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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普通的伤害事件

2015-05-30老匪

阳光 2015年2期
关键词:屯里春桃老婆

老匪

道弯屯的这个凌晨,起初还是相当宁静的,就像书里写的一样,天刚蒙蒙亮,一两处袅袅炊烟随着微风轻轻摇摆,谁家的小狗偶尔轻吠两声,稚嫩的声音显得有些轻飘,公鸡们也是躲在鸡舍里伸着脖子懒散地啼叫的,所以,咯哦哦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遥远。

可是,这种宁静突然被一阵吵架声打破了。

韦巴石昨晚玉米酒喝的有点儿多,所以,他也是被吵才惊醒的。他一听,是老婆的声音,便赶紧爬起来,跑进厨房打盆水匆匆洗了把脸,就往大门跑。

瘦小的巴石站在大门口往吵闹处一看,原来在房屋右边的菜地里,自己老婆正在和韦猛的老婆争吵,女儿春桃也站在地边紧张地看着。

韦猛和韦巴石是邻居,还是高中同学,而且俩人语文还是当年班里最好的,但關系一直不好。两家之间隔着那块菜地。

菜地是巴石家的,有十米宽,巴石老早就说要留做宅基地,建三间房,每间内空三米,再加上墙,算勉强够宽,还有点儿嫌窄小了。现在住的老房子只有两间,而且前后纵深不够,堂屋显得局促。

但是,已经建成了六间三层半楼房的韦猛,却想在屋两边各建一个车库,而且要建宽一点儿,这一边呢就想占入巴石家的地一米多。韦猛曾经过来跟巴石商量过,说是出钱买,但巴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于是韦猛的老婆就开始算计那块地,这女人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她不断地以蚕食的方法,一点儿一点儿地移动地边当标志的石头;巴石的老婆则密切关注着地边的那一条界线,每有一点儿移动,她又将石头移了回去。于是战争就不可避免的经常爆发。

今早战争的导火索比以前都大,他们已经打了两根柱,拉上线,撒了石灰粉,白白的一条线就那样霸道地划在巴石家的地里。

看这情况,巴石知道今天的事情轻易不得善终,于是走下石阶,到地里蹲着,慢慢地卷纸烟。但,听着韦猛老婆不讲道理的恶毒的语言,手有些颤抖。

原来今天是个建造吉日,韦猛家想挖地基,下第一块基石。

老早,韦猛那两个虎背熊腰的儿子——二十三岁的韦金相和他二十岁的弟弟韦金将就撒石灰粉画线;巴石老婆起得早,就看到了,她就站到那地边,叫他们不要在她的地里撒石灰粉,叫他们拔掉那两根木桩。但人家不拔,照旧撒石灰。韦猛的老婆却冒出来,在那里叉着腰开骂,她说这边的地本来就是她家的,是巴石的老婆一点儿一点儿地占过去的,现在他们家要重新要回来,这叫回归大陆。韦猛的老婆在屯里一贯霸道,没人敢惹她,这也许是因为韦猛有两个砖厂一个木材厂,还在镇上开着个酒楼,而且经常见他带干部到酒楼或回家喝酒,就连背枪穿制服的也经常来呢,他在屯里算是有财有势的人物,甚至在全乡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远远地,有几个人在旁观,但绝对不会有人过来帮韦巴石家讲话的,屯里人都不想得罪韦猛家。

春桃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和母亲站到一起开骂,只站在地边。她听着金相妈恶毒的咒骂和看着金相金将两兄弟的狂妄,心情是越来越激动,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那肯定就会跑上去把那线儿扯断,把那木桩拔掉扔得远远的,如果有人阻拦就狠狠地打他们。

也许是已经到了吉时,韦金相和韦金将不理两个女人的对骂,他们找来锄头,就准备开挖了。

这时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蹲在地里抽烟一言不发的韦巴石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狠狠地扔掉烟蒂,冲上去一把就扯断了那根浅红的棉线,然后又冲到地头拔掉了一根木桩。

