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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本人身上看到的

2015-06-04李长声王克己

同舟共进 2015年6期
关键词:克己国民性日本

李长声?王克己

李长声,旅日作家、日本出版文化史研究专家,曾任《日本文学》杂志副主编。

国民性就是国民的习惯和教养

王克己:与西方相比,中、日文化同源,各方面更具可比性,能否对中、日国民性做个比较。

李长声:什么叫国民性?就是一群人长期在一个地方共同生活而养成的习惯,说得高档一点,它也是教养、修养。

虽然人都是一回事,但各个国家的国民性还是有差异的。比如在日本,人们一般不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但在中国,我们就没有这个习惯。中国人到外国旅游,高声喧哗,人家很不喜欢。其实这在中国,我们都觉得很正常。但问题是,我们要不要按人家的规矩办呢?如果想按人家的规矩办,那我们的一些习惯就要改。所谓习惯问题,有时就是你是否遵守人类共同的规则,或者当地约定俗成的规则。很多中国人到了国外,不是不愿意遵守规矩,而是不懂当地的规矩,

仅仅遵守规矩还不够,还要有教养和修养。日本人乘电梯是怎样的?电梯来了,大家都会赶快上去,但不是蜂拥而上。出电梯时,站在按键旁边的人一般都不会扬长而去,而是一直按着键,让其他人先下,自己最后一个出去,即便黑社会的人也这样做。我们中国人就没有这种习惯成自然的规矩,自顾自,上电梯时抢着上,下电梯时抢着下,很有点“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劲头儿。

王克己:老实说,我自己乘电梯时,有时候站在按键旁,也不会等到最后一个才下,听您这么一说,今后得改。不知道欧美国家的人是不是也有这个教养?

李长声:美国人跟中国人很像。在日本闯红灯的,都是欧美人和中国人,我们才是“脱亚入欧”。中国人的礼貌是做给熟人的,好些售货员、办事员见到熟人才会笑,否则公事公办,一脸的冰霜。

我亲眼见过几个中国人在日本一起坐电梯,很有意思。他们可能是国家干部或知识分子,总之看起来有文化,但有文化不等于有教养。电梯来了,他们却在那儿互相谦让,“你先上,你先上”,后面等着的日本人都急死了,因为他们在前面挡着,后面的人谁都上不来。中国人讲谦让,这本来是非常好的修养,但“谦让”也要有度,也要讲究场合。

日本人也会互相谦让,但他们肯定不会没完没了,而是立刻点头哈腰说“谢谢,谢谢”,赶快上去,不挡着别人。

国民性是可以不断培养的。日本人在公交车上和咖啡馆里都不许打手机,起码不可以哇啦哇啦放开嗓门。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手机一出现,他们就立规矩,到处宣传这一点,现在还有这样的宣传。中国人坐飞机,飞机刚落地,明明广播里说不许开手机,但一些人好像听不懂广播一样,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声音此伏彼起。估计坐飞机的多数是有文化的吧?有一个美国人,用日文写小说,还会中文,曾大肆描写酒店大堂里中国人打电话的壮观景象。

还有遵守红绿灯的问题。日本人半夜看到红灯,甚至周围没有人,也会停下来,绝不会闯。因为看到红灯时,他们自然而然就要停。一些爱闯红灯的中国人就认为这是傻帽、死心眼。还有什么“山高皇帝远”,都是在教你破坏规矩、变坏。现在中国走向世界,应该借此机会大轮训,不是有文明办吗?先促使大家学会遵守人类社会共同的规矩。

日本人的好习惯是被管出来的,而非民主的结果

王克己:1988年,您刚到日本的时候,有没有感到很大的文化冲突?

