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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憾人生的自我救赎

2015-05-30陈雪松

出版广角 2015年18期

【摘要】小说《斯通,与另一个斯通》从主人公马里恩的回忆展开,以小人物个体身份作为小说的叙述者,呈现平凡人物在命运起伏中实现主体救赎的人生经历。本文以马里恩的创伤体验为视角,对其主体性建构过程进行了深入分析,由此挖掘出马里恩主体性建构背后隐藏的作者对“缺憾”意识的生命哲思,体味小说在个体成长表象之下的现实主义与人文关怀。

【关键词】马里恩;创伤体验;主体性建构

【作者单位】陈雪松,牡丹江师范学院西方语言学院。

长篇小说《斯通,与另一个斯通》是美国埃塞俄比亚裔医学专家、作家亚伯拉罕·维基斯历经十年淬炼写成的非凡杰作。纵观整部小说,主题厚重多元,故事包含故事,暗示叠加暗示,构成了彼此独立又相互交集的若干叙事层面,加之叙事语言中穿插大量医学术语,从而形成了作者鲜明的个人叙事风格。作品叙述了在历史与时代的风云变幻中两代人的情感纠葛。其中,贯穿整本小说的人物马里恩,以沉静专注的态度进行了深刻的人生自剖。小说展示了他从出生开始就不断受到伤害和不断自我修复的主体性建构轨迹。每一个个体事物都会折射出群体事物的信息,见微知著。因此,探讨马里恩主体性建构,能更加透彻地了解他所代表普通群体的生存状态和自我诉求。

一、主体性建构的困境:创伤体验

在一般个体成长小说中,主人公成长过程都会存在生存困境。对马里恩而言,其自我建构的困境主要来自三个创伤层面。

其一,个体创伤层面。虽然戈什代替了托马斯·斯通的父亲地位,赫玛代替了玛丽修女的母亲地位,但通读整部小说,我们发现真实父母的缺席依然对马里恩产生了影响,他想要努力忘记这种影响却又无法摆脱。马里恩这种感受在书中的表现是:戈什入狱期间,他对生活缺乏安全感,十分恐慌;此外,他时常到母亲的房间对着修女画像述说内心的恐惧。正如一般描写主体性建构的小说,爱情是建构自我的影响因子,它一直影响着马里恩的主体性建构。马里恩深爱青梅竹马的珍妮特,但是,因为珍妮特的背叛,马里恩体会到了爱情的创伤,并且与弟弟湿婆有了隔阂;因为珍妮特的拖累,马里恩背井离乡流亡美国;因为受到珍妮特肝病的传染,马里恩命悬一线,湿婆也为救马里恩失去了生命。对马里恩这个个体而言,主体性建构最大的困境是爱情和家庭双重创伤的叠加。

其二,集体创伤层面。作者描写的不是单一个体的创伤,其创伤层面扩展到了群体缺憾。小说里的其他人物都经历过创伤,“迷星”医院的存在,让这些原本毫无瓜葛却有过创伤经历的人找到彼此,并结成一种伙伴关系。作者将视线从鲜活具体的小人物转移到群体,使得个体创伤与社会大背景下的群体悲剧统一,呈现了马里恩主体命运的生命轨迹。

其三,社会历史层面。马里恩生活在埃塞俄比亚,这个国家时常陷入种族困惑、政变与暴乱。社会动荡,不仅改变了马里恩的命运,更直接影响了整个社会的历史发展方向。所以,马里恩的主体性建构带有强烈的时代痕迹,他以一个成人的视角回顾了社会和历史的动荡对个人和集体的消极影响,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二、主体性建构的途径:消解创伤

1.从规避到修补

创伤体验对马里恩主体性建构的影响,并不是创伤事件本身,而是他在经历这些创伤后的反应。马里恩将父母分离的痛苦深藏内心,回避创伤,但这反而加深了创伤体验对他的影响。比如,马里恩到达肯尼亚后拒绝留下来,因为他的父亲托马斯·斯通也曾到过内罗毕。他对托马斯从渴望到怨恨,再到刻意回避,这些情感一直潜藏在他的内心。化解这种情感创伤的唯一途径是修补关系,因此,他在手术后主动拥抱了托马斯,这个举动让托马斯从羞愧中解脱出来。对于母亲玛丽修女,最初,马里恩常去她的房间对着名为《圣特蕾莎的狂喜》的挂画述说和忏悔,之后他又刻意回避这幅挂画。直至回家的飞机经停罗马时,他意外看到这幅画的大理石雕像,对母亲的情感才得到释放。此时,他的生命情感体验才接近圆满。

马里恩的这种关系修补,不仅是个人的自我完善,也是上一代人的价值延续和情感救赎。作者的创作手法宏观上表现了社会的历史积累,微观上表现了情感的起承转合,使小说的主题向深度发展。

2.从分裂到融合

不同于一般小说对次要人物的模糊叙述,这部作品对每一个次要人物的塑造都饱满细腻,但唯独一个例外——湿婆。读者在书中几乎看不到湿婆的内心独白,这其实是作者的有意为之,目的是让读者随着马里恩的追忆一起感受湿婆这个人物形象,并产生共鸣。

