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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原来如此

2015-05-30赵艳东

作文新天地(高中版) 2015年3期
关键词:烧饼高三

赵艳东

人在高三,就像人生在世。

十个手指头都有长有短,所以人生也有苦有乐有喜有忧,有豪情万丈有心急如焚,有白驹过隙有度日如年,有天昏地暗有柳暗花明……

我的对于人生的重大感触,几乎就是从高三开始的。

许多年前,一个省二十多万考生只有五六万人能考上大学(含专科),那个时候上高中“五年规划”“八年抗战”绝不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曾有一个出身农家而十分刻苦要强的学长,参加了四次高考未成功,愤怒地剁掉了一根手指。那个滴血的画面,没有亲见,但想象得出。那是几代农家子弟读书跳龙门的缩影。

我算幸运的,复读了一次顺利过关。看结果,平平常常、干瘪冰冷;看过程,展开一个又一个煎熬的日夜,就能看出那里面的汗、那里面的血。

一只墨水瓶的盒子

在那大约两年的日子里,害怕卷面造成的无谓的失分,有意识地练钢笔字。为什么不买圆珠笔呢?因为那时候买圆珠笔的成本要比买墨水高。所以经常买墨水,每次都买英雄牌的蓝黑墨水,一瓶大概能用一个多月。教材、教辅众多而轮番使用,不太容易固定,相对的墨水瓶盒子倒是比较固定,而且比较醒目,正好用来写时间表。新墨水买来,盒子外面四周都有广告画没法写字,于是就利用盒子8厘米长6厘米宽的盖子,盖子内侧可以写字,虽然纸质粗糙,颜色像白纸湿了水的灰白。那么一小块地方,是我生活的浓缩。

上面大致分了几个阶段:早6:15—6:45政治,7:10—7:30英语;午12:30—12:50练字(语文背诵),12:50—13:10午睡;晚9:20—10:00作业,10:15—11:00数学,11:10—12:00随笔、历史、英语。

其余时间,除了老师做主的上课,就是吃饭和睡觉。那时候教室的灯完全由我们学生做主,想开到几点就几点。所以,这个表格规定的时间通常不能严格遵守的就是最后一个时间。但通常不会太晚,保证在凌晨1点以前回宿舍,简单洗漱,沉沉睡去。

这里面还有一些时间很散碎而没有一一注明,就是课间零敲碎打背单词。

那两年肯定不是每一天都如此,但大多数日子都是这样。

一书包烧饼干粮

农家子弟,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那时候吃饭,在家里可以放心吃饱,出门在外花钱吃饭却舍不得,因为每一分钱都是血是汗。每个星期回家都要带点饭钱,看那几天父母干活挣的多少,拿10到15块。他们两三个人合伙装一拖拉机煤,一铁锹一铁锹,从地面上撩起甩到车厢里。起初,车厢门打开,离地一米五的样子;装一半合上车门,就是两米的样子;再后来加一圈矮板,两米三的样子;到最后车厢中间高高隆起,应该在两米五左右。这样一车通常八到十二吨,有时十五块有时二十块,两三个人平分。我知道那十块十五块的分量,所以,花钱买饭也很仔细。

每个星期回家,就是回家享受吃饭。周日傍晚出门前,母亲总特地烤十多个烧饼。我的书包没放几本书,主要是装烧饼的。先使劲吃饱,然后带十来个烧饼一点咸菜骑自行车出门。

烧饼就放在我的课桌里,我精心布置了课桌抽屉的空间。书本整齐码放,像一道围墙围出一个房间;拿更整齐的常用的书作大门,便于开关遮挡与取用。遮挡主要是怕人看见,不好意思;但往往上课时间,相对安静的时候,有烧饼的香气飘逸出来,能听到同学抽鼻子闻嗅的声音。这时,就装作什么也没闻到,什么也没听见。

烧饼一般要吃到星期四。早晚买一碗玉米粥,搁一个烧饼,配咸菜吃。中饭基本靠食堂,如果中饭吃汤面,不太饱,再掰半个烧饼填填。天气冷的时候,烧饼也就冷点硬点,放三四天没有问题;天气热的时候,两天烧饼就生斑长毛了。那时候,恋恋不舍地抠掉那些霉斑,抹去那些青白的毛,然后大口撕咬,脸上一条一条的肌肉鼓起涌动,像水面波浪翻滚。

