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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多元文化在东巴教面偶中的体现

2015-05-30张志宏

美与时代·城市版 2015年6期
关键词:多元文化

摘 要:东巴教是纳西族的民族宗教,东巴教仪式种类繁多,如祭天、祭暑、祭胜利神、祭风等,在这些仪式中,都会用到面偶,它是东巴教仪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受纳西族族源、地缘的影响,东巴教在产生、发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其他民族的宗教文化。

关键词:多元文化;东巴教;面偶

基金项目: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纳西族东巴教面偶艺术研究”(项目编号:2014C143Y)。

一、研究缘起

纳西族源于远古时期居住在我国西北河(黄河)湟(湟河)地带的古羌人,纳西族祖先在秦时向西南迁徙,后定居于以云南省丽江市为中心的滇西北、藏东南、川西南地区,目前人口约32.6万。纳西族信奉东巴教,东巴教作为纳西族的民族宗教,仅在纳西族中传播,属于原始宗教的范畴。东巴教相信万物有灵的泛神论,所以在其宗教里有着众多纳西语称为“恒”的神袛,这些神袛是纳西人的精神寄托与守护神,如董神、卢神、沈神、嘎神、三多神、依谷阿格、萨英威德、莫毕精如神和优麻战神等,这些神袛帮助纳西人降妖伏魔或延寿增福。与神相对应的是纳西语称为“楚”的妖魔鬼怪,有秽鬼、端鬼、楚鬼、风鬼,依谷丁纳和此命固松麻等,这些妖魔鬼怪是人们灾难与不顺的源头,一切的灾难与痛苦都是它们带来的。在东巴教仪式中,“恒”和“楚”都要被祭祀,最后再把“恒”与“楚”送走,若不能把“楚”送走,就需要由东巴来将其赶走。在东巴教仪式中,神袛与鬼怪的形象是通过东巴画和面偶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东巴画和面偶作为它们具体的代表受到祭祀。

东巴画和面偶是东巴教仪式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在东巴画日渐稀少的今天,东巴教面偶的作用变得越来越重要。东巴教仪式种类繁多,如祭天、祭暑、祭胜利神、祭风等,在这些仪式中,都会用到面偶。受纳西族族源、地缘的影响,东巴教在产生、发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其他民族的宗教文化,东巴教面偶在制作、使用过程及面偶造型中都体现出多元的民族宗教文化内涵。

二、东巴教面偶

东巴教面偶,纳西语称为“哈喜”“哈喜多吧”“多玛”等,是东巴教仪式中用面捏制而成的各种神灵鬼怪的总称,作为东巴仪式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东巴教中传承,并为东巴教仪式服务。面偶一般用青稞、大麦、小麦等炒面捏制而成,体现了纳西族东巴教传统面塑艺术的魅力。东巴教仪式开始前,东巴们以当地的粮食为原材料,将其炒熟后磨成面粉,并用温水和好,此后东巴们便围坐一圈,边谈笑边捏制面偶,在欢乐的气氛中一尊尊活灵活现的面偶便产生了。称为“恒多玛”的神袛面偶,东巴们精心制作,形象生动活泼而又不失威严,称为“楚多玛”的鬼怪面偶则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产生一种恐怖的感觉。

面偶因使用功能的不同共分为七类。(一)神袛和鬼怪:它们是东巴教仪式中主要的面偶类型,在仪式中受到人们的祭祀,神袛面偶享受人们祭献的白食和酥油,而鬼怪面偶则享用黑食和“牺牲”。(二)“牺牲”面偶:这一类面偶是祭献给神袛的,其形态包括马、绵羊、牦牛等。(三)“署神”面偶,其形态包括蛙、蛇等一些小动物,它们代表署神接受人们的祭祀。(四)抵过面偶,一般为油灯和狗獾、蝙蝠、猴子的面偶,它们背负东巴在仪式中所有的过错。(五)卡吕面偶,这一类面偶代表了瘟疫、灾难等,仪式中将这些面偶抛到敌方,从而引发敌方的瘟疫和灾难。(六)打魂、杀魂面偶,这类面偶极少使用,做打魂、杀魂对象的人或者保护神的面偶,做东巴教仪式,杀死其或者保护神的魂魄。(七)哈堵面偶,这种面偶一般只是一个面团,仪式中,用它在主人家及其房屋、财产上进行象征性吸附状态,表示吸附了主人家的灾难与不顺。

三、制作过程中的多元文化

面偶的制作手法与形象,因各类神袛和鬼怪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不同,而有很大的差别。神袛的制作中规中矩,很少有粗制滥造的情况,每一个大神都有自己的独特造型,而且将这个大神最具特征的造型元素进行刻意的夸张,使每一个面偶都具有神袛应有的庄严,同时,又不失形象的抽象和造型的雅拙可爱。如东巴什罗面偶,圆柱形的身体上只捏制了手,代表其身份的是头上的五佛冠,而卡冉纽究则主要表现四个头与十二只眼。群体的神袛,如五方东巴、五方战神、刹道斯汝等,神袛的形象则只有一个,其具体身份由坐骑来区分。在仪式中,小的神袛就没有具体的形象,做成几十个一样的面偶,在其身上用炒面印上具体的名称。

