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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江流域汉语方言语音研究述评

2015-05-08刘宗艳

贺州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土话贺州粤语

刘宗艳

(贺州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广西 贺州542899)

贺江流域汉语方言语音研究述评

刘宗艳

(贺州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广西 贺州542899)

贺江流域处在湘粤桂土话区向粤语和西南官话等大方言区的过渡地带,内部还有其他多种汉语方言,这些汉语方言与壮语、瑶语等民族语言交错分布。该流域的汉语方言语音研究主要集中在传统的音系描写和比较,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平话、土话及粤语的关系问题的讨论,现代实验语音学角度的研究成果较少。未来的研究可以增加广度和深度,进一步增加单点方言材料和讨论区内复杂方言关系,并研究汉语与少数民族语言的接触问题。研究方法可以在传统方法的基础上适当扩大使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以使研究更具科学性和跨学科性。还可以进一步将语音变体和发声态纳入主要研究对象,使研究向更微观的层次发展,以发现更有意义的语音现象和语音规律。

贺江流域;方言;语音

一、贺江流域语言地理概况

贺江是珠江水系西江段的一条支流,发源于桂北与湘南的交界地带,经桂东北贺州地区向南,于粤西的封开县注入西江。贺江流域共有人口约260万,面积约11500平方公里,包括:广西区贺州市的八步区、平桂区、富川瑶族自治县、钟山县的部分地区和梧州市的苍梧县北部;广东省连山西部和封开大部。贺江流域处在湘、粤、桂3省区的复杂土话群与粤语、西南官话及湘语的过渡地带。目前该流域已发现的汉语方言有客家话、粤语、西南官话、湘语和闽语等,另外还有本地话、都话、鸬鹚话、梧州话、平地瑶话等归属未定的土话,这些土话是否该定名为“平话”尚有争议。在许多地方汉语方言与壮侗语、瑶语等少数民族语言交织分布。使用人口较多的是客家话和粤语。

二、贺江流域汉语方言语音研究回顾

(一)平话、土话及粤语的关系问题成为热点

关于贺江流域复杂方言关系的讨论中,平话、土话和粤语之间的分界问题是一个热点,有关该问题的论据目前多在语音方面。

图1 贺江流域地理示意图

《中国语言地图集》[1]将“平话”作为一个方言大区,贺江流域大部分在桂北平话区内。韦树关[2]认为“桂北平话不属于平话系统,应归入湘方言”,对“桂北平话”提出了质疑。谢建猷[3]调查了贺江流域的5个“平话”点的语音系统:富川七都、富川八都、贺州九都、钟山公安(当地称土话)、信都铺门,他提出不宜将上述各点统称“平话”,前面4个点应归湘桂土话,信都铺门应归粤语勾漏片。邓玉荣[4]认为“都话”与湘南嘉禾土话接近,钟山土话、铺门话与粤语接近。谢建猷[3]将七都、八都、九都归为湘桂土话桂东片,钟山公安归为湘桂土话钟山片,信都铺门归粤语勾漏片。王福堂[5]认为平话不宜成为独立的大方言,也不宜归入其他方言,而宜作为一个特殊的土语暂不处理。詹伯慧等[6]提出桂南平话归属粤语,桂北平话与湘粤土话关系密切,待作进一步调查研究之后再对其归属下结论。陈小燕[7]认为“贺州本地话归属粤语,是形成年代较早、保留早期粤语(老粤语)特点较多的方言之一”。谢建猷[8]重新讨论“平话”问题时,虽不主张平话独立,但仍有部分点还是放在“平话”体系之下,包括贺江流域的“都话”。李连进[9]将贺江流域的大部分地区的汉语方言归入桂南平话的贺江小片。不过多数学者还是认为贺江流域北部的大部分地区属桂北平话区。《中国语言地图集》[10]将湘、粤、桂3省区的平话和土话单立一图为B1-22,覃远雄[11]撰文说明平话和土话之间的关系复杂,二者的区别和联系暂不能作出定论。熊正辉,张振兴[12]进一步说明,“最近20来年的调查研究表明,分布于湘粤桂三省区的平话和土话关系密切,并且确实存在某种共性;调查资料证实广西有地方这两种叫名还可以互称。所以本图集‘平话和土话’合称单独成图,这对于进一步推进这两种方言的调查研究是必要的,也是有帮助的。本图只是画出平话和土话的分布范围,它们的方言特点,以及跟周边其他方言的关系还需要继续调查和研究”。侯兴泉[13]提出用“西部粤语”来统称原来的勾漏片粤语和桂南平话,不提“桂北平话”。庄初升在2014年第七届土话平话会议上发表不能将“平话”独立的观点。

