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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图书馆员的战争

2015-05-28陈文芬马悦然

上海文学 2015年5期
关键词:图书馆

陈文芬 马悦然

2006年刚来瑞典那年,我看过哈睿·雅甫(Harry J?覿rv)的电影,想着总有一天要写他的故事,让我的同胞知道瑞典的图书馆界出了这么一个大英雄。

16世纪欧洲的宫廷画家阿尔博钦托画过一张审美趣味奇特的《图书馆人》,画中人是由书籍构成的:他的脸颊跟嘴唇是袖珍书做成的,那个时代的袖珍书通常是祈祷文;画中人的右手臂是一本沉重的对开本;他头上的书页翻开,很像一个皇帝的头冠,翻开的书页依稀能辨识字体不是印刷字体而是手写的。受到这张画作的启发,图书馆员在真实的生活当中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或者图书馆员如何启发社会,就成了永远可以说下去的好故事。譬如大文豪歌德原来就是一名图书馆员,他评论他不喜欢的人会说:“要是那个人是一本书,我不愿意读。”奠定现代图书馆基业的大英图书馆长帕尼兹(Antonio Panizzi)是一个流亡的意大利革命家,当他来到伦敦时,居然还不会讲英语。美国最有名的图书馆学专家杜威年轻时学校失火,为了从闷烧的图书馆抢救书籍,吸入大量浓烟,医生判断他最多活两年,早死的威胁促使杜威一生对如何节省时间充满兴趣,他创造的一系列标准化方法,成为图书馆分类管理的先驱。

我喜爱阿根廷作家波赫士的佳句:“世间要是有一个天堂,那就是图书馆。”波赫士患有家族遗传的眼疾,他老来终于当上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视力已近全盲,无可奈何的他长叹一声:“唉,我就像个被焚毁的亚力山卓图书馆。”波赫士说得真好。而我所知道的哈睿·雅甫就如同波赫士,如同阿尔博钦托画上的图书馆人,他们自己就是一座图书馆。

我從哈睿·雅甫主编六名瑞典专家合作撰写一千页的大书《人类的记忆》中才知道古代的尼尼微、亚力山卓、罗马、浙江宁波等城市的图书馆传奇。《人类的记忆》书名出自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名言:“图书馆是人类唯一可靠留存的永恒的记忆。”埃及的亚力山卓图书馆从建成到焚毁的传说故事特别多,依靠一些书籍描述图书馆内部的情景,通风的开放式柱廊或有顶盖的走廊,室内堆栈书卷,室外的遮蔽处有学者聚会讨论。柱廊使人想起柏拉图在成荫的树林逍遥授课,这些柱廊后来就成为罗马人图书馆建筑设计的标准元素,就像现代的图书馆有放桌椅的阅读室,也有廊柱的特色。

《人类的记忆》2008年由芬兰一家专门出版瑞典语的出版社出版,主编哈睿·雅甫交出五千页长稿,出版社要求他精简到一千页,精美装帧彩印所费不赀。目前世界上所知最早留存的图书馆在现在的叙利亚,公元前2000年用泥板为书写工具,用尖条在板子上写字,以后烤干,利于保存,现存约有一千八百部版本,五千块泥板。近年叙利亚战情紧张,各方焦急关注叙利亚的古文物遭致暴徒破坏的情况,想来这个图书馆也是关注的主题。

世界上最有名的古代图书馆亚力山卓图书馆,藏有七十万卷羊皮卷,传说公元640年阿拉伯人打到埃及,将羊皮卷全部送进公共浴池的炉子,烧了半年才烧完。但是自古以来喜爱藏书、属于伊斯兰文明成员的阿拉伯人是不是真的这样做了,倒不必真的相信。古时的图书馆员是什么样儿这不好说,波斯人有一个喜欢读书的将军,出门旅行带着四百匹骆驼载满书卷,骆驼队伍就是图书馆,想像他们怎么分类挺有意思。可以肯定希腊公元前200年前(大约中国的汉初)开始有了最早的图书馆员,他发明一种图书馆系统,区别纯文学的戏剧跟法律哲学历史,修辞学医学数学自然科学,以及其他。这样的分类方法跟中国汉朝学者刘向的分类方法有些相像之处,《汉书·艺文志》使用的就是刘向跟刘歆的分类方法。

