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美国黑暗类犯罪题材电视剧的思考
2016-12-17石烁
摘要:英文“Crime Show”直译过来为“罪案剧”,这种罪案剧与香港的经典电影类型“警匪片”如出一辙,有着相同的叙事角度与结构方法,即讲述以警察、侦探为代表的正义力量,抓捕罪犯、战胜邪恶的故事。这种剧集一般会渲染正与反的二元对立,通过正义一方维护社会秩序和法律尊严的行为,塑造具有强烈英雄主义的主人公。“因此,绝大多数美国罪案剧都以英雄叙事作为其最主要的叙事策略”[1]。由苗棣、赵长军所著的《论通俗文化:美国电视剧类型分析》一书中,对犯罪题材电视剧是这样解释的:“任何一部犯罪剧实际上是讲反犯罪故事的电视剧,同各式犯罪进行斗争的斗士们,靠着自己的机智最终查出真凶,维护社会秩序和法律的尊严”[2]。
近些年,美国荧幕上的犯罪题材电视剧有所变化,兴起了一批以犯罪人为主要叙事角色的黑暗类犯罪题材电视剧,例如《越狱》、《绝命毒师》、《冰雪暴》等。把这些以犯罪人为主观视角的电视剧作为文本,对于我们了解美国这一阶段的文化精神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本我”情绪体验;存在主义;悲剧意识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6)11-0207-02
与传统的警匪片、刑侦剧有所不同,黑暗类犯罪题材电视剧在叙事层面更倾向于描写小人物在犯罪前后的心理历程变化、展现犯罪人如何逃脱追捕、侥幸逃生的场面,让观众在观看过程中完成情感和理智、个性和秩序、自由和专制、人性和非人性的宣战与斗争。
在这种以正义对邪恶、黑暗对光明的经典命题中,由罪恶、错误一方为主要叙事视角的影视作品并不是“新生儿”,而是由来已久,例如1972年由派拉蒙影业公司出品的影片《教父》系列就曾风靡一时。从电影《教父》到电视剧《绝命毒师》,美国犯罪题材影视作品完成了一个由高富帅犯罪到小人物犯罪的草根化、平民化之路。
电视剧《绝命毒师》主要讲述了一个50岁的老男人,每日除了担任无聊的化学教学工作之外还要打两份零工来负担一个由40岁高龄孕妇和轻度脑瘫儿子组成的家庭,这样一个在物质上窘迫、精神上被无视的、处于中年危机的主角,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之后,利用自己超凡的化学知识制造毒品,一方面成为世界顶级毒王、一方面走向毁灭的传奇故事。
《冰雪暴》则讲述了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保险推销员,在家里被老婆瞧不起,在外面受到老同学欺负,然后杀死自己的老婆,开始走上犯罪之路的故事。
从《绝命毒师》、《冰雪暴》的故事结构来看,我们不难发现两部电视剧的主角都是遭遇中年危机的平凡老男人,他们从事普通与平凡的工作,有着礼貌而谦卑的态度,知书达理,宛若谦谦君子,但是却以“自我觉醒”为由,激烈尖锐地向道德、法律、制度等一起规则宣战。教师成为顶级毒王、保险推销员成为杀人狂魔,虽然他们最终都逃脱不了毁灭的悲剧命运,但是他们的挣扎足以吸引观众注视的目光。深思这些描写小人物为了在世俗世界卑琐生存而走上犯罪之路的电视剧,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美国电视剧的创作者与观众对于书写和观看“小人物如何挣扎”有着难以磨灭的热忱与兴趣。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一、“本我”情绪体验
看小人物在自由与法律、伦理与秩序、欲望与限制之间挣扎,最后选择了冲破制度、撕掉面具,肆意妄为地活着显然比唯唯诺诺、恪守纪律的生存有意思得多。因为这类犯罪题材电视剧中的小人物正好呼应了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着,渴望着冲破一切、活出真正的自己。苏格拉底说过:“无人自愿犯错”,每个人都愿意选择对自己好的事情。人类都希望能够免于权力的支配、免于被他人控制,而且乐于沉溺于内心的欲望。可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不可能满足他的所有意愿和需要。精神分析学中谈到本我、自我与超我的概念,电视剧中勇敢违反规则的主人翁就是那个生物性、盲目性、非理性的本我,他做了现实生活中普罗大众想做却不敢去做的事情。
主角在犯罪之后隐藏与潜伏于世俗生活中,只有观众能够体验他们史诗一般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却装作波澜不惊的矛盾。当《绝命毒师》中的主人公大呼“我觉醒了”,谁不会高喊“真过瘾”?美国电视剧边拍边播的制作方式,使得观众的观剧过程中主动元素较多,可以说,电视剧的制作过程与欣赏过程合一化,所以犯罪题材电视剧能够具有更强的代入感,观看主人公如何选择犯罪、如何摆脱侦查、如何逃脱追捕会使观众产生游戏冲关的心理感受,达到类似于“共振”的情绪体验。
