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华烟云》的汉语助词“了”看英语的“时”
2015-06-10汤君丽
汤君丽
摘要:汉语属于汉藏语系,它的起源及其所蕴含的内涵和外延与属于印欧语系的英语存在着很大的差别。本文将结合林语堂先生所著的《京华烟云》英文版本,通过张振玉翻译的中译本《京华烟云》中汉语助词“了”的使用情况,分析英汉转换过程中汉语助词 “了”的表现特征,并总结汉语助词“了”和英语 “时”之间的联系,从而全面了解汉英语言在使用过程中所具备的隐性和显性的特点以及相互之间体现出的对应关系。
关键词:京华烟云 汉语助词“了”英语“时” 对应关系
引言
林语堂先生于1938年旅居巴黎时创作了与《红楼梦》艺术形式相似的长篇小说《京华烟云》。这部文学作品虽然由英语撰写而成,但故事却选取中国义和团运动到抗日战争期间这一历史背景,以姚木兰为主线,讲诉了姚、曾、牛三大家族几十年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悲欢离合的故事。故事的场景描述、人物刻画、社会习俗等方方面面,无疑都真实地反映了当时中国的社会文化。林语堂先生创作这部文学作品的初衷也是希望外国人能了解中国的文化和当时的社会环境。1939年该书在美国出版后当即成为了欧美读者喜爱的畅销书。同时,林语堂先生还将这部文学作品题献给了“英勇的中国士兵”,足以看出他为此书注入的热情和钟爱之情。然而,这部作品的中译本并不是由林语堂先生操刀翻译的,而是由台湾学者张振玉完成该书的英译中工作的。因此,由于这并不是原作者进行作品的翻译再创作,当然就要求译者必须对作品原文进行反复的研读,力争不仅从故事内容和语言风格上忠实于原文,同时也要还原故事中人物各自使用的语言习惯、当时中国社会老百姓的风俗文化及汉语文学作品的语言表达习惯。而张振玉的中译本《京华烟云》则正好具备了以上的特点。于是,我们便可以通过这部极具中国特色文化的文学作品,了解英语的“时”在英汉转换过程中是如何对应汉语助词“了”这一语言现象。
一、“了”的分类及其助词形式的使用
首先,前人对“了”字的研究由来已久。根据“了”字的读音变化,它可以读作“了”(liǎo)、“了”(lou)和“了”(le)。接着,通过这三个不同的读音,学者们又将“了”字的语法功能划分为动词、动词弱化形式及助词:“了”(liǎo)属于动词,“了”(lou)则是动词“了”(liǎo)的弱化形式,“了”(le)属于时态助词。下面我们简单的了解一下它们的用法:(1)“了”作动词时读(liǎo),可表动作的完成和结束,如:他们协商未果后,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这里的“了”表示这件事件就此结束)。(2)“了”作动词弱化形式时读(lou),这种情况多出现在祈使句中,它与句中动词共同表示该动作的结果,如:别把剩菜倒了(表示该动作的结果,在动词后作补语)。“了”的这种动词弱化现象在口语体的使用中出现的情况更多一些。(3)“了”作助词时读(le),与动词组合使用时表示该动作已发生或完成,与形容词组合使用则表事物的变化,还可以表假设或预期会发生的事情。如:我们昨天上午走了(表示离开的动作已发生或完成);天快黑的时候,下雨了(表示天气的变化);我们明天考试了(表示考试会预期在明天发生)。
本文着重讨论“了”(le)作为助词使用的分类和用法。关于汉语助词的研究,《近代汉语助词》指出“汉语完成态助词的产生应该是在唐代,现代汉语完成态助词了的产生和确立,则在中晚唐到宋之际。[1]”《实用现代汉语语法》根据“了”(le)的位置不同,将其细分为两类:“用于动词后的,我们称为动态助词;用于语句末的,称为语气助词。[2]”但就语法意义来讲,这两种分类几乎是没有区别的。换句话说,只是位置不同而已。氣助词因为常常跟在状态词之后,所以也具有表示动作的功能。但要注意的是,“了”(le)作为时态助词时不能去掉,否则影响句子的完整性,而作语气助词时则可以去掉。动态助词“了”(le)还可以对应英语的时态变化,而语气助词则可以与英语的陈述、祈使和虚拟三种语气的变化进行对应。于是,这里可以将助词“了”(le)的动态功能和语气功能一并讨论,便于全面的了解和分析助词“了”与英语时态和语气的对应关系。
二、《京华烟云》中汉语助词“了”和英语时态的对应
这里将林语堂先生所著的英文版《京华烟云》为原始语料文本,再选取张振玉的中译本《京华烟云》中部分汉语助词“了”的使用情况进行英汉关于“时”的变化对比研究,以此了解汉语助词“了”(le)与动词、形容词、副词等进行组合时,如何体现出其与英语各种时态变化的对应关系。
助词“了”与英语时态的对应:(1)动词+“了”(le)可表该动作发生的时间在过去,这与英语的一般过去时有着对应关系。如:“那个年轻的骡夫嬉皮笑脸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儿,别的骡夫都笑了。”(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一般过去时)这里的“打了”和“笑了”是故事中骡夫和罗大对话结束后伴随发生的动作,而全文以过去时态作为故事讲述的时间点,于是这两个动作的时间点也属于过去。(2)动词+“了”(le)与“现在”连用,表示该动作的发生和延续,这与英语的一般现在时有着对应关系。如:体仁的母亲说:“你来我们家已经十年左右,你现在也长大了。”(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一般现在时)这里的“现在也长大了”表示说话时“长大”是持续发生着的状态。(3)动词+“了”(le)与“已经”连用,可表该动作的完成,这与英语的一般现在完成时有着对应关系。如:“我已经打发她们走了。”