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地成长

曼云

这是一个人人都抱怨孩子们累得不行的时代，这是从小学到高中无数孩子纷纷补课的时代。

可是，我眼前的这位已经读了高中的小朋友，却坚持十年如一日地写完作业就玩，并且不断地变本加厉。从这学期开始，他每天放学干脆连书包都不带回家，我让他学习，他一脸无辜地说：“妈妈，我没有书啊，学不了啊！”还能说什么呢，那就洗澡睡觉去吧。眼看着他期中考试在即，“五一”3天假期，他依旧这般，飞速写完作业，就开始玩心爱的电脑游戏。我没法再淡定，忍不住恶狠狠地对他说：“好，你玩吧！你要是这次期中考试考不了第一，就再也不许玩了！”他看了看我，信心不足地说：“我肯定能考第一！”然后依旧继续玩。能考第一吗？我才不相信。不过我要咬牙挺着：玩吧玩吧，等你考不了第一，咱们再秋后一起算账！

周五的傍晚，我正走在下班的路上，忽然电话响了。接起电话，耳边响起这小朋友得意洋洋的声音：“妈妈，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我考了第一，比第二的总分多了40多分！今天晚上放学，我可以继续玩游戏了吧？！”

我欣然应允，情不自禁想起陪他一路成长的岁月，那真是一件美好而浪漫的事情。

指尖有意趣

那天，女友的丈夫出差，她带4岁的孩子来我家，一路哭声不止，吵着要找爸爸。当我打开门，他站到门口的一刹那，哭声立止。我和女友甚感奇怪，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我6岁的儿子正撅着小屁股跪在地板上专心致志地拼图，他的左边放着刚折完的霸王龙，床上摊开的是他手绘的简笔画，还有一大堆的彩色积木散乱在房间的四处。朋友的孩子立刻甩掉刚才还紧握不放的妈妈的手，跑到我儿子身边，帮他拼起图来。

女友感慨道，你们家什么也不如别人家好，就是遍地玩具，简直就是一个儿童乐园啊！

我说，当然！我是爱孩子的妈妈，他喜欢的我都无条件地支持。

那些年，家里到处都是他的绘画杰作，随处可以翻出一小块拼图，积木堆满地，为了折纸、做小制作剪下的各种无用材料满屋飞。他从开始的笨拙到后来指尖翻飞，做出的作品越来越神似，越来越有自己的独创性。经常，我陪着他一起画画、拼图、折纸、插积木、做小制作，时光温润而绵长，是我们后来最美好的回忆。

妈妈每次来家都责怪我怎么就任孩子将家里弄得这么乱呢？然后又心疼：你一个月工资也不多，这么任意让孩子挥霍，也太浪费了！可是，我喜欢看他快乐的表情，家里有点乱算得了什么呢？至于那些花销，都变成了快乐，实在是物有所值呢。从小到大，他所有的小伙伴都最爱来我们家，说在我们家玩最放松最自由最开心。

五年级的时候，一天课间，美术老师走进我们办公室，对我说：“郭姐，你儿子老厉害了！今天上美术课，我教他们用卡纸做五彩球，你儿子没有带卡纸，他居然就用几张A4纸做了出来。一堂课，他们班做出来五彩球的只有4个，其中两个做得很差，只有两个做得很好，就有你儿子做的。可另一个是用硬的卡纸做的，你儿子是用比较软的A4纸做成的，实在不容易。教了这么多年的美术，连我都不知道，用那么软的A4纸还可以做出五彩球来！”我笑，用A4纸做个五彩球，对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啊！

诗词有芬芳

一天早晨，我领着孩子去买牛奶。雨后的清晨，空气异常的清新，我不禁想起了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于是我一边吟诵，一边把诗的意境讲给孩子听，也没指望他能听懂，主要是自我满足陶醉一下。谁知讲过一遍之后，儿子便说：“妈妈，还讲！”

