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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微笔下的老南京人物构形

2015-05-04朱丽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11期
关键词:巷子

朱丽

摘 要:魏微的中篇小说《薛家巷》提供了一组男性人物形象,其中已移居台湾喜欢扛着摄影机行走于街巷的老南京徐光华是小说中颇具意味的人物,他与《薛家巷》中另一男性人物吕东升的关联与互动使整篇小说充满了叙述张力。

关键词:巷子;老南京;人物构形

魏微的中篇小说《薛家巷》是个丰富而具开放性的文本,其间提供了一组男性人物形象,其中已移居台湾喜欢扛着摄影机行走于街巷的老南京徐光华是小说中颇具意味的人物,他与《薛家巷》中另一男性人物吕东升的关联与互动使整篇小说充满了叙述张力。

吕东升喜欢在行走中思考、观察、想象、也遭遇着不同的人。在明故宫遗址吕东升与移居台湾的老南京徐光华相遇,他们谈天、怀旧。“一个港台人模样的老人爬上了城楼,扛着摄影机,他要再看看这一带的南京城。他要留住它。……他从摄影机里看见了他们,他们是一片一片的,有的人进来了,有的人从边框里滑了出去。”正是透过摄影机的取景框,徐光华搜罗到了坐在甬道旁边绿漆长椅上的中年男人吕东升,产生了和他说说话的想法。

“一个颇有意味的现象是,无论是摄影机、照相机,还是望远镜,这些用于观看的科技产品,几乎都操控在男性手里。”[1]在男性寻找的过程中,摄影机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小说或影视作品中,男性掌控的摄影机通常多用于对女性的凝视和对女性身体的呈现与强调,而《薛家巷》中,扛摄影机的男人把镜头却锁定在另一个男人(吕东升)身上,“扛摄影机的男人深深地疼惜了,也不知为什么。”这其中蕴含的情感因素十分复杂,但我想最重要的,是源于一个在台湾漂泊了多年的老南京对这座城市的情感,对自己盛年的怀念,而在吕东升身上他看见了过往,“——徐光华觉得自己是如此地熟悉他,仿佛他是他的兄弟,甚至是他自己,他让他想起了与这个城市休戚相关的一些东西。”

接下来小说在徐光华意识流地追忆南京过往生活的细节、两个男人的攀谈,以及吕东升的回忆之间不断切换。作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徐光华对南京的记忆追溯到了半个多世纪前:“他最丰华的记忆还是在南京,二十五岁以前。他一生的好日子全留在那里了。”那时候的南京,街上有无轨电车,托着大银盘的店堂伙计骑着自行车一路吆喝着从大街上飞过,身着织锦缎旗袍的风姿绰约的女人坐在黄包车里前往鸿翔绸缎庄。徐光华的追忆夹杂着他年少时的荒唐,“记得有一年,去夫子庙得月台看戏,那时他还小,大概也有十七八岁了,就开始跟他堂哥学捧角儿;也会去逛窑子”,“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不少都和女人有关。”惦记着南京姑娘的美好“从巷口走出来一位姑娘,面目清朗,也不施粉黛,清明的眼睛在太阳底下细细地眯起来。——典型的南京小户人家的女孩子,大多端庄而娉婷,却不作媚。”——徐光华现在能记得的,还是那段岁月,柳叶青的时光,和青春、物质、繁华的京都有关的记忆。小说作者借徐光华的回忆着实地把从前的南京和南京巷子叙写了一番:

还有一些巷子,当然,巷子他肯定是记得的,他就曾住过巷子,许多人都住过巷子。这里藏着光阴,最日常的生活。一天天地,太阳升起了,落下了,婴孩诞生了,主妇们在谈论米的价钱,男人们呢,……在巷子里,12幢D座的李家老太太也死了……青年人在谈恋爱,享受着物质、精神和肉体。在巷子里,新的一批少年又迅速成长起来了。

那时候,夫子庙就有很多假古董行,乌衣巷也在那一带;朱雀桥呢,他不知道,它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它是一座桥,但是它在书上,一首诗里,字词间。——它的意境伤感得快要滴出血来,那里头珍藏着富贵、人世的衰亡、呜咽声、回归的日常生活。现在呢,朱雀桥边聚集了一片片低矮潮湿的民房,雨天的时候,积水会涌进屋里去。

徐光华觉得他是站在自己的身外,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来看这些场景,它是那样的安宁、和平、悲哀。他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东西深深地伤了他,使他不安,使他怀念、疼痛,他的眼泪淌了下来。[2]

带着徐光华的体温我们回到了从前的南京,那些旧时光和生命轮回、那些疼痛和怀念让我们也不由得生出恍惚之感。至此,现代时南京和历史中的南京产生了对接。徐光华在小说中的现身,也使作者可以自由地出入南京的历史和当下,并借助这个人物的回忆,对南京的历史进行更深一步的挖掘。