(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一般现在完成时)这里的“已经走了”表示说话之前已经发生的事情。(4)动词+“了”(le)与“要”连用时,可表预期会发生该动作,这与英语的一般将来时和过去将来时有着对应关系。如:母亲说:“儿子,你现在要走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儿回来。你已经长大,应当用心想些正事。”(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一般将来时)母亲对儿子说话的时候,儿子还未动身,表达了说话人对“要走了”的预见性。又如:“乳香来说姚太太已经起来,就要来了。”(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一般过去时)这里的“就要来了”则描述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起预见将要发生这个动作。
助词“了”与英语的陈述语气、祈使语气和虚拟语气对应:(1)动词+“了”(le)与“早就应当”连用,表示一种假设的行为,可与英语的虚拟语气对应。如:莫愁说:“对呀,咱们早就应当写了。”(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虚拟句式)此处虚拟语气是莫愁感叹早就应该做而到说话的时候还没有做的事情。(2)动词+“了”(le)表示对事物的一般性描述,可与英语的陈述语气对应。如: 罗大说:“赶这一趟车,你们赚钱不少。拿一百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块田地了。”(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陈述句式)这是管家罗大在雇了骡夫出远门时的对话,是对拿到钱可以买地这样一个事情作出一般性的描述。同时,需要说明的是英语陈述性句式会涉及到不同时态的变化,而这里只简单讨论“了”和英语语气的对应情况。(3)动词+“了”(le),表示建议、命令、安慰等意思时,可与英语的祈使语气对应。其中,最常见的结构是动词+“了”(le)与“请”、“别”、“不要”等连用表达祈使语气。如:“太太刚忍住哭,你又大嚎起来,招得少爷跟莫愁也哭,快别哭了。”(注:下划线部分原文为英语祈使句式)这是青霞安慰锦儿时说的话,14岁的锦儿因为听到拐卖两字,联想起自己杳无音讯的父母,伤心地哭了。青霞为了让屋里气氛缓解,用“快别哭了”安慰锦儿。
三、汉语助词“了”折射出的汉英语法特征
通过上文的总结,不禁让人感叹汉语区区一个“了”字,却可以与英语中的各种“时”进行一一对应。若要究其原因,需要从汉英两种语言语法的特征讲起。连淑能在《英汉对比研究》中论述了汉语注重意合法,即:“词语或分句之间不用语言形式手段连接,句中的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通过词语或分句的含义表达;英语注重形合法,即:句中的词语或分句之间用语言形式手段(如关联词)连接起来,表达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3]”換句话说,“汉语注重隐性连贯,英语注重显性接应。[3]”所以,汉语文字本身不具备像英语单词一样的形态变化,但汉语本身比较灵活的语法规则,可以让汉语借助一些功能词来弥补看似缺乏语法逻辑的表达,这就是汉语语法呈隐性的原因。而英语则需要运用词的形态变化来突显其语法形式,因而它的语法具显性特征。依照不同语系各自的演化发展特征,现代汉语属于分析语,而现代英语属于综合语。那么,具备隐性语法特征的汉语可以使用助词“了”表示某种语气,也可以表示动作发生时的时间状态。正如潘文国所说:“但就英语和汉语而言,隐性和显性的内容实在相差太悬殊,以至形成了明显的对比。[4]”汉语语法的隐性特征是“以词汇来表示的拼音语言,用形态来表示的语法规范和语法范畴,即用助词(即‘着、‘了、‘过,‘被、‘受、‘遭,‘得、‘的、‘地等)来加以表示。[4] ”所以,在英汉转换过程中,英文显性形态的表述方式需要转变为汉语的隐性形态的表述方式,必然需要用功能词来辅助完成。
结语
了解英汉语相互转换过程中存在的这一差异后,我们还可以从翻译这一角度来看待这个语言现象:“翻译因而将继续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可以说每种翻译都是一种语言世界观角度向另一种语言世界观角度的转换,而这种转换若不伴以种种变化或变异是不可能完全实现的。[5]”这里指的“种种变化或变异”可以理解为在英汉转换过程中,译者不仅需要运用一些翻译技巧去处理词句的表达方式,更需要将英语显露出来的时态特征和语气形式很巧妙地转化为汉语隐性语态的特征。这也为本文讨论汉语助词“了”与英语“时”之间的对应关系做出了很好的解释。总之,汉英文学作品在转换过程中,应按照英语和汉语各自的表达习惯和语言特征对其进行灵活而不失准确的还原和再创作。
参考文献
[1]曹广顺.近代汉语助词[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5.
[2]刘月华,潘文娱,故韡.实用现代汉语语法(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3]连淑能.英汉对比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
[4]刘宓庆.新编汉英对比与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6.
[5]何刚强.笔译理论与技巧[M].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