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元小小说三题
2015-04-30王宝元
王宝元
下 棋
母亲在厨房里一边煮饺子,一边晃着手里的勺子,对正在下棋的三个人吼:“别下了,先吃饭……吃完饭,你哥俩还得各自回去哩!”
哥哥谦谦和弟弟君子,还有父亲围坐小桌前下棋,连午休的时间都省略掉了。
母亲午休起来,走进厨房,和面、剁肉、切菜、拌饺馅……先是喊丈夫过来帮忙,丈夫不理不睬的;后来又喊大儿子谦谦,谦谦先是答应着,就是不肯动身;再后来喊二儿子君子,君子干脆就不吭声;实在觉得没招儿了,只好独自一边擀皮儿,一边包饺子。
君子下棋不仅在机务段是出了名的高手,就是铁路局也能数得上名次,他所暂时居住的铁路小区没有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名声之大虽然算不上如雷贯耳,总也算得上是鼎鼎大名。
丈夫早年也爱下棋,可是下了一辈子棋也没下出个哈名堂来。丈夫下棋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别人下棋总是想找高手,丈夫更喜欢独自摆弄那三十六颗棋子。君子受父亲影响,从小就特别喜欢下棋,只是很少和父亲对垒,因为君子下棋从来不合棋谱,从来不按照套路来,总是随着对手的变化而变化,君子说父亲走棋太老套,不离谱。几盘下来,父亲也嫌儿子下棋太离谱,过干出奇,几乎每一步都是野路子,连三盘也坚持不了,就不愿和儿子下了。有时候,父亲也承认自己棋步走得太臭,每走一步都是中规合矩的,按棋谱一招一式走下来,还要讲究个拿子必动,杀子无悔。若不是输棋之后再反悔几步,可以说丈夫和儿子下棋从来没赢过。用丈夫的话说:“别扭得很哩!”
谦谦以前也喜欢看人下棋,只是很少亲自上手,总是站在一旁指指点点,支两招,或者分析一下局势,评论评论得失,偶尔即使下两把,也不在乎输赢,只是想逗父亲开开心。谦谦的爱好是读书,什么样的书他都读,也喜欢读,像字典词典、《新旧约全书》、《古兰经》、《甲骨文》、《介子园画谱》、《滴天髓》这样的书,他也照读不误,而且还能读得津津有味,手不释卷。
最近,谦谦找到了一本旧得不能再旧、缺张少页的《秘中橘》,结合自己以前从网上读过的几本专门讲布局入局和残局书,这本书类似《中国名谚术语365句》、《中国象棋残局》等书。闲下来的时候,还在自己笔记本电脑上安装了一款象棋软件。只要有时间,只要是闲得无聊,就打开电脑一个人瞎鼓捣,折腾了个把月,好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大道理似的,回到家里看见父亲又在独自摆弄那三十六颗棋子,嘴里就嚷着:“生手怕熟手,熟手怕老手;老手怕能手,能手怕高手;高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
——哭着喊着要等弟弟君子回到母亲家之后和他对垒几局。
这天,恰巧赶上星期六,弟弟君子从单位回来拿母亲给他洗好的衣服。母亲说:“趁着你哥也回来了,妈给你们包饺子吃。”谦谦也一把扯住弟弟君子不让走,说最近自己刚好读完几本关于象棋的书,想和弟弟对垒几局,用实践检验检验理论的正确程度,看看自己的棋艺到底有没有进步。丈夫听说兄弟俩要对垒,端着网格线早已磨得模糊不清的橡木棋盘从卧室里走出来,棋盘上的红木棋子每一颗都油光锃亮,被把玩多年得它们早浸透了父亲的汗渍。
刚开始,谦谦和弟弟君子对垒,丈夫是站在大儿子谦谦一边,帮着他出谋划策,下着下着……也看谦谦抵挡不住了,父亲又去為弟弟君子支招,想要尽快结束战斗再来一盘。再后来,谦谦让父亲和弟弟君子下棋,自己给父亲当军师做参谋,几盘下来,弟弟君子开始感觉有些吃力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和兄长,仍旧不知疲倦地顽强地坚持执行以攻为守、以守为攻的策略。不知为什么,与以往不同的是弟弟君子现在所走出的每一步棋都是中规合矩的,再也不是以前的那种野路子了。
月亮已经爬上了玻璃窗,院子外面的路灯亮起来了,母亲的饺子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谦谦终于有些醒悟了,他暗地里狠劲儿踩了君子一脚,君子输了,父亲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和儿子们一起安安心心地吃妻子端上来的饺子了。
母亲送大儿子谦谦和小儿子君子出门,走了不远,低声地对哥儿俩说:“没事的时候,多回家看看,省得让你爸一个人对着棋盘发呆,以前他还能拿着棋子走几步,现在越来越懒得动子了,手里拿着棋子总是不肯落下。若不是有我陪着恐怕早就是老年痴呆症了。”
儿 子
那天,谦谦走进一家烧麦馆,刚坐下来,从门口走进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一进门,嘴里喊着:“大娘,我要一两五,十块钱一两的烤烧麦。”说着话,他很快坐了下来,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大爷给他端过来的一壶浓浓的砖茶水,大爷再拿过一个细小的白瓷碟子,几张餐巾纸,一双竹筷子,剩下来的是自己的事情了。
