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确山暴动

2015-06-10陈琨

卷宗 2015年5期

摘要：1927年春，河南省南部的确山地区，爆发了一场由共产党人张家铎、张耀昶、刘清凡、杨靖宇等领导的，以推翻封建军阀专制统治为主要目标的农民革命运动，这场农民革命运动因其首开豫南地区革命斗争的先河，建立了中共党史上第一个县级农工革命政权并为鄂豫边革命根据地的创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关键词：大革命；农民革命运动；确山暴动；红枪会

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中国近代史上开天辟地的事件。自从有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近代以来以反抗外来压迫，争取民主自由的民主主义革命一扫重重阴霾而变得焕然一新。1922年7月，党的二大提出国共合作的设想，1924年在共产国际的帮助下，国共两党以“党内合作”的形式实现了第一次合作。1926年7月，国民政府以国民革命军为主力誓师北伐。北伐军在中国共产党的大力支持和协助下连战连捷，当月占领长沙，8月攻克素有天险之称的汀泗桥、贺胜桥，十月击溃北洋军阀吴佩孚部攻克武昌，兵锋直指豫南重镇确山。

随着全国革命形势的蓬勃发展和北洋军阀的节节胜利，1927年春，根据中共中央和周恩来同志的指示，为配合国民革命军进军河南的作战部署，在被誉为“豫州腹地，天下之中”的确山地区爆发了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反抗土豪劣绅和封建军阀、迎接北伐军先头部队为目的的农民暴动。这次暴动一举攻破了确山县城，击退奉系军阀魏益三、靳云鹗等部，生擒县长王少渠等劣绅，创建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个县级农工革命政权——确山县临时治安委员会，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晨报》、《大公报》、《民国日报》均在显著位置刊发了确山成立农工革命政权的消息，英国《泰晤士报》惊呼“中国河南出现了苏维埃”，斯大林在与中山大学学生的谈话中也对豫南地区的革命活动做出了高度评价。虽然确山县临时治安委员会仅仅存在了七十二天，但是新政权给灾难深重的中原大地带来了新生的曙光，给处于艰苦探索中的中国共产党人提供了有益的革命斗争经验，中国共产党人领导下的确山农民暴动不愧为“革命先锋”。

1 党对枪会组织的改造

辛亥革命果实被袁世凯窃取后，时局动荡不安，连年的军阀混战使得民不聊生，而豫南地区更因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多次被军阀混战的战火所波及。据统计，军阀吴佩孚二次入豫后，河南驻军高达四十余万人，仅确山、信阳一带的驻军就多达十万人。这些住豫部队每年仅军费就高达一千九百余万元，而当时河南全省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二千余万元。巨额的军费负担使得强加于老百姓身上的赋税负担奇重，与封建军阀沆瀣一气的土豪劣绅勾结确山县长王少渠以供养军队为名横征暴敛，使得确山地区每亩土地所负担的田赋公粮竟比清王朝高出六倍之多。不仅如此，为极尽压榨之能事，反动的确山县政府巧立名目预征钱粮，1926年就将1936年的钱粮预征完毕。当时在豫南一带流传的小诗《确山行》写到“中州天下腹，厥田异及卤。如何南汝间，千里余旷土。连年受荒乱，中原竟鼙鼓。杀戮兼流亡，千百存四五。户少徭役繁，民贫吏如虎”。豫南人民在封建军阀压迫下的凄惨之状跃然纸上。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军阀劣绅层层压榨盘剥的豫南地区，便产生了枪会这一群众自卫组织。枪会组织源于清末的义和团，遍布豫、陕、鲁、冀等省。在土匪猖獗、劣绅横行的地方，民众为求自保纷纷加入各种枪会组织。据地方文献记载，1920年春与确山相邻的泌阳地区，枪会成员已达数万人。至1926年秋，确山、信阳、许昌等三十二县的枪会会众达一百三十余万人，其中确山地区参加枪会的群众多达十几万人，成为河南枪会组织最为活跃的地区之一。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后就对这支极具革命精神的农民武装力量非常重视，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陈独秀曾将红枪会运动、义和团运动、太平天国运动并称为中国近代由农民领导三大革命运动。1926年7月中共中央第三次扩大会议作出《对于红枪会运动的决议案》，明确指出“在红枪会最发达的河南等地区……使红枪会成为武装农民组织……利用红枪会发展农民协会……使红枪会成为农民协会之武装力量……农民组织需与红枪会结成反对军阀暴政的联合战线”。为将枪会组织改造成为革命的有生力量，1926年10月中共河南省委指派确山籍共产党员张家铎、张耀昶、刘清凡、杨靖宇（1927年6月入党）等数十人作为农运骨干返乡，开展对确山县周围枪会组织的争取和改造工作。

