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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立勃小说的悲剧意识和美学特质

2015-05-30李爱红

作家·下半月 2015年3期
关键词:悲剧意识

摘要 董立勃是新世纪以来新疆文学的代表作家,在新疆文学萧条时期,他以《白豆》《米香》《清白》等多部小说重新为新疆文学的创作打入了一剂强心针。董立勃的小说多从“兵团”体制对人们精神的挟制与命运的牵扯角度切入,这种体制本身所具有的悲剧特质使董立勃笔下的小说世界也呈现出了无法避免的悲剧意味,而小说中悲剧意识的传达也体现了作者对于自然的讴歌以及人情、人性美的呼唤。

关键词:董立勃 悲剧意识 美学特质

新疆文学曾在20世80年代获得了丰硕的成果,出现了诸如王蒙、周涛、刘亮程等汉族作家,他们怀着饱满的热情对新疆进行了独特的文学书写,同时,当地少数民族作家也在当时的文坛大放光彩。进入20世纪90年代,新疆文学的热度陷入冷寂,一度呈现出调敝的景象,直到新世纪,黄立勃以《白豆》《米香》《清白》等多部小说重新为新疆文学的创作打入了一剂强心针。黄立勃对于新疆的观照,多从“兵团”体制对人们精神的挟制与命运的牵扯角度切入,这种体制渗透进了当地人的婚恋习俗、价值取向中。“兵团”体制本身所具有的悲剧特质使董立勃笔下的小说世界呈现出了无法避免的悲剧意味。而小说中悲剧意识的传达也体现了作者对于自然的讴歌以及人情、人性美的呼唤。

一 董立勃小说的悲剧意识

“下野地”是董立勃笔下爱情故事的发生地,地处新疆戈壁,十分偏远。新疆解放后,一大批老兵响应国家号召来到这里垦荒、建设。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为光荣的“集体主义理想”聚在了一起。但是,董立勃却有意避开了这一宏大叙事主题,而是将“兵团”体制政治环境下的下野地普通人的欲望纳入笔端,充满了悲剧性。作者关注的人物,不过是些普普通通的男男女女,对于这些小人物的关注,尤其是对女性命运的关注,使小说被晕染了一层悲悯的人文情怀。

1 悲剧的多重文化视野

董立勃小说中的悲剧性呈现出多重的文化视野,涵盖了政治因素、战争心理、男权文化等,这些因素共同支撑起了小说的悲剧意蕴和作者的人文思考。

首先,政治因素。“下野地”是一个政治性极强的地理空间,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婚恋风俗都要受到时代政治的制约,这也成为董立勃小说叙述的大背景和大环境。20世经50年代,受国家号召,一批热血青年奔赴新疆垦荒建设,“下野地”成为宏大主题下的一个现实存在。而政治权力也成为这里的绝对权威,影响和控制着人们的生活与思想,政治权力成为这里别有意味的存在,它属于“组织”,却并不代表每个普通成员,其体现的是掌权者的意志。作家将故事聚焦在这个特殊空间——下野地,其目的是对人性进行多元阐释,展现普通人在“社会”中的生存、生活问题,而非“兵团”军事体制下的男女性事和日常生活,“组织”、“集体”、“权力”对于个人的压制才是作者的观照点。

其次,战争文化心理。在董立勃的小说中,新疆兵团由战争时代带来的文化心理仍然影响着其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甚至婚姻。在小说中,笔者看到,兵团的士兵们对于他们的“队长”“连长”们几乎都是无条件服从的,这里所谓的“队长”“连长”代表的是权力,是无上的权力。例如,《那个中午》,男人们都相中了青子,但是谁都没有选择她,因为他们将她留给了仍未婚娶的连长。但连长也因为连里还有很多人没有成亲,便也没娶青子,可却将青子认为迟早是他的。直到青子与禹伟相恋,连长变得愤怒至极,拥有“权力”的连长以调查到的禹伟有政治问题而不让青子与他结婚,而是把青子嫁给了愚蠢的大牛。“连长”在这里是掌权者,他以自己手中的权力通过“组织”的名义将挑战他权威的人进行惩治,“组织”为权力者提供了一个为所欲为的空间和冠冕堂皇的借口。再如,《冻土》中五个男人因无意间看到没有穿衣服的叶子而被杜干部以“组织”的名义严厉惩罚,而如此严厉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们看的是杜干部相中的女人的身子,惩罚他们正是杜干部在维护自己作为男人和权力者的权威,这五个男人在权力面前没有辩解,而是绝对服从。这些都是战争文化心理影响下酿成的悲剧,在强大的“组织”面前,普通人的话语权丧失,个人几乎完全失去了自我。

