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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

2015-05-30王张应

阳光 2015年2期
关键词:妙玉老爷子店里

妙玉,不是《红楼梦》里的那个会品茶的女子。妙玉只是一块商店的招牌,在小区的门口有一个卖珠宝玉石的小店,店名就叫作妙玉。

这是一爿很小的店面,面积不过二十平方左右,坐落在小区大门的东边。这个小区是这个城市里面一个高档小区,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高档车辆,其中不少是奔驰宝马。这间店面,原来的经营与现在的珠宝玉石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说的话,谁也不会想到,原来人家是卖卤菜的,雅号“卤三国”。人家生意做得好,几年下来,觉得这个地方小了点儿,得找个大的地方做,于是就找到了大门西边的一间门面,比这里宽敞了许多,就很快搬了过去,重新开张营业了。

这间空闲的门面,关了几天门,后来又开门了,有人在里面重新装修。店面装饰简约大方,色调明快,呈现代风格,十分时尚。在店面门口,玻璃门外,安放着一架木制的秋千,材质是原木的,颜色是木料的本色,未加饰色。玻璃门内,柜台外边摆着一张小沙发,沙发间的茶几上有一只琉璃花瓶,奶黄色,很亮。花瓶里经常插有一束红玫瑰,还有几枝雪白的百合花,让店面里飘着香气。

平常,店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子,二十来岁,乌黑的头发,白净的脸,戴着一副小巧的眼镜,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偶尔,也会走出店面,来到门外,坐到秋千上,摇一摇、摆一摆,惹得进出小区大门的车辆无不减速,甚至放下车窗玻璃。

这个女子,就是这爿珠宝店的主人。还真不知道她的芳名,看看招牌,觉得这店名取的非常好,名副其实。知不知道这女子的芳名,已经不再重要了,她就是妙玉,妙玉就是她。说到这里,又绕回去了,此妙玉还是一个女子,不过,不是《红楼梦》里的彼妙玉。

妙玉的店开得很清闲,日子过得很优雅。通常是早上九点钟开门,下午六点钟就关门。其实,说是开门,也是关门,关上玻璃门,里面开了空调,整天没有几个人进去,那个被称作妙玉的女子,还真有点儿像《红楼梦》里的那个妙玉,她在这舒适的空调间里,十分优雅地泡上一杯菊花枸杞养生茶,坐在插了玫瑰花的花瓶边,看一些时尚书本,一坐就是半天儿。偶尔会有几个年轻的女孩敲敲玻璃门进来,她们也多是看看这个挂件,摸摸那个手镯,然后又放下,真买的很少。也有几个奶奶级别的女人,带着孙子、孙女,在门口转悠,老的、少的看中的是妙玉门口的那架秋千,都喜欢将孩子放在秋千上,奶奶伸手轻轻的摇着,孩子乐了,奶奶也就不累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妙玉常常会放下书本,拉开玻璃门,走出来,跟老人寒暄几句,同孩子逗一逗,乐一乐。那样子,不像个青涩的女孩,倒像是有一些母性的慈爱了。

有一辆宝马X6越野车隔几天会来一次,停在妙玉的门口。推开左前方车门下车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的是金利来男装,戴了一副金边眼镜。这人让人有些纳闷,一般而言,这样的派头,通常是戴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可他不是,戴的是金边眼镜,显得既有些高雅又有些文弱,总让人感觉在哪儿不协调、不和谐,有说不出道道。同样,也不知道这个男子姓甚名谁,看他那派头,就叫他宝马了,容易记住。

