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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社教”若干情况的回顾与思考

2015-05-05林俊德

观察与思考 2015年11期
关键词:社教文科师生

□林俊德

长安“社教”若干情况的回顾与思考

□林俊德

20世纪60年代中期陕西省长安县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由于其自身显著特点,不仅对西北地区的“社教”具有示范和引领作用,而且对全国农村的“社教”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农村“社教”的结果证明,其弊端甚多,后来人们予以基本否定;但不能因此而否定开展这场运动的初衷,尤其不能否定组织广大干部、特别是高校文科师生投身“社教”运动的积极意义。

长安 社教 否定 初衷

2015年是长安“社教”结束50周年,作为这场运动的参加者,我回顾若干突出的情况,对其利弊得失作些分析,既为纪念,更为引起人们注意,对此作深入研究,从中汲取教益。

1964年秋至1965年夏,陕西省长安县的“社教”,是当时中共中央西北局“社教”的试点,不仅对于西北地区的“社教”具有示范和引领的作用,而且由于其自身的几个显著特点,对于全国农村的“社教”也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一、形势严峻复杂。长安被认为是阶级斗争极其尖锐、干部“四不清”问题极端严重的地区,相当多社队的领导权不在无产阶级和贫下中农手里,需要夺权,是进行两个阶级、两条道路斗争的典型;二、领导高度重视。市(长安为西安市属县)、省领导不消说,中央局、党中央领导亦十分关注长安“社教”,时任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中央西北局第一书记刘澜涛,中央西北局第三书记、陕西省委代理第一书记胡耀邦,陕西省委书记处书记、陕西省省长李启明,以及著名历史学家胡绳等都曾在长安蹲点(杨尚昆化名杨清蹲在斗门公社牛角大队,1964年10月30日进村,翌年5月16日结束工作离村,除回京参加中央工作会议和春节期间回京休息几天外,实际驻村工作半年左右;刘澜涛蹲在细柳公社①参见苏维民著:《杨尚昆谈新中国若干历史问题》,成都:四川出版集团、四川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04页。)、参加社教,创造经验、总结经验。1965年春节期间(2月4日,乙巳年正月初三,上午),刘澜涛、胡耀邦、胡锡奎(西北局书记处书记)等西北局和陕西省委的领导同志到西安医学院学生区看望在那里休整的“社教”工作队员、参加西安地区“社教”干部春节联欢会,刘澜涛代表中共中央西北局向参加西北地区“社教”运动的全体同志表示热烈欢迎,祝贺春节。他说,一个人一生中要经过好多个关节,参加“社教”运动就是一个重要的关节。他简要说明了参加“社教”运动的重大意义,指出能够在革命运动中度过这么一个春节是很有意义的,比在家里、在机关里更有意义。胡耀邦说,他用不着再代表陕西省委向大家表示欢迎,因为这实际上不是西北局、陕西省委、西安市委欢迎你们,而是西北地区、陕西省、西安市的工人阶级、贫下中农要求你们留在这儿度过短短的几天春节。最后他风趣地说,这个春节我们没啥东西好招待大家,只备下一点苹果、桔子、糖果。(刘澜涛插话:挺丰富的嘛!)三、工作队领导运动。当年长安县也就40万人口,集中了上万人的社教工作队,实行人海战术,包揽运动和其他事务,完全撇开社队干部。工作队由从陕西省、地、县抽调的干部,北京中央机关派出的干部、部属高校派出的师生联合组成,以陕西干部为主,大致一个专区组建一个分团包一个管理区,一个县组建一个工作队包一个公社,北京下去的人员穿插到各分团、各工作队配合工作,陕西省委农村工作部部长李登瀛担任社教工作总团团长;四、经历两个阶段。长安“社教”全程虽没有刻意划分阶段,却清晰地呈现出具有不同特征的两个阶段,1965年春节前,贯彻“双十条”①“双十条”,是指1963年5月《中共中央关于目前农村工作中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共10条;1963年9月《中共中央关于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一些具体政策的规定(草案)》及1964年9月的修正草案,也是10条。,推行极左政策,依靠少数人,滥斗乱批,斗犯错误的社队干部,斗地、富、反、坏分子,批所谓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和有这样那样毛病(如小偷小摸)的农民,打击了一大片;春节后,贯彻“二十三条”(即1965年1月14日中央政治局召集的全国工作会议讨论纪要《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目前提出的一些问题》,共23条)。春节过后没几天,工作队前往宝鸡集训,着重学习、领会“二十三条”精神,总结前一段工作的经验教训,明确下一段工作的任务和方针政策。期间,传达了胡耀邦不久前对西安交通大学师生的讲话,中心内容是团结最大多数人投入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共同把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把社会主义建设搞好。胡耀邦指出,中央决定不在知识分子中划阶级,对知识分子不要重历史、重成份,轻表现,而要重表现;出身是次要的,是第二位、第三位的,表现是第一位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把广大干部、知识分子的积极性最大限度调动起来,心情舒畅地投入革命和建设。既然这样,一切愿意革命并积极参加革命的人都是大有前途的,只有那些不革命、反革命的人才倒霉。所以,成份不好的人不要背成份包袱,如牛负重;成份好的人也不要背进步包袱,骄傲自满,都应该好好学习、锻炼,自觉改造自己,把自己造就成彻底的革命派。讲话的后一部分根据毛泽东最近的一些指示,对“二十三条”的若干重要精神作了阐述和解读。集训期间还听了胡绳作的学习“二十三条”中第二十二条“思想方法”的辅导报告录音。通过贯彻“二十三条”,纠正了某些过左的做法,明确了运动的性质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运动的内容是“四清”,即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这些判断和决策,从今天的眼光看来多有违事实、甚为不妥,但在当时却比第二个“十条”好多了,剔除了它的一些过头的估计和过激的举措,缩小了打击面,扩大了教育、团结面,并且适可而止,不至于没完没了地搞下去。长安“社教”提供了两个阶段、两个方面的经验。

