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也是娘
2015-05-30李光彪
李光彪
那年,我如一只盼望筑巢安家的鸟,和妻子恋爱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和妻子的“秘密行动”还是被人传到了岳父、岳母的耳朵里。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憨姑爷迟早要拜岳父岳母。”当我第一次试探着跟妻子去岳母家时,刚进门,岳母“嘭”一声带上门,无影无踪。仿佛一瓢凉水,从头到脚向我泼来,让我心凉半截,吃了闭门羹。痴情不改的我每次厚着脸皮和妻子去岳母家,我左脚跨进门,岳母就右脚迈出门,不是借口去喂鸡,就是借口去买菜,冷落我。似乎只要我把妻子娶走,就是让她剜心割肉。后来,我托岳母曾经的“上司”,按照风俗正儿八经去提亲。岳母看在“上司”的分儿上,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吃饭时,不论“上司”怎样说明来意,岳母仍对我和妻子的婚事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站起来又坐下去,忙个不停,添菜添饭,给我们的碗里夹肉,劝我们多吃点、多喝点。那顿提亲的饭,那些喷香的肉菜,就像些个沉甸甸的石头,令我格外地压抑。更令我难堪的是,没过几天,岳母就托人把提亲的礼物全部送了回来。又是给我当头一棒,我心里暗想:东方不亮西方亮,重盖大门挑方向。如胶似漆和我相处的妻子,最终被我俘虏,有情人终成眷属。
举行婚礼的那天,岳父、岳母送了电视机、冰箱、收录机等很多彩礼,在喜气盈门的鞭炮声中,有脸有面地把妻子嫁给了我。直到婚后,岳母和我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从未登过我的门。我和妻子回去,由婚前喊她“阿姨”改口喊她“妈”,总是那么绕口、不习惯,她叫我也总是那么不自然,从不喊我的名字,而是喊“你姐夫”。
妻子和我的婚娴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妻子身怀有孕,岳母总叮嘱妻子,这不能吃,那不能喝,这要小心,那要注意,生怕没有生育经历的妻子出个三长两短。妻子临产,住进了医院,岳母寸步不离守在产房。女儿呱呱坠地,岳母比我还高兴,忽而煮来红糖鸡蛋,忽而熬来鸡汤,不停地教妻子怎么抱孩子,怎样哺乳孩子,忙得团团转。妻子“坐月子”后,岳母的脚才第一次跨进我的家,每天早一次、晚一次探望,配合从农村来的母亲帮襁褓期的女儿洗澡、包捆。从此,咿呀学语的女儿成了我和岳母心中那层隔膜的“催化剂”,也成了我和妻子婚后生活碰撞的“解码器”。有时我和妻子吵架,妻子赌气跑回娘家,岳母一边劝说妻子,一边把妻子送回到我和女儿身边。
婚后的生活总是紧巴巴地缺钱,对于我一个草根农民的穷小子来说,客居在城市立足安身,与“城镇户”的妻子结婚成家,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就连当时八千块钱一套房,对于背负千斤的我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我绞尽脑汁东奔西借,怎么也凑不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的岳母,悄悄塞给妻子一沓私房钱,让我和妻子顺利住上了房改房,让我有了像样的“窝”。
女儿一天天在母亲和岳母的呵护下长大,退休闲下来的岳母租了城郊农民的几块菜地,种些瓜豆蔬菜,经常送来,放在门口。一有空,岳母就用单车带着女儿,东溜西逛,去公园坐小火车,跳蹦蹦床,到处玩耍,只图听女儿脆生生地喊一声“外婆”。一次,岳母带着女儿去玩具店,让女儿坐在停稳的单车上,不懂事的女儿乱摇乱蹬,单车重心不稳,“哐啷”一声倒地,女儿和车一起摔在地上,岳母把哭哭啼啼的女儿送回来时,就像欠下了我天大的债:“今天闯祸了,我老不中用。”其实,女儿只摔破一点皮毛,搽了几次紫药水也就没事了。岳母和母亲就像我家的两个“老保姆”,轮休“换班”,带着女儿读书成长。
时光无声,当风烛残年的母亲回老家后,我和妻子也离开了化佛山脚下的那座县城,调到三十多里外的楚雄工作,女儿也远走高飞读书去了。我和妻子偶尔回娘家,岳母仍把我当作贵客,做些我喜欢吃的肉菜招待我。当我一抹嘴临走时,岳母把早已杀好的鸡,准备好的鸡蛋、腊肉,塞给妻子。有时是一袋水果,有时是一袋辣椒面,有时是一兜洗好拣好的新鲜蔬菜,从不让我们空手离家,生怕我们到了陌生的城市冷着饿着。
照理说,妻子是撒出手的种子,泼出门的水,可岳母仍然把我当作亲生骨肉,逢年过节总盼望我回家团聚。打不通妻子的手机,岳母就会打我的电话,粗心的我没有储存她的号码,听到铃声,打开随口“你好”一声接听,才知道是岳母。
唯有岳母才是我可以叫“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