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中的中国传统生态意蕴
2015-05-30付东博
摘要 梭罗的《瓦尔登湖》一书中处处流淌着中国文化意蕴,其中引用了许多儒家思想,与道家思想也有很多不谋而合之处。本文探讨了《瓦尔登湖》与儒家和道家两种学派之间的相似之处,并从简朴的生活方式和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两个方面进行了比较分析。
关键词:亨利·大卫·梭罗 《瓦尔登湖》 中国传统生态文化
人类与自然之间一直是相互斗争又相互依存的关系,而生态文化正是人类在与自然的相处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种意识形态、价值取向和行为准则,其精髓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共同发展。中国传统生态文化思想的核心类似于现在所讲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种天人关系是各家各派探讨的主题,其中又以儒家和道家为代表。而这两家学派的思想又被世界各地的人所推崇,美国著名的散文家和思想家亨利·大卫·梭罗就是其中之一。
梭罗对中国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他的一生也一直在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批判物质主义和资本主义。1845年,梭罗独自一人生活在瓦尔登湖畔的小木屋里,随后于1854年创作了举世闻名的《瓦尔登湖》一书。这部作品记录了他与自然相处的各种细节,其中的一些观点与中国传统生态意蕴不谋而合。
一 《瓦尔登湖》中的儒家意蕴
梭罗在《瓦尔登湖》一书中引用了《四书》中的十条儒家名言,而且他的思想也与儒家思想中的一些观点非常契合。
1 《瓦尔登湖》中的儒家“天人合一”思想
儒家思想对待自然是一种顺从的态度,目标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立足点是天、地、人,这种自然本体思想主张自然与人之间相通、相类的统一。儒家文化中,人与自然万物是共生共处的和谐关系。“事各顺於名,名各顺於天。天人之际,合而为一。”儒家基本思想中把自然和人视为统一的整体,认为“天”是自然的天,人是自然的人,二者同属自然,价值指向就是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梭罗认为,人类就该融入自然、回归自然。在19世纪中叶的美国,人们为了快速发展经济而大规模开发改造自然。这种行为的最终结果就是破坏自然,这种发展也是以牺牲自然为代价的。在梭罗的思想中,為满足自身发展的需求而对自然进行过度开发是一种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人和自然万物一样,是属于自然的,而不是自然的主宰者。大自然养育了人类,人更应该保护自然。在《瓦尔登湖》中,梭罗提出,人类应该用真心去体验大自然的美。他认为融入自然,把自然万物看作是自己的朋友,一起和平共处,是非常愉快的生活方式。“我和一株山毛榉或一株黄杨,或松林中的一个旧相识,是定了约会时间的。”(徐迟,2004)。所以,他会不辞辛劳,在寒冬腊月步行十英里去赴约。
在《瓦尔登湖》中,梭罗把自然和存在物看作是一个整体。而对人类,他说:“人类只有从我持的角度看问题,前景才是无限广阔的。宇宙不是一个有很多镜子让人类只看到自我的小房间,人类只属于哲学的一种历史现象。宇宙之大远不至于仅为人类提供住所。”这里,他强调了自然的整体性和人与自然之间的共鸣。
2 《瓦尔登湖》中的儒家“仁民爱物”思想
儒家文化认为应尊重生命,即遵循仁爱万物的生态伦理原则。“仁爱万物”的思想由孔子提出,他主张将适用于人际关系的“仁”、“爱人”等道德原则推广到自然万物中,并把人对待自然的态度作为一种评判善恶的标准。而荀子则认为,“万物各得其和而生,各得其养而成”,即万物人类应该对自然万物施予“仁”,从“爱人”向爱物扩展,把人类之间的关怀推广到整个生态环境中,以生态伦理来约束人类对自然万物的行为。人类只有爱护生态资源,才能确立与生态资源共生的生命价值观。
在梭罗的时代,生态伦理学还未出现,但他十分热爱生命。在《瓦尔登湖》中就有类似“生命共同体”的概念出现。梭罗把田鼠看作他的兄弟,让其在屋下做窝,把自己的面包分给田鼠;知更鸟住在他屋侧的松树上;鼹鼠在寒冷的冬天住在他的地窖里,吃他的土豆;野兔也来吃他的土豆皮。在梭罗的眼中,自然万物都那么可爱可亲。自然中的动物植物都是他的朋友,“能跟大自然作伴是如此甜蜜,如此受惠”,“屋子周围的每一个声音和景象都有着无穷尽无边际的友爱”。他把自己看做大自然中的普通一员,对自然充满感激和尊敬之情:
“大自然不可描写的纯洁和恩惠,他们永远提供这么多的健康,这么多的欢乐!对我们人类这样地同情,难道我们不该与土地息息相通吗?我自己不也是一部分绿叶和青菜上的泥土吗?”