春桃心里感到一阵强大的快感,她替父亲骄傲,父亲终于实现了她的想法,她想,如果在乡中学读书的弟弟韦家盛在家的话,他也会冲上去的,虽然他刚刚十四岁。

可是,就在巴石转回头想跑到另一边拔另一根的时候,金将大骂一声:“打死你!”就跳过来一下将巴石推倒在地,金相也跳上来了。

巴石老婆一见,就想跑过去帮自己的男人,但韦猛的老婆早跳上来,和她撕扯上了。

一个额头光光的脑袋从金相家的窗口伸出来望了望,又缩了回去。原来今天是开基的吉日,韦猛也回来了。但那脑袋缩回去后再没见伸出来。

春桃看到瘦小的父亲被两个年轻小伙子摁倒在地,再也不顾自己是女儿身,也跳进地里朝父亲跑去,她要救自己的父亲,但才伸出手,就被金将抓住手臂狠狠一甩,便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春桃发疯地爬起来,扑过去挥起小拳头狠揍金将,金将扭过头来,穷凶极恶地骂一声:“找死!”抓住她,朝她小腿就狠狠踢一脚,然后又一甩,春桃又跌倒了。春桃感到小腿骨头好像断裂了一般的疼痛,她想爬起来,但挣扎了几次还是起不来。

巴石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摔倒,还被狠狠踢一脚再也不见爬起来,当即也发疯了,他奋力一挣,挥起拳头揍向金将,但只打得一拳,马上就被金将摁倒在地,随即拳打脚踢;一边的金相随手捡起地上的锄头,恶狠狠地向巴石的左臂砸去。

巴石感到左臂一震,他惊恐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停手停手……”这时屯里墙角处有人喊,然后歪歪斜斜地跑出一个人来。

这是队长杠爷,他跑近扶起瘦弱的巴石,摸着那条垂吊的左胳膊上看看下看看,猛拍大腿:“哎呀,打断了打断了……幸好只是骨头断,没有外伤口,不然流多了血要搞死人呢。这怎么得了,都是乡里乡亲嘛,哪样搞得像敌人一样?古人都说了嘛‘远亲不如近邻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杠爷又歪脑袋对金将和金相说:“你们也不要挖了,我是队长,这事我得向上面汇报。”杠爷说着就掏手机打电话。杠爷先打村党支书,回答说正在县里开会,明天才回来,再打村主任,答说我刚好骑摩托来你们队,差不多到了。

不一会儿,村主任骑着摩托车突突突地赶到了,他笑呵呵地说昨晚我就感觉今早得到这里来一趟,鬼!原来你们是打架了,唔,果然是命运上天就安排好了的。你们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韦猛老婆抢先说今天是我们下地基的大吉日,几个月前就找先生选好日子的,被巴石家的这一闹,都把吉兆冲走了,他们得给我们家红包讨回吉利才行,开工吉日闹成这样,以后这个家难住了。

巴石痛得嘴角歪斜,直抽冷气不说话,他老婆早已满眼泪水,断断续续地述说了事情经过。

村主任听完后大手一挥说找几个群众代表过来,这事容易解决。杠爷歪歪斜斜地往屯里跑,不一会儿找得五六个老头子来,说年轻人都跑广东打工去了,就一些老头子在家了。

村主任先问杠爷,说这块地的边界到底在哪里呢,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杠爷吭哧了一会儿,说自己这个队长也是刚刚当了半年,现在年轻人差不多跑光了,队长没人当,是每年春节抽签轮流当队长的,上级每月发三十块钱当个样子而已,现在的队长不像大集体时那么讲得话那么风光或开会或跑这儿跑那儿但工分却是最高的,就因为自己是新队长,对于队里的事情也搞不大清楚,比如这块地的边界,我确实是不知道详细情况的。说完就蹲到那里卷他的纸烟。

再问那几个刚来的老头子,也都支支吾吾说这地是大集体时就已经分到各家的自留菜地,当年分菜地时,是队长会计出纳记分员排水员仓库管理员等等几个队干比较清楚,他们真的无法证明什么。然而,当年的队干大多已经过世了,会计还活着,刚才也被杠爷拉来了,他瞄了瞄边界线,然后慢吞吞地说,各家的地也有很多块的,分的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时间又过了几十年,确实是记不清了,这种田地边界,根本没有图纸,一般都是各家之间相互默契着认定的,旁人不好肯定啊。

其实,远的田地不讲,这种屯里近房屋的菜地,大家常年来来往往,老人们还是基本掌握个大概的,但韦猛家不是个善茬,惹不起,有事不比无事好,很多历史事实已经证明了的,而且有的人儿孙还在韦猛家厂子里做工领工资呢,不好得罪的,他们各有各的想法,最终结果是没人敢出来讲事实真相!