这样一直到家，我讲了三四遍，他就差不多把这首诗记住了。我很惊奇，两岁半的孩子能记住这么长的诗，也许他真的有这种悟性？

受到启发，我决定把睡觉时的唱歌改为读诗。我把自己喜欢的《渔家傲》、《登金陵凤凰台》、《蜀道難》、《将进酒》等古诗词一一读给他听，时常他在诗中就睡着了。虽然并没有刻意去记忆，可是一个月后我发现那些反复给他读过的诗他居然都记住了；虽然我并没有把诗意讲给他听，可是在反复诵读中，他似乎也懂得了大概的诗意。

有一次，外面下雨，他吵着要出去玩，我说：“好孩子，你看外面雨下得那么大，又刮着凤，怎么出去啊？”他歪头想了想，说：“就是‘深秋幕帘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我讲“指鹿为马”，说这是秦朝的故事，儿子就说是“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秦；看到公园里鲜花盛开，儿子就说“黄四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我带他去小朋友家玩，看到人家挂历上的大瀑布，他就叫着我：“妈妈，看！遥看瀑布挂前川。”优美的诗句从孩子的口中不经意地说出，给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那些芬芳一直氤氲了很多年

初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语文试卷，作文题目是“花儿又开放”，开篇便是引用了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问他：“你引用的这诗是你们课本上学的吧？”他说：“不是，我哪能引用课本上学的呢？这诗是你小时候教我背会的。”我听了很是欣慰。

相伴有浪漫

每天4点，小饭桌的阿姨会准时送来我订的晚餐，都是家常饭菜，价钱也不贵，足够晚上我和孩子两个人吃了。

这天，对面的同事问我，小饭桌做出的饭菜好吃吗？我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不算太好吃。她又问，你儿子喜欢吃吗？我也直言相告：不算太喜欢。她不解，那你还干吗要订她家的饭呢？我说，孩子6点多才放学，等我接他回到家都7点了，再做饭，最早也要8点才能吃上，实在太晚了，只好订饭。同事说，那哪行呢，你儿子都初三了，要考高中了，营养一定要跟上！

我说，我儿子喜欢我去接他啊！我们单亲家庭，不能像你们那样，可以一人做饭一人接孩子，真是没办法呢。

同事说，怎么没办法？！你儿子都多大了，应该锻炼锻炼他！你不能太惯着孩子。让他放学自己回家，你早点回家给他做点他喜欢吃的又有营养的，初三的孩子可不能亏了身体。我笑着摇头，可是，相比更好吃的饭菜，我儿子更愿意我陪他走过每天放学的路啊！

初三的孩子，面对即将来到的中考，有着沉重的学习和心理压力。在一起回家的路上，我们自然谈起学校中的琐事趣事，于是寒冷的夜变暖了，长长的路变短了。他积蓄了一天的疲惫、辛苦和焦虑都有了释放，有了排解。而我，也能更清楚地了解他的学习情况和心理状态，可以轻松自如地去引导。对于孩子，身体的营养固然重要，可心灵的营养也同样不可或缺。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既然没有条件让二者兼得，那么我们都愿意选择心灵的营养。当然，也有时，儿子想吃我做的饭菜了，或者我有事不能去接他，他亦会欣然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这个年龄该有的自理能力他都拥有。

虽然冬天来了，天气寒冷，风雪不断。可是，当我们并肩走在街头夜色中时，看着车辆人流在身边喧嚣而过，内心都充满了安宁和温暖。虽然没有车接车送，可母子之间的相知相爱却是最美好的浪漫。

现在，儿子读高中了，也许是从小在动手、读诗、相伴的快乐浪漫中长大，他的思维开阔而灵动，性格阳光而自信。从小学到高中，他学习一点也不辛苦吃力，我也不用费心去给他找补课班费力去天天陪读。谁说孩子无法逃避应试教育的辛苦，只有背负沉重的课业负担呢？我们无法改变环境，却可以用心、用爱去选择一条美好浪漫的成长之路。

我给了他一个快乐美好的童年，我相信，我也绝不会欠他一个成年。（责编/诗坤ranbaoma@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