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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暮雨满巫山

2015-05-14白泽

飞魔幻A 2015年12期
关键词:巫山青青江湖

白泽

【一】

金秋十月,洛阳城丹桂飘香,三年一度的江东比武大会也在此处召开,武林各路高手云集,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每届江东比武大会,获胜者除了能拥有响彻武林的名声外,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获得由正道联盟提供的一把神兵利器。

而今年的比武大会的最终奖励,便是一把名叫“纯钧”的上古名剑。

纯钧剑削铁如泥,就算在不会武功的孩童手中也可劈金断石,武林中但凡用长剑行走江湖者,无一不渴望此剑。

比试开始,几乎所有擂台都站满了野心勃勃的剑客,唯有最末端的比试台上站着一个青丝如墨红衣似火的美貌姑娘。

红衣姑娘嫩藕似的胳膊上套着数个造型精致的银环,她跳上比试台后便看着一旁负责登记正负的青衣人脆生生地开口道:“我听闻只要一直赢到最后便可以获得纯钧剑,这是真的吗?”

青衣人淡然颔首:“自是当真,不过为避免魔教妖人混入场中,比试开始前还请姑娘自曝来路。”

红衣姑娘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艳若夏花的笑:“金陵,薛平芜。”

几乎在她话音一落的瞬间,周遭原本目光极是轻蔑的江湖人立马神情俱变。

金陵城数百江湖门派,最有名的便是善制暗器的薛家堡。

薛家堡堡主薛齐生平最重情义,发妻因病去世多年也未曾续弦,且一直对发妻诞下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

而薛齐那唯一的宝贝女儿,便名唤薛平芜。

平芜天性聪颖,模样也生得极是标致,但不同于一般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她将薛家堡的暗器使得出神入化,一手七星环至今在江湖还无能能破。自她出道江湖以来,一直吝啬于给女子写书立传的百晓生却破例将她排入了年轻一辈的高手榜中,且位置还极为靠前。

按理说像薛平芜这般家世好,外貌又出挑的姑娘,应当不乏追求者才是,可平芜出道多年,却当真没有一星半点的桃花。

只因她首战逍遥七子成名后,便当众宣布过,此生非她大师兄巫山不嫁。

而巫山其人,乃薛齐的关门弟子,不仅是薛家堡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就算在百晓生的高手榜中也是最拔尖的存在。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说的便是薛家堡的巫山。

有巫山这般出色的珠玉在前,其他的江湖子弟就算对薛平芜甚是欣赏喜欢,却都只能黯然放手。

而平芜此番前来便是因为巫山以前一直心仪纯钧而不得,她想要替他夺得纯钧剑,一圆他年少时的遗憾。

【二】

然而虽说平芜身手极好,可到底实战经验不足,再加上此番前来夺剑的都是各门各派极为有名的高手,因而每场比试下来,她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受伤,且越战斗往后,她身上的伤势便越发严重。

有好几次陷入僵持的危局,她受的伤流的血,就连周围围观的江湖人都看不下去了,可偏偏薛平芜死活不肯放弃,生生撑到了对方露出破绽将对方击败后,方才毫无意识地倒了下去。

这般坚持,这般执念,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汉子都忍不住为之动容,可偏偏当薛平芜终于用遍体鳞伤的代价换得了纯钧剑捧到巫山面前时,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便一脸漠然道:“抱歉,现在青青还在家中等我回去煎药,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试剑。”

平芜看了看他手中的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纯钧剑,杏子般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泪意:“又是闫青青,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说什么你都相信,而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却总是不肯信我。”

她抬眸,怔怔看着他,良久才将泪意逼回眼眶,细细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道:“你说你喜欢纯钧剑,我便拼了命地去替你夺,可是你眼中却只容得下一个什么都未曾替你做过的闫青青,我究竟什么地方比不上她?”

