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之殇
2015-05-30谢枚琼
泣血的爱情
每天早上,我几乎就是被鸟鸣早早地唤醒的。窗外站着一棵粗大而茂密的白玉兰树,齐着二楼高。我正好住二楼,那树就近得伸手可及了。枝繁叶深,鸟儿们肯定早已把这棵树当成自己的家,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这当然是不错的选择。不过,除了每天大清早的听到鸟们彼此之间亲昵地互道早安,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和婉转悠扬的歌唱之外,我还真没有见过与我毗窗而居的那些芳邻们都长得什么样。自己那点可怜的关于禽类的知识,根本不足以从其啼鸣声里分辨出鸟的种类来。而说实话,我原本就无心留意玉兰树上的鸟儿们,我每天清晨都会从树下经过,每天黄昏还是要从树下经过,步履匆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其实也像是一只鸟,早出晚归地栖息在城市的鸟巢里。
我半眯缝着惺忪的眼,看看窗外曦微,眼前一片迷离,通常,我不会急于起床,我知道还有充裕的时间让自己再赖一会儿床。这时候,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之间,任凭鸟儿仿佛就在耳旁轻言慢语,虽然我一点也听不懂鸟语。如果要我形容说鸟鸣是多么动听的音乐,又能让我如何如何地陶醉,那倒难逃矫情之嫌,但现在回想起来,在我的确是一种享受了,朦胧朦胧的,让我习惯于那一种如漂浮在一层薄薄的雾岚之上的享受。
这天清晨的鸟鸣,却是那么异样。尽管我一点也听不懂鸟语,但我却的的确确地听出了特别的哀怨,每一声都拖了很长的尾调。当我被那一声声尖锐而且凄厉的啼鸣惊醒,我登时睡意全无,仿佛从一个恶梦中惊起。我不知道窗外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会让一只小鸟发出如此悲痛的叫声,便翻身起床狐疑地推开窗子,探头往外瞧去。
我看到了,看到了一只鸟一动不动地躺在水泥地上,翅膀犹呈挣扎之状,羽毛零乱,可以确定它已经死去。还有另一只外表一样的鸟则守候在它的旁边,哀伤的鸣叫即是由它啼出来的。小鸟独特的外表,让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白头翁鸟,鸟儿头上的那一环耀眼的白羽,就是白头翁的名片。这是一种招人怜爱的小鸟,不独它的外形漂亮独特,而且其鸣声清脆响亮、婉转悠扬,常常给人一种喜悦振奋的感觉。而眼下的一幕,却又是那样得让人揪心。凄惨的鸣叫仿佛就在你的心尖子上颤动。这时我突然看到那只守候一旁的鸟使劲啄住死去同伴的羽毛,然后展开翅膀试图奋力飞起,它一定是想把同伴带走吧。但它的愿望落空了,它只不过是将其拖动了一点点而已,毕竟它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它显然更加焦躁了,一声悲怆的啼叫拖得异常冗长。此时它更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围绕着同伴的身子转了两个圈子,然后腾地飞起来,栖落于玉兰树的枝条,又是一声仰天长鸣,似乎在呼唤求援。
其时,有人陆续地走近来,看到地上的鸟儿,人们停住了脚步。树上的小鸟一见,立马从枝头飞下,展开翅膀护住了人们脚边的死鸟。它一副凛然的模样,好像在警告着人们。目光睽睽之下,它再一次尝试着去拖曳业已僵硬的同伴,它多么想带着它一同飞离。硬梆梆的水泥地当然不是它们的栖息之所,它们温暖的家应该是在蓊蓊郁郁的树林深处,飘荡着蓝天白云的天空才是它们精神的乐园。毫无疑义,它又一次失败了,于是,它又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死去的鸟儿脖子上的羽毛被一片又一片地抓掉了,渗出了血迹,引来了两只苍蝇,发出令人讨厌和恶心的嗡嗡声。它一点点拉动着同伴,于它而言,天空曾经是那么近,近在咫尺,也许就是一双翅膀张开的距离,但现在,对于它来说,天空却是那么遥远,遥远到无法抵达的高度。它们一定是一对情侣吧,我猜测着,曾经比翼双飞自由翱翔的情侣,曾经不离不弃双栖双宿的情侣,现在呢,一只鸟的死亡,犹如生生折断了一叶翅膀,而另一只鸟便再也飞不起来了。这是一个让人酸楚的清晨,哀伤的鸟鸣正在演绎一曲啼血的爱情。不知道曾经在《白头吟》中咏叹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卓文君,如果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她的心头又将是怎样的一番百转千回呢?