最后,男尊女卑的男权文化。董立勃将男权文化这个久而远之的话题亦毫不回避地纳入到了悲剧文化观照视野。例如,《米香》中的宋兰被老谢强暴后却委屈地嫁给了这个毁掉她的人。再如,《风吹草低》中的小姨和《白豆》中的白豆,都被人强暴,社会舆论非但没有同情她们俩,反而谴责被害者。可见,男权思想在下野的根深蒂固。

2 悲剧的体制权力呈现

悲剧在董立勃的小说中如何表现?他多是通过兵团体制中的权力或以“组织”为名义的权力实施达到对个人的“施暴”。这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女性的婚恋被“组织”统摄,成为权力或者说男性权力的祭品。她们的婚姻不是自由选择,而是被“组织化”了,成为政治选择的结果,情感被置于无关紧要的地位,权力才是最主要的角斗资本。例如,《白豆》中马营长与胡铁争夺白豆,马营长自觉胜券在握,原因就是他手中握有的权力。在下野地这个地方,男性只要获得“组织”认可,便可获得自己想要的女性,或者直接用性来逼迫女性嫁给自己,但是女性却不能以同样的方式获得自己的心仪男性。如《米香》中,米香在许明深受打击时用自己的身体和爱温暖了他,但后来许明却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了米香,米香大受打击,彻底沦落。

其次,男性在“组织”权力面前的桎梏。“组织”权力对于人的压迫不仅针对女性,也同样适用于男性,男性同样承受着来自“组织权力”的限制。在下野地,男權获得女性一则靠权力,二则靠身体力量强暴女性,而这两种方式也成为权力者与弱势群体的区别所在。《白豆》中,老杨、老胡、马营长对于白豆归属的争夺战就是一场权力争夺战,权力者拥有最高话语权,而无权利者只能通过身体暴力来挑战权力者的权威,老杨通过霸占了白豆的身体让马营长受辱,也让自己的心理获得某种满足。在下野地这片男权文化的土壤里,男性之间的权力也存在着等级,造成了男性在权力面前的各种限制。

董立勃小说中军事制度下的“权力场”,使女性与男性都存在于不同的桎梏中。在这种制度下,悲剧无法避免,人甚至可能走向异化,就像《米香》中的许明,在权力与爱情面前,他最终背叛了米香,直接导致了米香的自我放逐;再有《马刀与箫》中的肖营长依然是为了权力,公然允许宋领强暴了雪儿,导致雪儿自缢而亡。在权力、爱情、婚姻面前,男性往往选择权力。可见,“组织”权力不仅控制着人们的现实生活,甚至連人的思想和灵魂都被侵蚀了。

二 董立勃小说的美学特质

董立勃的小说中虽然充满了悲剧意蕴,但正是这些充满悲悯情怀的书写使其小说呈现出独特的美学特质。

首先,对大自然的赞美。董立勃的笔下,新疆的自然之美充满了一种独特风韵。例如,《骚动的下野地》中,荒原上的大风、太阳、沙漠、天山皆悉入笔下,呈现出一派豪迈、壮阔的塞外风光。再如,《白豆》中,作者描写了新疆的沙漠景观,如大海,但却是金黄色的,想象奇特,而且也让人多了一份亲切感。另外,这篇小说中,作者还写到了下野地的春天,他将下野地比作一个老女人,正等待着“春雨”将她洗净,这样老女人就会变成一个“漂亮年轻的姑娘了”,调皮而亲切。在许多文本中,自然往往是作为故事背景而被叙述,但在董立勃的笔下,自然似乎成为了小说的主人公,它拥有如人一样的性格、灵魂与思想。这样的一种书写,使董立勃的西部小说呈现出了一种雄浑深厚的美学风貌。

