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海峡的爱情“打捞”：毁容女孩在台湾

江上水

2014年1月7日，来自台湾高雄的才女陈紫宁，在广州中山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烧伤科经过第六次植皮手术，终于离昔日的美丽越来越近。当最后一道纱布从她的脸上拆掉，阳光下，她的恋人——华南师大硕士生田志华不由得呆住了，赞叹道：“阿宁，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惊喜万分，眼泪随之奔涌而出。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憨厚可靠的大陆男孩，竟是她生命中真正的天使。是他，像一只执著的萤火虫，顽强地将她从黑暗的大海中打捞出来，并给了她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换寝室游的意外，一个失恋姑娘走进心海

1982年出生的田志华，是河南省南阳市人，2004年毕业于郑州大学，在郑州一家服装公司做了五年文员后，2009年考入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田志华最大的爱好便是旅行，重返校园读研，没有了工资，田志华便开始在寒暑假里进行“换寝室游”——两个不同城市的大学生，将各自的寝室床位提供给对方居住，达到在旅途中节省酒店住宿费的目的。

2012年6月，田志华计划假期去台湾旅行，便在“E换网”上发布消息，希望与同期想来广州旅游的台湾大学生交换寝室。一个多星期后，他和台湾高雄大学机械工程学院大四学生薛彼德达成了交换协议。

7月12日，田志华来到了高雄机场，他和薛彼德交换了寝室的具体位置和钥匙，开始了各自的旅行。

第二天，田志华游览了西子湾风景区和驳二艺术特区后，回到高雄大学宿舍，斜躺在床头，将白天拍摄的照片传到微信朋友圈里，跟大家分享。

忽然，田志华手一滑，手机掉到了床下。他急忙下床捡手机，这时他看到床底下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他捡起信，收件人是薛彼德，书信寄自国立高雄师范大学美术系，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有力，让他一下对写信人有了些好感。信已经拆开过，邮戳显示这封信是一年前寄来的。田志华不由嘟哝道：“都什么年代了，网络这么发达，居然还有大学生写书信，还这么厚！”田志华发完微信后，思绪又回到了那封信上，他猜肯定是情书，可薛彼德为何把情书扔到了床底下？写信人为何还用书信这么古老的方式？信封上有斑点，浸湿了字迹，难道是眼泪？犹豫再三，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田志华抽出信纸，谁知这一看，一段美丽的缘分，就再也关不上了！

这是薛彼德前女友“阿宁”写来的。阿宁是高雄师大美术系学生，两人在旅行中一见钟情。相恋一年后，常因琐事争吵。薛彼德是个完美主义，他觉得既然有争吵就应该分开。阿宁痛苦地想挽回，但薛彼德绝情地拒绝跟她见面，限制她的电话号码呼入，也不接陌生来电;将她从MSN、facebook拉黑，拒收她的电子邮件。阿宁无法联系上他，无奈，只好写了这封长信，她在信里怀念往昔，更忏悔自己的任性，并在信尾郑重留了她的MSN号，希望前男友能重新加她为好友。阿宁的文笔很好，她在信中写道：“我听着窗外树叶老去的声音，却不相信你已经离开。我还是在窗前，执著地等你回来……”信的最后，还有一幅彩铅素描：一个长发飘飘的曼妙女子，倚窗而立，眉目含情，像等着心上人回来。不知为何，那文字，那女孩，那眼神，仿佛看进了田志华的心里。田志华把信放回书桌上，沉沉睡去。他梦见一个长发女孩款款向他走来，他惊喜地迎过去，忽然脚下一绊，他猛地惊醒，竟然是梦中翻身，差点滚下床。他凝神一想，梦中的女孩不正是信里那个叫阿宁的女孩自画像？田志华对阿宁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很想见一见她，跟她交朋友。于是，他加了她的MSN。

第二天上午10点，阿宁通过了田志华的加好友申请。田志华没有贸然跟阿宁打招呼，而是细细查看她在MSN空间里的照片和日志。照片上的阿宁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大眼睛、圆脸，日志里有很多她的素描作品，让他惊喜的是，其中一幅名为《嵩山日出印象》，是她回忆一年前赴大陆观光登中岳嵩山所作。作为河南人，嵩山是田志华心中的骄傲，他忽然觉得自己与阿宁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不过，很快田志华注意到，所有的照片和日志都停留在5个月前，此后再无更新。

