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
2015-04-29孙学军
“如果有个男人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你会怎么办?”
问这话时,周天拿着小勺,正慢慢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咖啡馆小包间里灯光幽暗,周天低着头说话,胖胡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胖胡琢磨周天话里是否还有别的意思,想了想,也真的猜不出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就很干脆地说:“这事叫个爷们儿的就不能忍,要是我摊上这事,我二话不说就宰了那家伙,宁可下半辈子蹲大狱。”
周天突然抬起头,笑了,他伸出巴掌拍了拍胖胡的脸,说:“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的话,可不是蹲大狱那么简单,搞不好就得吃枪子儿。”
胖胡也笑了,说:“可不,我都蹲过几次监狱了,用你们政府的行话就是我属于有前科劣迹的人员,再犯法就得重判,不过这没关系,我肯定犯不了这条罪,我老婆早就带着孩子跟我离了,现在我光棍一个,哪来的绿帽子可戴。”
周天没接他话茬,端起咖啡杯,猛喝了一大口,胖胡连忙陪着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讨好地说:“常哥咱别喝这苦了吧唧的玩意了,咱来几杯扎啤爽爽口?”
周天懒洋洋地伸了下腰,说:“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你磨牙,待会儿还得回单位值班。交代你的那几件事回头赶紧给我办了,整个队里都急着等你的消息呢。”说着从钱包里翻出几张钞票扔到桌子上,起身往外走。
在包间门口,周天一不留神,差点儿撞上一对正往里面走的男女。凭着多年当刑警练出的眼神,周天一搭眼便看出两个人的关系不正常。青天白日的,两个看起来都不年轻的人鬼鬼祟祟地跑到这幽僻小弄堂里来泡咖啡屋,摆明了是有猫儿腻。周天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冯倩倩,这个时间她在干什么?别是背着自己和哪个男人约会去了。一想到冯倩倩,周天腮帮子一紧,牙又开始疼了起来。
周天心里头的火气已经憋了很久了,原因当然在冯倩倩那儿,他不明白冯倩倩怎么就横竖看他不顺眼。
其实这个也不重要,夫妻搭伴儿在一起过日子,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早就到了审美疲劳期了,心情不好的时候相互瞅着碍眼也不算不正常。想一想,有多少貌合神离的还凑合着在一起过呢。重要的是他还深深地爱着冯倩倩,像当年谈恋爱那样爱得不可救药。这样对待感情的方式,当然让周天在和冯倩倩的关系中理所当然地处于弱势,也因而让他很是痛苦。
以前,周天觉得冯倩倩身上有些小虚荣,比如她喜欢一些昂贵的化妆品、大品牌的包包和衣服等等。当然这些嗜好时下所有女孩子都有,只不过囿于各自的经济条件不能相提并论,谈不上有什么虚荣不虚荣的。冯倩倩家境不错,从小父母就没亏欠过她。追求冯倩倩那阵子,周天一度都有点儿自惭形秽了,觉得自己一个小刑警每月那点儿工资,以后还真不能给她一份像样的生活。难得的是冯倩倩并不在意,收拾收拾就搬到周天那里和他过起了日子。
倒算不得是苦日子。周天是警察,冯倩倩在一家国有企业做白领,都属于国家工作人员,有份稳定的收入。冯倩倩那边,时不时有父母接济,依然大手大脚地过日子。给自己买东西时,也捎带着周天那份儿。周天接过东西,心里暗暗使劲,一定要加倍努力,让冯倩倩过上幸福生活。
在刑警队里,周天算得上是个很强势的人,基本上除了大队长老陈之外他谁都不尿。周天的强势靠的是搞案子的本事。当刑警嘛,每天面对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案件,而考量他们这帮刑警工作好坏的尺子就是谁在破案子上有手段、出成绩。周天在这方面自不必说,队里的大案子、难啃的案子好多好多都是他搞出来的。
因为破案子,他立过功,也挨过处分。这都很正常,案子破好了,领导一高兴,立功受奖是眨眼间的事。不过这样的前提是中间的环节没出啥问题。通常情况下,也不会有啥问题,可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讯问的时候刑警对嫌疑人动手了;或者阴差阳错,抓来的嫌疑人根本就是错的,案子弄个蛮拧。这就会弄得警方很被动,甚至很不好收场。这样的时候领导当然就会不高兴了,领导一不高兴,就要追究当事刑警的责任,那就是没有功只有过了。所以说,当刑警都要有一副冷静的头脑,遇事深思,在行动前一定要小心谨慎,也就是常言所道的小心不犯大错。
周天天生白面,瘦高,有一副儒雅的姿容,看起来很有那么几分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气度。队里搞化装侦查,每次都让他装领头的,装得都挺像,居然没有穿帮的时候。嫌疑人是个三进宫的老油条,押回队里,让他审,他见周天肤白无须,脸上带笑,以为是个好相宜的,就一问三不知,净打马虎眼,不往主要的方面唠。可是,两个回合下来,嫌疑人就老实了,问啥说啥。
当然,周天也有不成功的时候。
胖胡他们一伙人在三路公共汽车用大镊子偷东西,本来干的是小毛贼的勾当,让反扒队去抓就是了,用不着刑警专业队出手。
刑警队都是办杀人抢劫的大案子的,哪顾得上这些鸡鸣狗盗的小事。可那次胖胡他们动静弄得挺大,把一个副市长的老婆给偷了。副市长的老婆每次出门都有车,出事那天不知搭错哪根神经,想来个与民同乐,就放弃了坐轿车,和一大帮寻常百姓挤上了公共汽车,结果胖胡他们真长脸,第一个就把副市长老婆的手包给掏了。
