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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乡枣事

2015-05-30马超和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5年4期
关键词:沙枣树枣核沙枣

马超和

沙枣是与民勤人毗邻而居的沙枣树给予的无私馈赠。在民勤人眼里,沙枣也是误入凡尘的谪仙子。

曾有一个阶段,沙枣树在民勤的分布很广,无论在这片土地的哪一个角落,都可以看见一串串赤色或接近赤色的珍珠。饥馑的年代里,食物的范畴和意义被放大到极致。人们在肚腹的抗议和死亡的恐惧的裹挟下,把找寻的目光投向原野。沙枣是朴实的,它向饥肠辘辘的人们伸出了援助之手。村子周围有一大片沙枣树,沙枣树长得郁郁葱葱,沙枣结得很繁硕。不要说沙枣,就是沙枣树叶,也被人们采集去充饥。沙枣,这种普通的果实,不知救活了多少奄奄一息的性命。正因为这,上了年岁的人对沙枣怀有一份特殊的情感,而这是年轻一辈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父亲也常说,他上学的时候,带的不是干粮,而是一捧沙枣,即便如此,量也不多。沙枣,已然是他们那一代人对童年生活的一抹永恒的记忆。

在我可以脱离长辈的照看到野地里玩耍的年纪,村子周围的那些沙枣树,大部分已经干枯,只有一小部分残存一息,处于“死不了,活不旺”的状态。靠近农田的沙枣树,因为有井水的滋润,长得很旺盛,也饱含生儿育女的激情,总能结出繁硕的果实。那时,人们的生活水平虽然提高了不少,但沙枣却还以零食的角色存在于人们的生活中。上小学时,我们习惯在罐头瓶里泡了沙枣充当零食。课间休息时,同学们凑在一起,猜拳赢沙枣吃。那带有些许博彩性质的游戏为缺少玩具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小孩子肠胃不好,拉肚子,止不住,治不好,热心的婶子大妈总会建议喂食几粒沙枣,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金秋时节,我常央求奶奶或妈妈带我去打沙枣。父亲用铁丝在一根长木杆的顶梢绑上用废了的皮带,就成了打沙枣的工具。到了野外,我们就把那原始的心思丢到爪哇国去了。大人们在树下捡沙枣,他们十指配合,如小鸡啄米一般迅速。乡下人把沙枣储放在箱子里,喷洒点H酒,或放几个苹果,色泽鲜亮,吃起来酥适可口,唇齿留香。经过如此处理的沙枣不是轻易能吃到的,母亲常以此“要挟”我们做点力所能及的活计,如喂猪、圈鸡。表现得好,得到奖励;表现得不好,只有看的分儿。吃沙枣时,母亲不让我们随意唾吐沙枣的核,她将沙枣核收集在一起,用纤细的棉线绳串起来,整齐地绑缚在木片上,请人涂上油漆,绘制出精美的图案,挂在门框上充当门帘,既实用,又颇具艺术气息。

牧羊人喜欢在沙枣林中放牧,无论哪个季节,风吹不着,太阳晒不到,树底的杂草和落叶足够填饱羊们的肚子。心血来潮,牧羊人甩开膀子,把沙枣打落下来,让羊儿们嚼食——羊食沙枣,不仅增膘肥壮,还能提高配种的几率。

在乡下中学工作时,操场周围就有很多沙枣树,大多有十余年树龄,正值盛果期。国庆假期结束后返校上班,跟着学生出操时,我都会来到树下,拽下低垂的枝丫,摘几颗沙枣送入口中,任凭香甜的感觉像电流一般通过舌尖向全身传递。我固执地认为,这味道就是民勤秋天的味道,让人倍感快意。

祖父在世时曾说过,沙枣树的命比较贱。我以前不懂,但现在懂了:沙枣核遗落泥土中,或是将没有干透的沙枣树枝丫插在土壤里,只要温湿条件达标,它们就会发芽、生根。于是,地头院角,总有沙枣树的踪迹,它们在人们漫不经心的目光里默默生长,却都会捧出硕果,或甜美,或略显酸涩。

祖父说得一点都不错,沙枣树的生命力很强。我多次见到因干旱枝枯根朽、匍匐在地的沙枣树在给养丰足后返绿,并在第二年结出硕果。这在我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人看来都有说不尽的神奇。我常常看到人们称颂胡杨的文字,关于胡杨,有“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烂”的说法,故而它被人们称为“最美丽的树”“英雄树”。我觉得,与之相比,沙枣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下,乡里老屋门前菜园一角就长着棵沙枣树。它不是父辈栽植的,也并非无意扦插的,想来是我们随意丢弃的沙枣核萌生的。它幼小时,缩居一隅,显得楚楚可怜,又碍不着瓜果蔬菜的生长,也就没有动将它除去的心思,待得它枝粗叶茂,显现出称霸一方的野心和实力,让人萌生了铲除它的打算,它结出沙枣,个大,味甜,大人小孩都喜欢,也就随它去了。

此刻,我站在树下,仰面瞅着枝上历经风霜的干瘪沙枣,任过往岁月如炊烟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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