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见牛魔王
2015-06-05JASONBARLOW
JASON+BARLOW
论温文尔雅,再没有车厂老板比得上兰博基尼首席执行官斯蒂芬·温克尔曼。当升降机把他送抵TG所在的博洛尼亚酒店顶层时,场面简直好比洞天石扉訇然中开。身负角色既需要科学家眼界,又讲究掌柜锱铢必较的理财手腕,这份似乎经过悉心计算的潇洒风度,无疑十分切合顶尖超跑名门的总舵主,鞋履、西装以至鬓角莫不工整至极,简直无从挑剔。
别看他文质彬彬,温克尔曼其实也是历尽磨难的幸存者。2015年是他领导兰博基尼的第十个年头,这些年来不单扭转了品牌劣势,令产量和品质双双扶摇直上,还力保公司安然渡过大萧条以来最黑暗的经济衰退潮,更遑论同时兼顾大众汽车集团内部同样变幻莫测的政治形势。在他的领导之下,兰博在2013年创下了营利新高,从前一年的3.69亿攀升至4.04亿英镑。随着Huracan正式服役,今年营利增长更有望进一步扩大。
事过境迁,今天但闻蝉鸣升平,教堂钟声响叮当,正是时候抢个头位领受教益。不过开场之前,且让TG交代一点背景资料。温克尔曼曾服役于德国伞兵兵团,在菲亚特集团工作长达11年,最近一次看得兴致勃勃的电影《美国骗局》(“我喜欢片中配乐和演出,那些女生尤其深得我心……”)。他的手腕戴有几个鲜艳彩环,最喜爱的兰博基尼是Miura Jota和350GT,而且亳不讳言自己受丘吉尔影响,闲来爱读海明威作品,英、意、德、法语说得十分流利。
他最近更获得意大利当局颁授大十字骑士勋章,却了无居功自恃之色。“我只是代表兰博基尼受勋。”他说,“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勋章表扬的对象是公司和一众成员,并非我个人。”
TopGear:兰博基尼想必令这个城市倍感骄傲,公司与博洛尼亚的关系到底有多紧密?
Stephan Winkelmann:这个城市约有40万居民,所以仍然是个崇尚人情的地方。当地人普遍承认我们这类品牌对城市的贡献,口碑非常正面,我们也能亲身感受得到这种认同感。我们希望为地区尽一分绵力,自觉负有某种伦理义务。
TG:你生于柏林,却成长于意大利,心底里对哪一边较有归属感?
SW:我自觉比较像意大利人,却没有囿于某一国籍的心态。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意大利生活,其他人也倾向把我看作意大利人,但扪心自问,我倒是觉得自己是个欧洲人。
TG:你是亲欧派吗?
SW:是的。我在罗马长大,深感其美,与其他国家的人共处时感觉尤其强烈,不过大家也得体察这些屋檐下的真貌……兰博基尼的意大利风骨就品牌而言尤关重要。效力于这家公司的人大多来自当地,每做一件事都展现出当地人本色,而且这种极之正面的心态已持续了好几十年。奢侈品牌需要深根蒂固,需要借鉴于某种事物,而人生在世之大者,实在莫过于树高干丈,落叶归根。历史对汽车生产商饶富意义,对奢侈品牌而言,传统文化一般来说更可谓非常重要,你也不难看到传统根基浅薄的品牌打进市场有多难。
TG:意大利是世上最诱人的国家之一,有时却也是难于办妥事情的地方。你会怎样形容自己的管理手腕?
SW:起点在于你的雇员。就算眼光远大,你仍然需要其他人直言进谏,从而确定心目中的构思大有可为。我的另一启悟是容许下属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你要是希望他们同舟共济与你共渡难关,就得给予他们一定自由,何况难关总是在所难免的。若对下属诸多要求,反而会迫使他们强烈反弹,因为员工再难专心致志执行你交下的任务。所以你得找出个中平衡点,深入体察雇员,并且持之以恒。化学反应非常重要,尤其是对兰博基尼这样的公司而言。
TG:你记得每一位下属姓甚名谁吗?