哈睿·雅甫撰写亚力山卓图书馆的长文,专长拉丁文的乌普撒拉大学图书馆长撰写古代罗马的书商故事跟罗马图书馆,而伊斯兰文明在世界图书馆的发展中扮演贯穿东方与西方的传播角色,这本书亦有几篇文章详细介绍。哈睿·雅甫还讲述17世纪初瑞典在德国、布拉格打仗,从那儿抢来很多文物,17世纪的瑞典藏书家是本书有趣而具讽刺意义的主题。封面使用阿尔博钦托的那张《图书馆人》画作,此时我才赫然发觉就是17世纪抢来瑞典,目前收藏于斯德哥尔摩郊外不远的一座宫殿。古代君王建立的图书馆目标太过明显,往往在战争当中遭到破坏抢夺焚毁,而私人图书馆有时候在历史上起了更大的作用,这本书也是西方研究图书馆的著作当中罕见地介绍中国私人藏书楼“天一阁”影响了清朝的君王藏书的方法,由汉学家马悦然撰写。

主编在本书开宗明义指出:“越重视保存知识的人往往就是那个消灭图书馆的破坏者,这是人类历史上一种很奇怪的经验。”西方古代有影响力的图书馆都是公立的皇家的,中国的宫廷图书馆只有皇帝可看书,缺乏罗马自从上层社会有公共浴池、图书馆也就兴起的那种文明。然而明朝的私人图书馆文化却很丰富,最大最好的在浙江宁波。“天一阁”主人范钦早就考了进士,到处旅行买书抄书,中国藏书家多半只藏善本,范钦最想要地方志、明朝的宗谱、跟科举有关系的数据、个别的作家作品。他专门收集个别朝代的地方志,自汉朝开始有地方志,研究一个时代的社会状况,一个地区有名的风俗习惯、地理建筑相关的知识,尤其是桥梁的兴建,气候变化譬如地震,社会动荡譬如饥荒,盗匪林林总总。“天一阁”有四百三十五部明朝地方志,比明朝官方目录收集的还多,1949年的记录收有二百六十六部,有些甚至是手稿,家庭宗谱也始于汉朝,现藏约二千卷。

范钦五十五岁退休了,开始建造藏书楼“天一阁”,选址在月湖旁边,木造建筑两层,上层一大房子,底下六个房间,象征着“天一地六”。藏书楼有许多建筑周围环境的考虑,临近湖水,还有一池子,砍掉附近的树木,有许多严格的家规,入内不得带酒点灯,防患火灾,设想周到。楼上仅有书箱子,没有书架,箱内置香草防书蠹。

范钦死了,分家产时儿子决定书籍不能分散。他们拿出一千两金子放在一边,一个选书,一个选钱,保持藏书的完整。他的儿孙按照范钦的意思保护书院,大门有三个锁,三房分持钥匙,三者同时合一才能开锁。没有得到许可带亲戚进入藏书楼,罚三个月不能祭祖;带外人进书院,罚一年不能祭祖;偷窃典当藏书者开除家族的地位,一辈子不得回家;亲戚们只有七月七日可以进藏书楼帮忙晒书。1637年文学家黄宗羲终于以外人身份进入编写一份目录。他说,收藏书不易,最不易将书藏起,终不散落。

