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生妈妈的高考打怪记

张荣

入园、入学、小升初、中考、高考。在孩子成长的路上，这一个个路标似的节点，是为人父母者一次次冲锋陷阵的隘口。对经历了一次次战斗的过来人来说，回忆过往不胜感慨—那些还在路途之中的人们，充满了未知与焦虑。

本专栏将连载《中等生妈妈的高考打怪记》的部分章节，真实呈现一个妈妈在儿子升学过程中的心路历程。书中称之为“怪”的那些拦路虎，是焦虑的情绪、不合理的期待、亲子关系的僵持，等等。作者与“怪物们”厮杀鏖战，本书便是这过程中各种体验的真实写作。主人公中等生是南宁某中学的学生，本书为非虚构类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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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理分科是升入高中后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在这样的事情上家长不能逼迫和专制，但也万不可不闻不问，任由孩子草率决定。

文理分科哪个说了算

文理分科是升入高中后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在高一下学期末完成，按照学生的意愿自主选择，高二开学时，班级按照文、理两科重新编排。

在我和家人，以及所有认识我的朋友们心中，儿子必定学文科，这是没有任何疑义的一致看法。原因是我和孩子的父亲，我的母亲以及孩子父亲的父亲，都是文科生，而且还是那种文科偏向极强，似乎脸上就写着“文科生”三个字的严重偏科族。当我几乎是答案笃定地问儿子：“报文科班，是吧？”“不，理科。”儿子的回答同样笃定。这个回答甚至让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我以为，儿子选择文科就像我一直认定的那么必然，就像我自己当年选择文科一样别无选择，自然到我认为儿子就是当年的我自己，可我忽略了一个比我那些自以为是更加无法否认的事实，那就是儿子是儿子，我是我。双方各自的认定都太自我，太自信，都那么别无选择，以至于这个重要的主题就从来不曾被讨论过，因此，这么重大的一件事情居然闹了个乌龙。

我当然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家长不能逼迫和专制，但也万不可不闻不问，任由孩子草率决定。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跟儿子心平气和地沟通，了解他选择理科的理由。

“你为什么选理科？”我的语气尽量放得平和，不掺杂一丝一毫的责备。

儿子的表情写满了无辜。他回答说：“肯定是选理科呀。”

“你喜欢理科？”因为在他所有的科目中，语文和物理成绩相对突出，经常会进入到班上的前几名；地理、生物也都还不错，中上表现；数学、英语、历史表现平平；化学是条大瘸腿，瘸到几乎残疾的程度，不仅吃他自己各科的平均分，还是班上化学的拉后腿大户。仅从各科成绩的分布情况看，他个人的文理优势还真的很难评估。

“我不喜欢背历史和政治。”嗯，男孩子大多是这样，没有明显学科优势的中等生，用否定法和淘汰法去选择，也是一种正确的思路。这条理由我表示认同，但還有些不甘心。高考面前无捷径，觉得仅凭“不喜欢背”的理由似乎不太站得住脚。接着我就这个问题提出了看法：“记忆力好是你的优势啊。再说，化学也需要大量的背和记。”

“就是不喜欢背和记啊，化学才这么差。”化学差的事实居然被他引用为“不喜欢背和记”的论据。我没有急于反驳他，平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表情依然是一贯的安静和平和。其实，我特欣赏儿子这种安静的气质。

“除了不爱背书，选择理科总还有其他的考虑吧？”这个时候我最需要了解的是，他选择理科到底是随意轻率的决定，还是真正进行过认真的思考。

“理科的学校选择范围比文科多。文科的高考成绩如果不能上到第一个阶梯，学校和专业就很难选到如意的。再说，文科今后的就业选择也不如理科毕业生那么丰富。”确实，他说的都很在理。在年级分科动员会上，老师也专门针对文理科科目没有明显优劣的中等生如何选择给出参考意见和经验分享。看来，儿子的选择并不轻率，我对他的认同更进了一步。

“嗯，有道理。不过，我认为关键问题还是确认自己的兴趣，有兴趣的事情再困难都会努力去做，有些东西在深入了解之后会发现原来的不喜欢只是因为不了解。”我是想进一步了解他对文理科目的选择到底有没有从兴趣的角度考虑，他所说的不喜欢文科大量的背书和记忆是出于畏难，还是真的没有兴趣。

我继续表达我的看法说：“数学、物理这些需要大量做习题，和文科的背书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和兴趣有关啊，学理科的职业方向可以有理、工、农、医，当医生、工程师、做研究都挺好的……文科就那么几个职业选择：老师、律师、记者、公务员什么的。”我很高兴，他不仅考虑了眼前，还考虑了将来；虽然他对职业的理解仅限于最表面的层次，但这不能不说是他对于未来的思考。

“你将来想做什么工作？”我发现我放下家长的常有理和咄咄逼人，以平等、尊重的态度和他说话的时候，沟通能够达到理想的深度，而且为今后更多的沟通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很多时候，不是孩子不愿意把想法告诉我们，也不是孩子不肯听大人的经验，而是我们的强势在孩子面前竖起了一道墙。

“当医生挺好的。”我还是第一次了解到儿子有当医生的愿望。以前在小学的作文里，他的理想是当一名光荣的环卫工人，长大一些后他说过要当小学老师，这些和他想在麦当劳卖薯条的想法一样，我都当作乐子一笑而过了。现在他长大了，成熟了，至少当医生的想法我可以把它看做一颗种子，放在他的心里。