按照党中央和北京市委的统一部署,中国人民大学数百位师生在校党委副书记赵德芳率领下,于1964年10月12日离京前往西安,在西北局党校培训半个月后,10月30日进入长安农村,开展轰轰烈烈的“社教”运动,直至1965年5月20日才离村返校。我所在的国际政治系1962级全班31人,除2个重病号、4个陪留学生外,25人参加,担任工作队员,分驻五台公社各大队。其中一位叫吴廷嘉的女同学身患多种疾病,校、系领导决定她留校继续学习,她不愿意,先是给当时的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彭真写信,请求帮助做学校领导的工作,让她下乡;继而在我校参加长安“社教”运动的师生从北京出发的前两天(10月10日),自行乘火车前往西安,13日中午大队伍抵西安时,她到火车站迎候,表现了很高的革命热情和很强的自我改造愿望,校、系领导只好满足她的要求。这件事成了长安社教的一段美谈佳话。五台公社的“社教”工作由陕西千阳县负责,千阳县委农村工作部部长余效潜担任公社工作队队长。留村大队是五台公社最大的生产大队,派去了由千阳县干部和人大国政系师生联合组成的80多人的工作组,千阳县委书记伍玉泉任组长,人大国政系副主任戴卓和千阳县委办公室主任李春昌任副组长;运动后期又将人大国政系教师、第七生产队工作小组组长曾汉祥调任大队工作组副组长。