宝马先生推开玻璃门就一脚跨进去,对着沙发上正在看书的女子招呼:“美女好,我来看看妙玉。”妙玉随即放下书本,站了起来:“你好,欢迎光临,随便看吧。”宝马说:“这些都是哪里产的玉石啊?”妙玉说:“都是新疆和田玉,百分之百正宗。”宝马看了看,说:“都是好玉啊,名副其实的妙玉!”女子的脸红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随口答了一句:“那当然。”男子说:“这样吧,我们公司要买一些礼品送客户,不知道送玉石是否受欢迎,我今天先买几件,回去试试,若是效果好,下次来多买点儿。”妙玉说:“行啊,你看好哪个拿哪个。”宝马说:“依我看个个都好,个个都是妙玉。”女子笑了,说:“那当然,我这里样样都是精品。”男子也笑了,说:“那倒是,你就是妙玉,你就是最大的精品!”宝马的马屁拍得非常得顺溜,没有丝毫的痕迹,只是让妙玉的脸有些微微的红。

“这样吧,今天先要一个如意摆件,一个貔貅把件,两只羊脂手镯。”宝马说。“好的,我来给你打包。”妙玉十分轻快地转到屏风后面,拿了几个漂亮的包装盒,还有一卷包装绳。

妙玉将那玉器一件一件地包装好,捆紧,系牢,然后递给男子,男子接过来,又随手放在柜台上,问女子:“收现金还是刷卡?”妙玉说:“随便,现金刷卡都可以。”宝马说:“那还是现金吧,现金使用更方便。”女子抿嘴微微一笑,牙齿都未露出来,不留意是看不出来的,但宝马是看见的。

宝马遂从手包里掏出一沓红色老人头钞票,交给妙玉清点,结算,然后拿了包装好的玉器,转身就走,临出门,又回过头来跟妙玉打招呼:“我先回去试试,过几天再来。”妙玉抬起头来,说:“好的,欢迎再来。”宝马扬起拿着汽车钥匙的右手,摆了摆,就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上车了。妙玉站在门口,望着宝马车后面的两根排气管冒出淡蓝色的烟气,然后箭一般地驶离,绝尘而去。妙玉回到店里,低头抿嘴一笑:常言道三年开一单,一单养三年,看来还真是。妙玉开业以来,还没正儿八经开过单,妙玉心里正急呢,不知是什么风将这个开宝马的男人吹了过来,这单一开,妙玉就不急了,她心里开始有底。

妙玉继续坐到沙发上去看书。此时,她的眼睛在书本上,但她的心却不在书里,她的心随那辆宝马车在路上奔驰。妙玉在想,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一次买了那么多的玉器?有一连串的问号在妙玉的心里,没有打开。管他呢,他干什么的与我何干,他开他的宝马,我卖我的妙玉,他爱来就来吧。这么一想,妙玉的心平静下来,目光不再在书本上游离,而是开始在文字上走马。

宝马车在街上奔驰,跑得很快,遇上了紅灯,男子急踩了一脚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叫声。男子发现自己走神了,他没有想刚才买的玉器是什么,怎么样,他想的是那个卖给他玉器的女子,果然名不虚传,她真的是一个绝妙的女子,他见了一点儿也不陌生,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他就是想不起来,许是在梦中。男子摇了摇头,定了定神,发现绿灯亮了,踩一脚油门,车子很快跟了上去。

小区门口有一方不大的人工湖。平静的湖面上一只长嘴翠鸟俯着身体在飞,它的嘴巴飞快地触碰了水面,在湖面上兴起一圈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浅淡的波纹,很快,波纹就消失了。妙玉还像往常一样,每天上午九点过来开门营业,坐在沙发上看书,偶尔也出来跟那些带了孙子的奶奶们聊上几句,同那些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孩子们逗逗乐。妙玉的店里,很少有人光顾,她也习惯了这个局面,不急。我又不是卖白菜,干嘛要那么多的人来呀。妙玉心想。想到白菜,这个店里还真的有一棵白菜。不过,仅仅是真的有,而不是真的是白菜。这是一块玉,一块和田玉雕琢而成的大摆件,没有标价,是镇店之宝,若要标价,一定在十万以上。不论标不标价,这“白菜”是“来财”的吉祥之物,多少钱也不卖的。