喜欢吃辣椒的就多放一些,喜欢吃醋的就多倒一点。红红的辣椒,深褐色的醋,有的烧麦馆还会送一碟不收费的雷锋菜,有的则没有,两老位老人开的烧麦馆就没有。
年轻人一边把茶壶里的水倒进杯子,一边又把倒进杯子里的茶,重新倒回到壶里去,年轻人重复做这样动作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离开靠墙放着的一张又旧又脏的破桌子上的那部老电视,电视是彩色的,不过只有32英寸。
32英寸的彩色电视里正在播放晚七点开始的新闻联播,画面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老博士、老专家。老到什么程度,播音员说足足有八十六岁吧,老人站在讲台上,心情激动、声嘶力竭、挥汗如雨地挥动着双臂演讲着,当镜头再次转到听众的时候,画面里呈现是一些九零后的年轻学生,他们揉眼的揉眼,拽耳朵的拽耳朵,有的干脆趴在桌上睡觉。播音员的解说词是:“某大学一堂学术演讲课,能容纳八百名听众的大礼堂,来了大约六百人,却至少有三百人躺倒了,睡着了,没有听讲……”
谦谦看到这里,大娘已经又把一盘烤得油浸浸的烤烧麦端到了年轻人面前。谦谦一边吃着烤烧麦,感觉嘴里缺少点儿什么,谦谦问大爷:“有蒜没有?”大爷斜着眼看了谦谦一眼,又瞟了瞟年轻人说:“算什么算,吃完了一遍算吧。”
年轻人眼看着大娘动了动嘴,什么也没有说。倒是大娘先开口了:“你吃的烤烧麦是二十四,”说完这话又指指谦谦说,“你是十五……”
年轻人站起来身来,一边用餐巾纸擦糊在嘴上的辣椒面,一边从兜里掏出四十元交到大娘手里,年轻人心平气和地对大娘说:“大娘你算错了吧,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我要一两五,十块钱一两的烤烧麦。”大娘说:“小伙子,大娘没有错,大娘给你包的这烧麦就是十六块钱一两的,一两五正好是二十四块钱。”年轻人又看了看谦谦说:“大娘,一定是你错了。不相信,你可以问问这位大哥,我一进门就和你说过的。”
大娘说:“小伙子别问了,你吃什么了什么样的烧麦,就得付什么样的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时大爷有点儿忍不住了,开始生起气了,大爷拖着僵直的两条腿走过来说:“小伙子,吃啥饭算啥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你的书是怎么读的?”年轻人的脖子也直了,对大爷说:“我一进门要的是十块钱的没肉的,肉少的;我本人是不吃肉的,结果大娘给包成了有肉的,肉多的,全是肉的,可能么?”说这话的时候,年轻人大喘了一口气:“这能是我的错么?”大爷说:“小伙子,你说你不吃肉,不也把一两五全吃进肚子里了。”“那是因为我并没有觉得它肉有多么多呀!”年轻人将了大爷一军。大娘走过来说:“那我包的确实是净肉馅的,小伙子,大娘这么大年岁了不骗人。”“大娘,这不是个骗人不骗人的问题,大娘我要吃什么你就给我包什么,这是饭店里的规矩,干啥都不能坏了规矩。现在是你错了,坏了规矩,你就得承担后果,就得担当损失。”这时候大爷的脸开始憋得通红起来。大爷说:“你吃的啥就得给啥的钱。”年轻人头一梗说:“大爷,我吃的不是烧麦,我是吃了大娘犯的一个错误,这是个坏了规矩的错误,这个怎么算钱?”紧接着,年轻人又补充了一句:“四十块钱够不够?”听着年轻人说这话大爷一劲儿地往年轻人跟前凑,仿佛是想要去拉住年轻人的手,年轻人却是一直往门口的地方挪。已经踏上门坎了,年轻人似乎胆子更大了些,说话也开始变得理直气壮了:“大爷,看看你那样儿?”“我这样儿怎得啦!”大爷一把没抓住年轻人,自己差点墩在地上,腿哆嗦着,嘴唇也开始由红变紫。年轻人已经走出门了,没迈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大爷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也只能是那样儿啦。”说完这话,扬长而去。
谦谦看着这一幕幕,捏着一张百元大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这时,大娘走过来,一把拉过楞怔在门口已经是泪流满面的大爷,对着谦谦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他又犯病想儿子了。”
“三十多年前,”大娘说,“那个时候,你大爷还没退休,还是咱铁路局,乃至铁道部很有名的先进人物。那个时候,电视还没有普及得像现在的手机一样。电视上报道了你大爷的先进事迹,他自个也想看看自己上了电视以后是个啥模样,就催着我们的儿子去买电视,那个时候,他也像刚才那个年轻人一样,他们长得都有点儿像,那个时候,我刚做好的烧麦,我们的儿子还没吃一个,就急着去买电视。
