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故乡山林的蜜色
2015-05-26易明
易明
2015年5月10日星期日,母亲节,北京预报有中到大雨。住在亦庄,早晨听见户外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想想应该是个好日子。临近中午时分,伴随鞭炮零零散散的响声,雨却越发大了起来,立夏后的这一天气温忽然间低了十几度。天有不测风云,好日子里的“坏天气”,脑袋变得不太灵光,只好拣一些简单熟悉的事说。
一个月前,母亲从家乡的中医院出来时,手术的刀口还没有愈合好,按常理是要多住些天。急着出院,主要是管病房的中医大夫给的术后治疗方案有点拎不清,开始为了避免伤口感染,每天点滴抗菌素、营养液,可到真出现炎症的时候,除了再打点滴继续观察便拿不出更好的办法。病人可以进一些流食,可这方面医院不管供应,所有住院病人的吃喝都要从外面带进来。中医讲究对症下药,可给开了一盒口服治急性肠胃炎的中成药,我想手术后肠道炎症和这不是一码事,那药是止泻的,用了说不定肠子反而不容易通气,不喝也罢。术后第三天,母亲的肠道还没有排气是最让人担心的事。到了夜里两三点,老人一阵躁动不安后气通了,并能起来上厕所,我心里的这一块石头算落了地,这道坎可能是挺过来了。下面气通了,老太太自作主张把从鼻子插到胃里的管子拔了,第二天护士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大病就是人生的劫难,能不能熬过去就看自身的修行。对于老人来说,只能是凭身子骨、靠毅力、看运气;从外因讲,要尽量把能做的事做了,剩下就不得不相信运气。出院时用现金把费用结清,带上病历等回北京报销,一直在说医改,其实个人的医保如果在全国的大小医院都能使,上百万的老年人也就犯不着一年365天都淤在北京了。住院前后6天花了不到12500元,其中手术费才2000多,回到北京时母亲和过去医院的老同事提起这档事,人家说真便宜呀!没花太多钱主要是没用什么药,出院时只带走一个避免伤口发炎的喷剂,一天喷一回够用15天,属于新型产品。因此,按传统换药这事只能自己来,因为两个手术伤口都有渗出液,能把覆盖的纱布湿透了。解决的办法,先去住家旁边的药店买来清洗伤口的药液和纱布、胶布、棉签,把北京带回来的利复星牌抗菌药“甲磺酸左氧氟沙星片”压成粉,直接撒在伤口上。表面的问题暂时解决,肠子里接的那部分是否能愈合好是个难事。一时吃不了东西,我想口服一些蜂蜜水可能会有好处。这时帮着我把母亲从医院接回来的朋友刘建民说话了,马上去他罗源县的蒋山村,能找到很纯正的蜂蜜。
刘建明在革命老区蒋山村任“第一书记”已经两年多,功德圆满就快要离开回福州。福建省的驻村书记已经派到了第四批,他们所承担的工作并不容易,因为传统的乡村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趋于衰败。“第一书记”们在微信群里感慨道:“我们都在为村里跑项目,引资金。但是项目资金进来了,管理经营人才在哪里?如今凋敝的农村,青壮年实在太少了。村落的发展后劲在哪里?”从我居住的连江县城到邻县罗源的蒋山村也就一小时的车程,高速公路走一半,剩下是越来越窄的山路,险峻的地方会让不经常走的老司机腿脚发软。刘建民到村里做的一件大事就是拓宽道路,把路两边蔓生的杂草灌木清理干净,使上下的车辆不用担心堵在路上。靠近悬崖峭壁的地方加了水泥护栏,只要你开车不任性,就不用害怕掉下去。路修好了,上山变得容易些,但驾驶没有了惊险刺激的感觉,过去赏心悦目的原始风貌也少了。老话说农村是“要想富,先修路”,蒋山村的路修好了,可那些留守的山民怎样富足起来,仍然是个问号。因为留在村里的大多数都是老人,有的还有残疾。说蒋山村的风水好,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很多长寿的人,村子建在山间盆地,周围覆盖着上百年的林木,空气超新鲜,绝对无工业污染。
