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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两国政府财政补贴大型体育场(馆)建设的比较研究

2015-05-23

体育科学 2015年1期
关键词:体育场体育

谭 刚

1 前言

决策者们对于大型体育场(馆),长久以来一直存在一种看法,它就像是城市发展的经济引擎,能够给城市的经济发展注入无限活力。正如电影《梦之地》中的祈祷词所说的那样:“建起它,他们就会来。”一个城市修建富丽堂皇的大型体育场(馆)就仿佛是获得了现金流源源不断的聚宝盆。然而,真相到底如何,大型体育场(馆)能不能给城市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显著的积极影响,它对体育场(馆)所在地城市的人均收入水平和就业情况能够起到何种作用,政府所宣称的补贴大型体育场(馆)的理由都实现了吗?本研究通过查阅文献和逻辑分析方法,在分析中、美两国政府(注:文中中、美两国政府泛指中、美两国联邦/中央政府以及各级地方政府)财政补贴大型体育场(馆)的原因的基础上,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

2 中、美两国政府财政补贴大型体育场(馆)的情况

2.1 美国

1961—2003年间,美国政府资本在体育场(馆)投资中一直占据重要位置。虽然1980年以后,美国体育市场化程度提高,民间资本对体育场(馆)建设的投资开始升温,但是,在政府投资比重下降的同时,其绝对数字仍然是巨大的,这点在体育场(馆)方面体现得较为明显;此外,尽管政府补助的比重持续降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体育场(馆)的建设费用上升,财政补贴的货币总值反而提高了。即便是在满载期,政府在各类体育场(馆)的投资总额中所占比例仍然达到51%。

2.2 中国

我国绝大部分体育场(馆)尤其是大型体育场(馆)主要由各级政府投资或筹集国有资本兴建,目前完全由民营资本投资的体育场(馆)并不多[16]。建国到改革开放之前(1949-1978年),体育设施投资几乎完全来自财政拨款;改革开放以来(1979-1992年),大型体育场(馆)的投入除财政拨款之外,还有银行贷款、企事业单位的自有资金、社会捐赠和外资,资金来源渠道逐渐多元化。但是,财政拨款仍然是主要部分;市场经济时期(1993年以来),体育设施投入逐步市场化,非公有经济主体积极参与体育场(馆)设施供给,社会资金在大型体育场(馆)投资中所占比例逐渐上升,但政府拨款仍然占到58.4%,其中体育系统高达77.3%[2]。由此可见,在中国,政府财政拨款是大型体育场(馆)建设资金投入的主体。

表1 本研究公、私部门各时期投资比例一览表Table 1 The Investment Proportion in the Public and Private Sectors in Each Period(%)

3 美国政府补贴大型体育场(馆)的原因

3.1 美国政府宣称的原因——可能的经济收益

尽管各城市之间运动设施和运动队的竞争在某些特定的细节方面不尽相同,但向运动设施和运动队投资的动机却是相同的。

在美国,市政府当局常常宣称运动设施和运动队能产生潜在的经济效应,例如,提高收入水平、创造就业机会、增加税收、从市区之外来参加体育比赛的人会为运动设施以及许多其他相关或无关的活动而消费,以此来刺激城市消费。此外,一个主要的联盟的运动队可以让一个城市成为“大联盟都市”,并进一步吸引新的商业进驻本市[1]。

在官方的宣传中,最关键的是体育场(馆)为地方经济发展产生了几百万美元的“贡献”。来自咨询机构的研究报告往往支持这一观点,此类研究存在一个很大问题是,不能保持价值中立,其研究结果常取决于对研究起指导作用的假设,而这些假设常常与研究发起人的意图相一致。这些公司往往是受委托或被雇佣来估计这类经济影响。

咨询公司的估测与实际的差异显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下面的假设存在分歧,即是否将当地居民和游客与体育不直接相关的支出包括在内。也就是说,总效应和净效应的不同解释了经济影响估算之间的显著差异。

