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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少数民族探秘之旅

2015-04-29大卫独夫唐燎

大众汽车 2015年1期
关键词:独龙江怒江

大卫独夫 唐燎

火烧排瑶

在粤北茫茫的深山中,居住着一群人,由于祖先与汉人的生存矛盾导致了一场战事,这一群人被大火赶到了深山里面定居,一直刀耕火种到现在。他们被称之为“火烧排瑶”——中国众多民族中的一个特别种族——瑶族30多个分支中的一个族群。

连南无山不有瑶

很难想象,在工业化、都市化的珠江三角洲边缘,还存在如此原始淳朴的人类文明。大瑶山,把广东与湖南、广西分隔,同时圈住了一个山地文明。这个山地民族就是被现代世界遗忘的瑶族。

从钢筋水泥森林的大都市广州出发,当车子越过一座座纵横交错的立交桥,穿过一座座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列过有“世界加工厂”美誉的花都,车子以110公里的速度顺着高速公路一路狂奔,经过飞来峡风景区,穿过以走地鸡闻名的阳山,穿过闻名神州的大瑶山隧道,不到4小时,就到达了一个边缘城镇连州。现代文明的延伸,随着宽阔平整的现代公路到连州之后的结束而结束。从连州到连南的公路,车子的时速很难开上80公里,弯弯曲曲高低起伏的山路还比较好走,而从连南到达连山的这段山路,时速很难超过60公里。到达连山镇,往瑶山上走到火烧排瑶寨,全是土路。现代世界已经被时间和大瑶山抛在不远的身后。过沟爬坎,披荆斩刺的越野路途已经开始。

连南无山不有瑶。这里接近90%的地方都是瑶乡,8万多排瑶就生活在连绵无尽的群山里。他们依山建房,聚族而居,延续着历史,继承了也创造着灿烂的文化。瑶族中的“排”,就是“寨子”的意思,和我们现在说的“村”有差不多的含义。这个“排”官方叫“油岭”,当地人叫“火烧”——原因就是被大火烧过的“排”。

被大火赶到山里的族群

1500年前,中原文化已传播到连南,汉族人口已有相当的数量。在隋唐时期,连南地区已有一定数量的瑶族居住,元代时已产生了独特的社会政治组织——瑶老制。明代形成了“八排二十四冲”(排即大山寨,冲即小山寨)。这里的瑶族,有过山瑶和排瑶之分。排瑶是因为瑶民习惯聚族居住,依山建房,其房屋排排相叠,形成山寨被汉人叫“瑶排”,所以这里的瑶民被称呼为“排瑶”。据民间传说和史书记载,排瑶主要来自湖南湘江、沅江流域的中下游和洞庭湖地区。“我们的祖先从湖南洞庭湖来,乘舟翻山渡河来到连南。”连南瑶人会用歌声向你述说他们为什么选择如此偏远幽深的大山作为自己的栖息之地。

大约在隋唐时期,他们的祖先经辰州、道州等地迁徙到连南的大山里过着游耕生活,自宋代始结寨定居。为了躲避封建统治者的民族歧视和民族迫害,他们将房屋修建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山腰上。到明初,已发展成“八排二十四冲”。所谓“排”是指聚居有数千人的山寨,而“冲”则是几百人以下的小山寨。而“火烧排”的来由,就是因为这一支瑶人在百年前与汉人争抢地盘,被汉人用火把他们的寨子洗劫了,他们只好逃到大瑶山的山腰上定居。

火烧排人像大多数的瑶族人一样,居住在深山里的一个山头上,整个排被翠绿的山林包围着,云雾缭绕;山的背后是座更大的山,正确的说是一条山脉,山头三周是山谷,山坡被勤劳的火烧排瑶人开发成了一座座的梯田。排里的房子依山而建,每家的家门都朝着山脚的方向,也就是朝着唯一的上山的路,一条只有不到1米宽的石板台阶路。排里的人只要坐在家门口,就可以观察到上山的每一个人;排的边缘地带是菜地,要从菜地到排里人家去必须爬过一两道2至4米的几乎是垂直的天然土石墙。排口的制高处有几间房子,一个独立的建筑单元,现在用来存放柴火。从战略的角度看,不用费劲就可以想象出另外一个特别的用途:战事暸望岗。整个排就是一个极具战略意义的易守难攻建筑!儿时的我就生活在被三个排瑶包围中的一个山谷盆地上,一个现在已经是废墟的兵工厂。

火烧排瑶民主要是务农,以种植水稻为主,红薯在过去乃至现在都是主食之一;排里的路上到处是猪和鸡,养殖也是瑶民社会的一个支柱。瑶民一般做一次饭就要吃三四天,主要是粮食不够的原因。吃肉是要等到过节或者有红白事的时候才可以享受的奢侈。

