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合合折腾个啥
2015-06-05菊韵香洪万里
文/菊韵香 图/洪万里
离离合合折腾个啥
文/菊韵香 图/洪万里
父母复婚本是大好事一件,谁知儿子却突然冒出来大喊反对。这世上竟有不希望一家团圆的亲儿子?
一早起床,老邹的心情非常好,刮胡子洗脸换唐装,很快将自己打扮得利利索索、清清爽爽。陈梅也乐得合不拢嘴,连饭都没做便捯饬起了妆容。
“老陈,啊不,从今天起应该叫老伴,咱们该走了,我要抢开门第一号。”老邹不停地看表,催促。陈梅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又不是大年初一翻皇历,头一回,急啥?你瞧瞧,我这模样不显老吧?”
“不老不老,跟26年前一个样。”老邹上上下下端量着陈梅,越看越喜欢,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跑调的《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两人要去领结婚证。可下了楼,打车来到民政局门口,陈梅又犯了嘀咕:“老邹,我觉得这事,是不是得跟儿子商量商量?”
老邹的儿子叫邹忠顺,去年盘下间服装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几天前去了外地进货,估计今天差不多能回来。
见陈梅要打退堂鼓,老邹忙拽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进了民政局:“不用不用,我要给儿子一个惊喜。再说,我请人算过了,今儿个是黄道吉日,万不能错过。”
来到登记窗口,老邹交上了各种证件。工作人员逐一查看完,用余光扫了老两口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业务挺熟练啊,一样不缺。老邹好兴致顿减,暗暗叹了口气:唉,这不明不白的日子总算过到头了,从今往后,我就能和老伴一起出门遛弯、逛街,也能挺直腰板喊她老伴,而不是老陈。
短短几分钟后,工作人员递出了盖有钢印、红艳艳的结婚证。陈梅一把抢在手中,如获至宝般左看右看,不知不觉间红了眼圈。老邹也禁不住喉咙一哽:“老伴,走,咱下馆子去,好好庆祝庆祝!”
小心翼翼揣好结婚证,两人走出民政局,正掂量该去哪儿吃一顿,就听身后传来了气喘吁吁的招呼声:“爸,妈,你们的电话怎么都没人接?可急死我了。”
是儿子邹忠顺。老邹摸摸兜,这才想起忙着出门,手机全落家里了。“儿子,你有事?我和你妈刚复婚……”
“复婚?真愁人,你们复的哪门子婚!”邹忠顺一听,当即跺脚蹦高喊起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走走走,快走!”
“去哪儿?”陈梅问。邹忠顺急歪歪地嚷:“民政局,你们得把婚再离了!”
“啪!”老邹扬起巴掌掴上了儿子的脸,“混账东西,你以为婚姻大事是儿戏啊,想结就结、想离就离?”
话出口,老邹顿觉心头五味杂陈,哭不得也笑不得。事实也是,这话谁都能说,唯独他没脸说——26年前,经人介绍,老邹与陈梅相识。处了两天,手都没牵过,两人就急不可耐地进了洞房,用现在的说法叫“闪婚”。能不急吗?老邹的单位搞福利分房,硬杠条件就横在那儿:职工必须是已婚且没有住房。闪电结婚没多久,小两口顺理成章地拿到了新房钥匙。新房面积不大,一室一厅。转过年,儿子呱呱坠地。老邹稳重,陈梅贤惠,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倒也和美,谁料,在儿子4岁那年,一桩叫人头疼的好事又摆在了面前:陈梅的单位也要分房,但政策明文规定,夫妻双方拥有住房的请靠边站,这桌上没你们的菜。
房子不是土豆白菜,多一筐少一筐无所谓。想到将来儿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小窝装不下四五口人,老邹一咬牙,来了个快刀斩乱麻:离婚。说离就离,老邹装模作样地和陈梅大吵了一架,随后去了民政局。路上,陈梅走几步停一下:老邹,你不会假戏真做吧?老邹回得非常坚决:不会。陈梅仍不托底:你发誓。老邹指着从身边开过的轿车说:我肚子里要装一根花花肠子,就让它给我轧出来!