可是,说不卖,偏偏有人要买。要买这“白菜”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几天之后,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又来了,进了妙玉的店里。“嗨,妙玉美女好,我又来了,还认识我吗?”宝马招呼妙玉。“你好,当然认识你,欢迎光临。”妙玉起身回应。“上次买的玉器很好,送了客户很受欢迎。”宝马说。“那当然,我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和田玉哦,说明你的客户是行家,识货。”妙玉说。“是哦,人家都是走南闯北的大老板,见过大世面的,什么货色没有见过啊。”宝马说。“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所打交道的人都是有识之士,说明你有品位啊。”妙玉笑言,抛了一个类似媚眼又不算媚眼的眼神,应该具备几分杀伤力的。因为,在这个城市最新新潮的女孩子当中流行这样一句口头禅:抛个媚眼砸死你!“美女老板,过奖了。”宝马的脸色竟也红了一下。宝马边说边看,目光落在了那个没有标价的“白菜”上面。“这个摆件不错,为什么没有标价呀?”宝马问。“这个是不卖的,只是自家摆设。”妙玉答。“我能看看吗?”宝马问。“当然可以。”妙玉拿了放在宝马面前,让他看。宝马捧起那棵“白菜”,从不同角度仔细欣赏。“真是一件宝物,质地温润、通透,雕工细腻、传神。”宝马抬起头来,对妙玉说:“这棵白菜和我有缘,我们一见如故了。能够成全我们吗?”妙玉摇摇头,说:“不能。”“为什么?”宝马不解地望着妙玉。“它是我老爸的爱物,也是我的镇店之宝。”妙玉解释道。“这样啊,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比如同你老爸商量商量。”宝马仍然不甘心。“商量倒是可以,只怕是不会有你所希望的结果。”妙玉说。“那可不一定,也许老爷子心软了,大手一挥,就行了。”宝马继续鼓动妙玉。“你才是你老爸的最爱,你的话他能不听?”宝马进一步鼓动。“那倒是,我可以回去问问看。不过我也得睁大眼睛看看人哦,否则会糟贱这件宝物的。”妙玉说。“放心吧,到了我手里与在你老爸手里一样,我会宠它爱它,用心来养它。”宝马说。妙玉笑了,便悄悄转移话题:“那是,玉要人养,玉也养人。”宝马也笑了,点点头。

随后,宝马又挑了几个小件,如上次那样,有如意,有貔貅,有胸挂,还有手镯,说是继续用来送人。妙玉给他一一装好,用包装绳系牢。宝马随即用现金付账。付完账,宝马抬头看着妙玉:“回去一定要跟老爷子说说哦,我等你回话呢。”妙玉点点头:“好的,一定问到。”“对了,我们能交换手机号码吗?问好了及时联系啊。”宝马看着妙玉,妙玉说:“可以呀,我的号码是188××××1520。”“好靓的号码,特别是我最喜欢的‘1520,非常好记,不用储存,我过耳不忘。”宝马说着,一脸的坏笑。妙玉也笑了。“我打一下,你就有我的号码了。”宝马说完,顺手打了妙玉的手机,响了。妙玉说:“号码有了。”宝马拿了玉器,转身出门,回头对妙玉说:“等你消息哦。”妙玉笑了,摆摆手。那男人还像上次一样,拉开车门,坐进去,门一关,车尾的排气管烟气一冒,车就跑了。妙玉从门外回到店里面,看看空洞了许多的柜台,莫名地笑了,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坐回沙发上继续看书。

晚上,回到家里,妙玉将这个顾客的情况向父母说了,特别告诉他爸爸,说这个顾客看上了那棵白菜,希望我们能成全他。爸爸听了,抬起头来,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摘下老花眼镜,说:“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吗?”妙玉摇摇头,说:“不知道。”爸爸说:“这个人我得见见。”妙玉一听,很惊讶:“你为什么要见,你怎么见?”“没关系,我能见到的,只要你告诉我他哪天还来。”爸爸说。“好的,下次再来我告诉你。”妙玉说。