清朝乾隆皇帝拜访“天一阁”以后,对做《四库全书》的想法有所启发,皇家的图书馆“文渊阁”采用与“天一阁”相同高度的书架形式。

鸦片战争时英国军队打到“天一阁”,他们窃走有军事意义的明朝地方志,1840到1911年之间可能有一千六百部书籍遗失。1924年有上海的书商教唆土匪去图书馆偷书。最大的天一阁目录为阮元所作,阮元也是音韵学家,1804年以经史子集分类法编目录,收录有四千多部五万四千多卷,描述非常详细。到了1932年只剩下八千卷,数量锐减,更显保存不易。

无论东方西方,大学的建立才对现代图书馆藏书做出真正的影响。公共图书馆1693年巴黎皇家图书馆已公开使用,当时英国伦敦的图书馆远远落后于巴黎的图书馆。1831年从意大利流亡来的年轻革命家帕尼兹才三十四岁,1836年他在大英图书馆做低阶图书馆助理员,那一年图书馆的高层来了一群人想考察图书馆员的知识水平,6月7日这一天他们忽然对帕尼兹感兴趣,出了一份考题,把图书馆员需要的知识非常详细地包罗在内。这篇考卷收录在《人类的记忆》这部大书中,显得特别有意义。马悦然说他把所有的考题都读过,就能懂得帕尼兹坐在那儿一整天当场挥就二十页的回答,所有欧洲图书馆的知识他都知道,可见他是一个多么有学问的人。帕尼兹很快受到拔擢成为大英图书馆馆长,在他的努力之下,伦敦图书馆迎头赶上世界之都巴黎。

言归正传,现在哈睿·雅甫的故事登场了。

1921年哈睿·雅甫出生在芬兰的中西部,那儿的居民多半是芬兰—瑞典人——18世纪瑞典、芬兰为同一个国家,他们从瑞典迁徙至芬兰开垦居住,一直保持瑞典语的母语,也会说芬兰语。哈睿的爸爸是农民,哈睿喜欢读书,少年时已经把他家附近图书馆的书读完。他喜欢驾船,打算将来弄一艘船远行,他爸爸觉得太冒险,告诉他要是打消这个念头,就让他读大学,哈睿于是打定主意专心读书。

芬兰人的求学时间较长,高中毕业要二十岁。1939年,哈睿十八岁,苏俄大举侵略芬兰,芬兰所有青壮男丁立刻走入战场保卫国土。哈睿学习军事的时间虽短,已胜任少尉军官,带领一批年纪相仿说瑞典语的高中士兵作战。他们的任务是赶上苏俄军队战线的后防部队,进行突击检查,切断他们战线的尾巴。打仗跟工事防御以外的余暇时光,哈睿带着所有的士兵一起读书,哈睿当他们的老师,晚上一起读历史、哲学、语言,他什么科目都教,士兵们也心无旁骛学习各项学科。

哈睿参加1939到1940年的战争,接着又参加1941到1943年俄国第二次侵略芬兰的战争。1943年他们堵截苏俄军队遭到强烈的反击,哈睿踩到俄军埋伏的地雷重伤倒下,他决心牺牲自己,命令所有的士兵撤退,留下他一个人持机关枪扫射护卫同胞逃走。士兵们撤退了一段路,想起遗弃哈睿而众人苟活下来实在太不像话,一群人又奔回原地拚命抢救,最终把他送进军医院做手术。哈睿活了下来,坏了一只脚,装上义肢,他复原后再上战场,打完第二次战争,1944年芬兰境内又有一次战争,他也参战到底。哈睿以骁勇善战的成就荣获五枚功勋战士勋章,几乎囊括所有战士能获得的荣誉,有四名将军联名推荐他得到芬兰总统的功勋骑士,由总统来决定是否颁发。总统最终没有颁给哈睿,总统好像知道真实的哈睿是个无政府主义者,是那种追求知识至上不受军中纪律支配的英雄。