鬼怪的制作比神袛的制作显然要随意很多,大多数情况下,鬼怪面偶是成组制作的,一般由鬼王鬼母带领其手下众多的小鬼,鬼王鬼母都有具体的名字与形象,体型大多为三角形。这些鬼王鬼母主要以头部形状来区分,有的表现成人的形象,五官被故意塑造得歪歪扭扭,与人区别开来。制面偶作时,东巴们也是一双灵巧的手加上一把刀,几根刻上各神袛和小鬼东巴名字的木棍,面团在他们的手中变成一尊尊的神袛和鬼怪,再用刀子做出五官,每一个面偶都变得活灵活现,富有生气。

制作面偶的方法,东巴教与藏族没有很大的区别,东巴对面偶的制作材料、工具、场地,没有太多的要求,屋檐下、火塘边,随地一坐就可以开始。藏传佛教一般是在室内制作,精工细作,差别主要来源于东巴和喇嘛在物质条件与时间、精力上的不同。藏传佛教的喇嘛在面偶的制作过程中,会在面偶上抹上一点酥油,如果做得更精细,喇嘛们就要用手捏制酥油花,一般的花朵用手就能做出来,但比较细致的部分,必须用工具,喇嘛们在细木棍的四面精心刻上各种花卉的图案,制作酥油花时,用酥油在上面抹一下,然后将附在花卉图案里的酥油拍出来,就能得到精美的酥油花。东巴在制作面偶时,也会用几根长约40厘米,粗3~4厘米的木棍,在木棍上刻上各神袛和小鬼的东巴名字,在刻槽里用干炒面抹上几次,在面偶捏出来后,在其对应的名字上压一下,这个面偶就有了具体的名称。显然,东巴是借鉴了藏传佛教酥油花的制作方法,应用于面偶的制作过程。

纳西族为古羌族的后裔,生活的许多方面仍然保留有古羌族的痕迹,在宗教信仰方面,纳西族东巴教与羌族有较多的相通之处,都有白石崇拜现象。在早期,古羌族的白石崇拜会延伸为用石头雕刻一些神像而作为顶礼膜拜的对象,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原政权势力的扩展,生存空间被压缩,一部分古羌人被迫迁西。古羌族之迁西的部分,进入到了中原政权无法企及的范围外,与当地的原住民相互融合产生藏、纳西等各民族。纳西族在保留了古羌族人的白石崇拜外,与自己的生存环境相结合,把白石崇拜进行延伸,产生了面偶这一具体宗教艺术的形式。同时,借鉴、吸取藏族等周边民族的宗教文化,并在东巴教仪式中不断地丰富与完善。对面偶的制作方法,关于面偶的经书、面偶的使用规程等,形成了一套非常完整的仪式规程。

羌文化中有崇白的特征,东巴教也是以白为善、以黑为恶。东巴经书《崇般图》(黑白争战)中,代表善的神袛美利董主的地域是白的世界,白色的山、白色的树、白色的太阳,一切都为白色,而代表恶的鬼怪头目美利术主的地域却是黑的世界,黑色的山、黑色的树、黑色的太阳,一切都为黑色。面偶在制作和使用的过程中,也反映出羌文化中崇白的文化特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人们会用比较白的青稞、大麦炒面来做神偶,用颜色较深的苦荞来做鬼偶。在给面偶施食时候,也是神偶施酥油、白面,而鬼偶则施以黑食,如烧黑的包谷、炒黑的麦子等。

四、称呼方面的多元文化

藏传佛教曾在纳西族地区广泛传播,属于黄教的玛宁派与红帽系噶玛噶举派在纳西地区建有很多的寺庙,拥有众多的僧众,其中不乏纳西族僧人。这无疑给纳西族的社会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同时,也给东巴文化带来影响,而藏文化中的一些符合东巴教教义及需要的部分被东巴教吸收和利用,这一点在东巴教面偶的称呼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

藏文化中,本教以及藏传佛教的白教、红教、黄教等派别在仪式中都应用面偶,在“烧天香”仪式中,藏族与东巴教所用的面偶基本一样,造型也基本相同,唯一的区别是东巴教比藏族的多了一尊纳西族的神山——“居那若罗山”的面偶。藏族人的生活中,也会用到面偶,在藏族的结婚仪式上——婚仪中的主要仪式是祈神。届时、新郎手持一支箭,给五位主神供放青稞酒和多玛(供神食品)。

在面偶的称呼上,藏族人称为“哈喜多巴”,纳西人称为“多玛”“哈喜”,“哈喜”纳西语意为粮食做的人,而“多玛”应为“多巴”的变音,是由于方言差别而造成的,有一些藏族也叫“多玛”。面偶中神袛和鬼怪的名字也基本上为藏族的名字,如依谷阿格、那拖生、萨英威德、莫毕精如和优麻等大神,依谷丁纳和此命固松麻鬼王等,而东巴教的教主东巴什罗更是将本教的教主丁巴喜饶直接拿来,为我所用,可见本教对纳西族东巴教的影响。洛克曾说“霍夫曼曾指出,本教经籍中说,本教经师在西藏以外的地方也很活跃。有这样的可能性,即在本教逐渐被放逐到相邻部落去之前,这些部落(特别是羌人部落)的民众就已经信仰本教。作为羌人中一支的纳西族,在他们南来到现在的居住地之前,他们可能已经是本教的信徒”,是有道理的[1]。