为做好农运工作，张家铎、杨靖宇等人对确山县周围各自为战的枪会组织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后认为县北的徐耀才、东五保的张立山、东六保的欧阳丙炎、北十保的张广汉、南五保的李天道等人的反封建思想比较强烈，可以作为争取和团结的对象。在中共河南省委和驻马店特支的领导下，张耀昶利用其父亲张心全在张氏家族中的声望和团结图存的道理争取到了北十保的红枪会首领张广汉。随后，杨靖宇很快利用张广汉和徐耀才的兄弟关系结识了县北黄枪会首领徐耀才，杨靖宇将当时中国被列强瓜分殆尽作为各国列强代言人的各路军阀割据一方你争我夺的严峻形势、北伐战争势如破竹的战况、中国共产党的立党宗旨和革命目的、团结一致才能求得翻身解放的道理反复讲述给徐耀才，终于打动了贫农出身的黄枪会领袖。通过努力，党组织很快得到了确山东北部枪会武装的支持。共产党员张智才、张家铎、李天真等也分别争取到了张天真、张立山、欧阳丙炎等人领导的枪会武装，至此确山县城周边的大部分枪会武装表示接受共产党的主张，为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武装斗争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2 确山暴动的经过

1926年底，河南省委派省委技术书记林壮志远赴上海向党中央汇报农运工作。在上海主持工作的周恩来详细了解豫南地区的农运工作后对确山地区的革命形势进行了精辟的分析后认为“……确山地势险要，周围又有北洋军阀魏益三、寇英杰等部，如不掌握有利时机势必会腹背受敌，从而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应在北伐军将要到达之前举行暴动……这样既可为北伐军进入河南的打开通路，又能借助北伐军的力量发展农民武装。”林壮志返回河南后，详尽向河南省委传达了中央的指示，根据中共中央指示精神，河南省委立即改组了驻马店特支，以加强对驻马店地区农运工作的领导和协调。随着对枪会组织改造的逐步深入，成立县级农民协会的时机日趋成熟。

1927年2月15日，确山县农民协会成立大会在确山县城外玉皇庙召开。参加这次大会的代表来自确山县的各个乡镇，总计七十余人。大会由张家铎主持，由杨靖宇向大会报告成立县农协、迎接北伐军的伟大意义。接着向与会代表散发了石印的县农协章程，并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通过该章程。随后，县农协成立大会选举杨靖宇为确山县农民协会委员长，张家铎、李则青、张耀昶等十一人为确山县农民执行委员会委员。大会还讨论通过了县农协当前情况下的三项基本任务：第一、坚决维护农民利益，取消一切苛捐杂税；第二，反对军阀暴政，打倒土豪劣绅；第三，推翻专制统治、支援国民革命军北伐。确山县农协的成立标志着确山县农民运动高潮的到来。

就在县农协成立的当天，驻守确山县城的第八军数十名官兵冲入确山县城附近的董庄村大肆抢夺群众财物，董庄村的农协会员立即向正在县城玉皇庙开会的杨靖宇报告情况，杨靖宇果断命令协会会员拿起武器反抗封建军阀的暴行，并经农协委员协商后将原定的三天会期缩短为一天，连夜组织农协武装，支援董庄村，反抗军阀专制统治。