“滴滴”。妙玉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短信了,不是别人,是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你好,在干嘛呢?”宝马问。“没干嘛,在家呢。”妙玉答。“让你问的话你可问了?”“问了啊。”“答应了?”“没有答应。”“否定了?”“没有否定。”“哦,谢天谢地,那还是有希望的。”“你怎么知道?”“感觉。”“男人也信感觉吗?”“那当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你。”“哪里?”“梦里。”“呵呵,你就贫吧。”“真的,没贫。”妙玉没有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接不上话了。那晚,妙玉半天睡不着觉,就像十五六岁那会儿,翻来覆去的,身上燥热。她的眼前老浮现那个开宝马车的男子,她觉得他虽然不是很年轻,但还是很帅气,有男人味道。男人说在梦里见过妙玉,妙玉想,今晚我能在梦里见到他吗?她想做个好梦,但还是在床上烙大饼。

第二天早上,妙玉起得很晚,赶到店里都快十点了。好在自己是老板,没人批评。打扫了店里的卫生,将那玻璃柜台擦得透亮,并将柜台里的几只水杯加满清水。那是用来增加空气湿度的,因为,玉,有水则润。忙完了这些,妙玉再烧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铁观音,方才回到那个沙发上,继续看她的时尚杂志。妙玉将手里的杂志翻来翻去,目光定不下来,心也定不下来。于是,她放下杂志,拿起手机,随意点击,仿佛在查找什么,点过又放下了。她喝了一口鐵观音,味道不比从前,觉得有点儿平,有点儿淡,不像以前那么香,那么酽。不喝了,放在茶几上,推开玻璃门,走到外面的小广场上,晒一会儿阳光,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然后,看着街道上一辆辆汽车来来往往,穿梭驶过。那模样仿佛在清点过往汽车的数量,她能数得过来吗?或许,并不是清点,是寻找,寻找一辆熟悉的车。好半天,毫无结果。

