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伤口变成了“锯齿”
2015-05-30周芳
周芳
今天是第三十个教师节。早上上班的时候,从一些学校门口经过,到处都挂着教师节的祝福标语,看着学校里来来往往的学生,有些手里还拿着几朵红色小花儿,应该是康乃馨之类的吧。跨进大厅,一个与学生年龄极不相妨的高个子男人上前问我,“请问,陈老师现在在哪个办公室啊?”“你是……?”高个子男人笑笑道:“我是她以前的学生,今天正好有空,顺道来看看她。”言语中还透出一丝害羞之色。“哦,那你这样走……。”望着他的背影,瞬间我眼神里不知为什么,有了丝羡慕与落寞,做老师,有此学生足矣吧。
走进办公室,桌子放着两枝花和一张小卡片,心想,咦?每年都是一枝花,今年怎么多了一点?轻轻翻开那洁白的卡片,几行细长的字映入眼帘,恩,似曾相识的字体,“……让伤口变成了锯齿,谢谢老师……”哦,原来是他,居然是他,那个特别man的学生——陶奇。让我在这个平凡又特殊的日子中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
手机被“规章”了
那时候学校开始“7s”建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体师生如火如荼的进行。一天三次广播,随处可见的标语等等,学校确实有了很大的改观。不过当时我班上有一个学生,平时比较内向,不太爱与人交往,性格也比较暴躁,有时候甚至会口吐脏字,对于这个7s的内容特别反感,特别是其中一项对于手机的处理。其实,学生带手机进入学校,这是个新的老问题。说它新,因为手机刚刚普及也没有多少年;说它老,是因为自从有了手机之后,关于学生带手机上学的讨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但至今仍无一个普遍适用的、能为三方都接受的管理方案。最近几年,随着手机功能的日益强大与多端,学生带手机到学校的问题再次引起公众的关注,特别是学校紧抓“7s”管理期间。但从目前的讨论情况,有谁能拿出个好办法解决这个手机问题?恐怕很难。
我班的这个陶奇同学就觉得这个是他的私人物品不得擅自“上缴”。不管你是老师还是校长,都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和他探讨了很多次,依然无果。为避免不良风气的蔓延,全班开始讨论使用手机的细节问题,讨论结果班长记录下来,作为班规执行。原则是大家充分讨论,各抒己见,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和机会,因此,规则是大家提出的,是大家的共同意志,不是哪个人的个人意志。这样执行起来的阻力会小很多,特别是涉及到真正处理时,被处理人无话可说。完了以后把这些内容打印好,每个人自愿签字,作为共同遵守的游戏规则。其实任何规则都不可能滴水不漏,讲白了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当然上课期间不得使用手机是绝对的。陶奇同学对于这样的规定也没有问题,并且也签好了字,规章就贴在门背后,每天都可以看到。
手机被“保管”了
很多事情被称为突发事件,就是我们都预料不到吧。学校一如既往的进行着“7s”活动,每天如常进行,手机如上处理。那天上午,天气一下子转凉了,天空灰蒙蒙的,到了九点多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小雨,我班上午所有的课程如同往常一样都是在机电实训楼画室上的,课间休息的时候学生一般也都会把手机掏出来看看,经老师的再三嘱咐,到上课时就会自己保管好。陶奇同学平时也是这样做的。
被手机”伤害”了
陶奇在哀求之后,很是愤恨,心中怒火无处可发,在办公室门口走廊来回走了好几圈,我和同学都告诉他,先去吃饭,吃完了我们再处理。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拳头砸向了走廊上的那块玻璃,只听见哐嘡一声,猝不及防,鲜血沿着细碎的玻璃淌下来,顺着墙壁流到了走廊上,楼梯台阶上。雨下得越来越大,打进了走廊,打湿了他的拳头,拳头上的血咕咕的往外冒,血水夹杂着雨水染红了他半条胳膊的衣服,他何时见过如此情景,吓晕了。“按紧”、抬高!”我们直冲校医室。校医一看,估计里面可能已经伤及手筋,只能简单处理后,立刻送最近的大医院----人民医院。汇报情况、联络家长、安排学生、向同事借钱,只怨自己为何会摊上这样棘手的事情。家长居然还在外地,一时赶不过来。一到人民医院就被医生建议说,要去手外科医院,立刻赶去手外科医院。
雨是那么大,出租车是那么难拦,焦急、无奈、愤恨,心中堵得慌,感觉自己像站在雪山顶,刺骨的寒风割着我的脸颊----疼痛;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也变得困难-----憋屈;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孤立无援。虽说已经做了好几年班主任,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流血事件。
“老师,有车了。”随我一起去的体育文员轻轻拍了我一下,转头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陪伴着我的学生,谢谢你。赶到手外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挂号,付费,做检查等等,医院开始进入了流程,胡乱的一切开始变得有序起来,心想这下好了,交给医生就放心了。当听见医生不温不火的说“这个是需要手术的,需要商量确定手术方案,谁来签字?”一下子我又懵了,怎么办?打电话给陶奇家长,听到他们焦急的声音,说正在往这里赶。这边医生又催着:不签字就不能实行手术。我有这个权利、能力签字吗?我能负得了责吗?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风险我能担得起吗?谁又能帮帮我呢?医生给了建议;可以电话和他父母沟通,如果老师同意,家长可以委托老师你签字。滴答滴答,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容我思考的时间是那么有限。我是签还是不签呢?犹豫之时,工作人员推着陶奇从另外一个门进入了手术室,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平日里那么man的一个男生,现在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边,静静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这个比喻看起来有些残忍,但是形容此时的陶奇,似乎却很恰当。“老师,一切交给您了,我们放心的,您就帮帮我们吧。”时间不等人,陶奇的手也等不得,那是一只拿画笔的手啊,不能因为我的犹豫不决影响他将来的可能啊。于是,在同学、医生的见证下,我代家长签上了名字,一笔一画写得如此工整,签个名居然也要花那么长时间。那是我有史以来最沉重的一次签名,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一个学生的将来,至今回忆起来仍倍感压力。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学生和我一样来回踱着步,说漫长,其实算算也就一个小时出头。医生走出来说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我长舒一口气,虚脱似的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陶奇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眼角的泪痕,眼泪已经擦干,那种man气在他眼中一点也找不到了,学生陪着他进了病房。
锤炼“锯齿”
听过鲑鱼的故事吗?5000年前,南美洲海域有一种以海藻类植物为食的鲑鱼,因为它性情温和而懦弱,常常遭到其他食肉鱼的攻击,为了生存,它们只得学习快速游动,四处躲藏,尽管如此,受伤还是难免。每次被咬伤后,鲑鱼身上便会缺少一块肌肉,但它依然坚强地活下去。就这样它身上坑坑洼洼的,远远望去就像锯齿一样。天长日久,鲑鱼竟变成了猛鲑,因为它身上的坑坑洼洼变成了十分锋利的锯齿。那些食肉鱼再也不敢攻击它了,反而远远地躲着它。鲑鱼变成了猛鲑,由弱者变成了强者。人生亦如是,需要不断地经受挫折与磨炼,才能不断地使伤口变成锯齿。千锤百炼方成钢。于陶奇是如此,于我,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