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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格”神话的东方诠释
——从女性主义角度看《我的女友是机器人》

2015-06-11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北京100024

戏剧之家 2015年9期
关键词:二郎博格女友

朱 萍(中国传媒大学 艺术研究院,北京 100024)

“赛博格”神话的东方诠释
——从女性主义角度看《我的女友是机器人》

朱萍
(中国传媒大学 艺术研究院,北京 100024)

日本影片《我的女友是机器人》讲述了男女主人公“我的女友”和北村二郎超越生物人和机器人之间的界限,在逐渐相处过程中产生爱情的故事。韩国导演郭在容通过科幻想象下的时空穿越,展现了一个关于女性的东方赛博格神话,神话的背后却是:“我的女友”作为被创造出来的“新女性”,面对被科技颠覆的人类世界,已然被构建成了欲望对象,并自始至终处于从属地位。

赛博格;女性主义;机器人女友;欲望对象;从属地位

一、“赛博格”概念和女性机器人的形成

汉语“赛博格”一词来自英文单词cybory,又译电子人,或称机器人。《我的女友是机器人》(英文名:CyborgGirl)是2008年的一部日本影片,2009年7月在中国上映,导演是曾执导过《我的野蛮女友》的韩国导演郭在容。片中“我的女友”代号为“cyberdynemodel 103”,她的骨骼是产生在木星矿山中的酪复合金,由人工智能、电脑控制生物体,头脑是再现人类神经的超精密分子回路结合体,皮肤用生物细胞覆盖。这个“机器人女友”是影片男主人公北村二郎在年老后制造出来送给65年前还年轻的自己的。从各种外部特征来看,“我的女友”是“赛博格”,是机器人。

“赛博格”概念曾由美国航空和航天局科学家曼弗雷德·克林斯和内森·克兰提出。“20世纪60年代,这两个科学家从cyberneticorganism(控制有机体)两个词各取前三个字母构造了一个新词:‘cyborg’。他们提出这个概念的目的是希望通过技术手段对空间旅行人员的身体性能进行增强。两位科学家认为,运用药物和外科手术的方法可以使人类在外层严酷的环境条件下生存。‘cyborg’后来被定义为一个人的身体性能经由机械拓展进而超越人体的限制的新身体。因此,装有假肢、假齿或携带着心脏起搏器的人无疑可以被视作赛博格。”①《我的女友是机器人》从英文片名看,这个“女友”就是赛博格,她的功能不仅仅拓展了人体的正常界限,而且已经超越了常人机能,是一个具有超级能力的赛博格。

影片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寂寞的大学生北村二郎在20岁生日时,到百货公司给自己买礼物,碰到一个女孩,在餐厅吃饭时又碰到她。女孩说今天也是她的生日,两人一起庆祝生日并吃霸王餐,一起逛唐人街。漂亮女孩说自己来自100多年后的未来世界,随后离开二郎。一年后的2008年11月22日,二郎在21岁生日这天又遇到了和之前那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却与一年前碰到的那个女孩不一样:2007年遇到的女孩温柔贤惠,而2008年遇到的女孩面无表情。他们在同一地点庆祝生日时,一个持枪男子袭击餐厅,女孩在混乱中救出二郎。

原来,2008年到来的女孩是60多年后年老的二郎制作出来的机器人,和2007年碰到的女孩并不是同一个人。本来二郎在那次餐厅袭击中受重伤,为救出60多年前的自己,年老后的二郎将机器人女孩送回到2008年,并利用超能力帮二郎完成各种心愿。在两人相处过程中,二郎渐渐爱上这个“机器人女友”。为让机器人嫉妒,二郎故意和别的女孩跳舞,然而身为机器人的她并不懂男女之爱。绝望的二郎一气之下把机器人女友赶出家门,独自伤心。东京大地震爆发,机器人女友在关键时刻出现并为救二郎献出自己的生命。

年老的二郎死后,机器人被送到博物馆展览。2133年,一个参观的女学生发现这个机器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在拍卖时买下,并从机器人记忆晶片中获得机器人和二郎之间的回忆。在取得时光旅行许可后,女学生回到2007年11月22日,即在机器人女友出现的前一年二郎生活的那个时空里。她第一眼见到二郎时就爱上了他,这就是本片最开始部分。当机器人女友为救二郎死去后,这个女学生从未来时空又再次回到了大地震发生的那个时空,看见二郎在瓦砾中寻找已经失去生命的机器人女友,女学生决定留下,在二郎活着的时候代替机器人女友陪着他度过余生。