梦中女孩火灾毁容，你的痛就是我的忧愁

当田志华觉得对阿宁有了一个粗略了解后，就给她发信息。他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真诚地道歉，说不该看她的信。他又说：“我漂洋过海来到高雄，发现了你的信，这是一种缘分。你的哀愁，你的才情，让我激动和不安，我们能做朋友吗？”阿宁半天没有回音。田志华又发了一条留言：“我和薛彼德算是一面之交，他现在广州旅行，我给你他住处的电话，你打给他吧？”这次，阿宁迅速回复了：“不用了，谢谢！”这个回复大出田志华的意外，他忙追问为什么。阿宁的回答是：“缘起缘灭，情已断，爱已逝，我已不是过去的我，还执拗这段感情做什么？”阿宁的回答，让田志华不好再问。他开始问阿宁去嵩山玩的事。他说，他也在嵩山看过日出。这一话题，引起了阿宁的兴趣，两人攀谈起来。

因都喜欢旅行，田志华跟阿宁聊得很是投机。他了解到，阿宁本名陈紫宁，22岁，即将大学毕业。那夜，两人聊到凌晨两点，仍意犹未尽。末了，阿宁对田志华说：“你不是明天要去花莲吗？早点睡吧。”

这一晚，田志华却辗转难眠。第二天，他干脆取消了花莲之行，继续躲在宿舍里与陈紫宁聊天。当天下午，田志华约陈紫宁见面。可陈紫宁断然拒绝。田志华以为她不信任自己，反复表白自己没有恶意，她可以请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玩。见他误会了，陈紫宁才说：“几个月前，我毁容了。我不想见任何人，包括你。不好意思。”

原来，5个多月前，陈紫宁跟几个朋友在家做火锅，不小心打翻酒精炉，火苗喷到陈紫宁脸上，面部皮肤烧伤达面部总皮肤的50%。烧伤后，她做了两次植皮手术，然后就因为医药费问题停顿了。

医生告诉陈紫宁，想恢复容颜，还要进行至少五次植皮手术。因陈紫宁一直没购买保险，昂贵的整形费用，全部需要自己出。陈紫宁幼年丧父，全靠母亲在超市做售货员抚养她长大，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来为她做整形手术，陈紫宁只得作罢。她躲在家里不见任何人，更彻底放下了爱情。直到田志华加她，出于对大陆人的新鲜感和好奇，她才通过了他的申请……

陈紫宁的遭遇让田志华一阵唏嘘，应该就在那一刻，田志华下定决心让陈紫宁重新快乐起来。他希望她，能放下那段情伤，在阳光下尽情地欢笑。

此后，田志华不断邀请陈紫宁和他见面。陈紫宁每一次都是拒绝。田志华常常风趣地劝她：“你只是被上帝咬了一口，别介意。放心吧，你不会吓倒我的，我倒是担心，我的挫样，让你嘲笑。”田志华的幽默，让陈紫宁踏实，终于，在他到高雄的第六天，她与他约在六合夜市相见。

夜里昏黄的灯下，陈紫宁向田志华走来，她穿着一条黑长裙、一件白色针织上衣，一顶黑色丝帽，一副墨镜遮面。虽看不清她的脸，但那举手投足，都让田志华感受到了她的美。坐在夜市边的石阶上，陈紫宁摊开随身带的小画夹，给田志华画了一张画像，说送给他做礼物。

田志华接过来一看，寥寥几笔，就形神兼备。“你真是个天才，不过，把我画得太帅了，我都快爱上自己了。”陈紫宁淡淡笑了一下。田志华细看这幅素描，忽然感觉背面有点异样，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副风景的草图。陈紫宁有点尴尬地说：“抱歉，纸有点贵。”田志华笑笑，一句话化解了她的尴尬：“我赚了！一张纸上两幅作品，以后拍卖我就发了呀！”

分别时，陈紫宁点点头就走了。看着她孤独的背影，田志华很是不舍。他想为她做点什么。离开高雄前，田志华专门买了两大箱素描纸，快递给陈紫宁。回广州后，田志华每晚都要跟陈紫宁聊天。渐渐地，陈紫宁把这个大陆男孩，当成了精神寄托和依赖，但是她自卑依旧，不愿出门透气。田志华意识到，要想让她重新对生活有信心，唯有帮她尽量恢复容貌。

