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全球女人的胸都在变大

刚进入2015年，电视观众就得到一个新年大礼：《武媚娘传奇》中所有爆乳镜头都被剪掉了，剧中人物只能摇晃着大头在屏幕上行走。但在一位专业的设计师看来：“感觉全球女人的胸都在变大。”

女人对内衣的隐秘依恋

如果问及上世纪90年代末初到纽约的于晓丹对服装市场最深的印象，答案一定是内衣。

三十岁之前，长期生活在国内的于晓丹对内衣的认识几乎为零。少女时期的她连什么时候应该开始戴文胸都懵懵懂懂，也从未有人跟她普及过内衣穿戴的常识。

在纽约一下撞见无数花色，功能各异，材料、款式多样的内衣，内心的冲荡可想而知。她惊觉自己此前根本没穿过真正意义上的睡衣，也想起曾被贴身衣物厚硬的接缝磨破皮肤甚至引起炎症的不愉快记忆。

有人曾说，内衣比一切其他服装都更能表达两种相反的欲望——遮盖身体的同时又强化和展示它。内衣里隐藏的微妙张力让于晓丹充满好奇。

她相信，好的内衣就像好的心理医生，能给人以温柔抚慰。

“对女人而言，内衣从来不仅仅是内衣。内衣是女性从成长到衰落最温情也最冷静的见证者和守护者，也是不乏冷酷的提醒者。它陪伴一个女人经历发育、生育、更年等生理变化。选择内衣的过程也是女性审视、观察和接受自己女性特征的过程。”于晓丹在她的新书《内衣课》里写。

因为深知女性对内衣的隐秘依恋，在给女人设计内衣时，除了功能性，她还会在美观、精致上花很多额外的心思，而在给男人设计内衣时，通常只要做到舒适大方就够了。

不止文胸和内裤

平日，当于晓丹告诉初识的友人自己是内衣设计师时，不同国家的人给出的反应往往不同。

如果对方是中国人，多半马上跟她探讨起文胸和内裤;而美国人听到常会挑眉“wow”出声，因为他们脑中浮现的是每年一度“维多利亚的秘密”T台秀上那些具有魅惑力的三点式内衣和波涛汹涌的模特;英国人和美国人的反应很像，联想起的多半是伦敦街头橱窗里陈列的面料薄透的性感内衣;法国人则往往会淡定地问一句：“你主要设计哪种类型的内衣？”

“这些国家的人对待内衣的态度其实能折射出他们所在社会对待身体和性的态度。”英国人看似保守，但在性方面，其实和美国人一样开放，Agent Provocateur等全球最性感的几大内衣品牌都出自英国。法国人浪漫细致，对内衣的态度也细腻得多。而在不少中国人的概念里，内衣就只是胸罩和内裤。

于晓丹也是入这行后才知道内衣的种类非常多，她现在更习惯把它们分为日内衣和夜内衣两大类型。日内衣也就是白天穿在外衣下的内衣，以贴身无痕为好，其中就包括我们熟悉的文胸、内裤和塑身衣。夜内衣则包括睡衣、客厅装等回家后在家里的穿着，设计力求宽松舒适。

大胸与小胸

于晓丹还记得自己十多年前刚入行时，英国女人的平均罩杯还是34B，如今已经跳到了36D。“感觉全球女人的胸都在变大。”现在内衣行业用的胸部尺寸标准依然是1935年美国华纳（内衣）公司發布的一组用英文字母指代从小到大的罩杯型号，但早已不止从A到D四个型号，F杯、G杯文胸都不鲜见，有些卖场甚至出现了J、K乃至KK的型号。

在内衣设计公司上班时，她遇到的试装模特里做过隆胸手术的比例越来越高。甚至她的同事度个假回来，胸也会从36B变成36DD。

与此同时，另一股“我是平胸我自豪”的潮流也在欧美国家逐步涌现。在纽约、伦敦、巴黎的内衣店里你能买到比A罩杯更小的AA、AAA文胸。

脸书上类似“平胸女人更美丽”这样的小组也越来越多，不少平胸女人在网上呼吁设计师设计更多适合她们穿着的内衣。

这两股浪潮都刺激传统的内衣市场出现更多元的产品。

不过就整体而言，卖得最好的女性内衣往往还是那些能够帮助女性掩盖体形缺陷，改善、凸显身材曲线的产品。比如在文胸中，有提拉聚拢效果的文胸就一直畅销不衰。

时尚圈的宣传游戏

近些年，内衣市场里发展最快的当属塑身衣，如今已占据市场的半壁江山。回想之前做过的塑身衣设计，于晓丹印象最深的是，塑身衣形塑的对象，已经包括女人身体主躯干从乳沟到腹、腰、臀、腿的每个部位。