(二)传统音系描写比较成熟

传统音系描写主要采用音韵学和结构主义语言学理论和方法,相关成果比较多,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1.单点方言研究中的语音部分

著作主要有:邓玉荣《富川秀水九都话研究》[14]和《钟山方言研究》[15],张秀珍《贺州九都声研究》[16],陈小燕《多族群语言的接触与交融——贺州本地话研究》[17]。硕士论文主要有:郝鹏飞《广西贺州市桂岭镇客家话研究》[18]。

2.独立的单点音系描写材料

论文主要有:李谱英《贺县沙田客家方言音系》[19],邓玉荣《广西贺县(莲塘)客家话音系》[20]和《广西钟山方言音系》[21],盘美花《富川县“梧州话”考察报告》[22],陈小燕《贺州本地话音系及其特点》[23]和《广西贺州八步(桂岭)本地话音系》[24],张秀珍《贺州九都声的声韵调研究》[25]、《贺州灵凤都话同音字汇》[26]和《贺州沙田客家话音系》[27],伍巍等《信都土话的语音特点》[28],黄群《贺州市贺街本地话同音字汇》[29],钟梓强《贺州市鸬鹚话同音字汇》[30],陈才佳《富川县梧州话同音字汇》[31],麦耘《广西八步鹅塘“八都话”音系》[32]。另外,陈海伦和刘村汉主编的《粤语平话土话方音字汇·第二编》[33]收录了贺街本地话、灵凤都话、富川梧州话、鸬鹚话、信都话、钟山话和九都话等音系,郑作广主编的《广西汉语珍稀方言语音研究》[34]也收录了灵凤都话和鸬鹚话的音系。

3.音系比较材料

专著主要有:谢建猷《广西汉语方言研究》[8]。论文主要有:李冬香《平话、湘南土话和粤北土话鼻音韵尾脱落现象考察》[35],张秀珍《贺州市八步区都话的差异性与一致性》[36],李星辉《湘南江华与桂北富川平地瑶话的比较》[37],王莉宁《桂北方言帮、端母的次浊化现象》[38],覃远雄《广西南北平话的差异》[39]。硕士论文主要有:彭新凡《广西富川土话音韵比较研究》[40],刘志华《桂北平话内部分片探讨》[41],吕泉《桂北平话阴声韵的演变研究》[42],刘凤丽《桂东钟山两安、富川新华平地瑶话研究》[43],黄双进《桂北平话古入声韵的演变研究》[44],赵媛《桂北平话和桂南平话语音比较研究》[45]。博士论文有:侯兴泉《勾漏片粤语与桂南平话语音比较研究》[46]。

(三)现代实验语音学的研究较少

在贺江流域汉语方言的研究中运用现代实验语音学的理论和方法的研究刚刚起步,成果较少,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1)有关古全浊声母今读。一般认为古全浊声母在贺江流域的粤语中已清化,但侯兴泉[47]在实验中发现封开罗董粤语部分亚定母字读成普通浊音。庄初升等[48]通过实验发现铺门话双字组词语后字的古全浊声母常出现明显的浊音特征。(2)有关内爆音。一般认为勾漏粤语的内爆音只出现在帮端母字。侯兴泉[49]在实验中发现封开罗董粤语中相当一部分亚定母字读成内爆音。(3)有关嘎裂声。麦耘[50]发现贺州八都话中嘎裂声作为声调的区别特征,阴入和阳入都是带嘎裂声的凹调,不同的是阴入的嘎裂声在音节中偏后,而阳入的嘎裂声偏前。(4)有关连读变调。侯兴泉[51]从语音实验中发现封开开建话双字组的前字除了音高改变之外,调长比后字短,振幅比后字低等比较微观的语音现象。

