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的茨中教堂
2015-05-30孙昌建
孙昌建
云南香格里拉之行,最难忘的是德钦燕门乡的茨中教堂。
从中甸到德钦,约要五个小时车程,一路颠簸。车停梅里十三塔。只可惜云雾绕山,见不到梅里雪山的真景,据说冬季来此观景较好,夏秋之季是雨季,雾多。不过阳光射下来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黑了。十三塔香烟袅袅,阳光下也是一景。后来我发现此香烟,并非全是烛火,而是有一种艾草也可烧的,名叫煨桑。
车过金沙江大转弯处,是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是滇川金丝猴的保护区。停车拍照,其转弯处的景色颇为壮观。此行目标是燕门乡的茨中村。茨中距德钦县城约80公里,全是盘山公路。一路摇晃,刚好打瞌睡。五点左右,见山色灰青。从丰沛到荒疏再到草甸丰茂,一路的自然之景大约如此,后来见资料上说,那一带按海拔的高低,在一座山上,会呈现一年四季之景,只是澜沧江依然是红色的。晚六点多,我们到了茨中村,连面包车都开不进去,只好停在村口。问及县里同行之人,大多未到过此地。
进村之后就能见到教堂了,其形似塔楼。所幸的是这个教堂是个旧的,现在星期天还在做礼拜。教堂两边却有一个中式的廓房,中间还有一个天井,这个格局很特别,也让人舒服。村干部介绍说,这里最早的天主教堂,是1876年法国人所建,后来当地反教运动兴起,教堂被毁。庚子赔款之后,1907年老外又重建教堂。关于这教堂的建造有不少有趣的传奇,其中一版本说当时的传教士跟当地官员说要造个教堂,请求批一块地。官员问教堂用来干什么?答曰就是拜菩萨(非常中国化)。官员一想对付这洋人得有点心计,于是就说我给你一张牛皮吧,牛皮有多大,你就造多大吧,你去造吧!谁知这传教士不是寻常人,他拿到牛皮之后把毛一根一根地剪下来,整理好,然后哗地一铺开,这时一张牛皮就成了好几百张牛皮了……
牛皮不是吹的——在茨中我对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听说传教士的墓在附近,我们要求先去看墓。村长叫来管钥匙的人,打开教堂的一个侧门,沿着甬道,就到了传教士之墓。墓有两个,树有墓碑,只是暮色中已看不清墓碑上的字了。四周是葡萄园,得知是传教士当年从法国带来的葡萄,说此种葡萄,虽产量不高,却很少有病虫害。现在这种葡萄主要用来做葡萄酒,农民家也改种苞谷为葡萄了,收入约高三到四倍,一亩葡萄的收入在三千元左右。一般农家都自己会酿葡萄酒,除自己喝之外,被收购去大约是十元一公斤。应该是公斤吧,但这只是一个均价。
晚饭就在教堂内的廓房上吃,拉着灯,一桌一桌的,很像以前在农村里吃喜酒,有看热闹的,有大碗递菜送酒的。不用说,上的都是红酒,只是这红酒不是从酒瓶里倒出来,而是从酒壶中倒出来的。菜普通,却很好吃,做得很入味,就像我们南方农村里的家常菜,其中青菜豆腐尤其好吃。这次云南之行,吃过三次豆腐,这一顿口感是最好的。鸡炖松茸汤,鸡汤我喝了好几碗,几个上海人说我这个杭州人说好吃,那一定是好吃了。
更挡不住的是歌声。先是敬酒姑娘唱的歌。在那里听歌,觉得平时常见的所谓当红歌星算什么呢?那些个小姑娘天生的曼妙歌喉,一不小心就能把你带到天上去。接下就是陪我们去的朋友们唱了,他们一边唱还一边舞了起来。这个活动是一桌接一桌的,轮到我们这个桌了,几个美女想了半天,只有周杰伦啊蔡依林,那怎么唱呀?好在主人并不勉强,你们不唱他们就唱了起来。听上去调调都是差不多的,但感觉就是舒服。不唱歌没关系,不喝酒就不行,我也只好做点小手脚了,好在还有酥油茶等,趁夜色可以代替一下。
酒越喝越多,歌越唱越响,而夜色也越来越浓。空地上已经有人在堆柴生火了,我注意到有四位老者拉着形状各异的二胡,一边拉一边跳,慢慢地大家都围着篝火跳了起来,没有人讲话,只有音乐和火光。我知道这大约是一种叫跳锅庄的形式,也叫旋子舞,即围圈而跳,动作看似简单,就像我们小时候唱的西藏歌曲,最后一句总是——巴扎嗨!
我跳了进去,只是觉得动作很是别扭,不像那些男男女女个个都很自然,我们一行中的女士们,也都开始像模像样起来了,只是男士们这方面的细胞要少一些。很快地我只是忙于找水喝了,然后坐在那里看他们跳并且发呆。
教堂,篝火。人们永不疲倦地跳啊跳啊,跳的并不全是年轻姑娘,村里那些五六十岁的妇人也参与进来。有人告诉我,穿裙子的是藏族,戴类似军帽的妇女是纳西族的,我后来跟一位纳西妇女交谈,她的汉语我倒基本能听懂。她说她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都是做老师的,儿子在村里干活,她在十年前就做了外婆,现在又做了奶奶——说这个话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她歇了一会后又去跳了。
他们从跳舞开始过渡到对歌,那么自然,虽然对得不像电影中那么完整好听,但也是有来有往的。我发现一老妇背着一小孩在跳。那小孩时而睡着了,时而又张开了眼看着这让他好奇的一幕。一开始我以为这是当地人的客气,请我们跳舞,后来发现所谓的客人都坐在凳子上了,倒是我们的民族兄弟姐妹们还在唱啊跳啊。看样子民族和民族的细胞是不一样的,我们那么喜欢坐而论道,而他们则用身体唱歌跳舞。想想也怪,如果那法国传教士地下有知,他不知会作何感想。有人告诉我,教堂门口地窖下存着葡萄酒,但钥匙藏在酒厂老板手里。跳舞中又有人来敬酒,我只好拿着个杯子东躲西藏。在中甸时,有人跟我说,到德钦千万别喝酒,可是今天实在喝了不少酒,心跳却没有加快,原因是这里的海拨反而在两千米以下了,所以身体能够适应,不知这算不算另一种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