有时,烧饼吃完了,食堂里的饭菜恰逢质好价贵,于是就不吃饭,到街上花一块钱买五个馒头,吃得很饱,只是有点干,有点噎。

一次吹捧的报应

因为在报纸上发表了两篇散文,想拓宽一下文体,写写新闻消息。距离高考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学校食堂明显比往常干净一些,不光一些积在角落里的剩饭剩菜得到清理,甚至连仅有的三四张供站着吃饭用的又老又脏的课桌都清洗一新。所以,看在眼里,就把事件大致情形说明一下,写了一段消息稿子。没承想,一个星期后报纸上还登了,只是把说明的文字删除剩下一句话新闻:天气炎热,疾病多发,某某中学大力做好学生食堂的卫生工作,解决师生实际生活问题,赢得师生好评。还好,依然用笔名,不然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不久食堂又恢复了往日的面貌。

大概是报应吧,就在消息登出的日子拉肚子了,开始不觉得怎么样,毕竟农家子弟,农民的传统是不到病得干不了活走不了路吃不下饭,基本上不会去医院的。谁知,头两天是往厕所跑的次数多,第三天,几乎是住在厕所了。当时的厕所是一排十多个蹲位,粪池露天,冬天几十米外就臭气飘飘,何况收麦子的大热天。

肚子拉空了,就开始拉血了。危急时刻,一位兄弟骑自行车走二十多里去我家报信,二叔借了村里的车把我接回去。在我们家二里外的小医院里输液打针吃药,把相关的药用遍了,效果不明显。

医生说,恶性肠炎,办法都用过了,要么转院,要么回家等吧。于是自己走一段,母亲背一段,回家等。母亲不死心,找偏方,罂粟壳煮水喝也没见效果。后来又打听到一个偏方:一两红糖、一两白糖、一两白酒,酒点着把糖烧熔化,然后冲开水喝下。说来神奇,不知道是前面药物已经积累得差不多了还是怎么,只一服喝下,立竿见影。

这么病了一个多星期,干脆不去学校了,在家里自己复习半个多月。高考前一天到学校集合,老师同学见了说我像挑衣服的竹竿,可以当风筝放了。

一墙之隔的声音

复读那一年,换到二中。分数还可以,所以学费只收了一百块,借着这股好风,大学学费也每年一百块。记得大学第一篇作文是自我介绍,说到复读这一年的时候用四个字概括而老师特别用波浪线表肯定。哪四个字?风雨如晦。

到第二次高考的时候跟木头人差不多了,跟以前的同学见面都只是点头而已。进考场就像进教室,在一门考试时,十分清晰地听到脑袋里“嘎嘣”一声响,跟闹钟发条拧断的声音十分相似。那个声音是一个转折点,以前看东西很快就能记住,但从此,记忆力退化得厉害。

当然,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结果。这个过程里,记忆最深的要算听了一年的与宿舍一墙之隔的声音:“秃噜噜噜噜,吱吱吱……”

那是工地里最突出的振动棒的声音。每次正式震动之前,总会有一段渐入佳境的前奏。

那时二中正好要全面改造,旧的房舍拆除,高大明亮的教学楼正要一截一截地往高里蹿。但不同于庄稼在黑夜里嘎巴嘎巴的拔节声,大楼工地是从早到晚而且是夜以继日地“拔节”。那“拔节声”不光响彻校园,而且穿透力极强,门窗根本阻挡不了,被子蒙头也无济于事,因为那工地跟我们宿舍挨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五六米宽的路。

每天,我们都在教室里尽力待到最晚,因为教室离工地稍微远些,有几十米远,又隔了一座楼。但终究要回到宿舍睡觉,门窗关上,被子蒙着,仍然挡不住振动棒那迷人的声音。后来干脆失眠,困得要命,却睡不着;累得要死,却休息不成。每天晚上都这样煎熬,有时忍不住拿头撞床。

那时,无力改变什么。时间久了,竟然可以在那些振动棒不倦工作的深夜,支起耳朵细听起来。

这些磨难,都熬过来了,大概正因为熬过来了,我才敢回忆它,审视它。就像攀到山顶的人,愿意俯视来时的崎岖;像有大成就的人,曾经的挫折苦难都变成金灿灿的成功钥匙。所以,像炸药成功引爆就是弹药,没有引爆就是臭炮哑炮;像烧到100℃沸腾了就是开水,差一度就只能算热水;像一段湿柴,没有好好燃烧就冒烟、呛人,烘干了再燃烧就是好燃料。

苦难的价值,全在于有没有用成功来点燃。

而人在高三,就像人生在世;人生在世,也如人在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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