能保证经济影响研究可信度的原则有以下5个方面:1)在指定区域范围内的居民与某一体育赛事有关的消费不应纳入研究的范围,因为这些资金只不过是已有资金的再循环。2)改期来访者和暂居人员的消费不应纳入研究范围。3)必须使用影响家庭的收益乘数,因为销售对家庭和就业的影响才是关注的焦点。4)使用乘数系数而不是比率或正统乘数。5)仔细解释就业指标[5]。而咨询机构的研究常常会违背以上5项原则中的一项或多项。

研究表明,咨询公司所做出的经济影响研究往往采用区域投入产出模型(IMPLAN)来执行,旨在为体育设施的财政补贴辩护。咨询公司采用没有根据的、有倾向性的假定,估计出巨大的、积极的经济影响,如提高人均收入、促进就业、增加税收收入等。

3.2 独立的研究结果

政府建造大型体育场(馆)的收益可以分为有形的经济利益和无形的社会效益两个方面。

3.2.1 经济方面

独立的学术研究对政府投资大型体育场(馆)的积极经济影响进行肯定的并不多,Santo对1984-2001年19个大都市数据的研究表明,体育场(馆)对城市发展存在混合效应(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共存)[25]。然而,大部分实证的研究表明,职业运动设施和运动队对大都市的经济只有微小的影响,或者没有明显的积极影响,甚至会有消极影响[23,30,31,33]大型 体 育 场 (馆)带 来的 经 济 利 益通 常 包 括 直 接经济收益和间接经济收益。

3.2.1.1 直接经济收益

在美国,政府的直接利益主要体现在与球队进行交易的过程中所获得如租金收益、城市在停车场、场地特许使用以及豪华包厢这些收入中的分成[12]。但是,为了留住球队,城市往往会与球会签订非常优惠的体育场(馆)租用合同,结果,城市获得的租金收益是非常低的。同理,城市在停车场、场地特许使用以及豪华包厢上所获得的收益也非常低。

3.2.1.2 间接经济收益

大型体育场(馆)的间接经济收益主要表现为对城市人均收入、就业等方面的积极影响。美国学者常常采用严谨、规范的经济学研究方法对体育设施的间接经济影响进行研究,利用一些整合的时间序列数据和具有代表性的区域经济模型来考察运动设施和运动队对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学术研究人员使用计量经济学的前沿方法,采用时间序列和横截面数据的组合数据,从评估体育场(馆)对人均实际收入水平或增长率以及就业情况的影响,来估计大型体育场(馆)对大都市经济情况的影响。这些研究并没有在回顾性实证研究中发现预测性研究中提到的积极的经济影响[1]。

采用这种方法对体育设施的经济影响的事后研究最早由Baade和Dye(1990)做出。其研究估计了NFL、MLB的球队及新建的体育馆对大都市地区收入的影响,使用了9个大都市1965-1983年的数据。结果表明,NFL球队、MLB球队以及新建或翻新的体育馆的存在对经济的影响并不显著[33]。

Coctes和Humphreys使用了更大的样本规模(37个标准都市区)和更长时间,更新的时期(1969-1994)发展了Baade和Dye的方法,在增加体育环境变量的基础上做出的研究结果表明,体育变量的总体影响都是会减少实际人均收入[27]。

Hudson对Baade的理论进行了拓展,其文章对地区增长模型的理论发展过程进行了回顾,准确地控制了非体育因素对经济体就业增长的影响,得出的结论与早期理论相一致,认为职业体育队与大型体育场(馆)对就业增长没有显著的影响[28]。

其他的基于体育场地选址[24]、在体育馆内比赛的球队的数量[24]、替代效应[26]的研究亦表明,大型体育场(馆)对经济没有积极影响甚至会有消极的影响。

3.2.1.3 成本问题——会计成本与机会成本

分析大型体育场(馆)的经济影响除了经济利益(直接经济利益和间接经济利益),还要考虑成本问题(包括会计成本和机会成本),否则,很难准确估算大型体育场(馆)真正的经济影响。