薛家堡的大小姐薛平芜,从小到大不管受再重的伤,也绝不会在人前露出半点脆弱。

但如今,他只轻轻抬眸,便能看见她眼底清晰可见的伤。

巫山只觉得胸口闷得生疼,他想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抚着她的头让她不要悲伤,可他指尖刚一动,便触到了冰凉的药草包,他这才猛然想到,就是他面前的姑娘,让青青险些命丧黄泉。

原本微动的心思又再度冷了下来,再开口时,巫山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师妹,纵使青青什么都比不上你,可她至少不会像你这般刁蛮任性,随意伤人!”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原来当一个姑娘有了喜欢的人后,便会变得既勇敢又脆弱,她可以为了对方出生入死义无反顾,却也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便伤得体无完肤,疼得撕心裂肺。

在最初去往江东被众人轻视鄙夷时,在每场比试后独自一人在客栈包扎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时,平芜都没有哭,但眼下只因巫山“刁蛮任性,随意伤人”这四个字,平芜强忍多时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将江湖中但凡剑客都梦寐以求的纯钧剑狠狠砸到了他面前,颤声开口道:“既然你不稀罕,那这剑不要也罢!”

从洛阳到金陵,她跨越千山万水去替他寻剑,她本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比如他喜欢温柔乖巧的姑娘,从今往后她便再也不随便闯祸惹他生气了;比如她还想告诉他,虽然她不像闫青青那样会女红会做饭,可是她却可以陪他策马江湖,在他遇到危险时与他并肩作战……她有那样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最终一句便没来得及说,两人便再次不欢而散。

她走得匆忙,所以并未看见,当她离开之后,巫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情极是复杂地看着她离开。

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方才缓缓蹲下身,捡起了那把被她丢掉的纯钧,小心翼翼地用绢帕重新擦拭干净后,才将剑抱在怀中,喃喃道:“阿芜,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当初我想要纯钧,是因为我渴望更强大的力量,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三】

江湖中人都只知晓巫山是薛家堡堡主是关门弟子,是剑法超绝的少年英雄,却从来没有人知晓,这个人人称赞艳羡的巫山,是出自最卑贱的青楼坊间,他只知晓他的母亲是当时红极一时的名妓巫莲,却从来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

在还未遇到平芜之前,他在见钱眼开的青楼过得连狗都不如。他的母亲不想让他人知晓她生过孩子,害怕自己的生意受到影响,所以他从小便被楼里的龟公养大,为了能吃上一口干硬的馒头,他必须不分酷夏严寒,每天都从破晓时分便开始不停劳作到楼里熄灯。且因为他母亲诞下他的那几个月没能接客,头牌的位置被楼里另外一个姑娘夺走,他还要时不时忍受她母亲充满怨气的毒打。

直到后来,他模样越长越漂亮,他那视财如命的母亲意识到若将他卖到楚风楼这些地方当小倌,或者将他送去讨好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更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方才渐渐减少了对他的折磨。

遇到薛平芜的那天,他恰好要被母亲送往楚风楼,他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彻底毁了,便狠狠咬了一口押着他的龟公,然后趁他松手之际,拼了命地开始往街上跑。

当时他母亲所在楼里势力甚大,很多人在认出追他的那些龟公后,都纷纷避让不及,唯有那个骑着一匹白色小马披着大红斗篷的小姑娘,在听闻他的呼救后,堪堪勒住了马缰止住了步。

在他人生最灰暗绝望之际,那眉眼娇俏的姑娘却将莹白如玉的手伸到他面前,对他微微笑道:“不要怕,来,我带你回家。”

她用身上所有的银两买下了他的人,又用薛家堡的名头警告了她那贪心不足的母亲,替他斩断了所有跟母亲有关的梦魇。

她带他回了薛家堡,从此薛家堡便成了他唯一的家。

他虽根骨不错,但年纪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按理说他顶多只能学一些粗浅的功夫然后成为薛家的家奴。可平芜她知晓他渴望变强,十分想要学习薛家的暗器后,便央求了她爹爹好几天,最终让早已不收徒的薛齐将他收为了关门弟子。