五、宗教仪式中的多元文化

东巴教作为原始宗教,在其早期源于古羌族的巫术崇拜,后来融合了藏族的本教,而本教在其早期也是一种原始巫教,加上纳西族生活区域有大量的巫术活动,东巴教仪式中的面偶也体现出巫文化的特征。“恒多玛”较多地与藏传佛教相通外,制作鬼偶——“楚多玛”却是更具有原始术的内涵。首先,这一类的面偶形象较为简单、粗糙,并与动物联系到一起,如日纳固恭鬼主被塑造长有九个蛇头,使友金衬鬼王则长有牛头,被做成了恐怖狰狞的形象,其造型透露出原始巫术的意味。从这些可以窥见面偶的产生源于原始巫术活动的痕迹,也从另一方面验证了艺术产生于巫术的学说。

在纳西族“希开”仪式中,除了众多的鬼偶要施以牲祭以外,神袛之一的优麻神面偶要祭以牛的心脏,仪式进行时,各位需要邀请神袛按仪式规程被一一请到、并祭以酥油、白面等物品,在迎请优麻神的过程中,要宰杀黄牛,迅速取出牛的心脏,并在心脏还在跳动时就祭献在优麻神面偶前。这一仪式在其他民族的原始巫术仪式中也有体现。

东巴仪式中还有抵过面偶,在举行东巴仪式时,要制作一盏油灯,狗、猴子、猪各一只,放在众多面偶中间,让这个面偶背负东巴在仪式中所有的过错。卡吕一类面偶代表了瘟疫、灾难等,仪式中东巴将这些面偶抛到敌方的地域,从而引发瘟疫和灾难。显然,这两种面偶都具有巫术的性质。

面偶中最能体现巫术性质的是打魂、杀魂面偶,这种属于黑巫术的面偶极少使用。东巴教中,做打魂、杀魂对象的人或者保护神的面偶,做东巴教仪式,杀死其或者保护神的魂魄。这种黑巫术藏族人也有,“有一种传说讲道,格萨尔为了击败丽江王,先杀了此王的魂居动物七头熊,然后制服了丽江王”。[2]东巴教中也有这一类的黑巫术,也有东巴做此仪式的记载,但是,这一类的仪式过于阴损,以至于会对东巴或家庭带来病痛及灾难,东巴们会尽量避免使用,在东巴教仪式中基本上看不到了。

六、结语

纳西族与藏族同为古羌族的后裔,共同生活在西北河(黄河)湟(湟河)地区,很多的领域有相通性,其文化有共同的背景,原始巫术更可能同根同源。藏族先民与纳西等诸部落在远古时就有地缘、血缘上的密切关系,纳西族创世纪中称藏族与纳西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反映了两个民族历史上的密切关系。因此,两个民族历史上在宗教文化上的相互渗透和影响必定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3]。

纳西族东巴教面偶作为东巴教仪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纳西族先民对东巴教这一民族原始宗教不断丰富和发展的结果。纳西族的族源、地缘的特殊性,以及其原始的宗教性质,决定了东巴教在产生、发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形成以纳西族本土宗教信仰(东巴教)为基础,不断吸收、融汇了其他宗教的文化因素,形成具有多种文化内涵的一种民族宗教形态。东巴教面偶的造型、制作、使用过程中都体现出了这种多元的民族文化内涵。

在东巴教面偶中除了藏文化、羌文化和巫文化,还包含了其他民族的文化,如白族的神袛等,在东巴教面偶中所表现出来的多元的文化内涵,是由纳西族的族源和地缘关系所决定的。纳西族的东巴教是以纳西本土宗教信仰为基础,融汇了多种宗教文化因素的一种民族宗教形态。除了受藏族本教的影响,东巴教还受到藏传佛教以及其他宗教文化的影响,形成东巴教的多元文化性质[3]。纳西族东巴教的多元文化性质,也反映出纳西人居住地区的宗教文化状态,同属古羌族后裔的藏彝语系各少数民族共同生活在这一区域,文化上的相互影响、渗透、融合是必然的。同时,纳西族的文化包容性,使纳西地区成为各种宗教能够共同生存的宗教乐园,基督教、伊斯兰教、道教、汉传佛教、藏传佛教、本教、东巴教、原始巫术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东巴教面偶把这些文化融合在一起,使之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魅力,成为东巴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散发着灿烂的光芒。

参考文献:

[1]Rock,J.F,The Na-Khi Nage Cult and Related Ceremnies,PartI,Roma Is,M,E,O.1952.

[2][奥地利]勒内德内贝斯基·沃杰科维茨.西藏的灵魂和鬼怪(上)[M].谢继胜译.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93.

[3]杨福泉.纳西族与藏族历史关系研究[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作者简介:

张志宏,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艺术系教师。研究方向:民族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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