首先,要刨除固定资产折旧,假设一个城市在一个30年后变得毫无价值的设施上花费了1亿美元,并且面临的实际利率是3.5%,在不存在通货膨胀并且假设城市每年所付款项相等的情况下,该设施的年成本约为540万美元[12]。

其次,城市还必须考虑该行动的机会成本。对体育场(馆)和球队的财政补贴会减少当地在基础设施、教育以及其他领域的开支。在这一问题上支持者和反对者争论的焦点不是投资于体育场(馆)是否会带来积极的经济影响,而是来自于体育场(馆)的经济影响是否是所有可供投资的选择中经济影响最显著的。也即是说,投资于体育场(馆)是否是最佳选择。因为,投资于体育设施就等于放弃了备选方案带来的回报。

在上述例子中,如果城市把同一笔钱投在另一个项目上,能够每年获得稳定的1 000万美元收益,而每年能从体育设施投资获得500万美元的收益,那么,它虽然每年取得了500万美元的会计利润,而实际上却是500万美元的经济损失,将体育馆的会计成本也计入时,城市的净损失——也即对运动团队的补助,就是1 040万美元[34]。

此处,考虑会计成本和机会成本,投资于体育场(馆)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3.2.2 非经济收益

大型体育场(馆)这部分溢出效应主要体现在增加地区知名度,提升地区形象、刺激相关发展和精神收益[5]。职业球队会吸引大量的媒体报道,给球队所在地带来相当大的知名度。这将有可能吸引新的企业落户,并因此扩大当地的税基。美国公众一直认为,没有大联盟球队的地方就不能成为大联盟城市。体育队是城市有代表性的特征,是外界对城市的感受。还有人认为,体育队是一个城市整体形象的象征。因而,引进一支大联盟球队,会给城市领导人戴上有能力的光环,如果城市失去一支体育队则可能给城市领导人带来相反的评价。

大型体育设施有效刺激市区复苏及其他发展的能力依据主要有两条:1)累积效应的下限,即游说人们进驻市区;2)体育设施是市区复苏的综合、统一的宏伟计划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一个涉及周边地区发展的模糊希望。精神收益是指居民自己感受到他们享受的感情或心理上的收益,即便他并未实际参与体育赛事。体育队就像是某一地区投资于感情的设施。体育队和体育赛事为构建地区认同感提供了一个焦点。社区居民的情感在这里汇聚,球队胜利时,所有居民都会产生集体荣誉感,提升集体自尊心。

目前,关于无形利益的研究较少,而且,都是描述性的。[21]Rosentraub承认体育几乎没有经济影响,它们对社会的重要性在于,任何没有球队或一流体育场(馆)的城市处于西部文化主流之外,他把体育看做文化偶像和联盟粘合剂。Noll和Zimbalist也指出,在美国,职业联盟球队的文化重要性远胜过其作为商业的意义。尽管职业体育是地区经济很小的组成部分,不足以成为经济引擎或推进产业,但这并不意味着体育对城市生活、城市活力和城市经济的作用不重要。即使一贯坚持关于体育的积极影响的证据几乎不存在的Baade也承认,他没有将无形利益包括在内的原因,不是无形利益不重要,而是财政补贴体育的支持者认为,其理由是基于经济影响。

综合来看,大型体育场(馆)产生的无形利益大概可以分为5种类型:公共消费利益或参与者的消费者剩余(Noll,Zimbalist;Siegfried,Zimbalist);通过媒体和日常交谈对非参与者产生的外部效应(Siegfried,Zimbalist);通过职业体育球队提升城市的声望、社会自尊和公共形象(Crompton;Eckstein,Delaney;Siegfried,Zimbalist);涉及共享价值、利益和经验的将社会成员团结起来的社会集体良知(Eckstein,Delaney);提高社会能见度(Crompton)。

来自体育场(馆)的无形利益早就被研究者注意到,但是,由于无形利益的现实意义是难以量化的,几乎没有人对其进行深入研究。

3.3 合理的原因

学术研究的大部分证据表明,宣称的经济效应并没有证明这些经济影响来自于大型体育场(馆)。那么,美国联邦和地方政府为什么愿意为大型体育场(馆)的建设提供财政补贴呢?