那时，田志华面临毕业，一面找工作，一面四处打听整形事宜。他要来了陈紫宁的病历照片，走遍了广州几家大医院的整形科。广州中山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告诉他，陈紫宁的毁容情况严重，至少要进行5次植皮，每次解决3-5平方厘米左右，预计费用需要30万元。如果想取得更好的效果，后期还需要做几次OPT激光治疗，恢复皮肤的弹性和光泽。田志华立即告诉陈紫宁，邀请她来广州做手术。陈紫宁叹了口气，拒绝了。田志华知道原因，他说：“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折翼天使勇敢求婚，阳光下爱你是最大的回报

田志华读研几年，没有什么积蓄，他开始向同学们借钱，当得知他打算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台湾女孩整形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几经求援，他只借到了3万元。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将情况发邮件告诉薛彼德。薛彼德很吃惊，但他说自己也不宽裕，他只答应给陈紫宁2万新台币（约5000元人民币）捐助，表示心意。

见田志华每天为筹钱发愁，一个朋友直言不讳地说：“哥们，30万不是一笔小费用。你家境不宽裕，这个数额能让你倾家荡产，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界线了。你是不是爱上她了？你可得想好了啊，即使她以前再漂亮，毕竟已经毁容了，你这是何苦啊！”

田志华不得不省视内心，到底只是心疼陈紫宁，想尽一个朋友之道;还是爱慕她，想要与她在一起！

回想着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尽管只有一次见面，可是两人在网上聊得很投机，田志华觉得陈紫宁懂自己，也懂得生活，更难得的是，她说话非常温柔，每次和她讲话，田志华就觉得自己仿佛沐浴在春风里。其实，他心里早就满满是她了，这难道还不是爱吗……

10月底，田志华已经硕士毕业，在深圳艾肯特机械公司做企业内刊编辑。当月他回到南阳老家，向父母求援。母亲听后，非常生气地问：“儿子，你喜欢她，可她喜欢你吗？而且，即便她喜欢你，你堂堂一个研究生，干吗非要找一个烧伤的女孩啊？”田志华肯定地说：“是的，我已经爱上她了。至于她是否喜欢我，这不重要了。她现在还在黑暗里，跟她谈爱情，很不公平，有点趁人之危啊！”接着，田志华又对父母说，“她的脸是烧伤了，但是她的才情、她的温柔，都是我周围女生所不具有的。我确实很爱她，想要跟她在一起，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明白了儿子的心思后，父亲和母亲商量了很久，觉得儿子从小到大很有主见，也不是一个让父母操心的人，既然他已经拿定主意了，就很难改变，不如成全他。母亲对他说：“我们家就你一个儿子，这些年预备给你买房子，攒了20万块钱，你要想好了。如果这笔钱给陈紫宁整形，你今后买房我们就无力支援了！”

田志华一咬牙，答应了。于是，母亲将20万元取出来，存到他的账户。拿到钱后，田志华又去找医院商量，能否减免一点费用。医生见他是一个研究生，为了救一个台湾女孩倾尽所有，非常感动，不仅同意减免部分费用，还决定帮他请韩国有名的整形专家来给陈紫宁做手术。安排好一切，他打电话通知陈紫宁来广州做整形手术。

然而，陈紫宁却没有立刻答应。田志华知道她不想欠自己太多，他干脆挑明：“我很喜欢你，不看到你笑容满面，我无法安宁，请允许我为你做点事。”

其实，半年来的陪伴，陈紫宁内心也已有了田志华的位置。她之所以犹豫，是不相信自己能给他幸福。她劝田志华不要再傻了，她说：“我一无所有，能给你什么呢？甚至连一次阳光下不戴面纱的散步，都不能给你。”一番哀伤的交谈，将夜也染上了眼泪的滋味，让台湾和大陆的两个人，隔着海峡彻夜难眠。

没想到，十几天后，田志华竟然再次来到了高雄，他出现在陈紫宁面前，勇敢地拥抱了她：“现在，我们最大的事是治疗，让你恢复美丽。不要想太多，好吗？”

靠在田志华宽厚的胸口，陈紫宁忽然觉得自己像一艘驶入港湾的小船，宁静得不想再逃跑。

12月29日，陈紫宁飞到了广州。田志华在医院附近的给她租了一间房子居住。等待手术期间，他每天下班后就陪着陈紫宁散步。12月的羊城，温暖如春，陈紫宁却用丝巾将脸蒙起来。田志华笑着劝她说：“别怕，很快你就会恢复过去的容貌了，让伤口跟阳光告别吧，不用遮盖它们。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将来，我都希望你记住，你真的很美！”