回到店里,继续看书。“滴滴——滴滴——”,手机响了,来信息了。妙玉立即拿起手机,迅速打开,急忙点击“信息”菜单。果然,是他的短信。“在干嘛?”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问。“在店里呢。”妙玉回答他。“今天我出差了,一个星期以后回来。”宝马说。“啊?你出差了?”妙玉感觉很意外,很突然,甚至有些不愿意。“是啊,早上走的。怎么了?你想我了?”宝马在文字后面附了一个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调皮表情。“美的你。”妙玉发过去,竟独自低头笑了。“得到了你的想,当然很美。”宝马说。“那你就继续美吧。”妙玉说。“我再美也没有你美呀!你是一块地地道道的妙玉哦,我的美人。”宝马转移了话题。“哪儿跟哪儿呀,净胡说。”妙玉的脸微微的红起来。“真的,遇见你是我的缘。”宝马说。“那你有多少缘啊?”妙玉牙齿咬住嘴唇,反问宝马。“有多少缘都不算缘,遇见你才是真正的缘。”宝马越说越到位,就差一层纸了,一点就破。“就你能说。”妙玉似乎是缴械了。“不说了,回来请你吃饭。”宝马就此打住,好像是欲纵故擒。“好啊,准备请我吃大餐?”妙玉在调侃中答应了邀请。“那当然。”宝马说。“出门在外要小心哦,多多保重!”发过了,妙玉自己都吓了一跳。“知道了,老婆大人。”宝马在文字后面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又在胡说。”妙玉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脸红。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妙玉还在床上,手机就“滴滴——滴滴——”的响了。妙玉急忙打开一看,原来是那个开宝马车的男人发来的短信:“妙玉美女,该起床了。”妙玉心里有点儿气,但更多的是有点儿喜:“大清早的,你自己不睡觉,还不许别人睡觉?”“呵呵,我还睡什么觉啊,我都到机场了,马上开车回家。”宝马说。“什么?你回来了?不是说一个星期以后回来吗?”接连三个问号,短信泄露了妙玉心里的惊喜。“对呀,我这不是急着赶回来吗?”宝马说。“那你急什么呀?”妙玉问他。“急着回来请你吃饭啊。”宝马说。“真的呀?”妙玉问。“当然真的呀,就今天晚上哦,可以吗?”宝马问。“我不知道,到晚上再说。”哪有什么不知道的,还有什么再说呢,妙玉这丫头耍了一个小小的滑头,有点儿酷,更有点儿矜持。“那就晚上见,我要开车了。”宝马走到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到了下午,妙玉的手机又响了,“滴滴——滴滴——”妙玉想都没想,就知道是他。打开一看,真的是他:“美女,今天能否早点儿下班?我五点钟来接你。”“好吧。”妙玉答应他了。接下来,妙玉锁门离开了店,来到了一个名叫“三六五天天漂亮”的美容美发店,做了个头发。做好之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自己不知不觉就笑了。站在她背后蓄着小胡须、扎着小辫子的发型师也笑了,不失时机的拍了一句马屁:“美女妹妹,你真的好漂亮,发型怎么做都好看。”妙玉抿嘴一笑,低声说:“谢谢你了。”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店里。才坐到沙发上,就听见了门外传来关车门的声音,扭头一看,那是辆宝马X6,是他来了。妙玉随即起身,跟他打了个招呼:“这么早啊,才四点半呢。”“心急啊,我还是昨天晚上吃的饭呢。”宝马说过,脸上有些坏坏的笑。“真的呀,那你一定饿坏了,我这儿有苹果呢,你先吃一个。”妙玉随手从茶几上的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并拿起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削了起来,三下两下,一个长长的苹果皮就从妙玉左手上挂了下来,落在茶几上,将一个削过皮的雪白的苹果瓤子递给了宝马。宝马接过那苹果瓤子,大口大口地咬,大声大声的嚼,连声说:“好甜,好香。”吃完了,随手抓起茶几上的苹果皮,连同手上的果核,一起放进了垃圾桶,咂吧着嘴巴,对妙玉说:“你的手艺真好,削水果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能力,你呀真的是心灵手巧。”妙玉红着脸说:“你净忽悠,我不信。”宝马一脸真诚地说:“我没忽悠,真的,能够遇到你,是某人的福气。”妙玉低头说:“你言重了。”“不说了,咱们该走了。”宝马提议,妙玉点点头,起身收拾店内玉器,将柜台上锁,然后锁上玻璃门,最后放下电动卷帘门,锁上。随即,宝马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让妙玉坐了进去,他自己從车头绕到左边,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车后面排气管一冒烟,车就跑了。

如此近距离的坐在一个车上,宝马和妙玉都有些局促,但宝马很快就随手上的方向盘左转右转调整到位。只有妙玉还有些不适应,目光一直盯着前挡风玻璃,毫不斜视。宝马打破僵局:“妙玉美女,今晚想吃点儿什么?”妙玉仍然目不斜视:“我随便,你定吧。”宝马坏笑:“女孩子不可以随便哦。”妙玉扭过头来,说:“我是客,你是主,客随主便,有错吗?”宝马轻轻点头:“那倒是,那就我来作主了,今晚我们去吃西餐吧。”“可以呀。”妙玉也乐意。

