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器
2015-05-30刘康佳
刘康佳
神器
“妖怪,你别跑了!”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手脚并用地爬上悬崖,口中还在大口喘气,气势却不弱。早在悬崖上等得不耐烦的地烈蛇朝青衣男子吐了吐蛇信子,眼中竟流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情感。青衣男子见到那熟悉的鄙视眼神,心中一阵怒火,他发誓,他一定要把这条不知好歹的臭蛇宰了,扒皮抽筋,炖十全蛇补汤。不知何时一位美丽的女子出现在他身边,女子暗叹了一口气。
“你除了有神位以外,还有哪里像个神了?没有神庙没有供奉,穷得吃不起饭,没有神应有的矜持,被支使着做一些小事儿,甚至连一个尊号都没有,还连累自己的神器……”但这些话,镜是不会说出口的,她怕伤了那个男人的心。
没有感受到身边女子的幽怨,愤怒中的墨封双手飞快地绞结运功,一缕白光在额头亮起:“初始为吾,献汝之身……锻魔之器,筑吾之魂……镜器,降临!”
名为镜的美丽女子化为七彩流光的短刀,停在墨封的右手上。墨封一声呼啸,暴风流云斩下,风云为之变色。看着地烈蛇眼中的惊讶和恐惧,墨封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小样儿,知道爷的厉害了吧。”
不出意料,地烈蛇庞大的身体被斩成了数段,墨封手中的镜也重新化为美丽的女子,只不过不再高贵典雅,而是浑身狼狈,雪白的衫裙上沾染了不少血,腥臭的血。
镜忍无可忍:“主公……”墨封正在大笑,冷不丁听到有人唤他,一眼看去,却见自家神器一脸怒气,心想不妙,便打算开溜。但镜并没有放过他,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你又不洗手,又把那么脏的东西弄到我身上,这可是我最后一套干净的衣服了!”一阵风雨过后,墨封鼻青脸肿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地上。
镜看着贴在地上的没出息的自己的主公,一股不悦之情汹涌而出,自己当初怎么就被这个男人给忽悠来了呢?忽悠来也就罢了,天天干一些累死人的小事儿……这也就罢了,可恶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老不洗手……
“墨封,我不想再当你的神器了。墨封,你是我第一个主公,但是……但是……”镜忽然很想哭。这些日子的风餐露宿,她已经受够了。
男人停止了颤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镜似乎从墨封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狠厉,但稍纵即逝,令人感到不真实。墨封轻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看了镜一眼,以右手食指和中指为剑,开始吟唱令咒:“吾二人缘分尽此……吾赐汝之名,散!”半隐在镜领口的符咒随着墨封的吟唱渐渐消散。镜还愣着,墨封竟然真的还她自由身!
“去找个好一点的神庙,你是我用过的神器,没有人可以怠慢我用过的神器。”墨封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声线冷冽如泉。
镜就站在原地看墨封走远,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没喘上来。
日已近黄昏。墨封跷着二郎腿躺在树尖上,嘴里叼着一根芦苇叶,感叹着自己的命运悲惨。
“嗞嗞嗞嗞……”
墨封转过脸去,一张超大号蛇脸出现在面前,墨封甚至在那两颗大大的竖眼里看见了身后红艳如火的残阳像朱砂般晕染了天边,化开了时间。墨封猛地跳起,和前来寻仇的母蛇对视。母蛇被那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眨眨眼,再眨眨眼,墨封竟消失了。
“哥现在手无寸铁,好男不跟女斗!”墨封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母蛇很没骨气地晕了。气的。
帝·释·天
“唯真,”轻靠在榻上的高贵男子将身子支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收你吗?要知道有天君在……”男子轻笑,轻抿一口茶,“恐怕这九十九重天,能留你的就只有我释神了,至于其他人么,怕是不敢与天君作对的。”华服男子将茶杯放下。唯真强装镇定,却怕得冷汗一身。
释神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女子,突然捂着肚子笑倒在锦榻上。“唯真,不,还是叫你镜吧。”他喘了口气,“镜,你记住,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让你对他下跪,连天君也不可以,你,只可以对着那个男人行礼,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炸得镜的脑袋嗡嗡作响。“那个人,是墨封吗?怎么会……”镜不能再言语。