那天，在天河广场，陈紫宁真的掀开了面纱。田志华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了她满脸的伤痕，他觉得，她的眼睛，很美。看着她的眼神，他内心一阵感动。后来，陈紫宁告诉田志华，当他去六合夜市见她，她并没有心动;当他张罗着要给她治疗，她还是没有心动，只有感动和不安。但是，当她掀开自己的面纱，他没有吓坏，眼神里没有流露出恐惧，而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她，这温暖的眼神，一下照亮了她的天空！

在开始手术前，医生跟陈紫宁有了一次深入的交谈，医生坦率地告诉她，想要完全恢复她过去的容貌，是天方夜谭。但他们会尽力将她脸上难看的疤痕去掉，让她的脸看上去像一张正常的脸。

2013年1月15日，陈紫宁进行了第一次植皮。这一次，医生切割了她大腿两侧的皮肤，移植到她的脸上。由于前几次植皮，也是切割大腿上的皮肤，她的双腿各割去了两个巴掌宽的皮肤，殷红的两大块伤疤，像是剥了皮的梧桐树。田志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发誓要好好呵护这个不幸的女孩。

这一年的春节，两人是在病房度过的。让两人备感温暖的是，田志华的父母来到了广州，看望陈紫宁。

当时，陈紫宁脸上蒙着纱布，只露出一对眼睛。田志华的父亲没说什么，母亲嘘寒问暖。后来，母亲悄悄对儿子说，这女孩太可怜了，你别让她受委屈。先后三次植皮后，陈紫宁的双腿已经没有合适的皮肤可以移植，势必从臀部取皮。不过，因为部位不同，这可能会改变臀部的形状……

看着陈紫宁沉默的神情，田志华清楚，陈紫宁是学美术的，珍视完美，为了面部植皮，她已经牺牲了一对美腿的皮肤，如今还要让臀部变得丑陋不堪，她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美的防线。她真的万分不愿意。田志华找到医生，真诚地说：“我是O型血。可以给阿宁捐皮吗？”医生说，植皮不仅要配血型，还需要进行HLA的三个点位的配型，不过要求没有肾移植和骨髓移植那么严格，陌生人配上的几率也很大。

医生的一席话让田志华信心满满，经过配型和体检，他果然可以给陈紫宁捐献皮肤。陈紫宁感动得眼泪哗哗，她没想到田志华为了她，竟然不顾切肤之痛！

5月27日，医生从田志华的左腿上取下了3.5平方厘米皮肤，移植到陈紫宁的脸上。当田志华从麻醉中醒来，他强忍着术后疼痛，笑着来到陈紫宁床边说：“都说亲人之间血肉相连，这下好了，我们是肌肤相连啊！”陈紫宁忍不住哭了起来。

两人相识不到一年，田志华几乎为了陈紫宁付出了所有，陈紫宁内心里再也没有了犹疑……

此后，每隔一两个月，田志华便在医生的手术刀下，将自己的一寸寸肌肤植入陈紫宁的面颊。直至2014年1月7日，陈紫宁进行完最后一次植皮手术。经历了总共六次植皮手术，陈紫宁的面容已经恢复了80%。

让田志华没想到的是，1月12日下午5点多，田志华和陈紫宁正在病房聊天。忽然，护士捧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走了进来，将玫瑰递给了陈紫宁。只见陈紫宁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将玫瑰举到他的面前，说：“田志华先生，你是我的天使，是你把我从黑暗中拯救出来，我渴望嫁给你做妻子，渴望给你幸福，渴望在今后的日子里，照顾你的点点滴滴，你愿意娶我吗？”

玫瑰是那么火红，眼泪湿透了田志华的眼眶，他曾多次想过如何向她求婚，却没想到她竟勇敢地抢先向他求婚了。他知道，这个浴火重生的女孩，内心早已破蛹成蝶，不再沉湎在黑暗的海里，重新拥有了人生的勇气。他颤抖着，但是语气坚定：“我一定娶你！”

1月15日，医生取下陈紫宁脸上的纱布。尽管，她脸上还能看得见疤痕，眼线还稍稍有一点斜，但在他眼中，真的很美很美了。他高兴地拿来镜子，让陈紫宁欣赏自己的新容貌。陈紫宁幽默地说了一句：“想要倾国倾城不可能了，但拾掇拾掇也可以做新娘了！”

2014年10月，陈紫宁办好了在大陆定居手续。如今，两人已经拍了婚纱照，将婚期定在了2015年元旦。对于这一对年轻人来说，幸福已经启程！ □

编辑/王 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