彼时巫山本就对平芜心存感激,再加上素日里两人朝夕相处,一同练剑一同温书,日久生情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平芜生性活泼贪玩,每每闯了祸都是巫山替她背黑锅受处罚;她只爱摆弄暗器不喜念书识字,他便每次做完自己的功课后,又仿着她的字迹替她做一遍;他不想被人看轻,更不想让她被人质疑,因而自拜师之后,他是整个薛家堡每日晨起练剑最早的一个,却也是整个薛家堡温书识字最晚入睡的一个,他进步神速一日千里,薛齐很是满意,可每当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时,他却都会事先问问平芜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然后他便会向薛齐索要那些东西。

巫山对平芜的好,在当时的薛家堡几乎尽人皆知,虽然有很多人都道他是居心不良是看在平芜身份背景的分儿上才会对她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可唯有他自己知晓,他之所以对她这样无条件地好,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愿意不惜一切地满足她罢了。

五年时光一晃而过,当巫山终于由昔年瘦小孱弱的少年长成翩翩如玉的青年,以一手翩若游龙的青霜剑法名扬江湖。

可就当他终于攒足了银子,买下了她一直心仪的汉白玉发簪准备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薛家堡,然后在她生日的当天向她表明心意。却不曾想,这厢他终于昼夜不分地在她生日前天赶回了薛家堡,还未来得及将那支用这些年所有积蓄买来的汉白玉发簪送给她,那厢便瞧见其他几个师兄弟与平芜练完功夫在一旁聊天。他微微扬起嘴角刚准备显出身形走出去,便听出身显赫的小师弟用温文尔雅的声音开口道:“巫山师兄不过是一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难道小师妹还当真喜欢他不成?”

而听闻此言,他喜欢的姑娘却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谁会喜欢他……”

只此一句,便让巫山彻底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

虽说表面上他看似已将过去彻底遗忘,但实际上巫山一直未曾忘记过那些黑暗伤痛的日子,更一直未曾忘记过,他自己卑微不堪的身份。

薛齐的亲传弟子除了巫山外,大多身世显赫,也正是因为如此,巫山这些年在薛家堡中仅与平芜关系最好,跟其他师兄弟仅是泛泛之交,因为他从很早便知晓,人与人之间一直存在高低贵贱之分,虽然他与那些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们在一处拜师学艺,但其他的师兄弟早就被家里安排了平步青云的路,可他若想要在这个江湖出头,他能依靠的却只有自己手中的剑。

若非实在太喜欢平芜,他也绝不会放任自己与她亲近。

可最终,他的梦,到底还是破碎了。

他珍藏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从来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之后的那几天,巫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平芜,白日里便避开众人拼了命地练剑,夜里便拎一壶清酒抚着那支未送出去白玉发簪,看着平芜宅院的方向,一坐便是一夜。

然而尽管他很小心地在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薛齐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阿山,你的心乱了,所以你的剑失去了准头,是因为阿芜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巫山素来不会说谎,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薛齐抬眸,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面如冠玉品行高洁,对阿芜又是一往情深,若非在身份背景上有缺陷,他无疑是阿芜最好的归宿,可阿芜的情况特殊,又非那两点不可。

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的桌上,薛齐轻声叹道:“阿山,你是我最看好的弟子,可是阿芜她……却只有站在武林巅峰的世家强族,才拥有可以保护她的实力。”

巫山低垂着眉眼,良久,轻轻应了声:“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英雄莫问出处这样的话,从来都只存在于世人美好的想象。

门当户对,方成良缘,这才是残酷的现实。

自那以后,巫山便开始有意疏远平芜,他不会再陪她天南地北的四处游玩,也不会变着法地替她去寻找能讨女孩子欢喜的东西,唯有当她遇到危险时,他才会如往常一样,为她拔剑,为她奋不顾身。

巫山的疏远那般明显,平芜自然能感觉得到,她曾无数次地问过巫山为什么,可是巫山却始终沉默。

也是自那以后,原本乖巧懂事的平芜开始四处惹是生非,不惜屡次身陷危险,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换得巫山一如往常的靠近。