政府对大型体育场(馆)进行投资的原因主要是非经济因素,如提高生活质量、提升公民自豪感或社会自我认同感,提升作为大联盟城市的形象,增加心理收益[22],以及体育联盟和球队的垄断性[23,24]。

城市不是,并且也不应该用与公司同样的目标来经营。建造和维护一个体育馆可能对城市而言并不盈利,但是,它能产生足够的正外部性来证明这种开支的合理性。外部性反映的是对那些与运动团队没有直接关系的个人或公司的好处。这些能感知到的收益多来自于一种看法,即地方经济中巨大的乘数效应正在对支出发生作用。尽管大多数证据表明,体育设施的收益并不能超过其成本。

另一个原因,是体育联盟和球队的垄断性。由于北美主要联盟控制着球队的供给、不同市场的特权分配以及能在任意地区参赛的球队的数量、球队的选址、所有权的归属等,这种状况使得城市对运动队的需求远大于运动队的供给。运动市场结构的这种特征决定了运动队和城市的议价能力。城市常常面临这样一个选择,即是提供财政补贴获得或保留一个运动队,还是不提供财政补贴失去一个运动队[25]。现实中,面对这种“非有即无”的境况,城市往往会选择前者,通过财政补贴运动队来获得或保留运动队。

各大都市之间为了吸引和保留职业运动队而相互竞争。以2006年的货币值计量,1961—2006年对使用中以及在建体育场(馆)的总投资达到289.6亿美元,其中,195亿美元来自政府财政[26],政府财政所占比重达67.3%。

4 中国政府财政补贴大型体育场(馆)的原因

4.1 官方认可的理由

当今各级政府都更加注意发挥大型体育场(馆)的作用和效益,不仅希望大型体育场(馆)通过发挥自身功能,承办国际、国内高水平体育赛事来促进地方经济的快速发展,同时也希望大型体育场(馆)能够带来更好的社会效益,为全民健身事业的发展作出贡献[27]。

4.2 学界的观点

学界对我国政府财政资助大型体育场(馆)的原因进行的专门研究几乎没有,相关论述常常散见于各种有关体育场(馆)产业发展的论文、教材和专著。学界对该问题的看法可以从大型体育场(馆)的意义、作用、或功能的论述中管窥。

建设大型体育场(馆)作为一个国家或地区对外文化交流、展示政治经济风貌及建筑技术水平成就的重要形式,对其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以及社会发展、城市规划起带动作用,影响深远,意义重大[28]。

大型体育场(馆)的作用主要表现在,推进城市化进程(加快城市扩张速度;提升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速度;加速城市人口的聚集;促进区域间的动态平衡与发展),作为城市和地区社会、文化、体育事业发展的物质基础和完善城市功能的重要条件(城市再生运动的重要内容;促进城市和社会发展的物质载体;城市和地区体育事业、文化体育产业发展的物质前提;完善城市功能、提升城市形象的基础条件),以及综合社会效益[增强大众的荣誉感和对城市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维护城市社会的稳定,促进城市的安定团结与和谐发展;提高城市大众的体育健身娱乐意识,促进人的完善与全面发展;承办高水平的大型赛事;政府能从大型体育场(馆)中获得税收收入;突出环保效益,可持续发展效益]3个方面[29]。