李长声:跟很多人的感觉是一样的,觉得日本很干净,讲规矩。刚去时日语也不好,但看到日本人卖东西都明码实价,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按照牌子给就是了,就觉得很安心。现在有些地方卖东西也可以砍价了,这是后来被中国人改造的。中国人一上来就砍价,弄得日本人没办法,标个高价让你砍。

日本人遵守交通规则到了骨子里,这让我很震撼。我刚才在咱们这儿坐公交,被堵在路上,就是一些车互相往前插的结果。其实只要大家都合理地走,会很快的,可是都挤在那儿,谁也走不了。

另一方面,日本人有很多好习惯,并不是民主的结果,不是因为日本战败投降后美国人给了它民主。日本人的这些好习惯是在封建的江户时代训练出来的,被管出来的。那时日本社会由武士领导,武士讲修养,他们把老百姓也治理得守规矩,一些规矩流传至今。

王克己:听说日本人一天到晚都在说对不起。

李长声:这也是习惯,我在日本,入乡随俗,也常说对不起,但回国以后就不大说了。

日本的耻感文化,并非我们所理解的那样

王克己:在谈日本的国民性时,中国人会经常谈他们的耻感文化。比如出了一个交通事故,交通部长很有可能因为羞愧而卧轨自杀,餐馆要是出了食品安全问题,老板也可能会上吊自杀。但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

李长声:我们古人用想象制造日本神话,如“海上有仙山”之类,而我们今天多是在用无知制造日本神话,对于日本人的自杀也过于夸张了。所谓“耻文化”,是美国人70年前提出来的,与西方的“罪文化”相对。不知为什么,中国人集体接受了这个说法,把它作为一条公理来谈论日本。其实,对于用“耻”来说明日本文化以及精神构造,不少日本学者不以为然。美国人用两颗原子弹打败了日本人,用一本《菊与刀》打败了中国人对日本的认识。从将近2000年前的陈寿,到清末的黄遵宪,民国的戴季陶、周作人,中国人对日本人及其文化有深刻的认识,但我们自己不当回事,无条件地相信洋和尚念经,这是很可悲的。

所谓“耻”,就是说,对日本人来讲,可怕的不是上帝,不是宗教的戒律,而是世人的眼光,是人言可畏。所以,尽可能抑制自发的行动,自我防御,以免蒙羞、丢面子。不是以正确与否决定自己的行动,而是取决于别人怎么看。以前大庆油田有一句话“领导在和不在一个样”,针对的现象是:领导看着他,他就好好干;领导的眼光不在了,他就不好好干。这不就是耻感文化吗?西方人研究日本时,往往看不清哪儿是日本的,哪儿是中国的,他们说的日本文化常常是东方文化,把《菊与刀》那本书里的日本人全改成中国人,几乎也读得通。最应该对此书做一番研究、批评,并借以比较日本、中国、西方的,恰恰应该是中国学者。

王克己:但在现实生活中,做这样简单的替换,可能就说不通了。比如我们的某些负责人,绝不会因为在自己任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羞愧得卧轨自杀。

李长声:知耻为勇,勇于死,似乎日本人实行的是这种儒家思想,而中国人早已变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日本也有佛教无常观的影响,对死看得比较开。日本人说人死了成佛,我们说人死了变鬼。中国人是受道教影响比较大,道教追求长生不老,反过来说,也就贪生怕死了。当然,日本人自杀,原因也很复杂。三岛由纪夫自杀,是为了在最后保留一个完美形象;而有些日本小学生自杀,甚至是当作一种报复的手段,让伤害他的人一辈子心里不安。

虽然日本人对死的观念跟中国不一样,但那些引咎自杀的现象,被中国夸大了,不会有那么多人这样做的。日本有个知名评论家,在泡沫经济破灭的时候写文章,题目叫“社长们为什么不自杀?”可见,该自杀而不自杀也大有人在。自杀的影响有时也是媒体的炒作。

日本的集团主义,源于“忠”的传统

王克己:有句话,“一个日本人是一条虫,三个日本人是一条龙”,说的是日本人有很强的集团主义。您在日本生活多年,有这样的感受吗?

李长声:有,是这样的。所谓团队精神,也就是我们说的集体主义,但也有区别。比如上次日本大地震,遗留了大量核污染垃圾,到现在也处理不完,为什么?因为那些被污染的垃圾,本来要求其他地方协助烧掉,但很多地方都反对,怕污染,不给处理。这说明日本社会的团队精神、集团主义实质是小团体主义。三个人是一条龙,他们只认自己的小团体。这也是因为日本搞的是地方自治,我的县就是我的县,我的市就是我的市。中国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上头一声号令,一个新城市立马建起来。

