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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奔跑》编后记

2015-05-04林东涵

福建文学 2015年5期
关键词:木棍林语堂天文

我与黄荣才当了十几年的文友,平时来往也不少,居然想不起我们是在什么场合下认识的。只记得,大约是十年前,他的第一个小说集子《玩笑》出版的时候,我去平和参加小说的讨论会,并在会上发了言。忘记讲什么,大概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因为对于年轻人,我的原则是以鼓励为主。

而当时会场的情形却记住了。参加会议的除了市、县同行文友,还有县里的主要领导和有关部门的领导,可见黄荣才人缘不错。我的印象中,有的作者虽然名声在外,但在本地往往不怎么受待见。黄荣才则是受到本地读者和领导欢迎的业余作者。那时,他好像刚刚从一个山村小学借到县委宣传部工作。他毕业于师范学校,是个山村小学老师。现在,他已经是平和县新闻中心副主任了。从小学老师到正科级的新闻中心副主任,黄荣才靠的是实干,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过来,经常听到他加班加点,有时,省里市里的文学活动,他都没办法参加,原因是,要赶新闻稿子或者接待陪同外地媒体记者。有一次,大约是平和蜜柚节之后吧,晕头转向地忙过了一阵之后,我问他,忙什么?他一脸苦笑,竟说不出具体做了些什么工作。我知道他的无奈,也知道做具体工作的辛苦。黄荣才就是在这些忙碌与辛苦中,抽出时间从事自己爱好的业余文学创作。

黄荣才写小说,也写散文。他的散文,一写乡村,二写林语堂。乡村是黄荣才的根,林语堂则是黄荣才的挚爱。他已出版两部有关林语堂的散文集:《我的乡贤林语堂》和《闲读林语堂》,他对林语堂的解读引人注目,而这种解读还在继续。黄荣才的小说创作是从小小说开始的,他的小小说写得风生水起,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了。但我觉得小小说毕竟篇幅有限,想把他感受到的生活写出来,束手束脚的有点难受。于是,在一次闲聊中,我建议他试着写长一点的,从小小说到短篇小说,再到中篇小说,为以后写长篇小说做准备。他很谦虚地表示,怕笔力不够。

然而几年工夫,他却为我们奉献出六部中篇和若干短篇。他的中篇,出手不凡,从《坚持到底》(《厦门文学》2011年第8期)到《危机平息》(《福建文学》2012年第6期)到《虚晃一枪》(《厦门文学》2012年第12期)到《击鼓传花》(《福建文学》2013年第2期)到《越过那座山》(《山花》2014年第3期)到《别人的城市》(《福建文学》2014年长8期),篇篇让人惊喜,篇篇引起关注,不是被转载,就是被评论。这在漳州作家中是比较少见的。

黄荣才已经发表的六部中篇是他“顺向行走”的记录。小说题材与他的生活基本同行,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些体会的结晶。前五部,用当下流行的说法,属于“官场小说”,《别人的城市》则是他所接触的现实生活中的底层人物书写。黄荣才来自底层,对底层人有天生的亲近感,我们可以从中读出作者强烈的同情与无奈。“顺向行走”的黄荣才表现出值得称道的观察生活与编织故事的能力,他能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生活艺术化,把人们习以为常、熟视无睹的事情说得津津有味、引人入胜。但是,故事讲完也就完了,留给人们回味的东西不多。黄荣才似乎遇到一堵无形的墙,要吗原地打转,要吗,来个华丽转向,另谋出路。

《逆向奔跑》是黄荣才小说创作的“华丽转向”,由现实深入历史,探索更为深层次的文化与人性。

这些历史是“野史”,是黄荣才听来的故事,黄荣才人缘好,喜欢听故事,人们就给他讲故事。而这些故事,其实都是真有其人、真有其事的,只是由于时光的磨洗,变得有点扑朔迷离。而有的细节则是发人深思的,聪明的黄荣才记住了细节,并进行人性的开掘。陈地理的哥哥陈天文之死,让人难忘。保长陈天文是一个“白皮红心”人物,是为地下党为游击队做了工作的,可是,能证明他真实身份的游击队长在解放他们家乡的战斗中牺牲了,而押解他的正是他仇人的弟弟林木棍。“陈天文走在路上,要求尿尿。林木棍在他身后,拿枪对着他。看其他两个人不注意,林木棍告诉陈天文:虽然你杀了我哥哥,但毕竟我们隔壁村,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再说我敬佩你是条汉子。如果你到县里,你肯定得死。等会经过暗潭,我会故意踩重脚步,你赶快跳潭,然后我对空放枪。我知道你水性好,能否逃过这一劫就看你自己的命了。等会我把你的绳子放松一点,老乡我就帮你这一次。信不信由你。”

要不要相信林木棍的话,陈天文有过犹豫,但他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暗潭在前,陈天文深深吸了口气。他没有看到,身后,林木棍把枪平端着。机会来了,林木棍故意踩重脚步,一步、两步、三步,起跳。陈天文纵身斜跃。没等到第六步,就在陈天文刚刚起跳的时候,枪响了,正中后心。陈天文挣扎一下,滚落暗潭。在他滚到路边的时候,又连续响了两枪。当陈天文掉进水里,林木棍扑到岸边,又补了一枪,另外两个押送的士兵也扑过来,开了好几枪,血从水里涌出来。”——这是相当惊心动魄的一幕,人性恶的狰狞充分显现。林木棍因此而当了副乡长。从此陈地理和他的嫂子连同两个侄儿生活在“反革命分子家属”的阴影之中。凡是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都能体会到“反革命分子家属”生活的沉重。

林木棍的“自杀未遂”是一个很好的设置。它给我们提供了许多信息,让时代和人物一起“复杂”起来,也让小说更加“有味道”起来。

小说是从几十年之后,陈天文的弟弟陈地理的死开始的,他是在陈氏家庙祭祖时,在对别人的诅咒中突然去世的。

生活在阴影里的陈地理奋力挣扎,把自己弄成一位风水先生。然而,他依然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悲剧具有“传承性”,他的两个侄儿连同他们的后代,都没有走出特殊时代与传统文化共同造就的愚昧与荒谬,同样过着屈辱的没有尊严的生活。

看来,对于这样一群“可怜人”,“疯”是最好的结局。

黄荣才的笔调是忧郁的,这种忧郁让逆向奔跑显得很沉重。

对于自己笔下的人物,我们多少能感受一点作者内心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天悯人的情怀。

我知道,黄荣才的肚子里还装着许多故事。

故事在小说创作中的重要性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对于当代读者来说,故事的魅力不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更感兴趣的,不是太久,是与我们密切关联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也许,《逆向奔跑》这只是个开始,黄荣才还要在逆向中继续奔跑,为我们奉献出更多更精彩的令人回味的小说。

责任编辑 林东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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