最后村主任大手一挥,当场拍板,边界无法确定,属于民事纠纷,以后我们村部再向鄉政府报告,根据相关政策协商解决!这人伤了,还是先到医院治疗吧。

韦巴石躺在病床上,满是皱纹的瘦削的脸上一片痛苦、阴沉。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有五个人进来了。

巴石一看,第一个是肥胖的韦猛,第二个不认识,第三个是个警察,第四个也不认识,跟在后面的是村里的党支书。

韦猛走到床前,将一袋苹果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躬身看了看巴石缠着白纱布的左臂,说:“石哥,我来晚了。只怪我昨天不在家,不然,我哪能让那俩小子乱来。”

巴石没吭声。

韦猛又说:“这是乡里的覃副乡长,这是派出所的卢所长,这是乡里的处纠办主任,我们村的党支书也来了,他们说来看望你老哥子。”

巴石没吭声,还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们。他从已经发生了的许多事情中知道,自己跟这些人讲理没有用,因为韦猛和他们都是老熟人,都是他们一伙的,他觉得韦猛的势力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乡长和所长都跟他进来了,一般的乡人打架,这种身份的人是不出面的。韦猛是有千万家财的老板,在这小地方,已经是了不起响当当的人物。

韦猛的祖坟还没有衰败!巴石心里忽然这样想,摇了摇头。

韦猛说完就让到一边,副乡长便靠上前来,说他是管治安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很痛心,已经要求派出所从严处理,而且你的医药费由韦老板全包等等;副乡长说完,卢所长也靠近前,说已经叫韦金相和韦金将到派出所了,要处理!要罚款!那个处纠主任没说什么,只是一人劲地烧烟;最后党支书也说了话,大意是虽然那块地界线挪来挪去的,已经弄得模糊不清了,闹点儿纠纷是正常的,但打伤人就不对了等等。

韦巴石始终闭着眼睛,没答腔。一帮人说了一阵,也就走了。

病房里回归平静。

巴石有了尿胀的感觉,正想起来,这时,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一会儿,韦猛又进来了,这次是他一个人,进来后,他转身掩上了门。

韦猛从桌边拉来一张椅子,坐到床前,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掏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点燃。巴石见过这种烟盒,人们说这种烟一包五六十块,他从来没得抽过。

韦猛狠狠抽了两口,吐出烟圈,然后眯着眼睛盯着巴石,说:“石哥,其实昨天我在家。我头晚就交待他们,如果你胆敢阻拦,就打断你的腿。你运气好,一忙,他们只打断了你的胳膊!”

巴石没有回答,他也眯眼睛盯着韦猛,先是盯他翕动的嘴巴,然后盯他红润光滑的额头。这个人跟他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那时候这人还很弱势,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后来的许多事实证明,原来那只是一只还没长大的狼。

“你祖坟没有衰败。”今天还没说过一句话的巴石,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你的气色还这么好,没有一点儿衰落之相。”

“我早已经知道。”韦猛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我那座最大祖坟的后面,是你打上了‘钉龙桩,而且灌进了狗血,在一个半夜。那夜晚下着细雨,你以为自己神出鬼没。但是,有人偶然看到了,当夜就告诉我了,我给了他五百块钱。”

巴石眼光下移,盯着韦猛的眼睛,说:“你爷爷当年是赌棍流氓一个,横行乡里,贪得无厌,后来他遭到报应。你爸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到你,却又恢复老祖的本性。这么多年,你是怎样发起来的,你自己清楚!我是想让你祖坟衰败些,让你收敛些。这样……也是为民造福。”

韦猛长长地吐出烟气,烟圈直接喷往巴石的脸,说:“我老祖很聪明,那大坟,只是个假坟。不知有多少人去破它了,呵呵呵——”说完,韦猛大笑。

巴石感到一股辛辣刺入心肺,他吭吭地咳嗽起来。

“我决定跟你玩儿到底!你也见过猫玩儿老鼠的游戏吧?那个很好玩儿!”韦猛将光亮的脑袋压低了一些,轻声说,“在屯里,让我两个儿子打你;到街上,也有人打你!打伤打断了,我出医药费!医好了,再打。打人者要罚款,我也包了。我有钱!”