丢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事情很恶劣。副市长给公安局长打电话,说你们公安是怎么搞的,社会治安这么差,老百姓上街就丢东西,还何谈安全感?局长的脸上挂不住了,当即发下话让底下破案。局长的下面是分局长,分局长当然不敢怠慢,就让刑警队放下所有案子,先捡这一档子要紧的事弄。
抓一帮小偷对周天这帮刑警们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周天领着两个弟兄着便衣在公共汽车上溜了两趟,就把胖胡逮个正着。想好了,拿胖胡当个突破口,胖胡一撂,这窝贼就能一锅端了。
照以往经验,审做贼的都容易。一则家伙们骨头软,两句威慑的话一般就了,另外偷东西算不得大罪,尤其是公共汽车上的拎包贼,算不得大事,通常情况下也就治安拘留,连劳教都够不上,犯不着和警察死扛。胖胡偷的是副市长老婆,副市长老婆有的是钱,偷了就偷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碍着警察的身份,周天没准儿私下里还得鼓励胖胡多干点儿这事。
胖胡那边呢,他可是一点儿也不理解周天的好意。周天和风细雨地讲了半天,胖胡只是一个劲摇头,不承认他偷副市长老婆的事,最可气的,他也不供出自己的同伙,说自己只是个跑单帮的,没帮手。胖胡的态度真是够恶劣的了,可即便是这样,周天也没发作,他扔下几句话,意思是让胖胡好好想想,待会儿他还要回来问话,然后就出了讯问室的门,到楼顶的阳台上抽烟。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分局院里几棵桃树开得正艳,浓烈的香气隔着五层楼都闻得见。周天点烟的时候,一挥手碰到自己的面颊,感觉到硬扎扎的,晓得是冒出的胡茬儿。想着为搞这个案子,自己又是三天三夜没回家了。好几天的时间,冯倩倩愣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进来。周天早就习惯冯倩倩对自己的冷淡,但他宁愿往好处想。
三天前的凌晨,他接到队里电话,说是有重要案子。冯倩倩还在家里,具体点儿说是在卧室里睡觉。他推了推正背对他窝在床里头的冯倩倩,想要告诉她他要到单位搞案子去。可冯倩倩背一耸,身子往床的更里面缩去,周天再伸手推她,隔着床边已经够不着她了。他只好高声跟她说话:“我去单位上班了。”冯倩倩没有答话。周天知道她早就醒着,只是不愿意搭理自己。
多少次,在酣畅淋漓地做爱之后,冯倩倩小鸟依人般偎在自己身旁。她喜欢摸着周天细密坚硬的胡茬儿,夸他的毛发浓密,像个男人样。可惜这样的好光景已经没有了,不知什么时候,冯倩倩像变个人似的,张嘴就是扎人的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冯倩倩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说周天不像个男人。周天嗤之以鼻,像不像男人可不是你冯倩倩一个人说了算的。冯倩倩说:“我就是说了算,这世界上也就是我有资格这样说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婆。”
周天说:“那可不一定,今天是,明天可不一定是。”
冯倩倩指着周天的鼻子,说:“周天,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明天咱们就到法院办手续离婚。”
周天一听冯倩倩说这话就蔫了,马上偃旗息鼓,任凭冯倩倩挖苦奚落就是不吭声。
有时候,周天还会很骚情地想冯倩倩还是爱自己的,她恼恨的只是自己当刑警的工作。当刑警没日没夜地搞案子,当然没工夫陪自己的女人。冯倩倩是个独立性很强的女人,她对男人不是那么依赖,可也不是那么放任自流。不忙案子的时候,周天也曾尝试着挤出一些时间陪冯倩倩,可惜冯倩倩根本不领这个情。周天只要一在家,冯倩倩就放弃了自己睡懒觉的习惯,一大早就描眉画鬓换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周天问她做什么去,她回了声不用你管就推门而去,气得周天一个人在厅堂里转圈儿,连摔了好几个杯子。
周天拿冯倩倩是真没有办法了,他想冷落她,可是心思总是柔软,不由自主地犯贱。就在那个芳香弥漫、春意盎然的上午,站在五楼楼顶阳台上的周天再度犯贱,她给冯倩倩打电话,贱忒忒地讨好冯倩倩,结果自然是又碰了个钉子。
回到讯问室,刑警周天把一腔火都发到了胖胡身上,倒霉的胖胡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那一次,胖胡因为挨了打被免予刑事处罚,周天则被分局记大过一次。所谓不打不相识,此后过了没几天,胖胡倒成了周天的线人。
一直以来,周天始终认为自己是个讲原则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现在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可是周天从来不怨天尤人。尽管他觉得自己那么有本事,在刑警队里办了那么多有影响的案子,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得到提拔,仍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刑警,但是他毫无怨言,还在踏踏实实地做事。
当然他不是没争取过,有几次几乎是唾手可得了,谁知道最后还是擦肩而过。失望之余,他明白了当官和赚钱一样,都得靠机缘巧合。他还是要等下一次的机会。