SW:不,我自问办不到。兰博基尼雇用的人员少说也有1300人左右,但我认识的人占了相当一部分。
TG:言下之意似乎是极具挑战性的人事工作。
SW:我们希望维系开明而友善的大家庭气氛,但公司在雇员人数和国际化两方面都在快速扩张,有必要采取流程主导和专业化的办事方法……意见冲突的确少不了。要是抱着榨干其血汗的心态,把员工当作机器人看待,最终只会尽失人心。这种事不宜偏执于理性,我们的处事手法并非单单着眼于产品和科技,还关乎梦想。我们不是单纯的技术派,再说外界最关注的不应该是我们,而是我们打造的汽车。
TG:步恩佐·法拉利或费鲁吉欧·兰博基尼等巨人后尘跻身意大利超跑翘楚之列,说到底仍然是值得自豪的事吧。
SW:我唯一知道的是外界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对你所做的每一件事评头品足。所以你必须贯彻始终,多注意个人言行,莫要狂态毕露。事实上不管你喜欢与否,外界都会把你塑造成模范人物。
TG:压力沉重吗?你会一觉醒来便记挂着“我是兰博基尼CEO”吗?你管理的公司品牌似乎与个人声誉所差无几。
SW:(大笑)不会啦!你会习惯下来的。我结交了许多业外朋友,给我的批评往往多于歌功颂德。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今昔如一,从未改变。我听过外界的说法,但你也知道那些都是狗屁。我的价值观源自双亲和朋友,能够生于一个强大的家庭诚是我一大福分。
TG:你父亲从事什么工作?
SW:他是美国外交人员,所以我家才会迁居罗马。每当遇上难题时,我会想象父亲如何处理同一问题。我很少征询他的意见,但每次求教时,他总是有求必应,很有那个…一针见血的洞悉力。他是一个好榜样,原因却不在于其一言一行,而是在于他的生活态度。我跟孩提时代认识的朋友一直交往至今,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抽空碰个面,大伙儿还是坦诚如昔,无所不言。
TG:明年是你担任兰博基尼首席执行官十周年的大日子,在大众汽车集团来说可谓一大成就。
SW:鲁柏特·施泰德(Rupert Stadler)是我上司,不过挖我过来的其实是时任奥迪统师的马丁文德恩(Martin Winterkom)。那时施泰德正在担任首席财务官,所以我打从第一天便跟他打交道。这两位先生个性强烈,有幸得他们信赖在此放手一博,我已喜出望外,其余一切大可发挥想象力,(略为停顿)双方也一直保持对话沟通。我们不会跟着一条直线走下去,有时会偏左,有时偏右,但总是朝着大方向推进。我相信这是正确步骤,不过走偏五六年的话,便会错失目标,但那是另一个故事。
TG:新兴科技公司过去十年如日中天,谷歌、苹果和各种微博微信都是信手拈来的例子。你认为汽车工业面对着突然变成夕阳行业的风险吗?
SW:可是汽车的根仍然深植于人心,我们尚有机会在今后继续保持强大。就某些技术而言,我们也许不是领导者,可是结合了诸般技术的业务特性,仍然意味着这是一门极其繁杂的行业。我们的设计师、工程师、代理商和供应商莫不欣喜若狂,因为这门行业真的错综复杂。这里遭受地震(2012年)后,你根本无法想象我们在确保一切如常运作时所面对的乱象。那次遭遇的是一大挑战,却也彻底体现了人情味。除了处理眼前难关,你还得未雨绸缪。我们的开发周期一般需要四年左右,加上八年生产期,前后就是12年,何况市场变化万千,焉有恒久不变的事物。
TG:你在巴黎发表的展览作品Asterion有一个异常瞩目的特征。兰博基尼客户真的有兴趣拥有插电式混合动力超跑吗?
SW:大家都知道今后应该何去何从。君不见涡轮增压和插电式混合动力大军现已磨刀霍霍。假设立法方面不思变革,又谈何其他出路。作为小型生产商,我们或可获得斟情豁免,然而公众认知程度也是必须考虑的问题。须知世事多变,大众的意识和敏感度现已提升不少……
TG:难道Aventador买家也无法幸免吗?
SW:事实胜于雄辩。我们有许多企业家客户,这些顾客不单讲究热情,触觉也十分敏锐,很清楚世局正在如何变化。喜不喜欢也好,这是一个观点与角度的问题,若被定性为不法之徒,你便再也无法融入这股大势。所以我们必须一边维系品牌本质,一边调整策略。就目前来说,尚未有人能够制造轻盈得足以令废排合乎市场原则的超跑,Asteriont是要试探这方面的可能性。从我们的历史以至Urus概念车身上,你都可以发现兰博基尼勇于探索传统风格以外的空间。Asterion是舒适优雅的汽车,适合日常代步。作为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它可谓一次技术性示范,性能之高显而易见,却非为赛道而生,反而讲究平易近人,性能可靠。
TG:你预期兰博基尼会推出超级轻盈的火爆型号吗?
SW:轻量化确是一大挑战,但有些事情是人们无法接受的,我们在Sesto Elemento上就察觉到它吓怕了不少人。我们的确可以在公开展览的作品上糅合一些奇特概念,让大部分负担不起这种消费的人谈个不亦乐乎,可是负担得来的人也会要求我们提供奥迪、宝马或奔驰的同等享受和素质。越是理解客户,你便越发明白在哪些方面应该有所避忌。你必须与时俱进,同时维系品牌特色,方能成就神话一样的名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