儿子抱着电视,还没踏进门坎,还在马路那边等红绿灯,你大爷在这边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他向儿子招手,儿子也在向他点头……”大娘说到这里开始有些呜咽得说不下去了,用手指指,“就是这个电视。儿子没了,电视还在,日子还得过下去,我就和你大爷商量了一下,咱就开个烧麦馆吧。
烧麦馆里来吃饭的年轻人,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在多多少少的年轻人里,你大爷总是在找,找他的儿子;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病了,再后来,腿脚也有些不灵便了,好在还没有瘫卧在床上,你大娘我也有心思和他一起凑乎着经营这个烧麦馆,可是也看着我们越来越老了。”大娘也开始抹眼泪了,揪起白围裙揩了一下眼角说:“我和你大爷都是河南人,铁道兵支边过来的,在这个地方我俩没亲没故,可是我们为了建设国家的铁路还是扎下根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儿子,可是……谁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
谦谦把手里的钱递给大娘说:“大娘,不用找零了。”大娘一边找钱,一边说:“小伙子,大娘和大爷不缺钱,大娘和大爷缺得是……”
谦谦说:“大娘,真的不用找那么多,先前也来吃过一次。当时进门的时候,也没看清墙上的价格表。当时觉得挺好吃的,就又来了。没想到这烧麦还分肉多,肉少,净肉的。我那次吃得应该是净肉的吧,可是你只收了我十五块钱,这次我吃了好像比上次肉少一些,所以大娘,你应该……”
大娘摆摆手说:“小伙子,别看你大爷糊涂,大娘我心里明白着呐。你大爷觉得刚才那小伙子长得太像我们的儿子了,他就想要考验考验他,没想到小伙子……唉,现在的年轻人呐,能经得起考验的有几个?”
错误旅程
旅行,对于一些人来说,它本身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修行。——题记
她把一杯茶递到谦谦手里的时候,不经意间,手指尖的触碰,让谦谦生出了许多遐想。
几片洗滤过,绿得透人心脾的茶叶在玻璃杯子里,渐渐舒展开,先是在杯沿飘浮着,吮吸了足够的热水之后,深深地沉到了杯底,驻留了一小会儿,仿佛刚刚睡醒一样睁开朦胧的睡眼,又开始向上漂浮,到达水面之后,又渐渐下潜,偶尔会有几秒停顿,之后又沉到了杯底……
要下车了,谦谦向她挥挥手。从餐车那条狭窄的过道走出来,到了车门口。脚踏上站台,快要出站口的时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下错车了,提前一站下了车。
鬼使神差地,谦谦迈出家门的一霎那,还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做这件事:把一张带芯片的卡交给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
上了公交车后,谦谦遇到了一个熟人,聊起这桩事,熟人建议:“去吧,还是去吧!这种事,与其把一个秘密放在别人卡里,还不如存在自己卡里来的更便当些。”
下公交车的时候,谦谦才意识到走得急,忘记带工作证和相关证件了,因为他要坐得那趟火车已经快要到站了,他已经没的回去拿证件的时间了,硬着头皮闯一闯,大不了破费几张人民币补一张火车票了事。
进了候车大厅,才发现自己要坐的那趟火車晚点半小时,当初知道这样的话,完全有时间返回去拿证件。谦谦想着想着,就随进站上车的人流一起走过天桥到了站台上,随着一声长长的气笛,列车进站了,一列长长的红皮车。谦谦头也没回地上了车,上车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上错车了,这不是他原来要坐的那趟车,尽管一样可以赶到目的地,找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把自己手里的这张卡和他交换。让谦谦没有想到的是在餐车里竟然会遇到她,他们是同一年参加铁路工作,一起进了工务段。后来,或许是因为谦谦的缘故吧,她伤心地调离工务段,到了客运段,再后来谦谦听人说,她已经当上了餐车主任,再后来她已经是一儿一女(龙凤胎)的妈妈了。
阴差阳错,或许是宿缘吧。去年,谦谦因为工作调整,也从工务段调到了客运段。
返回去再上车已经来不及了,谦谦知道从这站到下一站,有公交车。谦谦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过十三年。来到公交车站,谦谦准备先上5路车,然后再换乘2路车,就可以到达下一站。
时光荏苒,十三年对于这个城市来说,仿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自己离开的时候,市民们开始嚷嚷着准备要修的那条路,现在才有几台压道机在工作。
五路车来了,蹬上车梯的时候,谦谦顺嘴问了一句:“去刘家沟站么?”