说到底,出人头地的念头只是周天个人的一厢情愿,冯倩倩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给他施加过压力。但是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有哪个不渴望成功呢?周天是想通过自己的成功赢得老婆的欢心,根子上还是因为他很在意他的老婆冯倩倩,怕失去她。
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如今的冯倩倩对自己是一点儿也不买账了。
起初,周天没往深处想。当刑警的,为了搞案子整日装猫扮狗的,接触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人,当然也有女的。逢场作戏的时候也有,遇到姿容出色风骚可人的,周天也不是没动过心思。不过也仅仅是停留在心旌摇荡那么一下下而已,周天从来没有行动过。他不行动是因为心中有个冯倩倩,他不能对不起冯倩倩。他觉得他对得起冯倩倩了,冯倩倩就能对得起他。两个人天长地久,恩爱一世。
这样的想法有些蠢,连周天自己也这样认为。
那些日周天经常到临河街一家餐馆里喝酒。陪着他的是李姐,李姐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娘。
李姐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不仅人模样生得好,而且有事业心。她开了一家餐馆,另外又开了家典当行。认识李姐,是因为她的那家典当行。典当行生意好做,却是公安管着的特殊行业,那个公安管着的部门就是刑警队,而李姐典当行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周天管着的那片儿。
因为这层关系,李姐和周天认识了。李姐看着年龄不大,周天管她叫妹子,叫了好半天,一论年龄相当,细掐算生日居然比周天大了两个月,李姐笑着让周天管自己叫姐姐,周天当即改口。周天和李姐是工作关系,叫姐总比叫妹子便当些。这是老警察当初教周天的规矩,他当然懂。
两个人待在一起,就有了不同的意味。是来自李姐的,眼神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还有一些小动作,在李姐起身给周天倒酒时,丝滑如瀑的长发发梢似乎有意无意地会拂过周天的面颊,让他的心尖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李姐在勾引自己,周天本能地警觉。生意场上的女人,会做戏,周天想看她下一步打什么牌。但是,没有下一步,李姐收发自如,转回身来谈正事,又成了个正襟危坐的老板娘。
这倒让周天自觉不好意思,想自己是多虑了。除此之外,李姐隔三差五地请周天吃饭。因为案件线索的事,周天断不了和李姐的联系。不知不觉间,饭局上由许多人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姐有事业,有钱有貌,但情感方面却是稀缺。她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她的男人扔给她一笔钱之后跟小三跑了。这对她伤害很大,主要是出于自尊,李姐说那个娘们儿论哪方面条件都不如自己,可是那个杀千刀就是那么不管不顾地丢开她和人家过上了,她弄不明白这世间的男人都是怎么想的。周天也想不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自己哄着捧着爱着冯倩倩,她却毫不领情一样。
在这方面,周天和李姐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寂寞的。照常理,两个寂寞的人在一起喝了那么多酒,总该发生点儿什么,但是直到现在,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多了些暧昧的情愫在里面。
对于冯倩倩,周天越来越琢磨不透了,她居然连商量都没和他商量一下,就辞掉了原来那份国企的工作,到王小虎的公司去打工。
当然是个高级打工的,条件很优厚,可这能说明什么?周天现在根本不差钱,他挣的钱完全够得上冯倩倩消费,他觉得冯倩倩这样做是有意的,她就是想和他拧着来。
他说:“你干吗做那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差事,我又不是养不起你,缺什么你就跟我说。”
冯倩倩说:“我愿意,我就是不想再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了,我得找份事业干。”
周天决定调查王小虎的公司。凭直觉,他觉得王小虎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找来经侦队的大赵,说要提供一家公司偷税漏税的线索,让大赵去查实。大赵乐颠颠地去了,没几天便苦着脸回来了,说那家公司账面清楚,往来明细严丝合缝,根本查不出有任何违规的事实。周天说:“有那么神吗,难道一点儿做假账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大赵说:“我这么多年干的就是查假账的活儿,账面动没动手脚我一搭眼就能看出来,这一次还真没看出问题。”
周天不吭声了,但还是有点儿不甘心,他不相信王小虎真是个守法经营的买卖人。
那天冯倩倩进家门就没个好脸色,周天心里清楚是为什么,还是假惺惺到她跟前嘘寒问暖。冯倩倩终于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问周天,是不是他让警察去王小虎的公司查的账。周天一连声说冤枉,声称绝无此事。冯倩倩呸的一声,说:“周天,想不到你这么下作,卑鄙!”