日本的“忠”没有那么多伟大、无限之类的说法,忠就是忠,反倒容易保持。忠的思想基本上是江户时代推行儒教形成的。此前的战国时代武将并不忠,经常叛变,织田信长就是被部下造了反。天皇家虽然“万世一系”,但很早就靠边站,由幕府将军掌权。对于天皇的忠,是明治维新年间灌输、树立的。那时要打倒幕府和抵抗外国侵略,“尊王倒幕”“尊王攘夷”。战败后麦克阿瑟给日本保留了天皇,也帮他们维持了忠于天皇的观念,这也是日本不能彻底清算战争的一个原因。战后的复兴年代,共渡难关,忠在很大程度上又恢复为忠于诸侯,也就是公司老板。在松下公司,唱社歌,早请示,晚汇报。

说老实话,日本人虽然不那么在形式上大张旗鼓地搞爱国主义活动,但人家还是爱国的,譬如大米要吃国产的,牛肉是日本的好,当然人家的东西也确实好。

日本也有作假的,但还有底线

王克己:我看了一些研究日本国民性的论文,其中提到一点,就是他们很讲实用主义。我们常说,日本这个民族,谁强就向谁学,谁弱就欺负谁,是不是这样的?

李长声:你说这是实用主义,也可以,这也算是民族性,而且还是中国造成的。当日本人还没走出原始社会的时候,中国已经非常强大了。它的任务就是学习。

日本人会在共性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特性。中国人能发明,但往往没有后劲儿,不继续改造,甚至狗尾续貂。日本人接受新东西比较快,这就是他们的历史传统。他们先是拿东方的东西拿惯了,后来改为拿西方的东西了,也拿惯了。日本人自己都说,日本没有哲学,什么都从外面拿。

王克己:自孔子起,中国其实就有了很重视学习的传统。近代以来,也在不断地向西方学习,但似乎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相比之下,日本人的对外学习要比中国做得更好。在您看来,这是为什么?

李长声:中国人的学习好像不那么主动,总是被动的,人家入主中原了,改朝换代,不学就掉脑袋了。马列主义也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的。日本人以学习外国的先进东西来维持统治,而我们的统治者总是死抱住自己的那点家当,觉得过来一片乌云就变天了,天不是在乌云上面吗?“自古以来”、“泱泱大国”,这些心态使中国人不可能像日本人那样学习。

王克己:很多人说,日本人知华,远远超过中国人知日。您怎么看?

李长声:对,是有这样一个观点,但我不赞成。在古代,日本那么落后,中国人干嘛要了解它?不需要。所以,在日本把中国打败之前,中国人都不了解日本,这是很自然的现象,这是第一。第二,日本人了解中国,很大一部分是要了解中国历史,这是为了了解他们自己的历史。因为第一个给日本写历史的人,是写《三国志》的陈寿,他写了两千多字,那是日本最早的文字记载的古代历史。第三,到了现在,其实我们对日本人的研究,已经远远超过1980年代以前的水平了,只不过我们都没看。

王克己:前几天微信流传一篇文章,题目就是“人类已经无法阻止日本人讲诚信了”。您在日本感受到的诚信是怎样的?

李长声:其实,日本跟中国一样,也有作假的,贴假标签,把中国牛肉充当日本牛肉卖。但我觉得日本人最大的长处,是有底线。有些中国人是什么都不怕,没底线,说话不封顶,做事不保底。比如中国人做假酒,能把人喝死。日本人卖假肉,毕竟是肉,只不过是以低价充高价,以外国货冒充日本货。日本经济刚起飞的时候,“日本制造”就是劣质的代名词,和现在的“中国制造”遇到的困境一样。我们走的路,是日本曾经走过的路。

王克己:他们是怎么脱胎换骨的?

李长声:因为受到了质疑,开始慢慢做好。中国现在也一样,也在努力做好。

日本人以前没钱,出不去,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才放开旅游,当时全世界都讨厌日本人,因为到处都是日本人,打着小旗,一队一队,哇啦哇啦的。

我去日本赶上了经济泡沫,那时日本人简直要把美国买下来了,买了很多大楼,不可一世,但经济崩溃后又全都卖了。

王克己:这跟现在的中国很相似。

李长声:中国也有这个势头。我觉得这是个规律,中国人走的路完全是日本人走过的。不是说以史为鉴吗?不能只以自己的历史为鉴,更不能以片面记述的历史为鉴,要将视野扩大到世界。既要学经验,也要学教训。

日常生活中的东西,日本人也做得很精细

王克己:日本的制造业非常发达,也为全世界称道,这跟他们的国民性有关系吗?