生命就在呼吸之间,说到这儿,不得不提一下福建省省会福州。根据中国环境规划院的权威评选,福州在全国大中城市中,以综合得分最高被评为最宜居城市。而从全国省会城市比较来看,福州空气质量排名一直靠前,来到这座有福之城,真可以畅快呼吸。好空气的原因之一,是5个国家级森林公园环绕,福州的森林覆盖率达54.9%,城区绿化覆盖率达40.6%,绿地率为37.15%,人均公共绿地面积11.3平方米,已经成为全国最“绿”的省会城市之一。福州是多负氧离子的城市,福州国家森林公园被称为城市的“肺”,负氧离子含量最高超过1万个;闽江口湿地公园负离子含量高达3000?4000个,被称为城市的“肾”。作为福州名胜风景区标杆的鼓山,福建省最长的城区高空观光栈道金鸡山二期栈道等处生态景区,均是最佳自由“森”呼吸之地。
蒋山村的空气更好,这只是长寿的原因之一,其他方面比如饮食基本自给自足纯天然,追崇道教敬畏鬼神心灵单纯,我觉得同样很重要。城市人如果长期住下来,说不定也会淡化许多社会欲望,改良自己备受工业化食品毒害的体质。现代隐士们不用都往陕西终南山跑,这儿就是个好地方,特别是冬天不会太冷。说气候,山里的寒气和湿气还是重了些,所以老人们几乎都有风湿性关节炎,不会要命但很痛苦。这病如果年轻时注意预防就不可能很严重,可那时候往往又不当回事。山里人轻易不生病,但真有病,看病仍然是大问题,下趟山太不容易了,有急病在村里抢救没条件下山来不及,慢性病就熬着,因此要想常住必须有强大的自生自灭的心态。
刘建民说,为了去寒湿,山里人的办法应该就是吃辣椒,不管做什么菜都要放很多。他刚到村里的时候大家对他不了解有点疏远,后来他引来几百万的资金,除了修大路,还把平整的水泥小道修进坐落在山坡上的各家各户,修了村民广场、公共厕所、太阳能路灯。逢年过节,他会带着慰问品走访,村民的传统就是煮荷包蛋请你吃,不吃就不让你离开,问题是每走一家都要吃,几十家下来肯定要吃伤了。两年前,我到蒋山村的时候,刘建民送了一些鸡蛋,那些鸡都是在山上散养吃虫的,几乎不用添加饲料,确实好。这次我问还有鸡吗?他说春节几乎都卖光了,有多少城里人要多少。依靠天然资源发展的养殖业,想上规模也很难,一是不能破坏环境,二是人工不够。同样是茶叶,大规模生产肯定要用化肥农药,而他们山里的野茶树数量非常少了。每年清明前的鲜茶叶就是无价之宝,当然也只有在现场看着从山上采摘能确信无疑是真的。再说蜂蜜,这是我二上蒋山村的主要目的,刘建民为我找了巴掌大的半瓶,说就这么多,过两天兴许还有。我看这蜜近乎纯白色,闻着有股蜂王浆的味道,但他说就是蜜,是真东西,关键在没有污染没掺假。回家的时候,一个亲戚看我有点拿到灵丹妙药的神态,就说怎么才半瓶呀?我家里有两瓶,回头给你。可是一直到我离开家乡也没见着这亲戚拿出来,估计是没有吧。走的那天,刘建民打电话要特意送些蜜过来,我说不用了,我母亲连着吃了几天,已经见到效果。下次吧,下次还想到你的水塘捞几条锦鲤。刘建民利用山里的天然水域引导村民养观赏鱼,规模有点大,问,这几百条非常值钱的锦鲤就不怕人偷吗?他说外面的人轻易来不了,山里的人不干这事。
蒋山村的老百姓不愿意刘建民离开,他对这片山林也有感情。据《福建日报》报道,驻村书记希望有更多新农人参与乡村建设,加入乡土再造的行列。有别于传统农民和新型职业农民,当代乡村建设呼唤的是新一波的推动者和引领者。他们有知识和热情,用崭新的理念、思维方式和产销模式,改变农业生产和流通模式,拉动农民创业就业、保障食品安全、推动生态环境保护、建立新型互联网品牌;他们有情怀和理想,以农村生产、生活的主要场所,重塑乡村社区,从而成为激活农村社会“肌体”的新细胞。他们是活化乡土的新依靠,这股力量已经如同春潮涌动,业界亲切地将他们称为新农人。驻村书记盼望更多有知识的大学生、有资源和智慧的乡贤,更多志在创新农业、改变农民、改造农村的各类人士,加入新农人群体,参与乡村建设、乡土再造,成为引领新农民、发展新农村、托起新农业的一支新生力军。乡土再造是共创、共生、共享、共惠的过程,在这一进程中,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而是成为参与者和志愿者,一起耕耘希望的田野。
(编辑·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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