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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传承》与《微物之神》中底层新人形象比较

2015-05-30翟菊霞田龙过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5年10期
关键词:言说移民权力

翟菊霞 田龙过

内容摘要:本文就《失落的传承》与《微物之神》中的底层新人基恩和维鲁沙两个人物形象比较来阐述斯皮瓦克“属下说话”的意义,即用自己民族的思想文化和崭新形象来书写当下真实的社会存在,完成帝国回击性书写,以平等的话语权参与到世界文化的交流之中。

关键词:底层新人 权力 言说 移民

后殖民主义理论家斯皮瓦克认为“属下阶级的历史编撰必须面对撰写不可能的姿态。帝国主义狭隘的知识暴力给予我们的是一种不完善的讽喻,象征着一种知识可能性的普遍暴力。”[1]属下在既有一切的带有欧洲中心色彩的话语系统的历史和文学作品中,扮演着未开化的形象而受到压制,而如何突破这种压制,斯皮瓦克给出的答案是美育实践或文学教育活动。

事实上,马克思社会主义理论正是斯皮瓦克属下研究最重要的思想资源之一,但她认为马克思社会主义理论不完善的地方恰是没有考虑到作为主体的社会主义者的训练培养,而这一看法恰与革命思想家葛兰西的观点较为接近。他们比任何纯粹的理论家都更强调积极参与生活实践的重要性。葛兰西“通过工具化‘新知识分子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属下知识分子的生产中。”[2](P7)斯皮瓦克崇尚他的实践精神,而就实践的具体内容而言,斯皮瓦克在当下更多强调的是文学教育活动。

研读一下两位印裔作家基兰·得赛和阿兰达蒂·罗伊两部反映后殖民时代印度社会状况的小说《失落的传承》与《微物之神》,我们可以清晰感知斯皮瓦克对当下强调美育实践,即文学教育活动的意义是如此之重大。两位作家以自身的文学实践活动来印证斯皮瓦克的思考和判断:在开启属下的民智,塑造更多的底层新人形象的社会实践中,文学或许仍有所作为。

一.试图发声的底层人—基恩

小说《失落的传承》讲述的是后殖民时代印度三代移民的故事。主人公杰姆拜伊曾留学英国剑桥,回到印度后虽成为人人羡慕的法官,却一生郁郁不得志,退休后住在一个僻静的村镇里,在无限伤感的回忆中打发日子。杰姆拜伊的外孙女赛伊因父母在异国的一场车祸中双亡而被送回外祖父家。由此这个一直在修道院长大受西式教育的少女开始了小镇上的生活。她注意到周围几乎人人都渴慕着移民西方社会,或者将此希望寄托在孩子在外求学或工作上,并由此展开无限的憧憬,即使是祖父身边的厨子也让儿子非法移民去美国,渴望有一天也能因为孩子过上风光无限的生活。而当地尼泊尔人的骚乱打破了老法官三人平静的生活,也因此改变了赛伊和家庭教师尼泊尔青年基恩之间浪漫的初恋。厨子的儿子在纽约尴尬的现实境遇清除了亲人无限的遐想,无奈归国后不料却将自己真正陷入一无所有的境地。与所有人而言,理想、追求都是失落的旅程,仿佛一个宿命在一代又一代身上重复着。

德赛曾说,“移民一直被描述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去往勇敢自由的地方……但它其实是一趟截然不同的旅行。”[3]在《失落的传承》中所有人要么生活在伤感的历史记忆和虚妄的美好遐想中,要么生活在残酷尴尬的现实境遇而直面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希望。在后一类人物中,赛伊的家庭教师基恩无疑是暗淡无光的灰色人群中相对鲜亮的人物。当几乎所有人展示自己对移民虚妄而可笑的向往的一面时,仿佛只有他的叹息、愤怒、焦躁是如此的清晰而深刻。当周围的人们对自身的无主性、无根性和无话语状态陷入集体无意识的状态时,基恩成了20世纪后半叶长期受压抑的印度人民缓慢觉醒的代表。这是一个试图发声的底层人形象,在本土接受了部分西方教育却同样失去根基的人。作家以这个青年的视角表达了后殖民时代觉悟者的绝望和愤怒。周围的人们都在梦想着移民,洋奴思想盛行,民族的传统文化被急剧发展的全球化所同一化。基恩的典型主要体现在他是印度少数族裔尼泊尔廓尔喀人的后代。相对于一般印度人而言,他是边缘中的边缘人物。他所接受的通过个人努力来实现自我价值的梦想与残酷的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终于认识到通过自身奋斗来改变过去的历史状态是自欺欺人的妄想。于是曾经有过的苦闷彷徨和耐心等待终于化成冲天怒火。参加廓尔喀独立解放运动于他而言目的并不纯粹,可是在这种茫然的状态中,廓尔喀人革命的火焰也唤醒了他反抗的心声,自己对这种受压抑现实的不满。他怀着对旧有秩序的仇恨发出怒吼,不过他的声音既不清晰也不洪亮,尤其面对他和法官外孙女赛伊的爱情,他的犹豫、矛盾、困惑就显而易见。赛伊虽是高种姓女子,可她的生活经历一样使她变成了无根,没有文化归属的悲剧人物。她对知识和爱情怀着美好而单纯的向往,可这一切被尼泊尔人的解放运动所打破。参加运动的基恩以阶级仇恨的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了这段感情。作为一个试图为属下发声的人,他有一定的思想觉悟,但这并非意志坚定、目光远大的革命者形象。