二、存在主义命题
无论是《绝命毒师》还是《冰雪暴》,这种以犯罪的小人物为主要叙事角色的电视剧,它的精神内涵是一个存在主义的命题。海德格尔认为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次偶然的奇遇,我们被抛入世界而无谓地挣扎,注定要承受命运的折磨,要接受命运带来的罪与罚。当然,我们遭受各种磨难,也是自己选择的结果。美国犯罪题材电视剧从破案英雄的视角到犯罪人视角的转变,是创作者们对于人性的深刻思考和精神挖掘,在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里通过电视剧这一艺术样式撕开世间万象的一角,让我们窥探那存在的虚无本身,同时也表达了对于“人”这一物种荒诞般存在于世界的同情。
在所有的哺乳动物中,只有人类具有意识到其存在的能力。所以,人就是因为有了主体自觉反思意识的存在而感到孤独,孤独成为人类的精神特权。一个普通的、失败的小人物走上犯罪的道路的故事,其背后却写满了现代人孤独、破碎的人生体验。这些小人物对于生存困境的无奈、反抗环境的悲情和走上犯罪之路后那种关于“成功”的卑微喜悦,体现了我们的平庸生活的常态、存在主义的虚无。
三、悲剧意识
若要追溯西方文化的根源,一般会将古希腊文化作为西方文化的源头。古希腊文化中诞生出的杰作如夜空中的繁星一样闪耀在西方文明世界里,而在众多繁星中悲剧意识犹如启明星般从恒古的神话里辉煌至今。
悲剧由酒神节祭祷仪式中的酒神颂歌演变而来。在悲剧故事中,主人公不可避免地遭受挫折,受尽磨难,甚至丧命,但其合理的意愿、动机、理想、激情却能够引起观众的悲愤与崇敬。悲剧的主体在遭遇苦难时表现出的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以及旺盛的生命力,显示出超常的抗争意识和坚毅的行动意志。这种意识和意志力往往因为对现实的不满而显示出强烈的不可遏制的超越动机,并按照自己的意志去付诸行动。
表现悲剧的主要形式是戏剧,如《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俄狄浦斯王》、《浮士德》、《李尔王》等,在其他形式里也有悲剧的表现,比如雕塑中的《拉奥孔》,绘画中的《梅杜萨之筏》等等。美国电视剧也有悲剧英雄的存在,而近些年来在小人物身上所表现出的悲剧意识,显示了悲剧题材经历了一个由窄变宽的、人物性格由单纯趋向复杂、人物形象由外在矛盾伸向内在矛盾的发展过程。电视荧屏上,带有悲剧色彩的人物越来越丰富,悲剧所具有的震撼感也愈加深刻。
电视剧《越狱》的第三季,主人公基本上已经穷途末路,但还是顽强地与不公的命运拼死抗争,剧集最后将镜头定格在迈克摆放纸鸽和鲜花的墓碑上。迈克没有摆脱命运的诘难,他用自己天才般的能力去争夺自由与公正,付出的代价是生命,如同英雄一般与鲜花葬在一起,而这样的结局也是西方文艺对悲剧最崇高的理解。
《绝命毒师》中的沃尔特面对死亡时迸发出强烈而复杂的欲望,这欲望包括对家庭的爱欲,对生存的求生欲,甚至包括对自己人过中年依然一事无成的不甘心。这欲望是如此的旺盛,如此的炽烈,当懦弱、自卑的沃尔特老师化身为野心勃勃、残酷冷峻的海森堡格时,他不再受社会普遍道德价值观的束缚。死,这种情绪对一个人的解放是就像是打开了压抑欲望的枷锁,沃尔特一系列的行为让他从平凡的小人物身上爆发出了具有悲剧英雄式的意义。故事的最后沃尔特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不可避免得走向灭亡,但死亡对于遭受那么多痛苦和挫折的沃尔特已经不再是恐惧反而是一种解脱。
当原始的悲剧意识在现代社会实现个人化,也就达到了精神超拔与荡涤灵魂的作用。
综上所诉,美国是一个几乎被功利主义完全主导的国家,既然犯罪题材电视剧有着庞大的收视群体,那么创作者必定乐于创造这些“你爱看,我收钱”的电视剧。这,也间接造成了犯罪题材电视剧越来越多元的优势。虽然在全世界的犯罪案例中罪犯大多都是平凡普通的小人物,但是以犯罪的小人物为主角的电视剧在我国是非常罕见的。不论怎样,由电视剧中引发的深刻反思和对人性的领悟实在是人类文明宝贵的财富之一。
参考文献:
[1]李庚. 美国罪案剧英雄叙事解读[J].现代传播.2014年第七期
[2]苗棣 赵长军 . 论通俗文化:美国电视剧类型分析[M] . 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
作者简介:石烁(1987-),女,苗族,湖南省,硕士研究生,中国传媒大学,广播电视艺术学,研究方向:电视剧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