小说通过马里恩的回忆展示了他与弟弟湿婆的关系演变。这种从分裂到融合的关系演变,是马里恩的“自我”形成过程。两人出生时头部相连,后来经手术分开,但两人的关系依然亲密到睡觉时头碰头。直至湿婆被珍妮特诱惑,两人发生了肉体关系,兄弟俩的情感才开始分裂。后来,湿婆将自己的肝脏捐给了马里恩,自己却因术后不良反应而死去。这时,两个人回到了生命的原点,身体和精神再次融合。马里恩和弟弟湿婆虽然是双胞胎,但行为举止却截然相反。湿婆如同弗洛伊德理论中的本我,涌动着本能的欲望,特立独行、自我封闭,带着生命原始的赤裸真诚;哥哥马里恩则是道德体现,循规蹈矩、遵章守法,不做违背常理的事。因此,最后兄弟俩的合二为一,代表了“自我”的形成。

3.从迷失到救赎

马里恩从迷失到觉醒的契机是戈什的去世。在戈什离世的一刹那,马里恩懂得了责任,他想要承担上一代人的期盼,传递医学知识。在戈什去世之前,马里恩一直处于自我迷失状态。作者引用了弗洛伊德的观点,来佐证戈什去世是马里恩自我觉醒和开始成长的诱因。此外,还有一个事件值得关注,就是马里恩逃离非洲的突发事件。如果说戈什的去世让马里恩在行动与思索的链条上徘徊,那么,逃离非洲事件便是马里恩建构自我的开始。出走是主体性建构的必要条件,马里恩遭遇一些人生考验,才能获得重新审视自我和社会的机会,从而迈出主体性建构的关键一步。

在主体性建构的困境中,救赎是个体超越的一种力量。关于救赎的方式,作者主要采取追忆和行为两种表现方法。首先,追忆。追忆交织着现在和过去,是精神认知的过程,也是自我沟通的一种方式。所以,马里恩一片片地拼凑记忆,弥补他和弟弟湿婆之间的裂痕,才能完成自我救赎。其次,行为。正如一般建构自我的小说情书,个体在出走和经历考验之后,往往会回到出发的原点。此时,他们在精神上已经从懵懂阶段进入领悟阶段。《斯通,与另一个斯通》也是如此,开篇叙述中马里恩就认为:人生昂首向前走,回头才领悟。在小说最后,马里恩回到了埃塞俄比亚——他的精神原点,回到了第三手术室——他的身体原点。马里恩通过这种行为,完成个体救赎,建构了真实的自我。作者这种“回到原点,觉醒自我”的创作手法,表现出一种不违背人性的生命形式,带有浓厚的哲学寓意。

三、主体性建构的反思:直面缺憾

作者的创作视角并没有聚焦在个体如何走出生存困境,他也注重个体在身体与精神走向成熟后的自我表达,注重他们对自我精神世界的探索以及内心转变。在小说主人公马里恩主体性建构的过程中,作者将生命的缺憾意识传递给读者,让读者注意到人类个体的局限性,一起体会人生痛楚背后隐藏的生命哲学。在作者的创作中,缺憾成为一种文化隐喻,代表了人生的缺憾,这是他对现实的思考,更是他对生命本质的认识和表达。

作者的创作欲求在小说的题辞中就已初见端倪,他引用了泰戈尔的诗句:“因为我爱今生,我知道我也会一样爱死亡。当母亲从婴儿口中拿开右乳的时候,他就啼哭,但人立刻从左乳得到了安慰。”作者想表达的主题,读者可以从马里恩的领悟中得到答案:“我们彼此一生都在修补破漏,那是我们的使命。未完成的,还要留给下一代。”从小说主人公马里恩和其他人物的整体命运轨迹来看,每一个人都存在缺憾,每个人又都在弥补,他们填补彼此的空缺。显然,作者的意图并不是单单揭露生命存在缺憾这个事实。他还想通过揭开人生缺憾的面纱,让人们能够正视和接纳人生的不完美部分。戈什给马里恩讲述了一个名为《阿布·卡萨姆的鞋》的故事,他说:“幸福的关键,在于拥有自己的鞋子,拥有自己,拥有自己的相貌、家人、天赋,拥有你生命中的缺失……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不只是他的行为,还有他的缺憾。”从戈什的话语中,我们可以体会作者在字里行间所流露的对个体如何进行自我建构的焦灼以及人文关怀。正是人生存在缺憾,需要不断填补,人类才要珍视当下,直面缺憾,坚韧顽强地生活。

主体性建构是个体生命进程的重要体验,建构本身具有深厚的文化寓意。作者亚伯拉罕·维基斯在宏大的时代背景下考察以主人公马里恩为代表的平凡个体的生命轨迹,揭示其主体性建构的困境、途径,并以此反思人类群体普遍的生命状态,使得小说《斯通,与另一个斯通》书写出现实的广度与人性的深度。

[1][美]亚伯拉罕·维基斯. 斯通,与另一个斯通[M]. 杨俊峰,黄洁芳,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3.

[2]罗世平. 殖民(主义)文学的主体性建构[J]. 外国文学评论,2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