说话间,车就到了市中心繁华商业街,停到了万达广场的地下停车场。随后,他俩下车,乘电梯上了五楼雀巢咖啡厅,找了一个靠窗的小包间坐了下来,面对面。一名服务生微微颔首,走近来招呼:“哥哥,姐姐,晚上好,小弟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宝马抬头,征询妙玉意见:“喝点儿什么?晚上就不喝咖啡了吧。”妙玉点头:“是的,晚上不喝咖啡,来杯柠檬水吧。”“好,两杯柠檬水,一份香蕉苹果沙拉,两份牛排,七分熟,一份比萨,两杯干红葡萄酒。先上这些吧,吃了再点。”宝马一口气安排到位。很快,柠檬水和沙拉就上来了,妙玉拿起吸管,吸了一口柠檬水,说了句:“不错,很香。”宝马不用吸管,端起水杯,小呷了一口:“嗯,不错,很甜。”妙玉差点儿笑喷了:“哪来的甜呀?”宝马一脸坏笑:“美女有所不知,在下是心里甜蜜啊。”妙玉盯住宝马的眼睛:“真的吗?为什么甜?”“真的,和你在一起,不就是那句戏词唱的吗,夫妻恩爱苦也甜。”宝马的眼睛也牢牢地盯住妙玉,睁得大大的,亮亮的,甚至有点儿烫烫的。妙玉支撑不住了,脸红起来,头也低了下来。

接着,牛排上来了,红酒也上来了。宝马举起高脚玻璃杯,同妙玉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发出“当”一声十分清脆的声音。宝马说:“妙玉美女,为我们的玉缘干杯!”妙玉抿嘴一笑,略微喝了一小口。宝马却放下了杯子,并没喝酒,他解释说:“为了给妙玉美女当好司机,这杯酒我先存下,晚上回家再喝。”宝马给自己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妙玉觉得应该,点了点头。宝马左手操叉,右手操刀,切了一小块牛排,用叉子将牛肉送进嘴里,细嚼,对妙玉说:“不错,很嫩。你也尝尝吧。”妙玉也将刀叉操作起来,将牛肉切成小块,吃起来。宝马再次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妙玉的杯子,说:“好事成双,为我们的玉缘,不,是金玉良缘,干杯!”妙玉听了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找不出宝马言辞中太大的毛病,于是也就顺手碰杯,喝了一口。宝马放下杯子,看着妙玉,问了一句:“妙玉,可还记得,我嘱咐你的事?”“当然记得。”妙玉说。宝马又问:“结果如何?”妙玉说:“看你表现。老爷子说了,要见见你,见了才能定。”“那今晚就见可以吗?你能带我去你家吗?”宝马步步紧逼。妙玉说:“不用这么急吧,明天去店里见也可以呀。”宝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遂举起酒杯:“一言为定,明天早上店里见。”妙玉笑笑,点点头。

次日上午,妙玉还是正常时间到达店里,九点开门营业。她刚一进门,突然有人从背后将一束红色玫瑰花送到她的面前,她的整个人被面前的玫瑰花和背后的人包围起来了,不能向前,也不能退后,甚至连转身也不能。她就这样,足足待了一分钟,她定了定神,舒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宝马这才从她背后跳到面前:“早上好!”妙玉红着脸说:“被你这么一吓,还能好到哪儿去。”宝马一手将花瓶里原有的花枝抽出来,一手将手中的鲜花插进花瓶,然后,将原有的花枝拿到门外,放进垃圾桶里。宝马回到店里,帮着妙玉打扫卫生,将昨天收拾好的玉器一一摆放妥当。最后,他捧着那棵“白菜”仔细端详,久久不肯放下。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玻璃门,有意咳嗽了一声。妙玉叫了一声:“老爸,你怎么来了?”“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来店里看看宝贝女儿还不行吗?”老爷子同女儿调侃了一句。宝马这才回过神来,将那“白菜”放回原处,转身对老爷子点了点头,说了声:“伯父好!”老爷子也点了点头,指着沙发,叫宝马坐下,他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爷子抬眼看了看宝马,开门见山问:“听说年轻人对这棵‘白菜感兴趣?”宝马忙抬抬身子说:“是的,伯父,我好喜欢这棵‘白菜。”老爷子眯着眼睛笑了:“年轻人,你好眼光。不过,你知道它的价值吗?”宝马说:“我不知道。但凡真的喜欢,都是不会讨价还价的。”老爷子向宝马投以赞许的目光:“好,说得好,年轻人好气度!”“伯父多指教才好。”宝马顺势谦虚一把。“年轻人,我还想问你一句,你喜欢这‘白菜,是留给自己,还是待价而沽卖给别人?”老爷子目光直视宝马。宝马不慌不忙,回答老爷子:“不会卖的,给多少钱也不会卖。自己留着,或者是送给比我更懂得它的人。”“好,好,果然是个懂玉的人。”老爷子再次投以赞许的目光,起身告辞:“我走了,剩下的我就不管了,你们聊吧。”宝马随即起身,到门外送行:“伯父,我开了车来,送你回家吧。”老爷子回头摆摆手:“谢谢了,年轻人,不用送的,我退休在家,没有事,随便走走。”