其次,对人情人性之美的赞颂。“下野地”是抚育董立勃成长的“沃土”,对他而言,这里代表着的是血肉相连、无法割舍的母子之情。董立勃小说中所叙述的都是由下野地发生的故事改编而成的,也许正是源于对养育之地的眷念和温情,他笔下的人物都流露出了美好的人情人性,无论他们遭遇怎样的命途,其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都没有随磨难而泯灭。例如,《白豆》中的主人公白豆,她在整个恋爱和婚姻中都是受害者,命途坎坷,但是她美好的内心却并没有因为这些伤害而变质,尤其当她遭遇强暴后,她仍然以积极的姿态生活着,以坚强的内心面对着来自周围的流言蜚语,她没有在灾难面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她以善良与坦荡、坚强与毅力面对着来自生活的磨难。当白豆所爱的人胡铁遭受冤屈,向她施暴的是老杨时,她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替胡铁平反伸冤,而不是首先为自己讨一个说法。白豆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善良与单纯,是作者对女性,甚至是对人类人性之美的希冀与理想。再如,《青树》中青树的丈夫在胡杨林被惨遭杀害后,她并没有改嫁,而是开始一个人经营客栈,同时也主动肩负起了护林人的责任,目的就是希望找出凶手,替夫报仇。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青树并没有被打倒,她坚强地负担起自己的生活,她经营客栈,从来老少不欺,童叟不诓,诚信经营。青树后来居然爱上了杀夫仇人,但她仍然践行了自己当年的誓言,亲手将凶手送进了监狱。青树身上体现出了女性敢爱敢恨又善良美好的人性。董立勃对于人性之美的书写,正源于他对养育他的土地的深深热爱。

再次,对性爱之美的肯定。在西部小说中,爱情往往是与人的肉欲紧紧相联的。但在董立勃的新疆小说中,男女性爱被赋予了最原始的生命力,成为一种自然的审美对象。所以,当我们阅读时,不会觉得污秽,感受到的是人类充满野性和灵性的自然结合。董立勃的书写多涉及日常生活,从他饱蘸男性柔情的笔下我们能感受到他对于小说人物的浓浓温情,尤其在男女情事方面,他将性爱描写得极富诗意,传达出一种含蓄的温情。例如,小说《白豆》中描写了白豆和胡铁之间的性爱,直接描写性的话语并不多,但充满比喻、映衬、暗示的诗化语言让读者细腻地感受到了二人之间完美、动人的性爱。再如,《那个中午》中描写了青子与禹伟之间的恋爱故事,其中也描写了他们之间的性爱,但以“麦草垛外面的那场大雨”和“麦草垛里边的雨”的对比来隐喻,使男女女人公之间的性爱充满了原始性,如同自然界的雨一样,自然真淳。董立勃对于人最本能的原始性爱的肯定与讴歌,其实是在呼唤人最本真、最真淳的东西,同时也是对“兵团”政治体制以及其权力话语对人性钳制的对抗。

综上,董立勃的小说展现了新疆兵团背景下的下野地普通人的生活,这里是一个别有意味的政治空间,人们的爱情、婚姻都被来自“组织”的权力钳制,这里并没有绝对的恶人,但悲剧却一次次地发生着。在对悲剧多层次的叙写中,展现了作者本人悲悯的人文情怀,而也正是这种充满人文情怀的悲剧意识,使其小说呈现出了独特的美学特质,即对自然、人性、人情、性爱之美的热情讴歌与赞美。

参考文献:

[1] 朱光潜:《悲剧心理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

[2] 董立勃:《我的文学路》,《小说评论》,2006年第5期。

[3] 董立勃:《我和我的小说(创作谈)》,《红豆》,2005年第4期。

[4] 张静:《董立勃谈人生》,中国西部文化网,2004年12月10日。

[5] 罗四鸰:《董立勃:西部小说可成流派》,中国作家网,2008年8月22日。http://www.chinawriter.com.cn/2008/2008-08-22/45849.html.

[6] 丁燕:《冰凉的温暖——董立勃创作风格论》,《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5期。

(李爱红,平顶山学院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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