释神将镜扶起:“镜,要知道,凡器之上是神器,而经由那个男人打造的器,是凌驾于一切神器之上的‘名器,你有睥睨凡俦的资本,就不要对任何人弯下你的膝盖。你坐下来,听我慢慢给你讲。”
释神坐回不知用多少珠宝美玉堆砌起的宝座,举起那耗费了不知多少工匠心血的七彩琉璃壶,猛喝一口,继续讲道:“三百万年前,父神用沧念劈开混沌,挂上日月。正在天地重整之际,魔族来犯,父神为保神界安全,竟拼得以身化作天罡护住九十九重天,留下我们六个他养大的孩子继承其遗愿。帝君,也就是你主公墨封,是我们之中最沉稳的,像哥哥一般看着我们五个。又过了五十万年,我们才将天地整顿得过得去了,可万万没料到,我们败给了一个从未想到过的敌人。”
“谁?”镜不自禁地问出声。
“贪念。”释神将头后仰,镜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有贪就有恶,有恶就得有遏制恶的人。镜,神也不是万能的,谁也无法阻止贪念的蔓延,帝君,也不能。对付那些滥用神力的渣滓没有有效的法子。那时还没有‘天君这个位子,但贪念却先于‘天君而起。因为贪念的日益蔓延,天地乱得比父神整治之前还要厉害。帝君下了狠心,要以暴制暴,于是,锻造了一批格外强大的神器,也就是名器。可是‘贪念缠身的人,神总也杀不完。镜,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帝君真可怕。”
释神眼中透出一股悲凉,忽而转为狠厉。“随着帝君凶名而起的还有‘天君这个人人爱抢夺的称谓,而在贪念附体的人看来,帝君竟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没有人再敢靠近帝君,神也不敢,帝君身边就只剩下了那些名器,陪着他走过日月荒凉。一百万年前,帝君回家,手里提着给名器们的烧鸡野味,可是,名器们都被天君……”释神喘了好几口气才停下,继续说道,“我第一次看见帝君那么生气,冲上九十九重天杀红了眼,可是帝君再强,毕竟也只是赤手空拳。最后帝君重伤不敌倒在了不周山,父神陨落的地方。即使是那样,帝君也没用其他的武器。眼看着帝君就要落入‘贪欲集团的荼毒之中,父神用最后的力量保住了帝君,也使天君忌惮,退了兵,可是,帝君已经伤了元气……”
“释神,为什么?”镜低垂着头,一片片晶莹落下,沾湿了地面,“为什么这个故事中没有你?”
释神听得这话,手上一哆嗦,好不容易才稳住了七彩琉璃壶,面色却飞快地苍白下去,近乎透明。镜从来没有见过释神这般样子,在镜的印象中,释神一直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
正在这时,屋外有人报:“主公,帝君来了。”
恨别离
镜红着眼睛出去时,看见门口那个男人的肩上骑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虎头虎脑的,很可爱。小男孩用白胖的小手揪着墨封的头发,玩得哈哈大笑,墨封小心地扶着,脸上是从不曾有过的暖意。镜的灵觉告诉她,那个孩子也是名器。“他终于彻底不要我了吗?”镜悲凉地笑笑,她甚至还妄想墨封是回来接她的。
“释,我要走了,镜留给你,替我好好守着天下。”墨封的声音轻飘飘的竟似有一丝解脱的轻逸,全然不似以前那般玩世不恭。“帝君,其实你不必……”释艰难地逼出几字,却被墨封抬手止下。镜觉得,墨封那一抬手,霸气自生,可定山河。“他们已经发现他了,我们还能躲到哪里?再说了,我总有法子不让他死的。”墨封也不看他人,径自逗弄着白胖小子,眉目间尽是柔情。“这就是你当年拼死保下的名器?”“嗯。”
“我要骑马!”那个白胖小子嘟着嘴,神色傲然,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帝君弯下身子将胖小子举过背,让他稳稳当当地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瞬间又恢复成了镜认识的轻佻模样。“小子,可坐好了!”胖小子发出了一声欢呼。两人渐行渐远。
释神眼中多了一抹迷离。
神灭
镜在园子里浇花,忽然飘下大雪,她往门外看去,释手里抱着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半大孩子,满身浴血地走了进来。镜冲过去才看到那孩子的脸。是,那个孩子。“你怎么了?”镜小心地问。
释神半晌才回:“天君率人围攻,为了保住这孩子,墨封把神位和父神加持的封印都传给了他,墨封替这孩子挡了最后一击,灰飞烟灭了。”
“嘭!”一声,镜手中的水壶掉在了地上,几秒静默,镜猛然扑上去一阵扑打。“那你呢?那你去干吗了!怎么能让他……让他……”镜坐倒在地。
“镜,天君是我亲兄长。”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释神一生的气力。
归来
“镜。”一个少年黑发高束,挺着背立在窗前。“当年,帝君留下的名器其实不只我们两个,还有一个,现在,是天君的武器,她身上还刻着帝君的符咒,我们去把它抹掉。”少年的声音不带一丝色彩。
“好。”
“镜,你要记住,你才是帝君最用心锻造的刀。”
镜冷艳一笑,风华绝代。
(指导教师:陈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