三、贺江流域汉语方言语音研究展望

根据以上回顾,我们认为贺江流域汉语方言的语音研究还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开拓:

(一)研究广度和深度有待延伸

1.进一步增加方言材料

相关研究中,归属不明的土话材料较多,但多重复几个点的单点材料,各点之间的比较研究还较少。客家话是贺江流域内的强势方言,但相关研究也不多,除了个别点的报道外,缺少区域整体特征的讨论。在这样复杂的语言环境中客家话又会有什么样的演变呢?湘语和闽语还未见详细调查材料,说这两种方言的人数较少,尤其是闽语,已成孤岛状态,它们与典型的湘语或闽语相比会是什么样的面貌呢?历届土话平话会议就贺江流域的方言进行了积极探索,但许多语音问题有待解决或仍存在争议,比如说,刘村汉[52]在讨论广西的粤语时,资料比较缺乏的点多在贺江流域内。因此,贺江流域汉语方言的语音研究还有待进一步增加研究的广度,即增加尚未充分调查或未正式调查的方言材料,以增加研究的广度。

2.进一步讨论区内复杂的方言关系

相关研究的语音描写由单点描写逐步转向多点比较,由区内比较转向与区外的比较,但区内复杂的方言关系尚缺乏充分讨论,比如平话、土话、粤语的关系问题。粤语和平话是否应该各自独立?如果独立的话,那么在贺江流域,粤语和平话的分界又该在哪里?“桂北平话”是否能够笼统地包括语音系统明显差异的各类土话呢?这些问题至少从语音条件上还没有形成一致意见,还需要深入研究。

3.研究汉语与少数民族语言的接触问题

上文提到贺江流域许多地方的汉语方言与壮语、瑶语等少数民族语言交织分布,比如说北部地区的广大山区为瑶族的聚居区,有过山瑶、土瑶和平地瑶等族群。过山瑶和土瑶使用的语言为勉语,平地瑶自称所说的语言为“瑶话”,实际上为汉语,但对外的可懂度很低。瑶族所说的汉语历史来源如何?为什么与传统分区中各大方言的差别都非常大,单就语音特点来说,很难将其归入任何一种大方言,它和归属未定的湘南土话比较接近,那它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因此,贺江流域汉语方言的语音研究还可以从语言接触的角度进行探索,以促进研究的深度。

(二)研究方法可以进一步完善

如果继续贺江流域汉语方言的语音研究,在研究方法方面可以进一步完善,逐步增加实验语音学在语音研究中的地位,其意义在于:

1.语音研究更具科学性

贺江流域汉语方言的相关研究中,调查主要是采用耳听笔录法,这种仅凭听感的记音缺乏可验证性的基本程序,即缺乏科学性。相比之下,实验语音学的研究方法可以弥补不足。实验语音学的研究方法,就是通过相关的仪器和软件对具体语音变体进行测量,提取声学数据,然后进行统计,以统计数据说明音段和超音段的声学特征。这种方法与传统听感记音的不同之处在于有严格的操作程序,由此得出的结论具有可验证性或科学性,即可以证真或证伪。这一方法已见于贺江流域的方言研究中,但还只有个别学者就个别语音现象的观察。

2.语音研究更具跨学科性

语言研究中运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在西方得到比较高的重视,但在中国一直是处于比较边缘的地位,只有个别语音学家在呼吁它的科学性和重要性。科学日益发展的时代要求语言研究提供越来越精确的数据,语音学理论的发展也要求更微观的论据,所以也就需要更科学,更精确的研究手段和研究方法。实验语音学的研究方法需要结合语言学和物理声学的理论和方法。所以在汉语方言的研究实践中运用这一方法将会促进音韵学、语音学与物理声学等学科的交叉融合。