在本片中,“我的女友”从外部性征看:穿裙子、高跟鞋,有胸部、有臀部。作为导演和编剧的郭在容从外形上赋予了“我的女友”女性的特征。但在一开始,“我的女友”虽具女性外表,但不具备女性心理性征,在逐步与男主人公北村二郎的接触中,“我的女友”才慢慢具有了女性心理性征的社会性别,从最初的裹着女性外部特征的中性人,慢慢变成了能感觉到人类情感和男性“爱意”的具有心理性征的女性,而这个心理性征的获得,是经过北村二郎长时间对她的“训练”才得以形成,作为女性的“我的女友”被一步一步构建出来了。赛博格本身延续了人类正常的机体能力,甚至具有超能力。当赛博格在本片中被赋予女性特征时,赛博格的问题已不仅是机器和人的问题,而逐渐延伸到了社会中男性和女性的关系问题,这也是我们讨论这部影片的起点。

二、时空颠覆下女性的从属地位

在故事原本构造的第一重时空中,2008年至2073年的这个阶段,只有二郎一人生活着,他在2008年生日那天被袭致瘫后一直过着孤寂的生活。

在此基础之上,导演又重新构建了一个时空:让年老的二郎制造出一个“机器人女友”送回到过去,于是时间重回2008年,从2008年至大地震期间,二郎和“机器人女友”一起生活,直到大地震发生机器人女友死去,二郎又回到单独生活的情境中,直到2070年他自己也去世。在这个重构的时空中,“机器人女友”只存在于2008年至大地震之间的这段时光中。我们暂且称之为第二重时空。

在年老的二郎死后,又过了若干年,在2133年,一个女学生从展览的机器人记忆晶片中获得了北村二郎和“机器人女友”的回忆,坐着时光机器回到机器人女友和二郎相遇的一年前,即2007年,她在那时看到二郎并爱上了他;在大地震中机器人女友死去,这个女学生代替机器人女友留在二郎生活的时空中,与他相伴终生。这是导演建构的第三重时空。

影片充分发挥了科幻片的想象能力,打破现实时空逻辑,通过对原有时空反复颠倒重来,导演郭在容终于完成了影片男主人公北村二郎的心愿:终生平安、无憾,身边一直有乖巧、聪明、美丽且能解决任何难题的“女友”。于是故事就变成这样:2008年至大地震的这段时间,二郎有“机器人女友”相伴;在大地震后机器人女友虽死,导演重新安排另一个来自未来世界、长得和“机器人女友”一模一样的女学生代替曾经的“机器人女友”,来照顾并陪伴二郎渡过余下的人生,二郎的一生再无孤独寂寞。他的人生几乎完美了,因为他的身边总是有一个“女友”相伴,不管这个女友是“机器人女友”还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女学生。

这,或许也是多数男性观众梦寐以求的对于女性的希冀。谈起本片创作初衷,导演郭在容说:“我就是把自己小时候幻想的故事拍成了电影……我过去就经常幻想自己能在临死前造出一个机器人,穿越到过去,陪在自己身边。”②关键是,导演创造的这个“机器人”不是男性,而是女性,是一个“机器人女友”。影片中的男性北村二郎作为主体,不愿面对身体的瘫痪、生活的孤独,对个人遭遇不满,试图改变曾经的生存状态,于是用毕生精力制造出美丽、具有超能力的“机器人女友”送给曾经还年轻的自己。这个女友不仅在平时帮助二郎完成学业,带他重回奶奶的故乡,还帮他重新改变那些曾让他心痛不已的事故:去解救交通事故中的小孩、火灾中的足球少年和被挟持的学生,以致最后在地震中不惜牺牲生命去拯救被死亡紧紧包围的二郎。

这样的故事满足了男性观众对女性所有的美好幻想:美丽、善良、听从自己的一切召唤,甚至可以为自己奉献一切且不惜生命。不管是想到的还是没想到的,机器人女友全都包办,不仅帮二郎解决日常生活上的烦恼,还帮他解决灵魂深处的痛苦。这样的“机器人女友”似乎“完美”至极。但是,从女性主义角度看,这部影片展示的只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定位:女性始终从属于男性,女性的存在只为陪衬男性的存在。在“机器人女友”的所有奉献结束之后,她存在的价值也随之消失。

显然,这样的“机器人女友”不过是导演臆造出来的一个虚幻符号,一个被建构出来的神话。影片中,作为女性的“机器女友”从没有过自己的任何诉求。她无需休息,无需睡眠,不需要自己的社交网络,也不需要别人的关爱。她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帮男主人公北村二郎完成各种愿望。她自始至终都处于从属地位,“机器人女友”的存在只是为了北村二郎的存在而存在。直到大地震发生,她终于完成自己的使命——以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获得了作为男性的二郎对她的认可,进一步讲,影片呈现出的即是:女性的存在价值是以奉献和死亡来获得男性(社会)的认可的。