淳朴排瑶人

由于历史的原因,火烧排瑶非常忌讳与汉人交往,通婚是万万不可以的。瑶民对不听话的小孩总是恶狠狠地说上一句:“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山下汉人那里去!”当然,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威胁我的:“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山上的瑶胞那里去!”作为小孩的我们马上就大气都不敢出了,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进了山寨,我是被一个叫“唐二妹”的,现年20岁的排瑶姑娘带回排里去的,她的全名有5个汉字,叫“唐××二妹”,她说名字太长了,不好记,就叫她唐二妹好了,那“××”是他父亲的名。她有个姐妹名字更长,全名共有11个汉字。排瑶人家的名字第一个字是姓,后面的××……是父亲以及是父亲的父亲……的名,最后的1~3个字才是自己的名,“二妹”是姑娘的名,因为她在家里的女孩中排老二。“唐”是排瑶的大姓。

唐二妹头顶上插着几根很漂亮的白色羽毛。那是排瑶未婚姑娘标记。很多排瑶女人一生都生活在那一座与世隔绝的大山里。结了婚的女人头上取代羽毛的是块有红色花边的白头巾,排瑶的女人一旦生了孩子,马上就没有了少女的矜持,经常当众敞胸给孩子喂奶,特别是夏天,几乎是大泄春光。排瑶的社会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一旦结婚后就要操劳一生。种田,喂猪,砍柴、赶集买卖东西全是女人的事情。生儿育女对一个排瑶女人的前半生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头等大事,一个排瑶的妇女带着四五个孩子很常见。

我进了一个排瑶家,家长是个62岁的老汉,名字叫“唐来中五”,从名字上就知道,他是唐家的,父亲的名叫“来中”。他在家中的同辈男人中排行第五。他家在排的中心地带,乌黑的木门里面是个厅,大小不到16平方米,厅的中央是个火塘,火塘里摆着一个铁架,上面架着一口锅,边上坐着一个看样子是50多岁的女人,我以为是他老伴,我进他家的时候只有女人一个在,她几乎听不懂普通话和广东话。二妹告诉我,她是门外干木工活的男人的老婆。我走出门一看并没见老汉,外面只有一个30来岁的男人和两只懒洋洋的不大的猪。我正纳闷的时候,二妹看出来了,对我说:“你可能没什么记忆了,排瑶的女人老得很快,因为一生操劳,孩子生得既多又密,像这个女人,30岁不到有4个孩子,最大的6岁多,最小的才2岁。外面的男人确实是她的丈夫。我又很认真地看了一次女人的脸——一张菜色的脸刻着与年龄很不相称的皱纹,身材瘦小,大概只有1.5米的身高,很明显,女人的背已经有点驼了。她很热情地请我们吃火塘里面那口锅里刚煮熟的红薯。红薯很小,只有两个手指头那么粗,一个巴掌那么长,说实在的像树根多一些,但很甜,很好吃。

悠悠沧桑的千年古瑶

排瑶每年有好多节日,农历的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和十月都是很大的节日,其中农历的十月节日气氛最热烈,山里的瑶民都盛装赶到一个地方庆贺,跟咱们的汉年似的热闹,有很多好吃的东西,那几天爱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爱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大人不管。小时候我们管那叫瑶年。

盘王节是瑶族人的一个大节日。瑶族人崇奉盘古王,认定盘瓠是瑶族的先祖。过去,每个排都建有盘王庙,相传盘古王诞辰在阴历十月十六,所以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要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以此明志“不忘过去,牢记祖先”。随着历史的变迁,原来的那些庙宇都已淹没在了历史的烟云之中。唯有这座盘王古庙还依然香烟缭绕向人们讲述着一个久远的故事。盘王古庙坐落在涡水乡境内,最早建于一千三百多年前,几经毁坏,几经修复。据说这里就是连南排瑶的先民最早驻足的地方。从这里开始他们向四周扩散,将自己淹没在崇山峻岭,融入了逶迤连绵的百里瑶山。古庙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建筑,唯有墙上的这组壁画让人浮想联翩。“湖广大旱,逃荒广东,翻山涉水,驻足连州,生活无靠,溯河西进,定居黄埂,黄埂搬迁,形成八排。”它向人们讲述的是一个民族长途迁徙、历尽苦难又永不屈服的沉重历史。雾气浓浓,千年古瑶寨静静地俯卧在高高的山冈上,它的对面是千峰叠翠,脚下是层层梯田。青瓦灰砖斑驳陆离,仿佛在叙述一段悠悠的沧桑。

吃完红薯,我沿着排里高高低低的石阶路到排里的最高处看瑶岭的风光,一路上我像个儿童团长——一大群排瑶的孩子跟着我。我一回头,他们就朝我笑。在狭小的路上走着,不时的有妇女从家里走出来看我,我帮他们拍照,年轻点的就很高兴,年老的就不让我拍,嘴巴里还唧唧呱呱地说了些什么,二妹告诉我,那是说她们老了,怕拍照不好看……

