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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星火 记录了时代也被时代记录

2015-05-12钟一

时代人物 2015年2期

钟一

2014年的初冬的一个下午,噩耗不期而至,那个出演了《李双双》《今天我休息》等多部电影作品的著名表演艺术家仲星火,因直肠癌扩散,于2014年12月25日上午在上海市黄浦区中心医院辞世,享年90岁。

提及仲星火这个名字,许多年轻人都不太了解,但他却是新中国第一代电影表演艺术家,饰演的角色伴随着几代人的成长,比如《今天我休息》中的民警马天民,还有《李双双》中的农民孙喜旺。他60年的演艺经历与中国电影的发展一脉相承,用经典银幕形象记录了这个时代。

1924年2月,仲星火出生在安徽一个大地主家。

“那时候听说是大概有一千亩地,大地主。我小时候就是没为吃饭愁过,就是饭来张口。但是也不是像现在的有钱人家,因为是在一个小城市里面,很土的一个。”家境殷实的仲星火从小就接受教育,几家凑一凑,请一个老师来,就在这样的私塾中上起了课。

“让你唱《三字经》《千字文》,从《百家姓》开始,然后就学《论语》《孟子》”,小小年纪的仲星火就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喜欢看小说。

21岁的时候,因为想当作家,仲星火就报考了解放区的山东大学中国文学系,结果刚去没几天,校里领导就说,仲同学,根据我们对你的了解,还是觉得你到文艺系去比较好。他不懂,问:文艺系是干什么的?领导笑了,文艺系,就是演戏唱歌的。仲星火一想,演戏唱歌也挺好,这一句话定了终身,就干上了演戏。

当时“山大”是一所革命干部学校,仲星火经常到前线和农村进行红色宣传演出。虽然是学生,但也要随部队一起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行进。“有一次走着走着,哗,国民党的飞机来了,大白天啊,就往旁边,哒哒哒,机关炮,我们那个团长搞音乐的,背包上棉花都打出来了,再往里一点儿就完啦”,虽然随时有生命危险,但仲星火和他的同学们始终乐观,说起前线的种种“乐子”,故事是一个接一个。

在解放战争胜利的炮火声中,年轻的仲星火随华东军区政治部文工团南下,1949年进驻上海并随文工团一队分配到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完成了从文艺兵到电影演员的华丽蜕变。

在《今天我休息》之前,仲星火还拍过不少戏,但都戏份并不怎么多,“我到了新的岗位上也要把这戏搞好,平常就看,就看人家老前辈,人家怎么演,为什么我上去像个木头,人家怎么那么生龙活虎一样。”所以他甘心做绿叶,去磨练演技,直到他遇到《今天我休息》。

《今天我休息》筹备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老马的星期天》,仲星火一到剧组报到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主演!“我一看,我主演这个男一号,马天民我主演了,我干了10年了,第一次主演了,不得了啊这是,心里面高兴啊,但我也是积累了到底十年了,拍了七八部戏,将近十部戏了,可得好好干!”

以現在标准看《今天我休息》在当时的轰动,一个数字就可以证明一切,这部影片在公映之后,总共取得了1个亿的票房,这是上世纪60年代初的中国,当时的票价三角五分钱,估计有接近3亿人观看了电影,而当时中国人口6.5亿,等于是一半人看了这部电影!

《今天我休息》让仲星火一举成名,连带收到的还有求爱信,“当时,我就接到一封信,女孩子写的,觉得我什么都好。其实我已经都36岁了,我家里边3个孩子了,已经都挺大了。”而比求爱信更多的,是来自观众的亲切问候,在很多人眼中,在信封上写“马天民收”,要比写这“仲星火”更不假思索。

之后,仲星火主演的《李双双》再次引起轰动。尽管孙喜旺的角色设定一度受到了社会的一些质疑,但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力挺,还接见了全组演职人员,一起拍照时,周总理对仲星火说,“你们今天是主角,你们坐中间。”

“他既向老艺术家学习,也贡献了自己朴实无华的生活经验,可以说,他的谦虚好学、刻苦钻研让他对接、融入了上海电影现实主义的传统,也为这个传统增添了新的底色。”上海戏剧学院教授、上海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石川评价说,

“硬朗”,是很多人提到仲星火的印象。“他的硬朗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仲星火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可很少有人知道,他因为第二次婚姻被3个亲生女儿误解至今,双方已数十年没有来往了。有记者涉及此事的时候,他总会用“现在很幸福,不想谈过去”来推唐一番,但内心的不平静显而易见。

仲老并不讳言自己的第一位夫人。刚解放的时候,他全心扑在电影事业上,经常和妻子分居两地,可妻子从来没有埋怨过,每次写信总让他注意身体。

“文革”期间,仲星火被下放到奉贤农场去劳动,红卫兵多次上门抄家,逼着妻子和他断绝关系,但是她始终没有动摇。“文革”结束后的第3年,妻子突发脑溢血去世。那段时间,仲星火瘦了十几斤。

在特别无助、彷徨的时候,他遇到了如今的妻子祝芸仪。那时的祝芸仪是一名护士,两人年龄相仿,很聊得来。熟料,再婚的两人遭到儿女的误解,没有蜜月、没有摆酒、没地方住,4年搬了8次家。

生前,仲星火不太愿意多谈当时的经历,只有一次,他淡淡地说:“那段日子真是很特别,我觉得人就应该有一些艰苦的回忆,老了才觉得充实。”

晚年的仲星火,一直有戏就拍,依然无论角色大小,只要在片场就很开心。、把什么事儿都想通了,包括生死问题都想通了。

2009年,著名主持人曹可凡曾直言问仲星火,你对生死是怎么看的?他回答:“人总要死的,死的时候不要痛苦就行了,但是活,活到什么时候,那我管不着,不关我的事儿,这是大自然的规律,现在不愉快什么时候愉快啊,你看这个八十多年,旧中国几个朝代这样起伏,包括新中国六十年,这个八十多岁,活得很值,我们很多老前辈,甚至于比我小的,都走了,我就为他们可惜,没有看到今天那么好。”

2014的冬天,仲星火终于“休息”了。“我死了就了了,不要花国家的钱,别开追悼会,别办遗体告别仪式,悄悄烧了就行了。临了给《新民晚报》打个电话,在报纸上登个豆腐块,说一句我仲某人走了,去天堂找老朋友相会去了。” 在最后的遗言里,他如是说。这个见证了中国电影发展的老艺术家,临别了,仍不失他硬朗风趣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