【五】

两人这一僵持,便又是整整两年。

直到两年后,当有人提及曾在她生日的前夕看见过巫山,她方才明白,或许后来巫山的疏远都是因为当初曾听到过她与那些师兄弟们的笑谈,更有可能的是,她某部分不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的话,真的伤到了他。

知晓很有可能他们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误会至今后,平芜便一直向找巫山解释清楚当初的误会,可每每她一提到当初,巫山便会直接掉头离去,似再不愿面对当初的伤害。

其实早在当初当她用身上所有的银两替他斩断了过去,向他伸出手,决定要带他回薛家堡时,她便把他当作了真正的自己人。

回薛家堡后,他总是待她千依百顺,会因为她一句想吃,便不顾摔落悬崖的危险,攀上崖顶去替她摘紫玉果;也会因为她想看长河落日圆的风景,而带她奔赴千里之外的黄河。也是从那时起,平芜看着奔腾而过的黄河水,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定,今生都不要再让他受伤,也不要再与他分开。

她想,既然是自己伤了他,那理应由她想方设法来弥补,她一直坚信着,她与巫山的误会迟早会解开,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迟早会回到当初。

但恰在此时,他们之间却再度出现了变数。

平芜记得那天巫山接了父亲的任务,要将薛家堡的一批暗器送往幽州的霹雳门,她也一路随同前往。

可就当他们完成任务准备返程时,却遇到了巫山幼时唯一的玩伴闫青青。

直到现在平芜还记得,那天巫山策马在前,她紧紧跟随在后,本准备再次鼓起勇气向他搭话之时,却忽闻前方河道旁传来女子的悲啼,却是因为此处久旱,愚昧的村民便打算用从青楼买来的女子祭奠河神。

而那眉眼温柔似水,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竟在看清巫山模样的瞬间,便惊喜万分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巫山……”

也直到那时,平芜才知晓,这个被村民从青楼买来的姑娘名唤闫青青,也是楼里姑娘生下的孩子,与巫山一块在楼里长大。但她比巫山幸运的一点是,她的娘亲并没有厌恶她的存在,反而待她很好,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总能在巫山挨饿时及时给她送上一些果腹的糕点吃食。若非因为她的存在,巫山恐怕早就在遇见她之前,便已经饿死在了楼里。

闫青青说话细声细气,女红针线样样精通,虽模样不如她精致艳丽,却也是难得的清秀佳人。

平芜记得,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她曾问过巫山,有关未来妻子的想象,而眉目稚嫩的少年想也未想便应道:“也不需要长得太漂亮,只需会缝衣做饭,性子柔顺一些便好。”

而看着闫青青,平芜就瞬间明白,她眼前的姑娘应当便是巫山想象中的妻子的模样。

再加上闫青青本就对巫山有过大恩,看着他对自己不冷不热,可是对闫青青却极是耐心温柔,纵使平芜心中再不甘,却也明白,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然而正当她准备先行折返薛家堡,不欲在看着他们要好的模样而伤心之时,她因担心闫青青安危而特意派去保护她的那些暗人却带来消息称,其实闫青青并不像众人看到的这般简单,她暗中跟很多朝廷势力有牵扯。

彼时因为闫青青已经无家可归,再加上她祖籍便是苏州,总归苏州又距离金陵极近,巫山便在苏州城中买下了一幢宅院让闫青青暂且安置,素日里若没有任务,他也会时常去看看她。

眼下巫山并不在金陵,因此在得到暗卫的密报后,平芜便快马加鞭地赶往苏州。

她到的时候,闫青青刚一脸柔媚地打开了院门,而她身后竟赫然便是如今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

考虑到如今自己势单力薄,在看着不远处数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为避免打草惊蛇,平芜便没有立马现身,反而越发小心地潜伏在了暗处。

她看着以往在人前端庄贤淑的闫青青媚眼如丝地与那指挥使调笑,心底渐渐泛起了冷意。

幽州附近的河道那样多,那些村民却偏偏挑了霹雳门这边并不出名的河流去祭奠河神,而那被选中的女子又偏偏是巫山的旧相识。想来曾经她以为的巧合,不过都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布局罢了。