转过天周天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来人自称叫王小虎。王小虎要请周天吃饭,理由是冯倩倩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公司的员工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周天作为冯倩倩的丈夫,也算是大家庭中的一个,在一起坐坐吃个饭啥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周天欣然应允了王小虎的饭局,他倒要看看这个王小虎到底是何许人。
王小虎年纪看上去和周天差不多,瘦高,清白的面孔上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很斯文。这样的形象和周天想象中的相去甚远,这多少让周天感到有些不舒服。酒桌上,除了王小虎之外,自然少不了冯倩倩,还有公司的几个副总。喝的是五粮液,头一杯桌上所有男人都是满杯,先给周天面前的杯子斟满了,到了王小虎那儿,周天注意到倒酒的服务员似乎是无意识地把手里的酒瓶放到身边另外一名服务员举着的托盘上,转身拿过另外一瓶酒给王小虎满上。
周天顿时明白了咋回事。王小虎起酒的时候,周天听凭他把客套话说完。正举杯要饮,周天说声慢着,抬手把他的杯子拿了过来,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入口清凉,果然是一杯矿泉水。桌上的人瞬间被周天的举动搞愣了,尤其是冯倩倩,脸上已露出怒色,马上就要发作。
王小虎呵呵笑了两声,说:“周警官不愧是干刑警的,目光锐利,这点儿小把戏当然是瞒不过去了。”他招手叫过服务员,说,“来,重新满上,这回来真的。”
满满一杯五十六度的五粮液,王小虎一口全喝了下去,顿时呛得涕泪横流,咳嗽连连,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原来他真的不能喝酒。周天看着王小虎的窘迫样儿,心里头高兴,可紧接着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发现,就在王小虎被烈酒呛得弯下腰拼命咳嗽的时候,冯倩倩的眼神一直盯在王小虎身上,竟是一脸的关切之情。
周天的心思一动,觉得冯倩倩身上有哪点儿不对劲,再仔细瞅她,见她神色已恢复正常,想刚才要不是看走了眼,就是自己的心思想歪了,但脑袋里还是一个劲儿地画魂儿,弄不明白冯倩倩是怎么认识王小虎的,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刚刚发了一起杀人案,周天和队里的弟兄们又是忙得连轴转。
案子发生在临河街的一个菜市场里。嫌疑人是个小偷,盯牢了一个买菜的中年汉子,趁汉子弯腰挑菜的当口,用大镊子把汉子的钱包偷了。没想到那汉子倒警觉,猛一转身看见身后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要溜,摸裤袋钱包不见了,顿时明白了咋回事,一下子薅住了小偷的衣领子,挥拳就打。小偷人长得瘦小,被偷汉子却是高大肥胖,两个人动手,吃亏的当然是小偷。小偷被打得满地翻滚,汉子还是不收手。小偷挨的拳头多了也急红了眼,突然从腰里摸出了一把尖刀,冲着汉子就来了那么几下。结果汉子被扎死了,小偷跑了。
刑警队于是开始破案。作案小偷的形貌特征很明显,现场还有那么多目击证人,照理这案子好破,可是周天他们忙活了好几天,除了知道那个小偷绰号叫马三之外,其他线索一个都没有,更别提把人抓住了。
周天找胖胡,胖胡是小偷出身,对这一行当熟。那个叫马三的杀人犯也是这个行当的,没准儿胖胡能摸到线索。
刚当刑警那会儿,周天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老刑警经常带着他和一些流里流气的人混在一起,称兄道弟不说,还老在一起吃吃喝喝。他想警察是维护法律的,这帮人是违法的,他们这么做不是乱了套了吗?可是到后来他明白了,这也是一种侦查手段,甚至是比较高明的侦查手段。若要做个好刑警,没这个手段还真不行。
简单说吧,在这个社会上总是好人爱跟好人待在一块儿,坏人爱跟坏人待在一块儿,所谓性相近习相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这个道理,好人和坏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冰和火那样绝不能交融。犯了罪的人,当然是坏人,那么你要抓住他的时候,光往好人堆里扎可不成,因为和好人接触的大多是好人,在他们身上你很难摸到坏人的线索,所以为了把坏人抓住,有时候你还真得和坏人打交道,通过他们,了解一些内幕和信息。