哈睿1945年搬到斯德哥尔摩生活,很早就开始做图书馆员,在乌普撒拉大学攻读文学、哲学、艺术史,考了第一个博士,1973年得到名誉博士,1958年开始在皇家图书馆工作,做到手稿部主任、代理馆长。他编撰的论文与目录很多,1961年编撰数百页的卡夫卡文学作品目录,收录十七种语言五千部卡夫卡的著作,是国际研究卡夫卡作品最重要的一份研究目录。他反对瑞典“一般人”解释卡夫卡的看法,有一个哥德堡有名的瑞典电影导演,就用左派的共产党精神来解释卡夫卡。哈睿就非常不满任何用意识形态的方法来看文学作品,他认为只要读者懂得卡夫卡跟女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就会懂得卡夫卡的性情品格,读懂文学作品并不需要了解一种政治的主张与理想。他研究的领域涉及文学、图书馆、军事历史、心理学哲学,他也是一个反对战争的人。

他从1978年到1997年主编瑞典三份文化刊物,编辑部只有他一个人,他从来不拿编辑费,总是将申请来的刊物经费给予作者,付给作者“作家协会”标准的稿费。他什么都做,收集数据、拍照、校对、看清稿,他总是强调文字跟照片图像相得益彰,务必做到尽善尽美。他在皇家图书馆负责手稿部,在他手下手稿部收藏的数量倍增,他常常自己动手去找。2010年1月我在哈睿·雅甫的葬礼上听他的朋友说故事:哈睿去儿童文学作家林德格伦家里作客,林德格伦是哈睿的好朋友,已赠给图书馆不少手稿,哈睿问她:“家里还有手稿吗?”林德格伦说:“阁楼上还有呢。”哈睿立刻上楼翻箱倒柜将所有的手稿找出来满载而归,送进图书馆。1975年瑞典政府想改革高等教育,指指点点要皇家图书馆跟高等教育有关系的部分馆藏书籍,全分给斯德哥尔摩大学。政客领导馆藏,外行领导内行,哈睿·雅甫火大了,以他参战功勋战士的精神彻底闹个厉害,斯德哥尔摩大学本身的学者像马悦然也参加投书抗议,政府不得不让步,事情才落幕。

哈睿·雅甫写作五十多本书,他还是一个非常杰出的翻译家,他翻译的语言包括英文、德文、芬兰文、拉丁文。他对翻译的艺术跟马悦然看法一致。他翻译马拉莫、D·H·劳伦斯、兰波,他写羅马诗人范济留斯的死亡,古代诗人作品不容易翻译,他翻译得非常好。马悦然1975年选入皇家历史考古学院院士(通常简称皇家人文科学院),1981年他想推荐常常跟他在刊物约稿的哈睿·雅甫进入人文学院,他佩服哈睿·雅甫的知识跟广阔的视野,这时候人文学院同事告诉马悦然,哈睿·雅甫是一个极度不受体制约束的人,他可能看不上多数是学究型的教授院士们,恐怕不愿意来学院开会。1981年哈睿·雅甫选入人文学院,入选那年到2009年,他每周二高高兴兴来开会,以后总是跟马悦然坐在同一张五人桌,一起吃了二十几年的学院晚饭。

哈睿·雅甫2009年12月27日过世,马悦然为他所作的讣闻形容他的一生具备瑞典语的四个K,我译写这四K的中文意义:“知识、资格、质量、文化。”他是一个文化巨人。而哈睿生前谦虚地说,自己有三样足以自豪的专业,一是战场上的近身肉搏,二是编辑文章时使用括号,他知道当用必用之处,三是精良的摄影方法。哈睿自认是平民教育家、散文家、无政府主义者。

如此絮絮叨叨写来,最后我想带领读者领略哈睿·雅甫的战争电影。当哈睿·雅甫埋首于图书馆工作时,他已发表了几本著作,描述他亲身经历的战争。他在战争当中写了许多日记,使用瑞典制造精良的照相机拍下许多珍贵的影像,他描写他们在芬兰森林驻扎建筑壕沟与俄国军队短兵交接激烈的情况,更有年轻高中士兵生活的点点滴滴。著作发表以后,电影制片找上哈睿,想将故事搬上大银幕。