而巫山如今身为薛家堡的人,代表的又是薛家堡的颜面,他素来性子耿直,能接近他,便不难套出薛家堡的秘密。

思及此,待到那些锦衣卫终究策马消失在城门之际,平芜便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脚踹开了紧闭的院门,拔剑向闫青青刺去。

闫青青并不会武艺,可是她却记得今日是巫山返回的日子,因此当那指挥使提醒他这周围有薛家的人时,她才并没有让他留下保护自己,而是选择了放出巫山特意给她的信号弹。

她记得巫山曾说过,她不会武艺,在这尔虞我诈的江湖难免会遇到危险,如果他在苏州城内一旦看见信号弹便会立马赶回,就算他不在,那些看见信号的属下也会随之赶来。

薛家堡是平芜最挚爱的家,那里有她所深爱的家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薛家堡存在的人,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

她是抱着一定要闫青青死的心态对她动的手,可就在她即将得手的时候,刚入苏州城便看见信号弹的巫山却在此时堪堪赶到。

几乎在看见他的瞬间,原本就吓得脸色苍白的闫青青立马泪如雨下,她说:“阿山,我原本就对薛姑娘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是薛姑娘不相信,我说我可以离开,她却说所有跟你有关系的女子都该死。”

巫山自少年时便在武林极其有名,这些年为他前赴后继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可每每却被平芜恩威并施地打发了回去,再加上近几年平芜为引起他的注意,行事越发乖张狠戾,眼下她一副恨不得将闫青青除之后快的模样,巫山便越发没有怀疑闫青青的话。

“阿芜。”他紧紧扼住她执剑的手,蹙眉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青青,我可以让她离开这里。”

平芜抬眸,看着那仍在哭泣的女子,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阴冷:“如果我今日一定要取她性命,你又待如何?”

巫山微微一愣,随即垂眸应道:“青青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她。”

许是巫山对她的维护太过明显,又许是太过愤怒闫青青的颠倒黑白,平芜当即便不管不顾地挣开了巫山的手,再次拔剑刺向了闫青青。

可这一次,她手中的剑还未曾接近闫青青,便顿时掉落在地。

只因那个曾发誓要护她一生安好无忧的少年,将他手中的剑,刺入了她的肩膀。

直到鲜红的血顺着银白的剑尖滴落在地,巫山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伤了平芜。

而平芜低头看着那些越积越多的鲜血,惨然一笑,她的师兄,她从小心心念念的良人,为了其他的女子,当真对她挥剑相向。

至此,两人原本就紧张的关系,越发陷入僵局。

【六】

处理好身上的伤势后,平芜并没有立马离开苏州。

经此交手,平芜越发肯定闫青青不是省油的灯,她很担心闫青青会对巫山不利,更担心闫青青跟朝廷勾结的最终目的是为薛家堡而来,毕竟薛家堡曾数次拒绝过朝廷的招安。

但因为上次之事,巫山对闫青青几乎寸步不离,平芜根本找不到再次下手的机会。

尽管巫山那一剑让她极是伤心,可她还是做不到对他置之不理,甚至为了想要跟他缓解如今的僵局,她还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江东武林大会替他夺剑。

可最终那些想说的话一句话都没说出,两人便再度不欢而散。

而就在此时,薛家堡的暗卫却来报近日只要巫山每每一出门,闫青青便会与朝廷的锦衣卫接头,打算帮助朝廷铲除势力越来越大的武林帮派,待到时机成熟第一个便对薛家堡下手。

巫山性子单纯耿直,平日里对闫青青并没有防备,在平芜去江东的那些日子里,闫青青从他口中以关心他这些年在薛家堡的生活为由探听到了许多薛家堡的秘密。

听闻此,平芜觉得再不能坐以待毙,她让暗卫快马加鞭将闫青青的消息送到她爹爹手中,而后让薛齐以病重为由招巫山回薛家堡,然后她再趁此机会彻底解决掉闫青青这个心腹大患。

三日后,当暗卫汇报巫山已出苏州城后,平芜便带人寻到了尚在家中的闫青青,可面对平芜的质问闫青青除了梨花带雨地摇头,便是哽咽着说:“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薛姑娘就是不肯相信我和巫山大哥的清白,为什么就一定要用那些莫须有的事来逼我承认,为什么就不能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平芜直觉有些不对劲,正准备径直动手时,那原本应该早就离开苏州的少年却破窗而入,再次拦住了她的剑。