鸟儿竟情深至此!“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想白头翁一定是因此而得名吧。
我听到围观的人们中有人在嘘唏地感叹,有人在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披着一头粟色头发的年轻女子弯下腰来,她小心地把死鸟捧在手心里,许是太过劳累了吧,又或者是看出了她并无恶意,守候的鸟儿竟然没有做出激烈的护卫的举止,它只是睁着一对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年轻女子。不少人都认得她,时尚的女子在小区也算小有“名声”,她的“名气”大却是因为她和先生经常性的吵架,隔三差五地要闹出些动静来,两口子似乎都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角色,是以免不了让左邻右舍摇头叹气而又无可奈何。她的先生,一个平时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睥睨一切的男子,此时,却又是一派少见的恭顺地立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的举动。女子蹲在地上捧着鸟儿,环顾四周不知如何处理,男子见状,便轻声说,我们带出去埋了吧,免得让它守在这里伤心。语气亦是少有的温柔。女子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我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玉兰树上的鸟鸣啁啾四起,一如往日。
血浸的沙堤
仰天湖北是一道砂土质的堤岸,距湖面四到五米高的样子,足足有两里地长。许是因为土质的缘故,堤岸上寸草不生,真正的一溜不毛之地,与湖畔其它之处的那种野草葳蕤形成强烈的反差。不管你是否有疑惑,反正这是自然的造化。仰天湖是个天然的湖,叫它湖,其实算不得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只不过比我们常见的水库大些罢了,当地人则沿袭着一路叫下来。湖虽不大,但位置好,就在离市区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且因确有些湖光山色的景致,空气也远比闹市区不知清新多少倍的原因,不知何时始,这里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都市人们闲暇之时喜爱逛逛的一个去处。还不独如此,早几年里,光秃秃的湖之北岸竟然招来另一批不期而至的客人。那一群不速之客便是燕子。按本地人的称呼,就是土燕子。在土里安家落户的燕子,很好理解的叫法。乡下的孩子,对于燕子并不陌生,每年二三月间的时候,燕子铁定会跟着春天一块回来,就在你家屋檐下做窝,一点也不怕人,赶都赶不走,稀奇的是第二年它还记得回原来的家,那记性真让人佩服。那是叫家燕的。我小时候还偶然见过老屋前那口水塘的对面土坎里也有一两窝燕子,便觉得奇怪了,它们怎么不进人家屋子里住呢,祖父告诉我,那就是土燕子。土燕子并不在人家屋檐下造窝,不过,其时极少见到土燕子,不像家燕子那般常见,家燕子们则几乎是无家不入的。想来土燕子许是难觅合适的筑巢之所吧。
看来仰天湖北岸上的砂土堤坝显然是土燕子们安营扎寨的好去处,是以它们呼朋引伴不请自来了。