(三)研究对象可以扩展

1.将语音变体纳入主要研究对象

以音位学理论为指导的传统方言研究中,主要重视音段和超音段在音节中的功能和地位,音位变体一般是处于从属地位或者是被忽略,对音位变体常常是忽略或是简单地附加描写。这里所谓的语音变体包括两类情况:(1)音位变体,即某一特定音系中的音位在不同语音条件下的变体;(2)基本性质相同的音段在不同个体、不同地域甚至不同音系中的变体。以内爆音为例,其核心特征是VOT值为负值。一些方言的内爆音在语图上常有明显、规律的共振峰,但在有些方言中却基本上没有,也就是说内爆音在不同的音系中可能会有不同的变体形式。成阻段有共振峰的变体听起来更接近鼻音或边音,这一点是否可以证明内爆音有演变为鼻音或边音的可能呢?因为音位变体往往透露语音演变的中间环节信息,如果引入实验语音学的研究方法,音位变体将会得到比较充分的关注,发现有意义的语音规律。

2.将发声态纳入主要研究对象

发声态指的是说话在时声门(主要是声带)活动的各种状态,常见的有清声和浊声,另外还有嘎裂声、气声等。发声态的影响往往体现在整个音节中,而不仅限于声母,或韵母,或声调[53]。比如说,吴语中的“清音浊流”原来被认为是声母的特征,曹剑芬[54]揭示了所谓的“清音浊流”的“浊流”实际上不是声母本身的音质特征,而是韵母元音气化的表现。陈忠敏[55]用实验的方法进一步揭示了吴语声母的“清音浊流”是韵母段元音气化的实质。麦耘[56]报道了广西藤县岭景方言中嘎裂声的音位功能,我们在贺江流域发现了许多类似的现象。另外,内爆音在贺江流域的多种汉语方言中都有分布,比如说粤语、铺门话和土话等,甚至客家话中也发现有弱内爆音。这些都说明贺江流域的汉语方言存在丰富的发声态现象,如果将发声态纳入主要研究对象,将会极大地丰富方言研究的内容。

四、结 语

贺江流域丰富的语言资源为语言研究提供了宝贵的素材。该流域汉语方言相关的语音研究主要集中在音韵学和结构主义语言学的音系描写和比较,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平话、土话及粤语等方言关系问题的讨论,现代实验语音学角度的研究成果较少。所以说,未来的研究可以增加研究的广度和深度,进一步增加单点方言材料和讨论区内复杂方言关系的同时,可以深入研究汉语与少数民族语言的接触问题。研究方法可在传统方法的基础上适当扩大使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使研究更具科学性和跨学科性。研究对象可以进一步扩展,将语音变体和发声态纳入主要的研究对象,使研究向更微观的层次发展,以发现更有意义的语音现象和语音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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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view on the Phonetic Researches on the Chinese Dialects within the Watershed of the Hejiang River

LIU Zong-yan
(School of Culture and Communication of Hezhou University,Hezhou Guangxi 542899)

The watershed of the Hejiang River locates at the middle area between patois of Hunan,Guangdong and Guangxi provinces,Cantonese and Southwest Mandarin.Within the watershed,there are several other Chinese dialects,which distribute with the languages of other nationalities like Zhuang and Yao people.Phonetic researches on the Chinese dialects of this watershed mainly concentrate on the descriptions and comparisons of different phonologies,and the debates based on the descriptions.Only a little work has been completed using the methods of phonetic experiment.The width and depth can be enhanced in the future research.More descriptions of phonologies can be fulfilled.More discussions abou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ifferent dialects may go on.Much work waits to be done about the language contacts.Besides using the traditional researching methods,the methods of phonetic experiment can be used more often to make the research work more scientific and interdisciplinary.Phonetic variants and phonation modes can be fit into the research scope to make the research more microcosmic and to make more valuable findings.

The watershed of the Hejiang River;dialects;phonetic

H17

A

1673—8861(2015)04—0054—05

[责任编辑]肖 晶

2015-09-07

刘宗艳(1974-),女,苗族,湖南靖州人,贺州学院文化与传媒学院教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汉语方言、瑶语。

广西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南岭走廊族群文化研究基地开放基金资助(2015kf11)、贺州学院博士科研启动基金项目(HZUBS201407)、濒危汉语方言调查·广西钟山土话(YB1505A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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