三、作为欲望对象的“机器人女友”

与《我的野蛮女友》相似,导演郭在容对他导演的影片解释就是:“强有力的女性,无依靠的男性。这些女性人物符合男孩青春期的幻想,女人要像眼前的少女们一样可爱又能有母性般的宽容和坚强。”③这是男性的“集体无意识”,导演郭在容在这种集体无意识下制造出了一个“女性神话”。

影片一开始,“机器人女友”以“女战士、女超人”的形象出现,她的能力超越了正常人:力大无比,瞬间打败街头流氓,轻而易举将门锁拧开,不费吹灰之力举起公交车;具有超能力,在二郎上课快迟到时将他风一般地带到教室座位,在生死关头冲到马路中央救起将被卡车撞死的小孩,穿越时空将二郎带回到多年前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地方,并将那个时空里的小猫带回到现在时空中来……这些超能力的赋予基于本片的“科幻”性质,可以在机器人女友身上任意组接各种神奇本领。显然超能力越强,代表的只是作为“机器人”的性能越好。在“机器人女友”刚到人世之时,显然她是没有灵魂的。她虽穿高跟鞋,却没任何表情,吃饭没表情,唱歌没表情,说话也没表情,不具有女性的心理性征意识。

但这没有关系,因为年老的二郎隔空告诉年轻的自己,这个机器人女友“在以后与你相处的生活中,渐渐地会具有像人类一样的判断。”如果说西蒙娜·德·波伏娃坚持认为“女人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逐渐形成的”。那么本片进一步在说明女人是后天形成的。片中年老的二郎说:“现在还没有灵魂、像洋娃娃的她,会在跟你的生活中学习,渐渐地会具有像人类一样的判断,具备这样的程式。将灵魂注入到她的体内,你一定能做得了。”从外形上看,“我的女友”的身体是高科技制造出来的,从精神层面看,她的灵魂是在与人类的逐渐相处中逐步获得的。通过片中男性二郎的感化和“询唤”,她逐渐获得了人类情感。毫无疑问,“我的女友”作为女性当然是后天形成的,因为她从一个完全没有情感的机器,最终变成了能感觉到来自男性二郎“爱意”的一个女性。“我的女友”在刚来到二郎身边时,二郎被她的外貌吸引,百般挑逗。为了让“我的女友”嫉妒,二郎故意跟其他女孩跳舞,但最后嫉妒的却是他自己。因为此时作为机器的“我的女友”与二郎产生不了爱情。对于一个没有情欲的机器,女性对于男性的存在价值似乎已经丧失,所以片中二郎在愤怒之下要求“我的女友”离开。由此可见,“机器人女友”本身就是作为欲望对象才被作为男性的二郎所吸引和接受的。当二郎发现欲望在这个“对象”身上无法实施时,他要求“机器人女友”离开,而忘了“机器人女友”曾经帮他完成了让年老二郎痛心疾首的种种未了心愿。不管“机器人女友”帮他做了多少事情,此时这个还没有被唤醒情欲的机器对二郎来说几乎已没有存在的价值。于是“机器人女友”顺从地离开,直到大地震发生,再次神一般的出现,及时救出二郎并最终失去自己的生命,二郎抱住她失声痛哭,而慢慢死去的“机器人女友”在此时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作为男性的二郎的爱意。至此我们发现,片中的女性如果不是作为欲望对象存在,她就只能用生命换取男性社会对她的认同,如同阿涅斯·瓦尔达的《流浪女》给出的最终情境一样,这让女性主义者多少有些绝望。这也是女性主义学者一直探讨的话题:女性的出路在何处,难道死亡才是唯一出路?

四、科幻想象下的女性再次女性化

在堂娜·哈拉维(DonnaHaraway)1985年发表的文章《赛博格宣言:20世纪晚期的科学、技术和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中,哈拉维指出:“高技术产业的兴起、福利国家的解体、‘家庭工作经济’的上升,使得以前占据霸权地位的白种男性变成了在失业问题面前甚至比女性还要脆弱的群体。……这实际上是整个群体的女性化——不但是男人的女性化,而且是女人的进一步女性化:脆弱而易受攻击;被当作后备劳动力(意味着被随意解散、重新集结、剥削);更少被视作工人(具有独立自主性)而更多被视作服务人员(从属于接受服务者)。”根据哈拉维的看法,可从两个层面来看本片中两个具有不同性别特征的人:一方面是(科技使)男性女性化,另一方面是女性的再次女性化。