于是乎仰天湖上空燕影翩翩,燕语呢喃,竟成了另一番蔚为大观的景致,在一个个丽日缤纷的天气里,湖畔的人们呈络绎之势,他们除了来湖边游玩之外,还多了一个遣兴的项目,那就是看望燕子们,看燕子们飞翔时优美的身姿,听燕子们清脆的啼叫。两里地长的砂土岸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间就冒出了密密匝匝的窟窿眼,那是燕子们一口土一口泥地衔出来的新家。一个一个挨得紧,却又独自为家,关起门来成一统。有细心的人数过,最多时竟有二百一十八穴之多,这就意味着二百一十八对燕子自此在仰天湖安家落户了。每到石榴花开时节,每家巢穴里陡然又添丁增口了,小燕子们争先恐后地钻出壳,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个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小生命的诞生,让燕子体会到了当爹妈的喜悦,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让做父母的忙得不亦乐乎,它们左右盘旋,悉心照抚,轮番上阵,马不停蹄地外出觅食,那些小家伙们仿佛天生一个装不满的肚子,每当爸爸妈妈那熟悉的身影趋近于家门口,小燕子们立马挨挨挤挤地拥到洞口,张开黄嫩嫩的小嘴,叽叽喳喳地叫唤,似在撒娇,又好像在说“饿、饿”,谁都希望爸妈第一个喂养它。我想,小燕子的叫声,肯定会让爸爸妈妈的眼里充盈爱意,让它们的心里无比柔软吧。这样的场景,在仰天湖上泛起一朵朵暖暖的水花,氤氲而生的温馨在湖面上袅袅升腾。人们驻足观瞻,分明已被这一幕深深感染着。
却没有想到,这宁静祥和的一幕有一天会被无情地摧毁掉。
事情起因于半年前,由于城市的扩张,或许也是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仰天湖所在的行政区域被纳入了一个开发区的规划图纸里。城市的足迹一点点地向四周蔓延,村庄在一点点地被红线图蚕食,好坏臧否,这已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讲出个子丑寅卯的道道来的事了。一纸规划常常因为其特有的效力,而具有了一种可以逢山过山遇水架桥无坚不摧的力量。不管人们的心态如何,表情怎样,反正在这种效力之下,古老的土地上一幢幢高楼大厦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钢筋水泥的森林取代蓊蓊葱葱的树木,大自然原生态的痕迹被日夜轰鸣的现代化机器那坚硬冰冷的手指毫不迟疑地抹去。
现在,仰天湖北岸上的砂土堤坝上那些燕子们即面临着如此的命运。不,确切地说,是一种厄运。
理由是冠冕堂皇的,因为不毛之地的砂土堤影响美观,因为砂土里那一孔孔燕子的巢穴存在溃堤的隐患,所以必须将堤坝提质改造,似乎已不再需要更多的说法了。而所谓的提质改造,通过专家的层层论证,认为唯一的,也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堤坝修筑成一道由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坚固的堤岸。
时下人们总是喜欢以效率来标榜他们的行动。推土机,挖土机,搅拌机,于一夜之间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仰天湖畔。燕子们一开始自然不明白这般阵势是针对谁而来的。它们甚至只是睁圆了双眼,好奇地打量那些在堤岸上排兵布阵的铁家伙,它们根本不会想到,那些庞然大物们的不期而至,竟会与它们有着直接的关联。当机械设备沉重的脚步惊醒它们的美梦,当机器长长的手臂伸向它们辛勤地构建的巢穴,燕子们惊恐万状,一个从天而降的噩梦,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硬生生地扎进了这一片安详与静谧的土地里。
选择在晚间作业,据说是白天有人在阻止施工,人们建议将这一工程推迟到秋季等燕子南迁后再进行,因为现在每一窝都有三五只尚不能飞行的雏燕,如不停工,燕子们势必将妻离子散,家破鸟亡。那将是何等惨烈的后果!据说,承建的包工头起初一口拒绝了,因时间对他来说就是金钱,接下来架不住大家左一言右一声的劝说,有位老先生甚至跺起脚来,疾首痛心地说,燕子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不顾这些生命的死活,那简直就是作孽!包工头勉强表态同意再考虑考虑。却不料他玩起缓兵之计,虚晃一枪,在深夜搞起了突然袭击。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场赤裸裸的杀戮在仰天湖畔悄无声息地上演。