大型体育场(馆)的建设是为了满足大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生活和健康的需要,满足社会体育事业发展的需要,满足当地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30]。具体而言包括承办各种类型的体育竞赛和表演活动、提供大众健身休闲服务、提供高水平运动员训练服务、提供青少年业余运动训练服务、文化艺术娱乐活动功能、城市经济活动服务功能、城市生态和应急服务功能[31]。体育场(馆)是体育事业发展的重要设施,它不仅是人类社会文明与科技进步的成果反映,是社会经济发展的体现,是体育健儿展现运动才华的舞台,而且还是大众强身健体、休闲娱乐的活动中心,同时,也是大型集会、文化交流与经贸展示的场所。因此,体育场(馆)设施是各国政府发展体育事业、建设现代化城市、保证公民权益的普遍措施,它与国家、城市、单位的发展相辅相成,其功能远远超过了体育的范畴[32]。

由以上描述可以看出,学界对于中国大型体育场(馆)在推动城市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作用给予了深切的肯定和希望,可视作政府财政补贴大型体育场(馆)合法性的理由。然而,由于缺乏从经济学角度对该论题进行研究,而且大多数的相关研究多属于描述性的定性研究,缺乏定量的数理分析,因而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4.3 来自现实的验证

中国政府和学界倡导的补贴理由是否实现,这一点可以从大型体育场(馆)经营效益和面向社会开放两方面了解。

4.3.1 经济效益

根据第二次全国经济普查的调研结果,2007年全国体育场(馆)业[报告中以“体育场(馆)管理活动”指代,即为社会公众提供观赏比赛和专业训练的体育场(馆)管理活动[33]]的增加值占当年全国体育及相关产业增加值总额的1.82%。虽然体育场(馆)整体经济效益增长较快,且吸纳了一定的就业人员(表2),但是,其整体而言还是一个比较小的经济规模,较之于其他行业,体育场(馆)业对体育产业的贡献相对较小,且体育场(馆)业的经营效益并不乐观,在所有体育产业子产业中,体育场(馆)产业主营业务收入和主营业务利润两项指标均比较小,且排名靠后[34]。事实上,考虑到整个体育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也属于较小的经济规模(根据全国第一次体育及相关产业专项调查数据及2009、2010两年数据显示,到“十一五”末,我国体育及相关产业增加值占 GDP总量比重为0.55%[10]),体育场(馆)业对整个国民经济的积极影响非常有限。如果计入兴建体育场(馆)的会计成本和机会成本,以及政府在体育场(馆)运营中的财政补贴,其经济影响将进一步缩小。

大型体育场(馆)还可能存在拉动第三产业发展、提升周边房地产价格等经济影响[3],但是,这部分的经济影响到底如何,尚未得到来自实证研究的支持。

表2 本研究体育场(馆)产业发展规模一览表Table 2 List of Stadium Industrial Development Scale

4.3.2 社会效益

目前,我国大型体育场(馆)存在比较严重的闲置现象,一些大型体育场(馆)一年举行的活动不足20余次,加之大型体育场(馆)的竞赛定位,难以对群众的健身开放,致使许多体育场(馆)资源闲置问题更加凸显。2009年有63.3%的被调查体育场(馆)全年举办大型活动在20次以下,仅有3%的被调查体育场(馆)举办大型活动在50次以上[21]。

当然,大型体育场(馆)的社会效益还包括作为城市标志、带动市政建设、提升居民生活水平,增加居民的心理收益等方面,但是,迄今为止,国内尚缺少对社会效益的量化研究。

5 比较分析

5.1 补贴原因

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到,两国政府宣称的财政补贴大型体育场(馆)的原因有所不同。注重实用的美国政府宣称修建大型体育场(馆)能够带来潜在的经济效益,诸如提高收入水平、创造就业机会、增加税收等,以此为政府资助大型体育场(馆)提供合法性。作为资助方的中国各级政府对大型体育场(馆)则抱有更多期望,在类似的经济理由外,还有更多的社会效益诉求,比如,带动全民健身、作为城市名片、带动市政建设,促进城市现代化等。