就这样,老邹和陈梅离了婚。毕竟这事儿不光彩,得掩人耳目,两人也分开住了三四年,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像搞情报的地下工作者,好在房子的事顺利落了地。直到6年前,老邹和陈梅的单位都转了制,看到当年那些闪离的同事纷纷复婚,老邹也和原汁原味的原装老伴“梅开二度”。哪成想,出双入对的幸福生活没过上几年,闹心事从天而降——这面正张罗卖掉一套房,再添点积蓄给儿子换套敞亮的呢,“国五条”出台了,拥有两套房者要缴税,额度还不低。这下,老邹愁得头大如瓢。儿子说:爸,兵来将挡,水来土囤,这点事,还能难倒你?老邹问:咋囤?儿子挤眉弄眼支了一招:重操旧业走老路!
老路子,自然是离婚。于是,为了避税,老两口再次“分道扬镳”,人各一套房。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落在老邹名下的那套房挂进中介尚未出手,楼市遇冷,各地争着抢着放开限购令,又不用交二套房税了。政策一出,老邹便跟陈梅合计,既然不交税,这婚得复,万一哪天我走了,墓碑上总不能刻“陈梅前老公之墓”吧?陈梅也巴望着这一天呢,走,复。
“你们是复了,我怎么办?”邹忠顺捂着热辣辣的腮帮子喊道,“你们当爹妈的,就不能为儿子多想想啊?”
一听这话,老邹又抡起了大巴掌:“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和你妈第一次离,不是为了给你弄套房?第二次离,不是想给你换套大的?从小到大,你吃喝拉撒睡,包括做生意,哪样不是老子出的钱?你还想咋样?”
眼瞅火药味愈发浓烈,陈梅忙拦住老邹劝道:“你别吵吵,先听听儿子是啥意思。”
邹忠顺哭丧着脸,支支吾吾道出了实情——随着服装生意越做越红火,他就想扩大经营,可老爸在银行那儿有灰色纪录,根本贷不了款,只能以老妈的名义贷。你们复了婚,成了一家人,银行有规定,夫妻一方贷款必须参考配偶的资信状况,人家还是不给贷。刚说到这儿,老邹便吹胡子瞪了眼:“胡说八道,我哪来的灰色纪录?”
“是、是这么回事,去年,我背着你拿了你的身份证,托人办了两张信用卡,透支了一笔钱没按时还……”
“你滚。自己拉的裤子自己洗去,别打你妈的歪主意!”老邹差点气炸了肺,劈头盖脸开骂。可骂归骂,打归打,儿子终究是儿子,岂能不管?等稍稍消了气,无意中一扭头,恰瞥见老伴拿出新领的结婚证,一遍遍地摩挲着走了神,眼泪在眼圈里直打晃。
邹忠顺混迹商场,尤擅察言观色,哪能看不破老爹的心思?“爸,是我不对,我不该惹您生气。您要不嫌硌手,就再抽我一耳光。”笑嘻嘻说完,邹忠顺又快步奔到了老妈身前,“妈,您不会不支持我吧?”
陈梅慌忙擦擦眼角,强挤出一丝笑冲老邹招了招手:“走吧。”
要去的地儿,老邹心知肚明:民政局。回头想想这26年,一次次结婚,又一次次离婚,让老伴担了多少心,遭了多少白眼?眼瞅老两口都过了五十奔六零去了,别说老伴,就连自己做梦都想捏住这个红皮小本本再不松开,光明正大地做夫妻。可天下做母亲的,哪个不是宁可自己吃苦遭罪,也要成全儿女?闷头想着,走着,忽听老伴的惊叫声撞入了耳鼓:“老邹,小心啊!”与此同时,一辆轿车疾驶而来,又擦身而过……
当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邹哼哼唧唧,一个劲地喊痛。瞅瞅儿子没在身边,陈梅嗔怪道:“别装了,差点吓死我!我知道你为我好,不想离,才故意找事的,也不怕警察把你当碰瓷的抓起来?”
“嘿嘿,我有准儿,点到即止。”老邹竟像孩子似的狡黠一笑,“电视剧里说,如果夫妻双方感情好,一方要有病,就算另一方提出离婚,人家也不会痛快批。”
“那儿子咋办?”陈梅问。
“这事,我翻来覆去没少琢磨。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咱儿子早成人了,也该独立了。倒是你,这大半辈子为了儿子、房子,付出的太多了,我心里亏得慌啊。”老邹边说边坐起身,紧紧握住了陈梅的手,“今后,我再也不想管你叫老陈,只想天天叫老伴,人前人后都叫老伴,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叫老伴。”
当老两口含着泪,一口一个老伴地说这些时,邹忠顺就站在病房门外。听着听着,不由得心生愧疚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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