巴石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白纱布吊在胸前的左臂,说:“我懂得,这个你做得到。前年你强买砖厂旁边覃老爹的大土坡,他起初不答应,在街头被烂仔们打得半死,后来卖给你了;你昌盛木材厂的秘书卢大菊的男朋友,也挨人打跑了……”

“这事你不知道,卢大菊并不爱那个男人。我们还是说我们的事。春桃的小腿,这次没断,只在村里的卫生室打了几针,抹了点儿药。下一次,就难估计了。”韦猛微笑着说,然后又深吸一口烟,随即浓重的烟雾喷薄而出。

巴石将脸转过一边,右手从枕头边拿起塑料烟袋儿,颤抖着手卷起纸烟,不再说话。

突然,室门被猛敲几下,然后被推开,探进个穿白大褂医生的脑袋来,说:“喂,十三号床的,有人送一个打架受伤的娃仔到大门口,说可能是你儿子,你过来看看是不是?”

韦巴石扭头一看,见是一个白色的活动担架,心里就停跳了两秒,赶紧丢掉还没卷好的纸烟,单手一撑艰难地下床,跑向门口。

果然是刚十四岁还在乡中学读初中的儿子韦家盛,只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上嘴唇肿得老高,嘴角还有一丝血迹;衣服裤子沾满了灰尘,右脚光着,沾满尘土,左脚的解放鞋差点儿脱落,也沾了许多泥巴。韦巴石知道自己最害怕的预感已经变成了现实,他颤抖着声音问儿子:“家盛,你这是……”

韦家盛一看到父亲,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他用劲地想支撑着坐起来:“爸,我上街买牙膏……有人说我踩了他的脚,一喊,就上来几个操外地口音的年轻仔打我踢我……爸……爸……我身子到处都疼,我起不了……”

“你躺着吧……”韦巴石摁了摁儿子的肩头,然后用满是老茧的右手轻轻擦拭着儿子的眼泪,他的下巴不自觉地磨了两下,腮帮凸显有力的咬肌,“都是爸无能,让你受苦……这事,爸帮你讨回公道!”

“哦,真的是你儿子啊,那你就交钱吧,这个可能要住几天院的。唉,现在的娃仔啊就是爱惹事爱打架。”旁边的医生一听,赶紧说,“按院里规定,交了钱才能定床位才能下药的。先在走廊里等一下吧。”

韦巴石没回答,他慢慢转回自己的病床,坐下,眼睛红红的。

韦猛叹了一口气,说:“唉,这种事,派出所都没办法,这种小烂仔往往一帮人拳打脚踢几下就跑了,沒法找。我们村下来的娃仔,平时最好不要到街上乱逛,这年头街道很乱。当然,躲在学校里也不是很安全,围墙不高,也经常有人爬进去闹事!”

巴石心头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盯着韦猛的眼睛。

良久,巴石的眼光下移,盯着韦猛那个有几圈肥肉的富态的脖颈。

韦猛看到,韦巴石的脸色一红一白地变化着。

良久,巴石说:“我知道,我斗不过你的。这样吧,那地,按你原来给的价,我卖给你,等下儿你先垫钱让他们给我娃仔治疗。我今晚就回家,这胳膊已经放了药打了夹子,没事。明早,你带上钱,带到屯西头我的那个牛棚里;我带去卖地的协议和印泥。你不要问为什么是在那里,我只是不想让家人看见那个场面……那个……按手印的场面。”

韦猛一拍大腿,大笑着回答:“好好好!你早该这样,不是为你,是为了老婆和儿女。”