“确认了就是学理科？”我回到了我们沟通的主题。

“嗯，学理科。”他和最初一样肯定，儿子不可能不知道我一贯以来对于文理科天然的倾向，但经过这一番谈话，他切实感受到了来自于我的信任和认同。

把说教放到一边，将平等和尊重引入到沟通中，一定会减少亲子关系中诸多的困扰。然而在不久之后，我却全然忘记了偶尔获得的体会，又陷入到自我的魔咒之中，于是便有了在前面说到的，高二开学之后给孩子定出的荒唐目标。

家长如果在充分掌握了孩子学习情况的前提下多和老师沟通，提出一些具体的可操作的建议，与完全任其自生自灭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家长所做的这种工作，就是一种有益的能量传递。儿子、我、老师之间的互动关系，在这张关系图谱上的三个点形成了彼此连结的稳定三角，也圈起了一个能量传递的圆。

在家长、学生和老师之间流动的能量

经过一个月的身体和情绪调适，儿子康复返校之后，学习逐渐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态。和谐、积极这两个关键词高度概括了高二下学期儿子、我、老师之间的互动关系，在这张关系图谱上的三个点形成了彼此连结的稳定三角，也圈起了一个能量传递的圆。分科后的班主任老师换成了刚毕业于华东师大的一位硕士研究生，一位熱情开朗的东北姑娘。这位年轻的班主任接手后，她的活力带动和感染了这个班的氛围。

班主任是儿子的化学科任老师，儿子的化学是所有科目中的短板。在文理分班的时候，我心中还暗暗期望能有个化学老师来当班主任，还真的心想事成了。在学校有一个常见的现象：班主任老师所教的科目一般都是这个班级的强项，在年级中这个班的该科目也常排名在前列。这很好理解，班主任老师下课堂的次数多，与本班学生的关系更为密切，更容易激发出学生学习这门功课的积极性。作为班主任老师，更是不希望他带的班级有任何一个孩子掉队，尤其是他自己教的这门课。

我努力克服了之前的一个观念，认为孩子在学校犯了事老师自然就会告知，在没有特别问题需要处理的情况下，还是少去打扰老师为好。高一班主任老师说的孩子没有存在感的情况，除了他本身性格所致，与我和老师疏于联系也有关。儿子上高二后，我决定努力从自己做起，改变之前一些消极的状况。我常常主动联系班主任老师，请求老师在化学上对儿子给予更多的帮助，也主动向老师反映一些儿子周末带回家的问题、情绪的变化以及新发现的苗头。

我和班主任老师的沟通也由生疏变得自如起来，之前害怕麻烦老师、害怕被敷衍、不知道如何开口……总之，各种奇怪的想法都会阻碍自己与老师顺畅的沟通。为了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我甚至上百度去搜索“家长和老师密切联系的好处是什么”，呵，网上还真有答案：“学校和老师欢迎所有的家长密切配合孩子的教育和成长，家校联合的方式更利于孩子的进步。”实践检验的结果必然就是这样：差别不大的甲乙两名中等生，家长在老师那里的信息均为零。从某日始，甲家长主动与老师取得联系，定期和老师沟通分析协助甲学习进步的解决方案，并定期了解后续进展及调整对策，而乙家长从未谋面，老师不知家长需求。一个学期下来，甲在老师和家长的有效沟通与积极关注下进步明显超越乙。

这背后的道理很简单。老师的注意力和精力毕竟有限，不可能对每一个学生都特别关注。课堂上，对着一个班级的60号人，按照教学大纲的进度授课，课余的十分钟和晚自习分科下堂辅导的时间，那些主动提问的学生早就排上了号，一个晚自习下来，往往也就能解决少数几个学生的问题。

我儿子这类学生，本不善于主动提问，尤其在化学这种劣势学科上缺乏自信，基本上一个学期都没有一次单独提问的机会，只能陷入愈退缩愈落后，愈落后愈退缩的恶性循环。家长如果在充分掌握了孩子学习情况的前提下，多和老师沟通，提出一些具体的可操作的方法，与完全任其自生自灭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我会在儿子周末回家的时候向他了解一周的学习情况，了解情况的技巧在于避大就小，避虚就实，从细节入手。每周了解一两个方面的情况，几周下来就可以比较全面地收集，不需一次就面面俱到地向孩子提出太多的问题。比如这一周打算和化学老师沟通，那么可以先问孩子：化学这周的教学安排是复习还是上新课、周测的难度怎么样、哪种题型对你来说最困难、是否完成了练习、班上谁的化学成绩好、碰到难点问题一般是怎么解决的。对孩子的学习方法和当前的困难点以及学习进度等都有了基本掌握后，就可以把发现的问题有针对性地同老师进行沟通。面对一个如此认真诚恳关心孩子学习的家长，老师自然也会多一份关注和耐心。老师的这种回馈或许只是课堂巡视的时候在孩子的座位前多停留一下，停留的时候拿起练习册翻阅一下，翻阅的时候顺便指点一下。但是，老师这样的举动对孩子形成的压力和动力却不可小觑，孩子会产生自然的联想：或许是自己在这门功课偷懒了，练习没有做，老师是在提醒自己；也可能孩子觉得这段时间我在化学上用功了，果真老师看到了我的努力，对我特别关注，这一分钟的停留又变成了鼓励和鞭策。在随后的跟进中，再从老师那里得到反馈。

还有一个很有用的技巧，就是抓住老师和孩子各自说到的一些细节，在事实的基础上通过一些有益的加工后，在师生之间进行传递。比如告诉孩子说，老师说这周看了你的练习比以前有进步了，也可以告诉老师，孩子回来告诉我说，您巡堂的时候都特别停下来指点他，他觉得很受鼓舞。家长所做的这种工作，就是一种有益的能量的传递和推动，形成能量的高效流动和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