与徐光华年轻时轻浮而细敏的花花公子作派不同,跟随吕东升追溯过往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自行车少年的形象。“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走街串巷,他骑得飞快,一天又一天,他们飞过了城市的所有街道。”“有时候他也只身骑着单车,在正午的阳光底下,他的背整个伏在车上,眼睛从车龙头上看着前方,他飞起来了。”自由、灵活、可以穿越城市每个角落的自行车,与青少年的渴望和青少年的驾驭能力刚好达成了吻合。骑着自行车的少年吕东升在城市里恣意游走,在街道或胡同中狂奔,并以此探寻和发现着城市的结构、城市的秘密……两人彼此陌生又性格迥异。然而此刻,1999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在明故宫的废墟里,经由一台摄影机“两个男人坐在了一起,正襟危坐地谈起话来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谈话氛围甚至有些迷幻,他们谈女人和性事、情感和生活,正因为彼此的不搭界,他们才坦然放松的无所不谈。

其中最有意味的细节是,两人猜测一个正在跳舞的女人的年龄,“他(吕东升)把一双眼睛细细地眯起来,做出很笃定地、大方地神情看那个女人”这种“看” 因其故作“笃定和大方”更凸现了一种男性的目光,让人联想起张英进在描述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漫游者时提出的“动感凝视”,“在波德莱尔和本雅明的表述中,漫游是一种男性感知都市、捕捉瞬息即逝美感的动态视觉消费。男性是都市观察者,女性是观察的对象(时装、发型、眼神、体态、身材等),而步行街头的女性则千篇一律地被视为“妓女”,集“商品”与出卖商品者于一身。这样的女性同时代表了都市的“美”与都市的“迷”,同时代表都市的诱惑与都市的危险,既引诱男性反复不断的都市探险,又挑战男性自以为是的认知能力。……从波德莱尔到欧美现实主义小说,都市叙事少不了男性的动感凝视对迷一般女性的探索。”[3]而眼前这个被“看”的女人虽然已经老去,但她的性别特征、她的很有风姿的样子,还是让男人饶有兴味,他们看她的步态、身段,根据她容颜的细致和白皙推测她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美女……endprint

两个男人在明故宫遗址里的怀旧,使得《薛家巷》的笔触伸得又长又远。作者忽而在现实的南京行走、游逛,忽而又借那位老南京的回忆追溯南京的过往,伴随着作者的个人体验,和细腻的与众不同的想象力,魏微把这座城市所具备的历史感穿插于南京巷子的日常生活之中。魏微始终无法忘却书本中的南京——绕不过去的南京历史,这成为魏微早期小说的一个难以跨越的背景。她时常不由自已的在小说中对南京的历史和当下进行评判,这些评判象话外音一样的弥散于小说之中,在这历史感之上,魏微开始讲述人间的成长,南京在魏微的小说中是一个符号,是一种背景,时而提及,时而穿插,从中展现出写作者对这个城市的情绪与情感。

这就是南京的好处,你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找到从前的时光,看到一些熟悉的场景和事物,还有人。这些人,他们和你一样生活在从前的空气里,不管是跳舞的人,还是坐在长椅上的穿风衣的人,他们愉悦着、恍惚着,可是他们都是忧伤的。

这个城市太适合回忆了,它有背景和底子,它很悲伤。徐光华记得,在很多年前,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里,南京就有回忆了。

也会在巷子里,看见他所熟悉的时光,——那个千百年来沉淀下来的南京。[4]

魏微对有历史有背景的南京总是是念念不忘,这与南京作为古城的既繁华又颓败的历史有关。在《薛家巷》中,魏微指出南京巷子的日常生活有田园的一面,也有被现代商业侵袭的一面,不管是田园的恬静还是城市的繁华,都无法掩盖魏微心中所认可的忧伤的南京气质。而这种城市背景和城市气质也影响着居住在此的人群——吕东升是忧伤的,徐光华是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很恍惚”,“只有青少年和儿童,在这个城市里,他们是快乐的,他们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朝他们自己也看不到地未来走去了。”青少年和儿童的快乐或许正源于他们一步步离南京的历史越来越远了。

注释:

[1]陈晓云:《电影城市:中国电影与城市文化(1900-2007)》,中国电影出版社2008年版,第106页。

[2]魏微:《薛家巷》,《新活力作家文丛魏微卷:姐姐和弟弟》第320、323、324页。

[3]张英进:《审视中国—从学科史的角度观察中国电影与文学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版,第238页。

[4]魏微:《薛家巷》,《新活力作家文丛魏微卷:姐姐和弟弟》第322、323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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