如今人们对这场持续两年、涉及全国许多农村的大规模运动予以基本否定,认为它加剧了农村群众的对立,打击了农村基层干部,破坏了农业生产,是十年动乱的准备和序幕。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历史决议也指出:“一九六三年至一九六五年间,在部分农村和少数城市基层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虽然对于解决干部作风和经济管理等方面的问题起了一定作用,但由于把这些不同性质的问题都认为是阶级斗争或者是阶级斗争在党内的反映,在一九六四年下半年使不少基层干部受到不应有的打击,在一九六五年初又错误地提出了运动的重点是整所谓‘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②中共中央整党工作指导委员会编:《党员必读》,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88-89页。然而,对于党中央和毛泽东开展这场运动的初衷——用社会主义思想和集体主义精神教育干部和群众,克服干部中存在的官僚主义作风,密切党群关系、干群关系,巩固集体经济,发展农业生产,还是应予肯定。1963年5月9日,毛泽东写的《转发浙江省七个关于干部参加劳动的好材料的批语》中的一段话完整地表述了开展这场运动的意图:“这一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是一次伟大的革命运动,不但包括阶级斗争问题,而且包括干部参加劳动的问题,而且包括用严格的科学态度,经过试验,学会在企业和事业中解决一批问题这样的工作。看起来很困难,实际上只要认真对待,并不难解决。”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949年10月—1966年5月)》(第四十三册),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70页。“这一场斗争是重新教育人的斗争,是重新组织革命的阶级队伍,向着正在对我们猖狂进攻的资本主义势力和封建势力作尖锐的针锋相对的斗争,把他们的反革命气焰压下去,把这些势力中间的绝大多数人改造成为新人的伟大的运动,又是干部和群众一道参加生产劳动和科学实验,使我们的党进一步成为更加光荣、更加伟大、更加正确的党,使我们的干部成为既懂政治、又懂业务、又红又专,不是浮在上面、做官当老爷、脱离群众,而是同群众打成一片、受群众拥护的真正好干部。这一次教育运动完成以后,全国将会出现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差不多占地球四分之一的人类出现了这样的气象,我们的国际主义的贡献也就会更大了。”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949年10月—1966年5月)》(第四十四册),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37页。这的确是一派极其鼓舞人心、极其令人憧憬的美好景象。这场“社教”运动,“对于纠正干部多吃多占、强迫命令、欺压群众等作风和解决集体经济经营管理方面的问题;对于打击贪污盗窃和刹住封建迷信活动等歪风,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由于指导思想上‘以阶级斗争为纲’,……因而混淆了两类矛盾,使国内的政治空气更加紧张”③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1949—1978)》(第二卷·下册),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730页。,所以,“社教”运动的结果并没有出现毛泽东所期待的那种“气象”,但是不能因此而否认他的良苦用心,否认对广大农民和农村干部进行社会主义教育的必要性。特别是对于组织机关干部,尤其是文科大学的师生参加运动,让他们在农村的广阔天地经风雨见世面的举措,是那个时代给予的。1964年前后,毛泽东就教育问题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谈话,包括批评文科大学脱离实际,“学生毕业,用处不大”。他说:“不搞‘四清’就不了解农民,不搞‘五反’就不了解工人。阶级斗争都不知道,怎么能算大学毕业?”④《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十一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96、149页。他提出了改造文科大学的任务,“文科要把整个社会作为自己的工厂。师生应该接触农民和城市工人,接触工业和农业”⑤《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十一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96、149页。。正是根据这些谈话精神,中共中央和国务院于1964年9月10日发出关于组织高等学校文科师生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通知,决定分期分批组织高校文科师生赴各地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这一举措,从大处讲,是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战略决策。平静的湖面,炼不出精悍的水手;安逸的环境,造不出时代的伟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是在群众斗争中产生的,是在革命大风大浪的锻炼中成长的。”⑥《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十九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72页。成千成万的高校文科师生投身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在错综复杂、丰富多彩的社会实践中,定能培养和造就出一大批忠于党和人民事业、有本事、敢担当的革命和建设人才(改革开放新时期涌现的一批治党治国治军的杰出人才大多经历过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磨炼,许多人就是当年参加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高校文科学生)。从小处看,是高校文科大学生接触社会、联系实际、改造世界观,增长知识、增长才干、提高综合素质的重要途径。脱离实际,离开生产斗争和生产实践,不仅在政治上可能是退步的,甚至落后的;在学术上也难有大作为,即使出点成果,也不会对社会有多大价值。我从亲身经历中体会到,参加“社教”运动至少有以下益处:第一,熟悉农村,了解农村,获得了农村阶级、阶层,生产、生活等方面的翔实、具体的材料,这是在校内、在书斋里不可能得到的;第二,感悟到从事农村工作的一些方式方法,如调查研究、从实际出发,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敢做敢当,言必信、行必果,给农民群众看得见的物质利益,依靠、团结大多数,照顾方方面面的利益,学会了农业生产的一些知识和技能,等等;第三,培养了艰苦奋斗的作风,在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商量中,受到熏陶,得到启迪,他们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品格深深地教育和感染了我们,逐渐在我们身上扎根,形成习惯。总之,文科大学生参加社教运动,是落实“文科要把整个社会作为自己的工厂”的要求,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锤炼、锻造,朝着成为建设国家、造福人民的有用之才目标迈进的一大步。

责任编辑:凌 雁

作者林俊德,男,中共福建省委党校教授(福州 35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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