哈睿自己担任电影导演,写脚本,电影片名《站在前线的后头》,找了一批能打仗的真正的军人来演,在森林里建造战士生活的小木屋,砍下白桦树割下树皮树干做防御的工事。去年2014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百年纪念,那一次的战争让许多英国贵族子弟吃足了苦头,他们大半的生活都在壕沟地下层度过,湿气过重损害双脚的健康,忧郁返乡。传说俄国芬兰战争冬季气候零下五十二度,哈睿跟士兵都是农民子弟,他们懂得森林与农业,把白桦树皮贴进壕沟里头防湿御寒,士兵还在身上套一層防寒油布。小木屋有着年轻战士的书桌跟小书架,那个角落是战争时期的微型图书馆。二十几个士兵的床排成两排架在小屋当中,中间的空位是大家吃饭的桌子。记得有一则小插曲:大家洗了或者没洗过的衣物、袜子晾在床沿的晒衣绳上,不知谁的袜子掉落在一锅高汤里,这锅汤煮了又煮,大家觉得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食物这么难吃。等一锅汤都见底了,才瞧见这只闯祸的袜子。

电影以朴素的黑白影像保持哈睿著作的原貌,不仅描述战争,也描述战争当中一个独立的个人如何保持自己的思想,凭借着一盏夜晚的小灯在书桌前莹莹发光。士兵们在白茫茫的森林当中,拥有完好的心灵宇宙,整个生死交关的战争成为一种现实的外形压迫,内心在知识追求的大海定锚,像一艘小船随海潮飘摇却坚定能遮风避雨,完成一场惊涛骇浪的旅行。

除了哈睿·雅甫本人,世界上没有其他的导演更适合拍摄这部电影。电影拍到哈睿踩到地雷倒下,战士们撤退又回头抢救哈睿。电影有哈睿本人现身,他老年时英姿犹在,仍有一种梁山好汉的本色,他说:“昏迷以后我醒过来想了很多事情,想到死亡,想到将来怎么办,想到我的卡夫卡,书读到哪一页了,书还在我们森林里的小木屋。”画面一转冬日已尽春日到来,林间多少白桦树黑白相间的树荫,轻轻摇曳。

哈睿·雅甫告诉悦然,这部电影所有的壕沟战役、军事布阵以及各种装置都完全拟真,唯一让他觉得稍稍有一点遗憾的是,俄国军队的那场几乎令他致命的战役,起头俄军从山坡上的一棵巨大的杉树占据制高点的形势,突袭放冷枪打下来,以至于当时哈睿的队伍招架不住,电影实景怎么样都不能找着高地的杉木,最后拍摄制高点始战于一棵松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有这一点美中不足。其他堪称完美。”

2009年年底哈睿·雅甫过世,次年一月初在斯德哥尔摩森林墓园举行葬礼,葬礼办得简约隆重,有一个年老的战士身着西装,胸前别满整排的战功勋章出席葬礼,像电影人物现身,像历史人物重回现实。葬礼傍晚完成,冬日的雪光皎洁犹如一张书页。

马子曰(马悦然曰)——

Harry Jrv是一位很有学问的人,我相信他在宽泛阅读时肯定会遇见曾国藩的名字,19世纪中国最伟大学者与战士之一。我也相信Harry J?覿rv会欣赏曾国藩的著作,如《曾文正公嘉言钞》和《曾文正公学案》,要是这些重要的著作译成外文作品,他读了一定深受感动。

Harry J?覿rv跟曾国藩有很多共同之处。两人的背景是一样的,父亲都是淳朴的农民,两人终生追求学问,有非凡的勇气和正直,两人皆毫不犹豫地营救国家之难。这两位大人真的值得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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