李长声:日本这个国家,与中国相对而言,地方小,精致。东西都是外来的,他们比较珍惜,做得比较精细。其实中国人做东西也非常精致,但中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些精致的东西,只是为上服务的,给皇宫里做就会做得特别好,而且皇家加以垄断,普通人生活中用的东西就很粗糙。日本人从外面把人家的东西拿进来,拿到生活里,未必停留在艺术层次,对于生活中用的这些东西同样也会做得很精细。

我最近刚回国,在看《大国工匠》,看到中国也有技术好的人。但在日本,技术好的人很多,追求技术好几乎已成了国民性,中国可能就那么些,多数人马马虎虎。《大国工匠》,这个“大”字就是中国人的心态。你夸工匠,强调工匠精神,何必用大国二字?

王克己:之前看徐静波的文章,他说在日本大街上,你能看到连一个下水道的盖,都是做得很精致的。日本人的制造业发达,会不会也因为日本人具有一种匠人精神?

李长声:有关系。有一个叫邱永汉的日本人,其实是中国人,后来到了日本,搞文学获奖了,搞股票也发财了,现在已经去世了。他就主张,日本人是匠人,中国人才是商人。中国地大路远,生意做起来了,一做就可以做很大。而日本小,无非是行商,背个小包做“倒爷”。现在中国人满世界做生意发财,把日本人弄得叫苦不迭。

实际上,我认为日本的民族性很多来自于古代中国。从秦朝开始,就不断有中国人东渡日本,给日本带去了中国文化。而当时日本的土著文化很落后,所以很容易被中国文化给灭掉。

所谓的岛国文化,你要说它是由日本土著发展起来的,未必,因为土著文化早就被中国文化淹没了。他们后来提出了国学的概念,建立自己的文化,区别于中国。

和日本相比,实际上中国更“西化”

王克己:我们再来谈一下武士道,这也是日本的独创。扼要概括一下,武士道精神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李长声:自我修养。新渡户稻造为了让世界认识日本人,写了一本《武士道》,针对欧美的个人主义,提出了日本武士的修养。这种修养是对社会负责,实质也就是修身治国。翻一下目录,就会觉得那是一本儒家教科书。实际上,日本现实中的所谓武士道大都是来自小说和电视剧,美化了武士,这种被任意美化的武士道德就是武士道。

王克己:哪怕日本在战败后,武士道被左派扔进了垃圾筒,但武士道的精神还在?

李长声:这正是日本的复杂性。我们了解的日本,多是漫画的、影视的日本,并不是真实的日本。麦克阿瑟给了日本人一个民主,日本的共产党也一度很活跃,但保守派、右翼始终存在,从来没有把传统文化横扫殆尽。

王克己:从明治维新开始,日本脱亚入欧,这对日本的影响,比中国文化可能还要大得多吧?

李长声:日本虽然说脱亚入欧,但无非就是学西方思想和文化,不可能把整个日本搬到欧洲去。说实在的,日本对传统文化的保存,要比中国人好得多,尽可能不丢失自己的传统。好像他们没有那么强烈的不破不立、先破后立之类的思想。和日本相比,实际上中国更“西化”。日本人现在还睡榻榻米,但这在中国早就没有了。

不过,日本现在也越来越洋化,也破坏传统。比如明治时代富国强兵,拆城墙、拆房子。

不了解日本历史,而且有借助钟馗打鬼的意识,不免过分恭维了日本人的保护传统。但在破坏上,中国比日本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改朝换代。日本的西化是明治维新以来一百多年的事,而中国几千年来不断地“化”。日本虽然幕府有交替,但天皇毕竟在,国名没改来改去,老店一代一代传下来。而且,日本的农民起义,目的也不是推翻天皇、推翻领主、取而代之,而是要求领主对他们好一点儿。再有一个原因,日本人在传承上没有传男不传女之类的血统观念,字号容易传下来。

民主是美国硬塞的,日本人骨子里还是臣民

王克己:日本战败后,美国的接管对日本有什么影响?