当然,这种交往得有个尺度。
胖胡是有些小案底,至今还没有洗白,周天也不想帮他洗白。洗白了,胖胡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这些年,胖胡帮周天破了不少案子,作为回报,周天给了他不少钱,也帮他平了几件社会上的事。胖胡感恩戴德,对周天表现得特别忠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喝醉过,醉后也说过些过头话。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周天和胖胡已经算是朋友了,这让他们很是费解,认为周天和胖胡这样的社会流氓混在一起简直是种堕落。
尤其是冯倩倩,更是对胖胡深恶痛绝。她其实对胖胡并不了解。他们只见过一面,还是酒桌上偶然碰上的。胖胡恭恭敬敬地上来给冯倩倩敬酒,周天用眼神示意他闭嘴,胖胡很听话地没再说什么。尽管这样,胖胡还是给冯倩倩留下了恶劣的印象。有时候,女人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这些日子,周天一直想找机会问冯倩倩,她是通过谁的关系到王小虎的公司上班的。这么问是种策略,实际上他是想搞清楚冯倩倩和王小虎的关系。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冯倩倩就被公司派出去出差了,出差之前冯倩倩破天荒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要出差的事。
为这个电话周天好一阵高兴,后来就疑惑,觉得反常。以前冯倩倩出门从来不告诉自己的,这次是不是因为心虚?思量了半天,他开车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了一个座机号码。电话铃响了半天,终于被人接起,喂的一声,是个声音醇厚的男声。是王小虎的声音,周天听得出来。周天挂断了电话,随后长嘘了一口气。
胖胡打来电话,约周天见面,胖胡在电话里显得挺兴奋,感觉是弄到了有用的情况。周天忙赶着去见胖胡,是在北苑广场的一个凉亭里,那地方背静,挺适合谈事。听胖胡讲,那个嫌疑人马三在邻市有个狱友,他如今很可能躲在他狱友那儿。这倒是周天他们以前没掌握的,听完胖胡说的情况后,周天马上跟队里汇报,让队里派弟兄到邻市去布控。
回过头来,就对胖胡露出笑脸。那胖胡自觉有了功劳,便让周天请客。周天刚得了他提供的一条重要线索,不好意思拒绝,就让胖胡找地方。胖胡把周天引到附近一家酒店,进了包间,见包间里坐着两个年轻女子。浓妆艳抹的那个,叫小丽,是个吧台女,胖胡新结识的相好,这个周天见过;另一个妆化得淡些的,却不知什么来头。周天见凭空多出这两个货,心头有些不快,胖胡看出来了,把周天拉到一边,说:“周哥,逢场作戏,你别当真,只不过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再说了,她们这帮做小姐的,每天杂七杂八的人接触得多了去了,没准儿就能搞来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周天觉得不管胖胡说的真假,似乎有些道理。瞟了眼和小丽一起来的那位,眉眼清清秀秀的,看不出一点儿风尘气,如果胖胡不提,还真猜不出她原来是坐台女。这时候周天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小云,和小丽在同一家夜总会上班。酒桌上,小丽叽叽喳喳的,除了胖胡之外数她话最多。小云却是很少言语,脸上笑盈盈的,听着胖胡和小丽在酒桌上打情骂俏。周天像是有意无意似的,眼光撩向小云,发现小云也正拿眼光望着自己,那眼光带着电,竟然让周天的心一阵阵地感到慌乱。周天忙收拢心神,暗骂自己老刑警了,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如今怎么这样不济,让坐台女的一个眼神弄得差点儿把持不住了。
闷头猛灌了自己几口酒,抬头便听见胖胡粗着嗓子唱二人转,胖胡喝多了,声调越来越大。酒店包间都是隔断,那隔断墙薄得像层纸。胖胡一开始唱,隔壁包间就有人敲隔断墙,胖胡就骂:“敲什么敲,没听见老子在唱歌么。”那边就没了动静,胖胡接着唱了没两句,包间门就被人突然撞开,冲进来五六个壮汉。
周天急忙站了起来。胖胡不唱了,咋咋呼呼地说:“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屋里有什么人?”
