传统的好女人,热爱家庭,尊敬丈夫。在人格面具的迫使下,马兰德太太如木偶般生存着,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真正活过。尽管她的丈夫亲切又可爱,但她似乎并不满足,这种亲切和可爱也没有给她真正的满足。只有释放,只有自由才能带给她真正的快乐,我们可以看到她对阴影的无限期待。可能人格面具越是强势,阴影也随之成长,两者既对立又统一,一方强势,另一方就会受到压制,但受到压制的同时也會不断发展壮大。热爱着丈夫的马兰德太太想到丈夫的遗体也会哭泣,但是她仍然张开双臂要迎接那不可知的未来。代表着世俗男权的丈夫的死把马兰德太太推向了那个她期待又不愿意面对的未来。但未来真的要来临的时候,马兰德太太是轻松的,她从未这样轻松过,因为她想要为自己活一次。这个时候就连门外的姐姐仿佛也接收到了这个讯号,她不由自主地喊着代表她过去自由身份的名字:“露易丝”。没有人知道露易丝是谁,不过现在大家马上要知道了,她就是马兰德太太。昨天还在厌烦人生过于漫长的马兰德太太开始数着露易丝还剩下多少个春夏秋冬。当强大的人格面具倒下的时候,阴影反而能抚慰他们的灵魂。

四、死亡中的觉醒

小说的后半段,当被人格阴影笼罩的马兰德太太调整情绪迈着轻快的步子搂着姐姐的腰时,她的脸上似乎带着胜利女神的微笑,这微笑似乎象征着人格阴影最终战胜了面具,成为了外显人格。不过短暂的胜利却以死亡作为代价,随着钥匙开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进来的正是马兰德先生,他风尘仆仆,却又漫不经心,好像超然物外。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约瑟芬要突然拦在妻子身后,更不明白妻子死前脸上的微笑代表什么含义。就连那个陌生的医生初次见面却也作出如下判断:“she had died of heart disease—of joy that kills.”③(“她因惊喜过度而死于心脏病”)现实中的人格面具仍

然在发生作用,哪怕马兰德太太已经死了,也没有人注意到女性意识觉醒时刻那辉煌灿烂的阴影。在现实中,社会习俗、伦理道德成了荣格口中的集体潜意识。也正是它们给那个时代的美国人戴上了一个虽不完全相同却极其相似的人格面具。马兰德夫妻和他们身边的朋友只是无数对相似的美国家庭中的一对而已,她们彷徨,不明白生命的意义,或者即使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却又不知如何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生命历程。

① Stein M:《荣格心灵地图》,朱侃如译,蔡昌雄校,立绪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89年版,第137页。

②③ Chopin,K.the story of an hour, 张维友编,《新编综合英语四》,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80-83页。

参考文献:

[1] 荣格.心理类型[M].吴康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2009:393.

[2] 彭丽华.荣格的个性化思想及其现实意义[J].河北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学报,2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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