5.2 补贴效果

5.2.1 社会效益

在社会效益方面,由于体育是西方文化的主要元素,人们把球队视为社会文化的代表[5],美国民众在体育领域往往投入巨大热情,体育场(馆)成为维系城市情感的重要纽带,修建大型体育场(馆)可以吸引职业联盟球队入驻,从而给社会公众带来巨大的心理收益。此外,修建体育场(馆)还可能带来增加地区知名度,提升地区形象等潜在收益。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通过承办大型赛会,修建大型体育场(馆),往往能加快城市基础设施的建设,在一些城市甚至能呈现跨越式的发展,比如,北京、广州。然而,大型设施的修建对于带动全民健身,体育普及所起的作用并不明显。

5.2.2 经济效益

修建大型场(馆)的经济效益,可以从对城市的总体经济影响和体育场(馆)业两个方面展开。从对城市的总体经济影响的角度看,中、美两国均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实证的研究结果表明,美国大型体育场(馆)对城市的经济影响有限,甚至可能带来负面的影响;中国大型体育场(馆)在吸纳就业、产业增加值等方面对所在城市的影响也相当有限。修建大型体育场(馆)作为刺激城市经济发展的措施并未得到相应的数据支持。大型体育场(馆)作为城市经济发展的引擎作用并未显现。就体育场(馆)业自身而言,中、美存在较大差异:美国场(馆)业供求大致平衡,场(馆)经营状况良好;中国场(馆)业在运营中举步维艰,仍然离不开政府资助。

5.3 对存在差异的分析

美、中两国政府在补贴原因和效果两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造成这一现象,虽然有经营层面的因素,但深层的原因更值得思索。总体而言,美中两国体育领域的不同特点是造成这种差异的深层原因,其具体表现为两国在体育发展条件,体育管理模式,体育场地设施建设与人均占有量等方面的差异。上述因素导致中国政府在大型体育场(馆)建设的财政补贴上带有强烈的公益性,进而在大型体育场(馆)的经营中亦注重公益性导向,而忽略了其产业属性,因而,体育场(馆)在运营中常常面临种种掣肘。而美国体育始终是在市场经济制度中依据市场逻辑发展。市场经济如同水银泼地无孔不入,秉承“哪里有需求,哪里有钱赚,就在哪里做生意”,美国体育史几乎就是美国体育产业产生、发展和壮大的历史[20],且美国体育场(馆)业产业属性明显。美国政府在大型体育场(馆)的财政补贴上亦具有很强产业特征,可视作国家对体育场(馆)业的经济扶持政策。

5.3.1 体育发展条件的差异

美国体育作为西方体育典型的常规发展模式,是近代以后西方国家社会现代化过程中的体育发展,与该国现代化过程相伴随,是一个自下而上自然发育的过程。其现代体育社会结构形成的过程主要是由个体的体育需要或民间力量推动的,政府或国家自上而下的力量是次要的。这与中国体育的发展有很大的区别,中国体育是19世纪末不断传入中国的西方体育与中国本土文化培育的,可以被称为体育的身体运动文化,在国人谋求社会现代化的激烈动荡、变革的过程中,经过冲突和融合而发展起来的体育,也是西方体育在中国这个东方农业文明社会不断本土化的过程。在中国现实的政治、经济、文化条件下,中国体育作为一个后起国家一直以追赶者的姿态在体育领域存在。中国体育是在历时性和共时性矛盾交织并存的背景下发展起来,政府在体育发展中起主导作用,是一个自上而下的发展过程,人为设计色彩明显,市场和社会作用甚微。在过去很长的历史时期里,中国体育主要是作为一个文化和政治符号存在着,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分别扮演着救亡图存、体现社会制度优越性、凸显大国地位等工具角色[15],体育的经济功能并未得到重视。

5.3.2 体育管理体制的差异

由于不同的政治、经济、文化条件,美国体育发展走的是一条与我国完全不同的道路。在其现代化进程中,个体体育需要的满足,作为一切社会成员的休闲娱乐享受和发展的权力,不仅在舆论和法律上都被视为人的基本权利受到肯定,而且成为现代社会文明发展的一种标志。