他一指周天,就要说出他的警察身份,周天挥手制止了胖胡,不让他说下去。周天说:“哥儿几个有话好说,我这个哥们儿喝多了,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们多担待。”
旁边一个壮汉骂道:“还担待个狗屁,刚才你们骂人的能耐哪儿去了!”
周天还要解释,就觉得头顶一麻,像是有啤酒瓶子样的东西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周天转身,一个大背跨把身边的那名壮汉重重地放倒在桌子上,哗啦一声响,汉子随着杯盘碗筷残汤剩饭,连同倾倒的桌面一起滚到地上,随即出拳飞脚,隔开了飞身扑过来的另外两个汉子,招呼一声“胖胡快走”,一把拉过呆愣在一边的小云,冲出了酒店门。
远远的,胖胡和小丽也狼狈不堪地跑了出来。不知怎么了,那帮人居然没有追上来。周天放慢了脚步,突然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沁凉,用手一摸竟然全是血,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头上挨的那一下砸得不轻,身子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但是马上被一双温柔的小手给扶住了,是小云。她刚才并没有走掉,而是一直悄悄地跟在自己后边。小云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捂住了周天头上的伤口。血不再往下流了,周天充满感激地看了小云一眼。
在医院里,周天的头上缝了七针。所幸都是皮外伤,颅脑之内没受什么影响,观察了两个多小时,医生同意周天回家。回到家,一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钟。开亮厅堂里的灯,一切如常,还是早晨出门时的景象,冯倩倩没有回来过。到洗漱间洗漱,镜子里自己头上绷带紧裹,像电影里的伤兵,便懊恼自己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回转身,发现洗漱间的门被拉开了,冯倩倩睡眼蒙眬地看着他,见他如此模样,竟然什么都没问,就当他是空气。她不问这事也好,否则周天还真有些解释不清楚。但周天的心里还是不舒服,冯倩倩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另外,她出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躺在床上,周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感觉睡在床里头的冯倩倩也没睡,她只是在装睡。他伸手摸了冯倩倩肩头一下,冯倩倩没什么反应。他试探着从她的肩头往下滑落,在乳房边上停了下来,正考虑着是否继续深入,冯倩倩猛地一翻身,说:“坐了大半宿飞机,累死了,别碰我。”周天心头火起,他想他有多久没碰她了,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来搪塞他。他不说话,只是用力。她先还是拒绝,但没多久身子就软了。他伏在她的身子上,开始动作。他本来是要做得好些的,他要在床上征服她,让她感觉他的强悍,他的生猛,像从前那样。哪知道他很快就泄了。
从冯倩倩身子上下来的时候,冯倩倩冷哼了一声,用以表达她的不屑。冯倩倩说:“你现在是什么都不行了。”
周天说:“我不行,难道王小虎就行?”
冯倩倩说:“王小虎当然行。”
周天说:“你这么说,是承认你和王小虎有关系了?”