心思深沉的闫青青居然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行事。她让巫山假走又折回,对她的质问全部装傻充愣,为的就是再进一步挑拨她与巫山的关系。

也直到那时平芜才知晓自己再一次着了闫青青的道,论计谋就算十个平芜也不是一个闫青青的对手。

巫山抬眸看她,眼底的悲伤和失望显而易见,其实当时闫青青对他说平芜会用调虎离山之计来对她不利,让他一定要折返的时候,他心中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在他心中他的小师妹固然有些娇蛮调皮,但心地却是极为善良的。可闫青青却用性命做担保,这让他不得不再次折返。而更让他不可置信的是,平芜竟当真打算再次对闫青青动手,还是在明知道闫青青是他幼时玩伴,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情况下。

“阿芜,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得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变得让他感觉到陌生。

他想保护闫青青,而她却想保护薛家堡,想保护他,这两者间,必定只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此番前来平芜就想过,无论如何这次也绝不要再放过闫青青,哪怕从此他会恨她入骨。

因为当巫山话音一落,她便往窗外发了信号,原本隐藏在这周围的薛家暗卫很快便应声赶到此处。

薛家的暗卫虽武功不及巫山,可是人多难缠,巫山无暇分身。

纵使闫青青再足智多谋,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从未学过武艺的普通女子,所以此番当巫山被拦住之后,平芜的剑终是没入了她的胸膛。

巫山极是重情重义,在他心中闫青青便是他幼时唯一的温暖,在那过往无尽黑暗的岁月,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在他心中她便是他幼时唯一的亲人,是值得他拼命维护的妹妹。

可眼下,他的妹妹,却死在了他最心爱的姑娘手中。

见闫青青已倒入血泊之中,所有的暗卫便统一收手。

他没有再看平芜一眼,只是跌跌撞撞地走到闫青青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替她拭去脸上的血迹后,才抬手将那把他直到现在都舍不得用的纯钧剑直接抛在了她脚旁。

他低垂着眉眼,平静的声音无喜亦无悲。

他说:“薛平芜,你走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七】

虽然平芜早就预料过,杀了闫青青,就必定会和巫山反目成仇,可当这一天来临之时,她才明白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薛家堡的一切都还是旧日的模样,可是她再也寻不到那个曾经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从苏州回到薛家堡后,平芜便好似瞬间耗尽了所有心力,连许久没犯的寒症也一并被引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平芜和她早逝的娘亲一样,天生便患有无法治愈的寒症,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她有生之年,她爹薛齐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宠爱她,才会在知晓巫山对平芜的心意后,对他说只有站在武林巅峰的强者世家,才有能力保护好平芜。

因为要压制平芜的寒症必须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去搜寻那些珍贵的奇花异草,就算巫山再强大,仅凭他一人之力也无法护平芜安好。

前来替平芜诊治的大夫说,此番平芜本就心神俱伤,再加上寒症,恐怕连双十年华都未能熬过。

薛齐沉默良久,方才哑声开口:“我儿可有什么愿望?”

彼时窗户未关,从平芜所在的方向看出去恰好能看见院中那棵树叶已经泛黄的银杏树,她记得小时候银杏结果的那会儿,她总是会爬到最高的树梢去摘银杏果。那时候她和巫山的轻功都不怎么好,但每每只要她一呼唤他,他便会毫不犹豫地爬上来接她。从树上下来之后她捧着银杏果笑得乐不可支,可他手脚止不住地发颤,起初她以为他也是跟她一样兴奋高兴,后来她才知晓,其实他一直便畏高,平日一个人时连楼顶都不敢上,但总是可以为了她而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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