首先是作为男性的北村二郎的“女性化”。如果说在传统观念中,男性给女性送花,买生日蛋糕被视为男性占据主体地位的话,那本片中“我的女友”给二郎过生日则将二郎排斥到了主体之外,他接受“我的女友”的生日蛋糕,听“我的女友”为他唱的生日歌。这里要说明的是,“机器人女友”给二郎送花、买生日蛋糕并不表示这个女性具备主体性,因为那时的她还只是没有情感的机器,她完成的也只能是机械的程式动作。二郎作为一个未成长的男性,在谈到已消失的故乡,意识到自己会寿终正寝时失声痛哭,“我的女友”安慰他“不要动不动像女孩子似的哭哭啼啼的,又不是叫你现在就死”,并用她的超能力将二郎带回到以前的时空,满足了二郎在时空穿越中与消逝的过去重逢的愿望。

其次来看作为女性的“机器人女友”的进一步女性化。第一,成为“后备劳动力”和“服务人员”。“我的女友”天生是被制造出来帮助片中的二郎“我”的,在二郎遇到困难时她总能化险为夷,在二郎伤心难过时她总能想出办法解决他灵魂上的痛苦。影片中“我的女友”成了一个神话,只要男性一遇到困难,这样的神话就会立即实现。年老的二郎曾说:“被改变的时间,却奋力想回复原来的次元,不久你将会遇到大灾难,但她将会保护着你。”由此可见,“机器人女友”是绝对的服务者。第二,成为对抗人为灾难和自然灾害的“拯救者”。疯狂的持枪犯人在女高劫持女教师做人质,警察都手足无措,只能袖手旁观,而“我的女友”却能迅速抓住犯人。如果说制服犯人是“我的女友”对抗的人为灾难,随后发生的“东京大地震”则是人类也无法控制的自然灾难。在这场难以预料的灾难中,“我的女友”再次显示了其神话本质:在地动山摇的废墟之中,她拉着二郎在摇晃的天地间前行,为二郎遮挡漫天飞石。当二郎命悬半空之时,“我的女友”自身半截已被埋入废墟,体内合成材料发生断裂,她竭尽全力用残余的上半身,使出浑身解数将二郎救出,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导演塑造的一个拯救者形象,只不过与好莱坞电影不同是,好莱坞的拯救者最后都平安无事,而本片中的这个拯救者最终牺牲在拯救二郎的过程中。

五、结语

影片《我的女友是机器人》创造的是一部东方的爱情神话。影片的科幻性质使片中人物可以在现实时光中相遇,也可超越时空在任何时光中相遇;片中的时间不再以线性方式前行,而是可以退回,也可以反复重演。科技进步丰富了人类的想象,科技发展带来了人对自身生存处境的重新思考。

《我的女友是机器人》是较能体现“赛博格神话”的一部影片,“科学幻想中也充斥着赛博格形象,事实上它本身就是一个赛博格,一个模糊了真实与虚构、科学与艺术的混血儿。”④虽然哈拉维是西方人,而《我的女友是机器人》是一部东方电影,但这两者的交融却显得相当巧合,这种巧合并不意味着《我的女友是机器人》是一部体现哈拉维女性主义观念的电影,恰恰相反,不管作为编剧和导演的郭在容有意还是无意,至少从女性主义者角度看,《我的女友是机器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部反女性的电影。“蛮女”形象频频出现在郭在容的电影中,郭在容对“自己的‘小男人’本质供认不讳,……郭在容莞尔一笑:‘面对女孩子,我会说我是一个女性主义者;面对男孩子,我会说不是。所以说,我是一个机会主义者。”⑤显然,郭在容并非女性主义者,《我的女友是机器人》恰好显现了男性社会集体无意识下制造的关于女性的神话。在这个神话中,女性作为欲望对象而存在,并始终处于从属地位。

注释:

①李建会,苏湛.哈拉维及其“赛博格”神话[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5(3).

②俞璐.郭在容:宅男的梦想代言人[J].世界电影之窗,2009(8).

③《我的女友是机器人》:机器人又无所谓[J].电影世界,2008(5).

④李建会,苏湛.哈拉维及其“赛博格”神话[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5(3).

⑤苗渲明.郭在容:“小男人”的“蛮女”物语[J].大众电影,2009(7).

朱 萍,女,中国传媒大学2014级电影学在读博士研究生,北京电影学院现代创意媒体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电影史、电影理论。

J905

A

1007-0125(2015)05-012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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