冯倩倩说:“随你怎么想。”说着伸出手抓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只留下个冰冷的脊背给周天。
没有月亮的夜晚,四周死一样沉寂。天空深处有几颗星星眨眼,但那眼神在周天眼里就像是一种嘲讽。周天一个人坐在小区回廊上,郁闷地抽烟,感觉自己就像个孤魂野鬼。
冯倩倩还是隔三差五地出差,即便是不出差,她待在家里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只是,当她再和周天吵架时,她不像以前那样老提离婚的事。周天的心也凉了,他想既然他和冯倩倩的婚姻已经这样了,那么再凑合着在一起过日子也没多大意思,还真不如散了。可是,他在心里还是隐隐觉着,事情或许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周天对冯倩倩和王小虎之间的事还只是揣测,要是让他拿出什么像样的证据来证实,他还真做不到。
虽然两个人处于冷战阶段,但到底是生活在一起。冯倩倩的言谈举止、行走坐卧,甚至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都在周天的眼睛里,什么私密事想要瞒住他,还真不容易。在这方面,冯倩倩并不是个有城府的人,她即便想隐藏,估计也藏不住。就像她从来不隐藏自己对王小虎的好感。每每当周天有意无意地提起王小虎,冯倩倩老是说,我就是觉得王小虎做人比你强,你想我们俩有啥关系,我们就是啥关系。一句话把周天呛得哑口无言。周天再吃干醋,总不能愣是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自己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吧。
那天周天到西城去摸个线索,回来后鬼使神差,竟然把车子开到王小虎公司门口。他把车子停在街角一个偏僻处,熄了火,等着王小虎出来。他并不确定王小虎是不是在公司里,显然这么等人有些盲目。冯倩倩说是去上海出差了,可是她是否会暗度陈仓,借着去上海的由头和王小虎约会呢?没准儿现在他们两个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床上颠鸾倒凤呢?周天想如果他真的撞上王小虎和冯倩倩在干那事,他是否会把王小虎杀了。他相信自己肯定会杀了王小虎。
周天眼睛瞪得溜圆,观察着王小虎公司门口的动静,快下班的时候,还真的发现王小虎的车子从公司的大门口开了出来。周天发动车子,悄悄跟上了王小虎。王小虎的车子上了松江路,松江路有本市装修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难道他在那里开了房间准备和冯倩倩幽会?可是,路过那家酒店的时候,王小虎的车子没有停,看来他还有别的住处。车子七拐八拐,在欧亚超市的停车场停了下来,像是等什么人,不一会儿,王小虎下车,绕到车后边,他迎向一个穿花裙子的女人。女人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袋口上端露出的青翠的蔬菜叶显示她正在为一顿丰盛的晚餐做着准备。王小虎顺手从女人手里接过购物袋,说说笑笑地往车边走。王小虎拎着购物袋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周天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跟下去了。
回家的路上,周天得到队里的讯息,说是马三在邻市终于露面了,正布置警力准备赶去抓捕。因为是周天摸来的线索,就让周天带队去抓人。看来胖胡这次弄来的消息是准确的,有时候胖胡还是挺能办事的。他拨了胖胡的号码,电话没打通。胖胡有几天没跟周天联系了,因为胖胡的事周天受了伤,胖胡定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周天现在顾不上胖胡,他一门心思想抓马三。因为线索准确,抓马三倒是没费什么周折,只是去邻市的路况不好,将近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让周天他们吃了很多辛苦。
把马三带回刑警队,审完了,已经是深夜,周天回到家,累得浑身像散了架子,一头扎到床上就睡着了。睡梦中,周天感觉到房间里有动静,是冯倩倩弄出的动静,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不一会儿,冯倩倩坐到了床边,似乎在看着自己。周天不出声,闭着眼睛装睡,过了能有十多秒钟,周天清楚地听到冯倩倩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抓过被周天踢到脚底下的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拉过她自己的被子,躺了下来。
周天依然时不时地跟踪王小虎,王小虎的行踪基本上是正常的,有那么几次,冯倩倩在王小虎的车上,但车上都有公司里的人,而且他们看起来确实是办公事。王小虎和自己老婆要么是清白的,要么就是这家伙隐藏得太深了。周天在心里暗暗较劲儿,一定要摸到王小虎的底。
侦破了菜市场马三杀人那件案子,周天立了功。年初队里空出个副队长位子,好几个人都在争,周天也跟着争过。大队长老陈找到他,说最近局里就要定人了,他这阵子工作干得不错,让他把握好机会,找分局领导谈谈,没准儿就能成。周天因为家里的事正闹心,对能不能争上这个副队长职位根本不咋上心,可是他也不想辜负老陈的美意,就开车到分局准备找领导谈。
车路过临河街口,周天看见李姐正站在店门口,指挥男男女女几个人往店里搬什么东西。李姐偶然回头,周天见到李姐含着笑的一张脸。看起来她最近的心情不错。周天没有停车,随后他就接到李姐追上来的电话,李姐说看见周天的车子了,又问他这些日子怎么没来她店里坐坐。李姐在电话里亲亲热热的,倒真像个知冷知热的姐姐,但在周天听起来,却多了份世故的客套味道,带着明显的距离感。李姐突然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周天搞不懂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周天注意到前面那辆车,是发现那辆车突然超过自己,并频繁地变换左右车道,像是搞不明白该往哪个方向开。周天先是以为那辆车是外地车,对本地的路况不熟悉,可仔细一看,发现那辆车竟然是王小虎的车,而且看背影开车的人就是王小虎。周天没有一丝犹豫,顺着王小虎车开的方向跟了上去。远远的,周天看到王小虎车的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个人,是个男人,头上戴顶帽子,那个男人时不时扭头和王小虎说着什么。
王小虎的车子驶向西街,前面是个丁字路口,往左拐就是松江南区,也就是王小虎公司的方向,往右拐就上了环城高速了,那是开往邻市方向的。王小虎的车慢了下来,周天以为他要停车等待左转的信号,哪知他突然一个急转弯,车子倏地往右拐去,差点儿撞上了前边正常行驶的一辆别克。难道王小虎发现自己在跟踪他?否则他用不着如此急慌慌的。但情况显然不是这样。因为就在王小虎车子拐弯的那一瞬间,周天发现,坐在副驾驶上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有一只手似乎一直抵在王小虎的腰上。的确是抵在他的腰上,如果周天估计得不错的话,戴帽子的男人手上应该握着把匕首或者其他什么器物。
王小虎十有八九是摊上事了。
周天把车停在了路边,掏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他觉得,他家里所有的麻烦都来自王小虎,王小虎理所当然就是他的仇人,现在,他的仇人遇到了麻烦,而且遇到的麻烦不小,这岂不是自己最愿意看到的?