二.大胆言说的底层新人—维鲁沙

如果说《失落的传承》讲述的是移民这一话题产生的故事,那么《微物之神》就是“越界的爱”所付出惨痛代价的故事。故事围绕两件神秘、忧伤又恐怖的事件展开:先是艾斯沙和瑞海尔的表姐苏菲默尔从伦敦来阿耶门连度假,在一个雨夜与表弟妹一起玩出逃游戏时溺水身亡。接着是高种姓的叙利亚基督教家族的离婚女子阿慕与贱民维鲁沙之间产生的一场跨越种姓、阶级的爱情悲剧,故事结局是维鲁沙遭警察血腥拷打致死,阿慕客死他乡,双胞胎兄妹艾斯沙和瑞海尔骨肉分离。两个事件的关联是混血儿苏菲默尔之死需要有人负责,而有越界的之爱维鲁沙被国家机器诬陷而成为替罪羊。

比较一下维鲁沙与基恩这两个底层人形象,基恩是一个愤怒的批判者。他的言说表明自己对自身阶层及自己所处的民族、时代有了一定清晰认识,发现了这个国家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可似乎又找不到医治良药,找不到清晰的话语来言说自己的苦痛以让社会、民族甚至世界郑重其事地倾听他的言说,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被整个社会集体无意识的语言轻易淹没。而维鲁沙则要成熟得多。他是愤怒声讨种姓制度的有能力言说的属下新人形象。他的“新”具体体现为这是一个真正美好、旗帜性的形象。他是印度底层民众的一个代表,与大多数沉默苍白的底层人而言,他是大声质疑现存秩序之人,是勇敢喊出“从来如此,便对吗?”之人。他有明确的政治追求,因有平等的自我意识而藐视现存的社会秩序。他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并且在与社会阶层的人们交往时也显出十足的自信。可以这样说,他能够代表底层民众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讲述自己的故事。

用葛兰西的观点看,维鲁沙是那种通过工具化的新的知识分子。他首先是一个具有优秀职业技能和管理素质的杰出工人代表。他天资聪慧,勤奋肯干,在认识设备机械构造、木工技术和操纵接卸产品方面表现出极高的天分和过人的潜质,正因如此他才受到底层人的信赖又深受主子的赏识。老爷出资送他去读书,使他完成了底层民众提升自身知识能力的过程,而不断地学习和认真参与社会实践。通过工具化的新知识分子就这样产生了。主子称赞他,‘如果不是一个帕拉凡(低种姓人),那么他很可能成为一个工程师。除了具备优秀的职业技能,维鲁沙在参与社会实践中有愈来愈清晰的政治追求。作为底层人的代表,他有非凡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作为印共党员和腌果厂工会会员,他积极参与示威游行,热切地向往政治理想的实现,以打碎旧有社会等级秩序让底层人能够享有展现才华、改善生活境遇的机会。维鲁沙的政治理想坚定意志让他与印共果塔延地区领导人皮莱只顾捞取政治资本,改善自身生活待遇的政治掮客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也与参与工会活动的大多数工人那种未被唤醒的麻木者形象构成鲜明对比,成了底层人真正的新人代表。

除了热切高昂的社会政治理想外,维鲁沙身上还有着光辉的人性。他对生而为人应拥有平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具有深切认识,且能以不带任何功利的眼光欣赏人类情感的美好。作为低种姓男子,他被阿慕的美丽、直率和对不幸婚姻的抗争深深吸引,而他英俊的面孔,自信的微笑,在机械上的天分对阿慕亦有着不言自明的吸引力。他们的爱,是两人灵与肉的接近,既有对对方外在形象的恋慕,又有对对方思想追求的认可。“从心”而非“从俗”,他大胆追求和接近心中的恋人,期待着与她平等相恋。相对比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的爱情高贵而纯粹,既体现了他对自身情感力量的肯定,又反映出他对腐败、市侩的爱情观的弃绝。主子是没有爱情的,他们的家庭处处体现着威权控制和无语臣服,延续着这个社会无所不在的等级秩序。而于沉默的大多数底层人而言,爱情是远离生活的高雅字眼。他们无语地延续人类自身生产只是从事实上生产着属下服从的社会关系而已。就这一点来说,维鲁沙的爱是超越时代的,他让自己这底层的“微物”真正具有了神性灵光。

三.结语:形象的价值、文学的作为

对于这两位典型属下形象而言,启蒙的意义不言而喻。基恩在焦灼痛苦的思索之后努力去言说,而维鲁沙更是在大胆言说,虽然他被血腥暴力的国家机器、麻木的亲情和善良的无知联合绞杀了,但是就像罗伊所说的,“他将引导“他们”发出自己的声音,只有发出声音,才有被关注的可能,才有摆脱受压迫社会地位的希望。”[4]而这两位印裔女作家的文学创作本身也印证了斯皮瓦克所谈及的文学的意义:“文学以一种审美的几乎秘密的方式购买了你的同意。因此它是一种缓慢改变思维的完美的方法。”[2](P38)从《失落的传承》到《微物之神》,文学启蒙的意义就在于唤起民众来认识自我及所处的社会状态,进而找到自身之所以成为“底层”,“边缘”和无法言说的缘由,这样的底层新人会让属下清楚地认知新帝国主义所贩卖的价值观的虚伪和荒谬,而他们自身所呼唤的神灵在文学形象的审美观照中愈加清晰明了,或许这就是斯皮瓦克所说的“文学应当有所作为”的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1]葛亮.属下要说话——“她者历史”的文学建构[J]当代作家评论,2011(04).

[2]Spivak,Gayatri.An Aesthetic Education in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M].London: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12.

[3]黄怡婷.人性温暖与失落中的坚守——评德赛的《失落的传承》[J].外国文学动态.2010(04).

[4]黄怡婷.“微物”的“神”性——论阿兰达蒂·罗伊视野中的贱民形象[J].东方论坛.2014(05).

基金项目:陕西科技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ZX14—27)

(作者单位:陕西科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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