儿子早就嚷嚷着要我带他去看“鱼游燕子飞”。当我和儿子兴冲冲地来到仰天湖时,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彻底惊呆了。正是屠戮过后的次日,堤上只见一派惨不忍睹面目全非的景象,前一天还密密麻麻排列的燕子窝已经被损毁殆尽,从高处滚落的沙土死死封住燕子窝的出入洞口,堤坝顶端的那两棵茂密的梧桐树,曾经是燕子们栖息的乐园,现在也被推土机掀下土崖,一头栽进水坑里。土崖上下都有推土机的车辙印。透过残缺的崖壁向上张望,十余只土燕子绕着被掩埋的巢穴低空绕飞,不时发出悲鸣。当我和儿子靠近崖壁时,燕子们躲得远远地在高空盘旋,想要近距离观察燕子进出洞穴压根不可能。而在以往,绕飞的燕子对人们丝毫没有恐惧。
可以肯定的是,沙土封堵的巢穴里还有被活埋的小燕子和鸟蛋。我找来树枝撬动土块,试图找寻燕子窝幸存的雏鸟,但是从上而下倾泻的土层严严实实地堵住了燕子窝,就算还有嗷嗷待哺的幼鸟,也无力救它们出来。仅仅时隔一天,燕子窝已成废墟,多么残忍的一幕。儿子的眼眶里泪花盈盈,而我,更不知选择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纯真的孩子。
在天地之间,每一个生命自从其诞生之时起,便都具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权利,再高贵,或者再卑微,生存的权利却是与生俱来的,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任何生命都是不应该被生生剥夺的。这是自然法则,亦是对于生命的尊重。对于一个生命而言,它可以恣意汪洋地活出一派旖旎风光,惹人眼目,也可以俯卧身子,在某个潮湿阴暗的角落自生自灭,无论生与死,都应是一个生命自由、自主的选择,而绝不该是被残酷地扼杀的。
精灵般的燕子呵,现在,它们赖以遮风挡雨的家被素有高级动物之称的人类所摧毁,它们穿云破雾的翅膀被贴上文明标签的人类所折断,它们苦心哺育的孩子被向来喜欢自我标榜博爱善良的人们狠毒地活埋,而就此终结的又何止是上千个生命的长度呢?我知道,要不了几天,一道崭新的堤岸就会屹立于人们的眼前,但我不知道,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屏障,又将在谁的心里成为一道渗血的溃堤?
血溅的鸟道
秋风乍起。随风飘落的黄叶,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了几分秋的肃杀气氛,倒是营盘山下的小镇比往日更显热闹了。营盘镇本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镇子,一声吆喝从东头就可以直捅到了西头。这些年来,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不声不响竟然就新建了不少铺面,且大都是两三层结构的楼房。平时其实也是门可罗雀的商铺,一到了秋分时节,陡然即人流不息了。奇怪的是外地人也多了许多,像是被一股秋风一夜之间就刮进镇子里的。那些陌生的面孔上大多表情神秘,甚至于举止也有些怪异,或骑着摩托车,或驾着小车,且均携带着大大小小的工具箱子、包装箱。这些突如其至的客人,对于镇上的土著人来说,却又并不是那么陌生和神秘的,他们知道他们是奔着什么而来。