从产品提供的角度看,19世纪现代体育社会结构形成过程中,体育的生产和消费活动并非只是纳入到政府体制中,而是纳入了市场、民间和政府的三分体制架构中,且一开始主要不是在政府体制中实现的,而是在人们因为共同的体育爱好、兴趣或利益自发地组织的民间体育社会团体中实现的。20世纪70年代以后,美国休闲娱乐体育的蓬勃兴起,民间组织又有很大发展,使得民间体制一直占有重要地位。市场体制则是从19世纪60年代美国职业棒球协会联盟开始的,在整个20世纪中,各种运动项目职业体育俱乐部、协会、联盟的产生和发展十分活跃,并以私人投资、专门满足人们观赏各种运动项目高水平竞技表演需要的企业和行业组织而存在。为大众提供专业化的体育娱乐、健身、健美和运动训练服务的俱乐部、企业在20世纪也发展起来,职业体育和大众体育共同构成了美国现代体育市场体制的主体。

美国现代体育的“市场、民间、政府”三分体制架构容纳了社会生活中个人、社会组织和国家这三种主体的关系。与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一样,美国体育作为社会的一般经济活动,各种主体为了实现自身的利益诉求都要付出成本,按照经济的逻辑进行交换;另一方面,全部交换又必须以满足个体的体育需要置于首位作为起点和发端[13]。

从美国体育管理的运行机制和制度化交换关系中可以看到,个人和社会组织两者的交换关系在体育发展中最为活跃,起着主要作用,这是美国现代体育“需要-供给”相互促进内在动力机制的具体表现。受益于此机制,体育场(馆)业逐渐发展壮大,成为20世纪末美国体育产业中一支重要的产业门类。

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体制,对于体育管理体制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作为一个长期实行计划经济,政府控制大部分社会资源的国家,在我国,体育一直被视为国家事业而由政府统一管理,体育管理体制属于政府管理型。竞技体育带有较强的政治化倾向,而大众体育则带有强烈的福利性特征。因而,中国体育往往带有浓厚的公益色彩,比如,竞技体育在国际赛场上争金夺银,为国争光,群众体育往往由政府出资,采用行政手段组织,由所在单位具体操办。体育被视作公共品或作为社会公众的福利而存在,体育的产业属性被长期忽略。

随着社会发展,体育参与主体由单一转向多元,利益诉求也呈现多元化。个人满足个体娱乐与享受需要,社会组织对经济利益的追逐,国家、政府对政治目标的角逐,会在体育中以不同方式呈现,不同主体会以更加多样的方式在体育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就体育场(馆)设施来说,将来只有公益性工程的建设与维护需要政府投入,其他类型则可以置入市场体系之中,其开放运营也是如此。

目前,中国正在进行体育管理体制的改革,国家也大力倡导发展体育产业[8],在政企分开、政事分开领域作出了一些探索。但是,我国尚未真正建立起理想的组织架构和运作方式,体育管理仍处于旧体制向新体制的过渡阶段,在此过程中,旧体制的惯性作用仍然存在。展望未来,只有找到一条既符合世界体育发展潮流,又较好把握中国社会经济发展阶段特征的制度安排,才能促进体育场(馆)业的发展。

5.3.3 体育场地建设水平与人均占有量的差异

自西方体育传入以来,我国体育场地设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发展缓慢,场地设施存在数量少、档次低的问题,远不能满足人民群众体育需求。建国后,中央及各级地方政府在场地设施领域投入大量资金兴修体育设施。截至1974年,我国各类体育场(馆)总数为25 488个[16]。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体育设施建设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截至2003年12月31日,我国共有符合第五次全国体育场地普查要求的各类体育场地850 080个,占地面积为22.5亿 m2,建筑面积为7 527.2万 m2,场地面积为13.3亿m2。人均体育场地面积为1.03m2,人均投入体育场地建设资金为148.15元①第五次全国体育场地普查数据公报[EB/OL].[2014-05-08].http://www.sport.org.cn/industry/2005-02-03/164223.html.。