司机抬起头看了谦谦一眼说:“那你得中途换乘2路车,咋不坐28路车,直接到刘家沟站。”
谦谦焦急地问:“28路车在哪儿?”司机随手一指,离此不远正好停着一辆28路公交车。
谦谦走过去,车门敞开着,他问司机:“这趟车到刘家沟站么?”
司机扭过头看了谦谦一眼,谦谦觉得他先是点了头,后来似乎又摇摇了头。
谦谦上车后,紧跟着后面又上七八个,车子就启动了。
看着曾经熟悉的街景,熟悉的人群,謙谦心里颇多感慨。想起自己在这里曾经和她手挽手一起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一起吃麦当劳、肯德基、德克士;一起吃烤红薯、糖玉米、羊肉串、冰糖葫芦的情景;雪地里留下了他们多少脚印,公园里留下了他们多少笑声。
现如今28公交车穿过的街道有的是谦谦熟悉的,有的是他陌生的。车走着走着,谦谦感觉越来越不对劲,离自己想要到达的目的地越来越远,如果不是下错车,那么现在自己一定已经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进行交换仪式了。如果十二点之前能够赶到那里的话,下午就可以……
28路公交车从高楼大厦林立的市区穿过,渐渐地到了郊外,路越来越窄了,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路两边的树稀稀落落的,从车窗前一闪而过的人影,仿佛也没有像谦谦所想象的那么富裕,路也似乎更加颠簸了。
车里的乘客下得越来越少了,只剩下谦谦一个人的时候,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径直走到司机旁边问:“师傅,这趟车去刘家沟站么?”
司机摇摇头说:“不去!”
谦谦哑然,看着对开过来的28路车,谦谦竟然想着要返回自己坐车的地方。他急促地问司机:“哪里下车能到刘家沟站?”
司机说:“哪里也到不了?”
谦谦又问:“那我该怎么办?”
司机说:“坐到终点站,然后再返回去。”
谦谦连唾了几口,呸呸呸,又问司机:“现在离终点站还有多远?”
司机笑着说:“五六站吧!”
谦谦说:“我的老天呀,你能不能饶了我,你是拉我来免费旅游啊!”
司机听说免费,先是一楞怔,后又笑着说:“你可以坐别的车返回去嘛?”
谦谦想上午是一定见不着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了,那就下午吧,如果自己还有时间来得及急在六点钟下班之前赶到刘家沟站的话。
七拐八弯,28路公交车终于到达终点站。谦谦下了车,顺嘴问了一句:“你这趟车还返回去么。”司机点点头似乎又摇摇头说:“那得等一会儿!”
谦谦跳下车门,有些祈祷似地问:“我打的去刘家沟站,远么?”
谦谦说这话的时候,恰巧被从旁边走来的一个的中年人听到了,他看着谦谦焦急的样子说:“你说是去刘家沟站么,从这里往前走不到二十米,穿过一个小地道口,再往前走不到八十米就是刘家沟站。”
走在去刘家沟站的路上,谦谦的心里充满了感慨,这条路自己和她不知走过多少回了,竟然不清楚只要穿过一个地道口,就能坐上28路公交车,就能回到……
谦谦端起杯子,一股子奶香,让他有一种灵魂出窍、欲仙欲死的冲动。这是一次没有结果的充满错误的旅程,谦谦在那天下午二点半赶到那张办公桌前,准备把一张带有芯片的卡与那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进行交换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分辨不出那人的面目了。那个人告诉谦谦:“你要找的人,昨天已经调走了,到了别的单位,坐在另外一张桌前了。”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站起身来,走到窗旁的饮水机前,用磨砂玻璃杯,里面已经放了洗好的茶叶,接了半杯水递给谦谦,谦谦接住那人递过来的水,呷了一口,眩晕,灵魂与肉欲的搏击。那是一杯茶么,谦谦分明看到有一个飞天仙子从那袅袅的雾气里飘出来,让他在一条明净的河里吮吸着母乳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