就连身材娇小匀称的于晓丹自己的衣橱里也常年备着一套塑身衣，“在需要穿轻薄裙装的场合，它会让你呈现更好状态。”但她并不认同某些公司宣传的塑身衣能让人减肥瘦身。

“再好品质的塑身衣都无法让你瘦，它只是把你身体某个部位的脂肪挤压到了别的地方而已，让你在穿它的那段时间里看上去身材更好。那些高强度的塑身衣如果长时间穿着还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不过，宣传“游戏”在时尚圈屡见不鲜。

比如按奥特莱斯公司自己的宣传，他们售卖的是工厂直销的大牌产品，略去了中间环节，所以价格更便宜，但实际上，“同一品牌、同一款式的内衣，卖给第五大道高档百货店和卖给奥特莱斯店所用的材料绝不会是同一个价位。如果给前者用2美元一米的德国蕾丝，给后者则常常只能用五六角一米的中国蕾丝。”

于晓丹就曾接过某品牌专门为奥特莱斯店定制的内衣项目。对方要求她的设计要和第五大道正规店里售卖的内衣颜色、款式相呼应但不能完全相同，用料选更便宜的。目的是让奥特莱斯的顾客能辨认出此内衣出自某品牌，又因价格低于第五大道而心生购买欲。

“维多利亚的秘密”这个很多国人眼里的高端内衣品牌，在于晓丹心中却“不是一个品质高级的品牌”。维秘用的材料不算优质，设计也不够细腻。“真正好的内衣设计是做减法的，平和、安静，而不是追求让人一眼就看到设计的存在。”

维秘的成功在于市场宣传和营销策略。1970年代，刚成立的维秘就做出了把内衣的订购目录邮寄到美国家庭的“创举”。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个公司把穿着性感内衣的超模照片印成册，放到每个人的眼皮底下。维秘使得内衣从私密话题变成公共话题，甚至成为一种时尚文化现象。这些年，随着品牌知名度的上升，维秘也开始推出高端产品，但整体还是面向大众市场。

乳房不可忽视的力量

乳房的力量，自人类文明早期就闪现光芒，延绵至今，不绝如缕，谁都不能一手遮掉。

乳房之美，有时比法律更有威严。公元前4世纪，雅典名妓弗里内因渎神被控死罪，面对最高法院，雄辩家希佩里德斯当众扯下她的长袍。弗里内美丽的乳房和身体震撼了法官和民众，她最终被宣判无罪。

乳房之美，有时比枪炮更有力量。在法国画家德拉克罗瓦的名画《自由引导人民》中，那位高举旗帜的姑娘，裸露着浑圆的乳房，在剑与火中呼唤自由。如果她穿得严严实实，画面给人的震撼将瞬间清零。

哪怕女人化身战士，乳房也不会被舍弃。发源于小亚细亚的亚马逊族，以盛产女战士闻名。曾有传说，为了更好地使用弓箭，这些女战士成年后要用火烧掉右边的乳房。不过从古老石刻可看出，女战士的两个乳房都在，只是在作战时会穿上紧身皮衣，以使胸部变得扁平。

乳房的精髓，在于它充满无限可能性。它可以是母性的源泉，也可以是至高的美，还可以是最自然的情感释放。

3000年前的古埃及，贵族女子使用金漆覆盖自己的乳房;2000年前的古罗马，女人们使用胭脂装饰乳头;1400年前的唐代中国，女人喜欢穿上低胸衫外出春游。人类的祖先，早就知道修饰乳房、彰显乳房之美，只是在西方的中世纪、中国的宋明以后，乳房才渐渐被束缚、被遮掩，而人性也随之压抑扭曲。

乳房的敌人，主要是道学家与充满道学家情结的人。一战时，美国战争工业协会警告说，太多钢材被浪费在女性的胸衣上。当局遂要求女性少穿胸衣。

事后政府宣布，此举节省的钢材多达2.8万吨，“足够制造两艘战舰。”以今日眼光视之，战舰算得了什么？

（《看天下》2015年第2期 胡雅君/文;《环球人物》2015年第2期 宋石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