2月16日，在县农民协会的组织下数万余名农协会员在确山县城东关操场集会，痛斥军阀暴行，声援董庄村农民的抗暴斗争。随后，在杨靖宇、张家铎等人的率领下，数万名农协会员沿着城关大街一路向西，在占领城门外的火车站后将确山县城团团围住。县长王少渠得知农协围城的消息后，一面急令魏益三的第八军紧闭城门，一面火速呈文河南督军告急。但农协会员群情汹涌，喊杀声震天动地，丝毫不给封建军阀以喘息的机会。万般无奈之下，县长王少渠只得出城议和。杨靖宇、张家铎、张立山等商议后一致认为农民协会自卫队的组建尚未完成，若在此时强攻确山县城势必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于是同意王少渠的议和请求并提出不准骚扰群众、不准派车拉夫、不出军队给养三个议和条件，在得到王少渠的口头承诺后，农协命令会员撤离确山县城。农民协会成立后所领导的第一次反抗斗争取得胜利。

第一次围城结束后，县农协在总结经验教训时认为，单凭农民手中的大刀长矛无法战胜军阀手中的长枪短炮，必须尽快搞到武器武装自己。2月下旬，杨靖宇带领农协会员缴获出城抓丁官兵的几十支步枪，又带领农民自卫队袭击了地主楚本固的庄院，用收缴的银元购买了枪支弹药，县农民自卫队逐步武装起来。

经过上次围城后，封建军阀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3月1日县城内驻军派出二百多名官兵，分别到城南和城东抢夺百姓财产，遭到农民自卫军的坚决抵抗。接着，听到消息的数万农协会员自发涌向县城，声称要推翻封建军阀的残暴统治。中共驻马店特支和确山县农协召开紧急会议认真研究了当前形势，会议认为北伐军进军日期不明，暴动时机尚未成熟，不能盲目举行暴动，须派人请示中央后再做决定。会议结束后，县农协立即派人分头劝阻农协会员，经过苦口婆心的劝说，各路围城的农协会员终于同意暂时停止围城，等候中央指示。随后，中共河南省委指派驻马店特支书记林壮志前往武汉向党中央请示是否举行暴动，3月中旬，中共中央委员任作民在武汉接见了林壮志传达中共中央的指示说：“武汉国民政府已决定继续北伐，不久即可进军河南，信阳农民已开始围城，你们也赶快行动。”

接到中央指示后，县农协立即召开暴动筹备会议。会议讨论了斗争口号、具体打击目标、暴动时间和具体方法、暴动时所使用的旗帜等一系列问题，筹备会议结束后，与会成员按照具体分工，各自投入到紧张的暴动准备工作当中。

1927年4月4日（农历三月初三），各路农民武装在统一的旗帜引导下，从四面八方涌入城隍庙会会场，会场中央的红旗下早已用几张八仙桌拼成了临时的指挥台，由共产党员张家铎、张耀昶、杨靖宇（1927年6月入党）组成暴动指挥部统一指挥暴动工作。上午九时许，副总指挥张耀昶宣布大会开始，暴动指挥部向闻讯赶来的县长王少渠提出交出四大劣绅、清算账目、取消苛捐杂税、不再派车拉夫、立即释放无辜被关押的穷苦百姓等合理要求，县长王少渠一面假意应允，一面向四大劣绅通风报信，并伙同军阀部队紧急布防，并请求信阳道尹调军增援，妄图抵抗到底。

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暴动指挥部决定立即举行暴动。在暴动总指挥杨靖宇的率领下，由数万农民组成的自卫军在铁路工人的大力协助下迅速占领了火车站，控制了确山县境内的京汉铁路，并将暴动总指挥部由城隍庙转移至火车站票房内。4月5日，从汝南、泌阳等地赶来支援的农民自卫军遵照暴动指挥部的命令在几十门土炮的掩护下分十路猛攻确山县城，4月7日晚确山县城西门首先被攻破，杨靖宇带领农民自卫军直捣确山县衙，县长王少渠在逃窜过程中慌不择路被自卫军当场擒获。根据暴动后县农协的统计，这次暴动共击毙军阀魏益三部二百余人，俘虏数十人，并活捉县长王少渠。农民协会仅以伤亡数十人的代价，就将确山县政权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中，确山农民运动取得阶段性的重大胜利。