座落在西北面的营盘山与东面的齐云山之间不知自何时始成为从中部路线南迁候鸟必经的“千年鸟道”。 这是一条极窄的迁徙通道,不过是一条不规则的峡谷,宽约40公里、长约30公里,进入秋天,成群结队的候鸟从西伯利亚、内蒙古草原、华北平原等地起飞,经东、中、西三路分别飞往中国南部地区越冬。我想,这条峡谷之所以成了鸟儿们歇脚的地方,肯定是因为此处森林茂密,有着鸟儿们丰富的食物资源,飞累了,它们需要补充能量,需要恢复体力,这里没有它们的天敌,人迹罕至,相对而言更加具有安全性,也是它们首选的一条途径。在山脉的指引下,候鸟们会在此作短暂的停留。而且每年秋分前后,这条通道内还会出现一股从西北吹向东南的强大气流,这股气流沿着山势上升,集结的候鸟正好利用这股强劲的气流飞越隘口,再次踏上南下的远征之旅。一旦低温袭来,伴随着强劲的气流,鸟群便飞跃山脉,振翅南飞。年复一年,这些天空中自由的精灵,在群山间演绎着迁徙的史诗。
但它们却万万想不到,“千年鸟道”现在四处布满了陷阱,危机四伏。
那些随着秋风蜂拥而来的人们,昼伏夜出,使出千般招数,在守候鸟儿成群结队地飞来。他们把山顶上的树木砍掉,支起两三米高、三四米宽的大网,逢候鸟迁徙期便干脆住在山上,彻夜守候鸟儿经过。这是专门前来捕鸟的人群。捕鸟者一开始是点燃松枝,后来又变成了焚烧废旧轮胎,用火驱赶栖息的鸟群,火光冲天中,群鸟惊恐万状。为了“提高效率”,现在甚至于用上了高科技的LED灯,而捕鸟的武器也从鸟网、竹竿变成了带着火药的鸟铳。他们将电灯、音响全部派上阵,还有更“聪明”的做法,则是用放录机播放早已录制的鸟叫声,诱使鸟儿自动“落网”。趋光的本性,往往使鸟儿们前赴后继地落入人们张开的大网,鼓噪的声响,使鸟儿惊慌失措,如没头的苍蝇四下里乱撞,纷纷落入魔掌。山头上,树木被推平,安置起猎鸟的粘丝网。凌晨时分,灯光从无数山头亮起,束束蓝光直射空中,上百盏大灯,亮如白昼,数不清的鸟铳睁大充血的眼睛隐藏在黑暗里。一场杀戮残忍展开。一声枪响,追光而飞的鸟中弹了,它垂下头来,身子直挺挺地坠落,鲜血滴落,漂亮而光滑的羽毛飘散。
号称文明使者的人类啊,此时此刻,变成了鸟儿眼中张牙舞爪的魔鬼,他们一个个眼里射着饿狼一般的绿光,挥动着手中的棍棒毫不留情地击向那些弱小的生灵。你难以想像,那是一个何等惨烈的场面。
“千年鸟道”刮起了血雨腥风。“千年鸟道”成了越过千山万水跋涉到此的候鸟的“葬身之地”。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人类的利欲熏心。因为利欲熏心,让人迷蒙了双眼,让人沦丧了心智,让人泯灭了良知。
记得一句公益广告词,道是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每一次杀戮结束后,扛着大大小小蛇皮袋的“收鸟人”就会在营盘镇上出现,买卖双方以熟稔的方式迅速成交。接着,鸟儿会出现在县城的菜市场或餐馆里,甚至是远到邻省的高档酒店。有的则被制成鸟干,堂而皇之地挂在店铺里出售。
在山民中曾经有一种流传的说法:鸟,都是“天子派来的客”。年已古稀的杨老根跺着脚,痛心疾首地说,哪有这样对待尊贵客人的啊。他一辈子没捕过鸟,早些年,他还经常去山里巡回走走,看到捕鸟的网就一把扯烂,看到打鸟的人,他站出来怒目以对。“现在年岁大了,走不动了,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干着急。”他说唯一能做的就是约束自家的子孙不去干那伤天害理昧良心的事。
以往每年重阳节前,只怕有数十万只候鸟途经这里呢,浩浩荡荡,遮天蔽日,那是多么壮观的景象。老人家手搭凉棚,眺望着远处的山峦,沉浸在记忆中,久久地。
雁鸣从天空轻柔地划过,留下一掠优雅的背影。
谢枚琼,男,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理事,湘潭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文艺报》《青年文学》《散文选刊》《散文百家》《湖南文学》等刊物上发表作品多篇,出版散文集《向阳的山坡》《一路霜晨》等四部。现供职于湘潭市国税局。
责任编辑 张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