宝马回到店里,看着妙玉说:“我刚才是不是好紧张?”妙玉看着宝马:“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宝马笑笑:“是的,其实伯父很慈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厉。”妙玉说:“那你就错了,你是我的顾客,他对你严厉什么?”宝马有点儿尴尬:“难道仅仅是顾客?”妙玉问他:“你还想是什么?”宝马一脸坏笑:“今天不说了,先就顾客吧,该成交了,说个数字吧,再加几个小件,我一路买回去。”妙玉说:“价格都说过了,你自己看吧。”宝马一击双掌:“那好,成交!”这次结账没用现金,刷了银行卡。这单生意成交后,妙玉的货柜里几乎空了,没有多少东西了。宝马拿到了他心爱的“白菜”,如获至宝。他捧起“白菜”,抬起来,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感觉是那样的细腻、温润,完全不像是一块没有体温的石头,像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肌肤。宝马抬起头来,看看妙玉:“我是否夺人之爱了?我觉得这‘白菜的主人不该是我,它太高贵了,我应该将它送到同样高贵的人手中。”妙玉说:“你买到手了,就随便你送给你的哪个客户了。”宝马一脸坏笑:“我要走了,后会有期。”说完,双手拎着大大小小几个包装盒,出了店门,走到车旁,打开后备厢,将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朝店里摆了摆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就将车子开走了。

宝马离开以后,妙玉看着空空的货柜,心里也空荡了许多。她在想,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说话怪怪的,但她又偏偏爱听那些怪怪的话。再想到老爷子刚才那神情,那哪里是会顾客,那分明是相姑爷嘛。想到这里,妙玉的脸就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晚上回家,刚一进门,老妈就将妙玉拉到一旁,轻言细语地说:“都谈好了?”“谈好了,已经成交了。”妙玉轻描淡写的回答老妈。老妈一阵惊愕,将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形,半天归不了位。妙玉一看老妈的表情,有些不解:“怎么了?”“还问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自己作主,给办了?”老妈责怪妙玉。妙玉还是不明白:“是啊,感觉合适了,不就成交嘛。”老爷子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惹得老妈更加生气:“你个死老头子,你高兴个啥,女儿定了终身大事都不跟我们说,你还有脸笑!”这下,妙玉明白了,娘儿俩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妙玉一跺脚:“妈,你说的什么呀?我说的是那棵‘白菜成交了,卖了。你呀,真讨厌。”“是这样啊,我料想你也不会。都是你这个老不正经惹的祸,说话说半截。”老妈狠狠的剜了老爷子一眼。