李长声:美国占领日本后(日本政府把战败叫“终战”,把占领军叫“进驻军”),给日本带来了民主,但这个民主是麦克阿瑟硬塞给它的,日本人骨子里仍属于臣民,就像《拥抱战败》一书所写的。

日本人在思想上还是很落后的,他们的观念里还有很多封建思想。比如男人瞧不起女人,女人没有地位,这在日本很严重。

在日本人看来,女人主要是生孩子、管家务的。但在中国,谁敢说这话?在相扑大赛上,女人不能上那个土台。以前有个部长,按规定应该去颁奖,但她是女性,不被允许。所以,日本有些观念非常落后。日本的法律虽然规定男女同工同酬,但在公司里实行得很不彻底。

实际生活中,不民主的事太多了。可以说,日本的民主主要体现在选举上,甚至投票的主要是家庭主妇。日本女人很羡慕中国女人,可以一辈子上班,工资也跟男人一样。

王克己:刚才讲到日本社会等级秩序,除了男女方面,还表现在哪些方面?

李长声:上下级之间,比如你是科长,我就听你的。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都听。日本以前有一个很著名的理论,说日本社会是竖的,讲等级;而欧美社会是横的,大家都很自由。其实中国社会也是一个竖的社会,等级观念严重,但中国“竖”里还可以有很多民主成分,比如你可以跟领导开个玩笑,也可以跟领导提个意见。但这在日本是绝不可能的,领导就是领导,除非喝酒的时候你才可以和他开玩笑。

从日本人身上学什么

王克己:说了这么多,您认为中国人可以从日本人身上学点什么?

李长声:第一是要守规矩。中国的公路已经修得不少了,还那么乱,有些堵车的情况,是我们不守规矩造成的。日本其实也堵车,一堵几十公里,但你会发现一大特点,日本堵车时,他们的车绝对会排成一条龙。而中国堵车时,整个队伍是七扭八歪的,没有顺序。日本人堵车也不会烦躁地按喇叭。

第二,应该学学日本人的做事认真。不必提高到什么高度,就是指工作上的认真。我们常说日本人经常变脸,上班时西装笔挺,但一喝酒就没人样了。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工作有工作的样子,玩有玩的样子。而有些中国人工作的时候不正经,玩起来也不痛快。

再一个是要细致。当然,马马虎虎也有道理,中国地大物博,50多个民族,如果太讲究,怎么能统一在一起。但什么都不细致,也不行。

第三,要排队。日本人爱排队,好像排队是个乐趣。中国人就爱加塞,很不好。

王克己:无论在文学、艺术还是科技上,日本都有世界一流的成果。而中国现在却很少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在您看来,这是为什么?

李长声:这就不是国民性的问题了。

王克己:中日国民性的不同,可能跟教育也有很大关系。就您的了解而言,日本的教育(从孩子教育到成人教育,从家庭到学校)和中国的教育有何不同?

李长声:日本有的学校只有一个学生,几个老师教。从电视上看见过中国小学生翻山越岭去上学的。就教育来说,中国还赶不上日本的明治时代。

日本的年轻一代怎么看中美两国

王克己:现在日本的年轻人对中国是怎么一个态度?

李长声:我在大学里教过课,问过学生这个问题。第一,他们不了解中国,也不关心中国。我教的那些日本学生,都是“90后”,根本不知道中国是什么样的。第二,年轻的日本人对中国没好感,为什么呢?不关心也不了解中国,偶尔接触到的,却是媒体大肆宣传的负面消息,比如说中国人烧了日本车,当然对中国有不好的印象。我问他们,以后想去中国旅游吗?他们说,不去,因为害怕,挨打怎么办?

日本也大搞“公关”,但不是政府出面,而是民间机构代理,把中国的媒体人、文化人请去玩几天。

王克己:他们对今天的美国是什么态度?

李长声:年轻人当然都很喜欢美国,但这个民族骨子里是恨美国的。第一,美国占领过日本,虽然现在不占领了,但到处有美国军事基地;第二,两颗原子弹留下的仇恨在日本绝对抹不掉。

日本人是最善于卧薪尝胆的。中国唐朝大军把日本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卧薪尝胆一千年,甲午战争时把中国打败了。卧薪尝胆,对中国人是一个成语、一个比喻,但对日本人来说是实践。

日本一直都在一点点地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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