美国作为世界第一体育强国,体育场(馆)数量居世界前列。据调查,美国人均体育场地面积为14m2[14]。美国公共体育设施种类繁多,一般分为3个类别:第一类是服务于全美公众的休闲体育公园系统,可分为小型公园、街区公园、社区公园、州公园、国家公园;第二类是服务于各州或者各个城市居民的休闲体育设施以及用于举办各类大型体育赛事的场(馆),主要包括室外体育场、室内体育馆、游泳馆等;第3类是美国的学校体育设施[4]。以上各类体育设施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美国民众进行体育活动和体育观赏的需求。

由以上对比可以看到,美、中两国在体育场地设施建设和人均拥有量上存在较大差异。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近30年中国各级政府在体育场地设施建设中投入巨资,兴修体育场(馆),但仍然不能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文化体育需求,也与美国这样的体育发达国家有很大差距。从这一角度看,政府大量兴修大型体育场(馆),亦可看做是弥补公共体育场地设施不足的一种努力,其本意仍然是注重体育的公益性,尽管大型体育场(馆)在运营中社会效益发挥未必充分。

5.3.4 上述差异在体育场(馆)领域的体现

注重公益性是当下中国体育的一个重要特征。我国大型体育场(馆)建设的政府财政补贴也带有浓厚的公益色彩,进而,体育场(馆)的运营同样以公益为主导,而产业属性则被淡化。新中国成立以来各类体育场(馆)一直被视作事业单位,从体育管理部门所发布的文件以及体育部门官员的访谈中也可看到相关的表述。

在国家提出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之后,体育管理部门很快作出了回应,将在国家体育总局所辖的大型体育场(馆)中实行公益性为主的开放政策。“坚持大型体育场(馆)的公益性,重点要把发挥社会效益、提高公共服务水平放在首位……大型体育场(馆)既是构建公共体育服务体系,也是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提供公共体育服务、满足人民体育需求的重要公共产品,其根本属性是公益性[10]。国家体育总局等八部委联合发布的《关于加强大型体育场(馆)运营管理改革创新,提高公共服务水平的意见》一文多处提到“突出公益属性、提高公共体育服务水平、免费或低收费向公众开放”,国家体育总局领导也曾在多个场合强调大型体育场(馆)首先应以满足人民群众健身需求为第一要务,提高开放率,努力把大型 体 育 场 (馆 )打 造 为 全 民 健 身 的 重 要 阵 地[11,17,10]。 与 之相对应,中央财政也将设立体育场(馆)公共服务专项补助资金,重点对体育行政部门归口管理的大型体育场(馆)给予补助,支持其向社会免费或低收费开放[18]。

6 结语

对于大型体育场(馆),一般美国人认为,它就像是一个锚,围绕着这个锚,城市能够让它那日渐没落的市区重现生机。州和地方当局认为,游客被吸引到市区观看比赛,居民居住在市区而不是居住在郊区,当地商人让市区生机勃勃并重新部署市区。中国人则希望通过修建大型体育场(馆)来带动第三产业发展,拉动就业,拉抬周边房地产价格,促进全民健身,对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全方位的贡献。

然而,美、中两国的经验表明,大型体育场(馆)并不是带动城市经济发展的引擎。就我国而言,甚而体育场(馆)作为一种产业的地位都未完全确立,公益性是体育场(馆)经营的主导价值。虽然国家层面发布了推动体育产业发展的政策,然而,受制度惯性的影响,加之体育市场发育尚不成熟,体育职业化进程总体而言处在起步阶段,职业赛事尚不能推动场(馆)建设良性发展。在这种背景下,我国体育场(馆)的产业经营环境尚不正常,希望体育场(馆)在短时间内实现良性发展是过分乐观的想法。因而,在大型体育场(馆)的投资决策上,要进行反复的论证,根据实际情况设计其规模,不能盲目地攀大求高,造成不必要的资金浪费。将来体育场(馆)的建设,应注重市场导向,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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