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德问题的实质
2015-05-13伯纳德·亨利·列维
伯纳德·亨利·列维
近期,《明镜》周刊印有纳粹军官在雅典卫城前环绕德国总理默克尔的封面,其实有着重要的目的:即终于以无可回避的方式将欧洲的恐德问题摆在了人们面前。
对德国的侮辱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2013年3月,塞浦路斯示威者举着将默克尔描绘成希特勒形象的漫画。几乎同时,在瓦伦西亚一年一度的火节庆典上,出现了一个装扮成邪恶女校长的“默克尔”,她将“灭绝女王安吉拉十诫”亲手交给西班牙政府首脑及各部部长。圣约瑟篝火的烈焰最终吞噬了默克尔的肖像。
两个月后,葡萄牙举行类似游行,高举同样希特勒化的默克尔肖像,高声叫喊的示威者身着丧服,谴责德国领导人实习“屠杀穷人的政策”。
当然还有希腊,仇德现象在2012年10月希腊近乎骚乱的活动中达到了高潮。全世界亲眼见证了纳粹和德国国旗一同飘扬,之后又在雅典卫城前同被付之一炬的奇异景象。
意大利右翼日报《伊尔乔尔纳莱》毫不犹豫地将2012年8月3日的头版头条定为兴起的“第四帝国”。同样,北欧国家的阴谋论站点声称,德国热心支持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对抗俄罗斯总统普京是想重演希特勒对乌克兰的征服。
再有就是法国,大家似乎在比赛谁能在谴责可恨的“新德意志帝国”的战斗中拔得头筹。极右翼的国民阵线领导人勒庞谴责默克尔带给欧洲人民的“痛苦”。同时极左翼党派的吕克·梅朗松大声反对默克尔的“紧缩”政策,并请她“别再说话”。
仇德问题最可怕的并非愚蠢,也不在于它预示着宏大的欧洲统一融合计划在我们眼前成了黄粱美梦。
不,今天仇德问题的实质恰恰背离了那些幕后操纵者的初衷,他们的所作所为绝非在反对初露端倪的真正法西斯主义的崛起,反而是为法西斯主义贡献和效忠。
这么说有几个理由。首先,通过将默克尔等同于希特勒的方式来反对德国社会、经济和外交政策是对希特勒的庸俗化。无论德国现行政策所引发的分歧多么合情合理,德国依然是欧洲大陆上最严格和模范的民主国家。说德国在任何方面类似于纳粹—这个在欧洲仍象征着毁灭民主(甚至是文明本身)的政权—是在为纳粹政权开脱,是在安抚和鼓励今天的新法西斯主义者,让他们有意无意地回到公众辩论之中。
更有甚者(而且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正是那些最急于抹黑默克尔的人毫不犹豫地与维也纳新纳粹分子勾勾搭搭,比如雅典就与真正的极端主义党派领袖结成联盟。所谓德国“重新妖魔化”的叫嚣掩盖了法西斯党派的行踪—其中包括希腊金色黎明党和匈牙利比克党,还有斯洛伐克民族党,比利时法兰德斯利益党,保加利亚艾塔克党都在竭力争取在欧洲站稳脚跟。
此外还要注意默克尔是位女性,而对女性的仇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种族主义理论家对犹太人和女性的蔑视一直是法西斯主义最重要的表达。同样,2012年10月瓦伦西亚示威者在总理肖像前高喊的口号“你对钱的爱超过一切”和“你要确保兑付欧洲和各国央行”—毫无疑问能闻到原来纳粹口号的气味。
人们终于认识到,起源于极右翼并在德国受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及其追随者助长的反美主义其实质属于法西斯主义现象。
我们现在应该理解到,仇德也属于同样的现象。在法国,反犹主义小说家兼活动家莫里斯·巴雷斯认为,在康德哲学中可以看到欧洲思想“犹太化”的契机。仇德思想与查尔斯·莫拉斯的“法语行动”及其对“犹太与德国抽象概念”的持久战一同广为传播。它随红褐小组(red-brown cells)的崛起达到高潮,并且时至今日,仍在我不愿提及的隐秘地点为愿意“干掉”总理手下“那些老板们”的志愿者提供藏身之所。
思想的轨迹自有其独特的逻辑、理性和愚蠢。它虽无意识但又遵循某种轨迹。否认任何一面不仅危险而且徒劳。
正因如此,今天在欧洲崛起、膨胀、招摇的黑暗势力面前,捍卫默克尔就显得至关重要。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权《南风窗》独家刊发中文版。作者是法国著名哲学家兼作家,“新贵哲学家”运动的创始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