冷不丁的,衣袋里手机传出的响动把周天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飞溅的烟灰迷了眼,忙用手去揉,铃声就催命似的叫个不停。周天摸索着接听电话,是胖胡的声音。胖胡说:“周哥你在哪儿?要出大事了,我刚从一个兄弟那儿得到情况,说他一个叫陈刚的狱友,最近盯上了一个有钱的老板,计划要绑架他,让他家里出大价钱赎人,刀和绳子都预备好了,就打算这两天干。据说这家伙心挺狠,放话说得手后就杀人灭口。你们赶紧去抓人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周天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突然之间他感到很轻松。刚刚过去的一分钟,漫长得就像一个世纪,他好像一直在等什么,现在他想明白了,实际上他是在等一个理由。胖胡的电话救了他。这个理由够充分的了,公民王小虎是正在发生的案件中的受害人,而他周天——是警察。他迅速发动车子,风驰电掣地往前边赶,远远地,他看见了王小虎的车。王小虎的车开得并不快,他好像也在有意地拖时间。再往前走就是山区了,那里丛林密集,易于隐藏,是绑匪作案的好地方。王小虎的车子越开越慢,前边是个弯道,弯道过后是个已经废弃的收费站。周天已经跟队里报告过了,收费站上应该埋伏了警力。这些绑匪当然不知道。王小虎的车子已经接近了收费站,就要到收费站口了,可是突然之间停了下来,然后掉头,加快速度沿着来时的路冲了过来,和周天走了个对头碰。绑匪显然发现了什么。情势危急,作为人质的王小虎时刻面临危险。
周天咬紧牙关,猛打方向盘,向着王小虎车子的前方别了过去。砰的一声,王小虎的车头扫在周天的车尾上,车子停了下来。周天下车,一把打开王小虎的车门,把王小虎拉下车,紧接着就上车对付劫匪。劫匪的刀子被刚才急刹车的惯性产生的冲击力给震落了,赤手空拳就好对付了,因此周天毫不在意,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哪知触手却碰到黑洞洞的一支手枪。一声沉闷的声响,周天的胸部中弹,子弹擦着他的肺叶穿了过去。失去知觉之前,周天听到周边响起杂沓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连声地断喝:“不许动,举起手来!”周天知道是队里的弟兄们赶过来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周天一睁眼,就看见房间里站了一群人。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被身边的护士给按住了。分局局长常惠民走了过来,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说:“周天你终于醒了,你可是咱们分局的大功臣啊,要不是你临危不惧,舍命勇救人质,一举破获了这起持枪绑架人质案,说不上这起恶性案件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呢。你的事迹已经上了报纸了,分局正准备给你上报立功呢。”说着拉过身边的王小虎,“这就是你亲手解救的人质,他非要当面感谢你。”
王小虎穿一身黑西服,人显得很精神,看来绑匪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周天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没见到冯倩倩的影儿,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看见冯倩倩了,冯倩倩眼睛红红的,正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他招了招手,示意王小虎过来。
王小虎仿佛知道周天要和他说什么,他附到周天耳边,轻声说:“你放心,我和你老婆清清白白的,啥事也没有。”
周天说:“没事最好,你信不信,你要是真敢勾搭我老婆,我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你。”周天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护士忙说:“病人刚苏醒过来,需要休息和静养。”然后很客气地让房间里的人都出去。
在病房门口,刚才一直都没言语的冯倩倩回头问跟在后边的王小虎:“周天刚才跟你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王小虎不经意地说:“没什么,你们家周天到这个时候还在关心我,问我那天受没受伤,他可真是个好警察。”
冯倩倩嘴一撇,说:“什么好警察,怎么我从他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责任编辑/谢昕丹
绘图/王维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