次日,道弯屯,天刚蒙蒙亮。“吱呀”两声,瘦小的韦巴石佝偻着身子走出大门,他大声地咳嗽了几下,然后就蹒跚着往屯西头走。他左臂被白纱带吊在胸前,右手背在身后,手中提着个小塑料薄膜袋,里面似乎是纸张之类的小东西。

刚走几步,巴石又停住了,他转回身子,看自己的房屋,他就那么定定地凝视着,像一尊雕像。

两分钟后,他摇摇头,猛然转回身,大步向屯西头走去。

不一会儿,韦猛家红色的大门也打开,脑壳光亮的韦猛叼着烟,背着双手也往屯西去了。

“吱呀”一声韦巴石家的门再次打开,巴石老婆走出来,她左右望望,然后疑惑地盯着屯西头那个摇晃的肥胖背影出神,不一会儿跑进屋里喊,“春桃春桃……”

韦猛走进牛棚时,看到瘦小的巴石蹲在那里卷纸烟,他迟疑了一下,就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上去,说:“不用卷那个了,来一支这种的。”

巴石没接,继续低头卷烟。韦猛也就收回手,自己点上了。巴石也啪啪地打响了火机。

韦猛吐了一口烟雾,说:“协议书写好了吧,我看看。”

巴石也吐了口长长的烟气,站起来,说:“那个别忙。我先跟你说个事。这个牛棚,很久以前是你们家的,后来变成我家的了。”

韦猛说:“是的。所以,你们家是欠我家的,全屯人很多都欠我家的,呵呵。”

巴石继续说:“当年,你爷爷在这个牛棚被人砍死!为什么被人砍死,你应当知道的。为什么你还走你爷爷的路?”

韦猛奇怪地瞄了巴石一眼,说:“当年我爷爷不幸,肯定是哪个对头作的恶!可惜当年天下正乱,没人下来查这事,我爷爷冤死了!我爸总怀疑跟你爷爷有关,不过,以前……世事沧桑,这事一直沉着。”

“你爷爷就是我爷爷的死对头,你爷死后,我爷爷也下落不明。有人说他上山为匪了,有人说他可能帮你爷爷打架也被人砍死丢掉了,也有人说,他可能出山当兵了……反正,再不见我爷爷了。”

韦猛没接腔,他奇怪地盯着巴石,这家伙今早怎么提这个话题?

巴石继续说:“我没办法,我真的已经没办法了。”巴石说着走向门口,“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我们走的都是爷爷的路。”

巴石走到门后,从石缝里掏出一把刀。这是一把当地屠夫专用的剔骨刀,一种双刃刀,一边的刀口很像斧头,砍肉砍骨,另一边刀口只有两指宽,剔骨头的缝隙。这刀已经长年吃饱油脂,毫无锈迹,刀柄暗黑,刀口还是那么惨白,透着一股阴森的凉气。这种刀坚韧锋利,猪骨狗骨牛骨不管什么骨,猛砍下去,势不可挡。

巴石这时脸色变得红红的,眼睛也已经血红,他狠狠盯着韦猛,恶恶地说:“这刀是我爷爷留下的,这刀,就是砍你爷爷的刀。”

巴石说着,一步一步地走向韦猛,下巴慢慢地磨着,腮帮的咬肌一凸一凸:“没办法,我已经走投无路,你……你也已经走投无路……”

韦猛平时觉得巴石瘦弱无力,可这时他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藏着一种恐怖的力量,他不自觉地后退了。

巴石盯着韦猛脸上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表情,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家盛,我的儿子,今天爸爸为你讨公道……”

韦猛被这狞笑惊吓,向后大跨一步,脚后跟碰到了一块石头,便猝然倒地,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啊——”

瘦小灵活的韦巴石猛然一跃,便骑在了韦猛的身上,右手一挥,冷森的剔骨刀高高地举起来。

突然,牛棚外传来惊恐万状的尖叫:“爸——”

“春桃他爸——”

老 匪:本名谭志斌,毛南族,广西环江县人。广西作协会员,曾在《广西文学》《南方文学》《辽河》《北极光》及报纸副刊发表过小说散文。出版有长篇通俗历史《世界征服者——成吉思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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