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王庙采风记

段宝林

盘古是开天辟地的大神。在三国时代南方吴国徐整的《三五历记》《五运历年纪》中始有记载，这是现在流行的说法。但是，三国之前已经有了关于盘古的记载，据说是姜子牙所作的兵书《六韬》中说：“召公对文王曰……盘古之宗，不可动也，动者必凶。”此书在东汉已经流行，这是在三国之前，而且不是南方的。这个材料很值得注意！

梁朝任昉《述异记》也记载有盘古神话，说盘古为天地万物之祖，并说是“秦汉间俗说，盘古氏头为东岳（泰山）……”他还说“南海有盘古墓，延绵三百余里”，南海“还有盘古国，人民皆以盘古为姓”。而在桂林有盘古庙“今人祝祀”。

南海今何在？一说广东或广西。莫衷一是。

最近几年，广东、广西发现了一些盘古庙，在广州出版的《神州民俗》杂志上作过报道。正好广东民俗研究会和《神州民俗》25周年纪念会在中山召开，我又在会上见到了广东省非遗处的负责人，于是把需要调查的地方给他们一份清单，请他们帮助先给各县打个招呼。会后我即动身前往，开始了盘古王庙之旅。

第一站是花都，原为花县，现为广州市的一个区。调查非常顺利。散会当天的下午，就超额完成了调查计划，所谓超额，就是调查完了盘古山和盘古王庙之后，还参观了洪秀全故居和一个相府故居。

我看到这个盘古王庙相当高大，是清代从山上移下来的。它里面有清代的方形石柱，上面刻了对联，虽然在“十年浩劫”中遭到破坏，但已经进行了修复。修复得很好，看不出什么痕迹来。两边墙上画了彩色的盘古神话故事。原来这只是一个开放的大殿，后面开了两扇窗户，现在被堵上了。盘古大王高高地端坐在中央神台上，披着一件红色的丝绸龙袍，有点像后代帝王之相。这是有来历的。

原来的盘古神像是赤身裸体的原始人形象，只在腰间围了一圈树叶儿。据说后来人们来朝拜时感到“不像大王”。于是大家集资买了一件龙袍给他穿了起来。这样就像大王，却不像原始人了。

不过，民间的盘古大神仍然有自己独特的形象——有三个脑袋，中间的一个是正面的，两边的两个则是侧面的。

据对盘古王庙进行多年调查研究的老专家陈棣生说，这里的盘古神像原来是木头的，广州美术学院的一位教授认为太小，于是自己出资做了一个大的铜像，就是现在的这个盘古大王像。

据说这里原来是瑶族居住区，清代瑶民起义失败，逃到北方去了。原来这盘古山中有盘古洞，现在找不到了。明代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的是“盘古大王之神位”，在清代时，被一个读书人在山林之中发现了，于是就在盘古山上就地建起了盘古大王庙，后来移到了山下这里。这块明代石碑如今还在神台的下面，很好地保存着。这里的盘古山、盘古庙就围成了盘古大王公园。

现在盘古大王庙的香火很旺，可见盘古大王在人们的心目中，还是非常受崇拜的。盘古文化已经列入了国家级的非遗目录，得到了国家的保护。

第二天到了翁源县文化局。我们先到隘子镇，这是深山区，越过几座高山，山路曲曲弯弯，经过两个小时才到。文化站黄站长开一辆两用小卡车带我去5公里之外的沙桥村白马庙，走过一座小桥，到了庙门口，才发现铁将军把门。进村去找负责人，邻居说是老人上广州去了，家里也没有人。因为事前省里没有通知，进不了门。只好在外面照了几张照片。这个在村外的小庙，似乎是新建的，据说比原来的大多了。它是一开问的瓦屋，外面有修庙捐款人的名单，虽然叫白马庙，主神却是盘古。

这里不行，我提出马上到坪峰村去。黄站长说要走10公里山道，很难走，他马上还有别的事，不能去了。我们回到镇政府后，镇长派了一辆车，经过半个多小时狭窄的山路，把我送到了坪峰村。村主任和一位老人接待了我们。我们在村外看了水口庙。庙在一条小河的中间，有小桥相通，很矮小，像一个土地庙。里面有一排小的神像，中间的一个神较大，有三个头，显然是盘古，已经穿上了官服。旁边是八九个神，有男有女。有香炉烛台，桌上供了几十个小茶杯的茶。

村主任告诉我们，盘古神原来是在山上的，有一次山洪暴发，把神像冲到这里河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在这里不走了。这就说明盘古神喜欢这里。大家就在此建了水口庙。

这里每年有两次庙会。一次在六月初一，抬神到附近几个村巡游。原来还要绕山一大圈，现在不绕了，就到各家各户的田里巡视，就会丰产。到家门口供奉，就带来喜气，保佑发财、生子、平安、病愈。巡游两三天，到初三才回庙。

第二次庙会在十月初一，是全村大聚会敬神的日子。男女老少一起到庙前杀猪供神，会餐一顿。用山泉水当酒。

后来我又坐上去翁源的公车。

又过了更大的一座山，峰回路转，车拐大弯。由于司机路熟，并且开得不慢，不到五点就到了翁源。我打了出租车，一路上不断打听才知道盘古庙叫回龙庙，在比较偏远的老镇的一个河边。汽车进不去，要走一段山路。

到了老镇，问了两个老妈妈。她们都知道回龙庙、盘古庙，找到了路口，停好车，女司机对这个庙发生了兴趣，愿意陪我一起去调查。

在路口有一座小牌坊，上写“六里镇仔回龙庙”，于是进去顺着小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走了一公里多，终于找到了这个回龙庙。庙旁边还有好几间空屋，有很大的灶台和大锅，这肯定是庙会聚餐用的。虽然天已经快黑了，但是庙里的神像还可以看到。和坪峰村水口庙的神像一样大小，也是9个，中间的盘古也是三个头。有1993年翻修古庙捐款人的名单，还有红布横幅“大显威灵”，是九龙庙敬贺的。这时来了三个小伙子，到庙前作揖拜神。我们问他是什么神，说不知道！问他们有什么活动，说每年有两次庙会。一次是在六月初一，抬神出游。另一次是在九月初四，是神的生日。全村人来祭祀老祖宗、会餐。他们说附近还有个九龙庙，里面有龙神，还有人站在乌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