“滴滴——滴滴——”妙玉的手机响了,来短信了。老爷子白了女儿一眼:“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妙玉不睬老爷子,低头去看手机,还真让老爷子说中了,真的是他来的短信:“‘白菜真好,是一块难得的宝玉。不过,最难得的不是它,是你,你才是最难得的妙玉!”妙玉看着,脸就红了。老爷子看着女儿的表情,心里乐滋滋的,朝着他的老太婆撇了撇嘴,示意她去看她女儿。对老两口的神情交流,妙玉全然不知,她埋头在手机上,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食指在触屏上写写画画:“你好大的胃口哦,要了我老爸老妈的一个宝贝了,还要另外一个宝贝?”很快他就回了:“玉石并不是宝贝,只有妙玉才是宝贝!”妙玉的脸又一次刷地红了,她在手机上再一次写写画画:“讨厌你。”

早上,妙玉起得很早,她想统计一下,看看需要去进点儿什么货。于是八点钟就到了店里,开始对所有存货进行盘点。才点了几件,一个黑影幽灵一般闪了进来,把妙玉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宝马。“大清早的,你想吓死人啊?”妙玉埋怨道。“我有那么可怕吗?”宝马偏过头去,问妙玉。“差不多的。”妙玉说着,又低头干活。“别忙碌了,这些我全都要了。”宝马拉开妙玉的双手,让她到沙发上坐下。妙玉不解:“你要那么多干嘛?”“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要干嘛?”宝马反问妙玉,妙玉一时间回不上话了。

宝马自己动手,将剩下的玉器装盒,打包。然后,按价付款。做完这一切,妙玉有些茫然,她觉得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实际上,她也无事可做了。宝马一手提了玉器包装,一手拉着妙玉,说:“走吧,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妙玉不解:“去哪儿呀?”“到了你就知道。”宝马说完,帮着锁了店门,一起上了他的汽車。

汽车开往城市西边,在蜀山脚下一个叫翠湖的水边小区停了下来。这个小区,名叫山水玫瑰园,正好体现了它背靠蜀山、面对翠湖这个依山傍水的特点。下了车,妙玉既是万分疑惑,又感心旷神怡。以前她只听说过,这个城市还有这样一处人间仙境,今天却真的到了。宝马从车头转过来,站在妙玉的身边,一起望着眼前微风拂柳、乳燕低飞、波澜不惊的翠湖。宝马侧过脸,以征询的口气问妙玉:“怎么样,喜欢这个地方吗?”妙玉点点头,没有说话。宝马接着说:“玉,出于山,润于水。所以,玉,离不开山水。我想给玉找一个可以寄托的地方,就选择了这里,不知是对还是错。走吧,我们进去看看。”说着,一手提了玉器,一手牵了妙玉,走进楼宇,在十九层下了电梯,开门,走进了1901东边第一户。

这是一套刚刚装修好的新房,面积约二百平方,大平层阔宅,南边可览整个翠湖,北面蜀山清晰可见。房子装修精致,甚至有点儿奢华,一间大大的书房里,摆放了两排花梨木的博物架,那棵“白菜”赫然置身其上,还有那些来自妙玉店里的把件、挂件、手镯等等,一样不落地摆在架上,完全就是将那个名叫“妙玉”的店铺搬到了这个十九层楼上来了。妙玉见了,一下子蒙了,一股热血直奔头顶,她甚至感到有些晕乎,不知眼前是真还是梦。“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买了送人的吗?”妙玉大惑不解。宝马一脸坏笑:“这么好的东西,我为什么要送人?就该自己留着,陪伴自己一辈子。”妙玉听了,脸红,低头。宝马顺势搂过妙玉的双肩,将妙玉拥抱在怀里。

妙玉轻轻推开宝马,将一个小小的绣花拳头抵在宝马的胸口上:“你真傻。”宝马再次揽过妙玉,紧紧拥抱,并轻吻了妙玉的鼻尖,抬起头来:“你才是一个小小的傻瓜!”

从此以后,那间名为“妙玉”的珠宝店关门了。后来贴上了“转让”的字条。再后来,有人在门头上打起了“早点”的招牌。

王张应:男。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安徽文学》《诗歌月刊》《绿风诗刊》及《金融时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两百多篇(首),著有诗集《感情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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