这和儒家的“仁民爱物”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梭罗教我们要体察外物,有一颗悲悯和体恤的心。
3 《瓦尔登湖》中的儒家“取用有节”思想
儒家文化认为,人应该按照大自然的节奏来安排自己的行为,节制自己的欲望,不能过分索取,这就是儒家的“取用有节,物尽其用”的思想。当年齐景公曾向孔子问政,孔子就提出了“政在节财”的思想。而荀子在战国时期又进一步发展了这一思想,提出强本节用的主张,崇尚节俭,反对浪费。虽然“政在节财”主要适用于政治和经济,但客观上也有保护自然的意义。
在梭罗生活的时代,科学技术快速发展,人类对自然的开发利用也愈演愈烈,人们享受着牺牲环境所带来的物质满足感。人们不再敬畏自然,开始把自己当成自然的主宰者。梭罗写到:
“我第一次划船在瓦尔登湖上的时候,它四周完全给浓密而高大的松树和橡树围起,有些山凹中,葡萄藤爬过了湖边的树,形成了一些凉亭,船只可以在下面通过。可是,自从我离开这湖岸之后,砍伐木材的人竟大砍大伐起来了。从此要有许多年不可能在林间的甬道上徜徉了。不可能从这样的森林中偶见湖水了,我的缪斯女神如果沉默了,她是情有可原的。森林已被砍伐,怎能希望鸣禽歌唱?”
火车的发明促进了铁路的修筑事业,大量木材被需要。梭罗家乡康科德镇,尤其是瓦尔登湖区的森林被大量砍伐。
《瓦尔登湖》还记载了人们在冬天来瓦尔登湖瓦取用冰块的事。梭罗为此写道:“他剥去了瓦尔登湖的唯一的外衣,不,剥去了它的皮。”这种控诉的语气表达了梭罗对人类过度开采行为的厌恶。
儒家的一些思想与梭罗的思想很多方面不谋而合,弥漫在《瓦尔登湖》整部作品中。梭罗在《瓦尔登湖》中一直强调降低物质需求,追求内心的宁静,敬畏大自然,这与儒家的修身养性观念也能产生共鸣。可见,梭罗十分赞同儒家学说对人生的指导作用,他的思想与儒家文化有许多相似之处。
二 《瓦尔登湖》中的道家意蕴
虽然没有资料记载梭罗接触过道家文化,但其作品中却流露出很强的道家意蕴。梭罗的特立独行与庄子十分相似,《瓦尔登湖》与老子的《道德经》也有相似之处。梭罗追求的回归自然,简化物质的生活与老庄哲学的出发点是一致的,都是帮助人类走出困境,追求内心的宁静和精神的解脱。
1 简朴的生活方式
梭罗和老庄都崇尚简朴的生活方式。他们都认为,物质与精神不可兼得,他们选择精神上的富有,提倡返璞归真,追求精神充实的生活。老子认为,人类社会的问题都归根于人类本身无休止的欲望,如果能摒弃欲望,抵制物质的诱惑,就会获得心灵上的平静。梭罗也认识到人类对物质的追求导致了精神贫乏的生活。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分析了人类的物质需求,并把其简化为衣、食、住、燃料四种。他认为很多物质都是不需要的,梭罗不喝茶,不喝咖啡,不喝牛奶,不吃鲜肉。他说:“一个安心的人,即使生活在济贫院里,也会像在皇宫中一样,生活得心满意足而充满愉快。”人类对物质的追求侵蚀了生活本身,这样人们迟早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活过。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生活的两年,是为了找出物质在人类生活中应占的位置。通过这样一种物质贫乏而精神充实的生活实验,最终他发现人类所需要的基本物质都是大自然给予的。人类根本不需要用多余的钱去买多余的东西,通过简化物质生活就会获得更多的快乐。他在日记中写道:“世上有两种简单,一种是近乎愚昧的简单,另一种是明智的的简单。智者的生活方式,是外在简单而内涵丰富,野人的生活方式则是内外都简单。”
梭罗和老子都認为人类应该如婴孩一样,天真、纯净。《道德经》第十二章提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老子的思维是圣人只需要得到基本的物质需要,能够延续生命就可以。人应该减少欲望,清静无为。庄子的思想与此相似。他住在穷苦的山村,曾经卖过草鞋谋生。
梭罗和庄子都重视用生活实践来诠释思想,他们都亲自实践了这种物质简朴而精神富裕的生活。
2 人与自然和谐共处
梭罗一生追求与自然的和谐共处,这与道家的“天人合一”境界十分相似。梭罗说:“为了宁静的而成功的生活,我们必须和宇宙合而为一。”庄子则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生活与我国古代的隐士类似,通过寄情于山水,来得到精神层面的提升。
梭罗走进自然,在大自然中体验超验真理,升华精神。《瓦尔登湖》可以看做是梭罗畅游大自然的手册。通过在瓦尔登湖畔的林中散步,梭罗融入自然,体会了健康的生活方式,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庄子,这位被誉为“生态学创立之前的生态学家”,心中也充满了对自然万物的喜爱之情。《庄子》一书中涉及多种动物、植物、无生命物象和虚拟的神性物象。他曾表达过“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以及“人与天一也”的思想,阐述了天地万物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内在关系,肯定了道家所主张的宇宙万物一体的整体观思想。庄子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生活,感受与自然合为一体的感觉。
梭罗把自然看成一个生命体,而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道家也强调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鼓励人类回归自然。在自然中沉淀自己,可以净化人类的内心世界。
梭罗《瓦尔登湖》中的思想与老庄的一些思想不谋而合,虽然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度,但是他们倡导的简朴的生活方式和在自然中升华自我的观念对后世都是宝贵的精神遗产。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感受到了梭罗的《瓦尔登湖》与我国传统生态文化的一些共鸣之处。他们对自然的尊敬,对万物的热爱,反对繁杂的物质生活,反对过度开发和利用自然,在当今的社会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梭罗,徐迟译:《瓦尔登湖》,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
[2] 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新世界出版社,2004年版。
[3] 王诺:《欧美生态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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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东博,吉林艺术学院公共基础部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