3 确山暴动的失败及其历史意义

确山县城解放后，农民自卫军开仓放粮、清理监狱、重组农民自卫队，公审祸国殃民的首恶分子，群众拍手称快。确山暴动胜利后，根据上级党组织的意见，县农民协会决定成立“完全新型的、实行委员分工制”的农工革命政权。1927年4月24日，确山县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召开，工农代表二百余人投票选举杨靖宇、张家铎、张立山等七人为确山县临时治安委员会委员，中共党史上第一个县级农工革命政权宣告诞生。

临时治安委员会成立后随即开展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开办“赤光图书馆”、举办党务训练班、通缉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免除一切苛捐杂税等，这些新政使得确山县城的面貌为之一新。在得知确山农民暴动胜利的消息后，中共豫陕区委书记王若飞，中共中央委员周恩来，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第四路军总指挥唐生智先后来到确山地区，对确山农民运动和临时治安委员会的工作做出了高度评价。

就在确山县农民运动风起云涌，国民革命运动步入高潮之际，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国民党右派叛变革命。1927年6月6日，国民党河南省政府发布“停止一切民众团体”的命令，将三百余名共产党员逮捕入狱。刚成立不久的临时治安委员会也在逃亡劣绅和反动军阀的反扑下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1927年7月，逃亡的劣绅何鸣一纠集反动军阀数千人突袭县城，分散在各乡镇维持治安的革命武装来不及整合县城即被装备精良的反动武装攻破，面对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斗争形势，临时治安委员会经商讨后决定将革命力量撤离县城，转移到山区继续坚持斗争，以待革命时机的再次到来。

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所领导的确山农民革命运动，虽然仅持续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它是中国共产党人直接领导农民武装暴动并建立革命政权的首次尝试”，在中国革命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首先，确山农民暴动沉痛打击了封建势力，为北伐的顺利进军创造了条件。确山农民暴动胜利后，暴动指挥部立即派人向党组织汇报了暴动胜利的消息。4月19日，武汉国民政府再次誓师北伐，北伐军不费一枪一弹顺利通过确山地区，在漯河一带击溃奉军主力后于6月1日与冯玉祥的国民革命军会师郑州。确山人民在临时治安委员会的组织下积极配合国民革命军作战，为北伐的顺利进行创造了条件。

其次，确山农民暴动建立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个县级革命政权，为中国的革命事业积累了宝贵经验。作为大革命时期共产党所领导的以贫苦农民为助理的革命斗争，确山农民暴动初步探索了武装斗争与革命政权相结合、统一战线与群众运动相结合、政权建设与文化建设相结合的新型农民运动模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农民革命运动进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再次，确山农民暴动为中国的革命斗争事业培养了一批优秀干部，这些先进分子在经过确山农民运动的洗礼后，终成为坚定的共产主义者。领导东北抗日联军转战白山黑水之间，令日寇闻风丧胆的抗日英雄杨靖宇就是他们之中杰出的代表。

最后，确山农民运动首开豫南革命斗争的先河，推动了豫南革命事业的发展，为鄂豫边抗日根据地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作为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运动的一部分，豫南人民在反抗封建军阀的残暴统治，争取自由民主的革命斗争中所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将永载史册。

注释

①刘海峰：《周恩来与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县级农工政权的建立》，《天中学刊》第27卷第1期。

②确山暴动成功后，武汉国民政府派出以共产党员于树德为团长的慰问团代表武汉国民政府赠送给确山县农民协会一幅绣有“革命先锋”四个大字的锦旗。

③余全友：《大革命时期的红枪会与确山县红色革命政权》，《天中学刊》第27卷第1期

④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926年）》，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150、151页。

⑤林壮志：《决胜于千里之外——记周恩来指导下的确山农民暴动》，周为松主编，《中原烽火》1985年版第4页。

⑥潘玉清：《震惊中外的确山农民暴动》，周为松主编，《中原烽火》1985年版第21页。

⑦刘照德、杨宗焕、燕天友：《确山农民暴动及其意义》，驻马店师专学报，1989年第2期。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