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文学语言意义的生成方式
2015-05-30田霖
田霖
当残雪以一位小说家兼评论家的身份走入西方经典大师的世界之后,其文学语言实现了所指的虚渺和能指充分扩张,从而达到了其展现灵魂世界的目的。本文以其代表作《边疆》为例,分析语言意义之生成方式。
一、增强作品强大的隐喻功能
文学意义的生成与语言密切相关。从现象学的角度来说,文学本身即为一个语言构成的巨大隐喻体,语言的张力在其中作用非凡。[1]残雪打破了能指与所指的“固定型式”,建立了符合其自身表达意愿的新的符号体系。《边疆》中的地域不再是地理结构中一个又一个节点,而是超离现实之上,成为人精神走向的标志。
《边疆》具有一种象征意蕴,象征着自我意识的边缘地带。对于残雪小说中的人物来说,这里正可以成为探索人类本源的最佳场所,因为这里既对应着人类思想情感的中心地带(“内地”),又相对性地成为遥远的雪域、海滨的“内地”。
《边疆》的结构层次参差、立体多维,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曲折错落。它表面上写的是一个边疆小石城中两代人的故事,第一代人以六瑾的父母胡闪和年思为核心展开;第二代人的代表则是胡闪和年思在小石城生下的女儿六瑾。当年,胡闪和年思为了一种理想离开内地城市烟城,不辞辛劳投奔遥远的边疆小石城,而小石城的人与事并没有满足他们精神上的需求,他们的心里又在向往着只有在邻居周小里和周小贵家的阳台上才能出现的南方热带花园。当他们的女儿六瑾长大以后,烟城的种种景象愈加频繁地出现在年思的梦境当中,他们又毅然决然地离开小石城,回到了故乡。而六瑾却因为与小石城难舍难分而留了下来,成为在小石城扎根的一代。
从胡闪和年思的故事向外扩展,我们看到,在小石城里,多数人都来自遥远的他域,比如设计院院长、设计院清洁工启明来自内地,红衣女郎阿依自述来自雪山深处,与她同来的也许还有被认为是孟鱼老爹的人,而高大的樱的黑色皮肤已经清楚地告知人们他身上具有的遥远的非洲人的身份;还有那个自称是被荷兰人收养的麻哥等,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带着某种追求或目标而投奔小石城,许多人的身份和关系都处在一种飘忽而模糊的状态,无法确定。
当此时,读者一定会明白,作品中的一切已与其所指脱离,指向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们所见所感的一切,自以为是而实际上却不是;表现出的并非是本质性的,而真正的本质性的东西却往往被人们忽略,或者误解。
二、作品的语言实验实现了语义扩张
《边疆》的所指之所以无法落实,是因为作家表现的不是物质的表象世界,而是精神的内在世界。残雪说:“也许我的写作,就是重返故地,在向黑暗深渊的挺进中解放被制约的欲望,让其转化为纯精神的结晶状态。”
这样的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的有效结合,巧妙且明确地体现了残雪的文学理念。早在此前的2005年,残雪就在文章中表达了自己要在创作中达到的文学目标:我越来越觉得应该将我们这种特殊的文学称之为“新实验”。我们是在自身的内部从事一种暧昧的交媾活动,而外在的形式上,反而保留了对经典文学语言的尊重。[2]在这个意义上也许可以说我们的颠覆更为致命。这里的“新实验”不是在外在形式上尊重文学语言传统的同时,进行描写内容的变革。
在《边疆》中,我们能够体会到,作者所做的,就是以高度的智慧、艰辛的努力打通文学语言之独特功能压缩、结晶而成的意义矿藏的巷道,从而把人类最丰富、最宝贵的精神呈现于人类眼前。那些认起来并不艰涩的单个文字和这些文字组合而成的仿佛拼图中个别图块的图像片断,一旦被残雪拼贴成其小说的完整画面,语言的巨大魅惑力便好似普鲁斯特笔下那块神奇的“玛德莱纳小点心”唤起了像马塞尔沉睡已久的旧日时光一样激活沉积于读者心底的灵魂倾诉的欲望,虽不清晰,却情感洋溢。这样的文学效果的产生,就得之于残雪对文学语言语义功能的强力拓展。
可以说,残雪在文学语言的指称方面为文学语言理论家们的研究提供了相当有意味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