神秘邪气的习俗

路上刚好遇上了放牛回来的唐来中五老汉。山里一月份早上的寒风带着很浓的雾气把老汉的脸弄得通红通红的,很健壮的身子骨冒着热气,老汉头上缠着排瑶传统的大红头巾,一身传统的瑶服,在云雾缭绕的梯田背景前的山路上站着,神采奕奕,很英雄气概。老汉是排里不多的有名望的老人之一,年轻的时候经常下山与汉人做买卖,因此会写字,会讲客家话和简单的广东话,还曾经充当过排里“外交部发言人”。排瑶人都讲本地的排瑶话,常出门的人才会讲少许客家话——距离最近的镇上是属于客家话地区的。

排瑶的男人结过婚的都缠红头巾,小伙子不用缠。火烧排的男人很是福气,几乎所有的活都被女人干完了,他们放放牛抽抽烟,很是悠闲,只是到了排里遭外人袭击或者打猎、杀猪宰牛的时候才显身手。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二妹告诉我,排瑶人还怕一种人,那种人也是瑶族,叫过山瑶,因为其祖先以耕山为主,“食尽一山过一山”,迁徙无常而得名。过山瑶特别会下蛊,被下了蛊的人就会得病或者有灾难,到现在她还是很害怕他们,见了他们远远地就绕道而行。过山瑶男人的服装与汉人区别不大,女人是一身的黑衣服,用二妹的话说就是“很神秘很有邪气”。过山瑶一般没有固定的排,每到一个地方只定居一两年,都是在山里迁徙,以打猎为生,一般只在赶集日才可以在集市上见到。

“户棍” 岜沙

据说,他们的先祖来自遥远的东方,来自太阳升起的地方,因此他们对太阳充满神圣的崇拜;他们诞生时,就种下一棵树,陪伴自己成长,当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就砍下这棵树,搭起自己魂归故里的桥,把自己掩埋在密林深处,消除自己在世上的一切痕迹,再在自己身上种下一棵树,让生命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延续;他们的男子,头部四周被剃得青光,头顶挽着发髻,打着赤脚,穿着自织的青色土布衣裤,上衣斜襟铜扣衣,裤子直筒大裤管,长年身佩腰刀,肩扛火药枪;他们的女性,穿着大襟衣、百褶裙,扎着绑腿,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丛林深处有岜沙

早早的起床收拾东西开车出发,车离开贵阳市区,驶上通往凯里的高速公路,一直向东南飞奔,仅仅2个多小时,就到达黔东南的首府凯里,在凯里稍做休息,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岜沙,赶往这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凯里到从江,需要过雷山和榕江两县,沿途都是在崇山峻岭间穿越,在峡谷沟壑中爬行,汽车像蚂蚁般在陡峭而弯曲的山道缓慢前进,虽然都是一级公路,虽然都是水泥路面,可在不停地上山下山中、在一弯连一弯的弯道上,车根本无法加速,180公里的路程,居然磨磨蹭蹭耗费了7个多小时,终于在晚霞满天的时候来到了岜沙。

“岜(音bia)沙”,意为草木繁多的地方,这个丛林中的部落仅有2000余人,居住在贵州省从江县往南的月亮山的茫茫林海中。因岜沙人周围分布的均为苗族,而他们又习惯身着黛青土布衣服,因此外人习惯把他们称为黑苗。但他们的风俗习性与其他苗族人大相径庭,他们自己也从不认为自己是苗人。传说岜沙人的先祖是三苗九黎部落的一支,居住在遥远的东方,一个与太阳相伴、以水稻为食的地方。后来他们的首领蚩尤与黄帝大战涿鹿,兵败后被杀,蚩尤的80位兄弟率领残部向南向西撤退,岜沙人的先祖作为九黎部落的先头部队,一直披荆斩棘冲锋在前,后来他们辗转逃进了岜沙的茫茫林海中,正在行进时,他们的带路犬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水塘,原来这个水塘长满了浮萍,肉眼看上去以为是草坪。他们看到这里崇山包围,树林幽深,水源丰富,既便于隐蔽,又可种植水稻,便决定留下来,在这里隐居。

岜沙人以水稻为主要农作物,长期在山林中狩猎。由于他们居住的地方山高林密,交通不变,千百年来极少有外人进入。当我们走进岜沙时,随处可见茂密森林和参天古木。岜沙并不大,村寨建于山梁坳口一侧的半坡上,面向都柳江,村寨的木楼古朴而简单,四周密林环绕,环境幽雅;他们衣着传统,发型奇特,常年赤脚。(为了方便游客进出,当地政府拨款修建了水泥路,村民却大为不满,因为夏天太阳暴晒,水泥地烫得没法下脚,所以很多人只好脚蹬解放鞋,但大多数时候大部分人依然是赤脚,他们独特的衣着和生活习俗让我们仿若置身在遥远的古代部落。

禾晾与禾仓

岜沙山寨里,最引人注目的建筑就是从半山腰一直延伸到山顶的密集木建筑,它们分别是禾晾与木屋,重重叠叠如宫殿和古堡,隐藏在密林深处;从高处望去,已经生满绿色青苔的树皮房顶鳞次栉比。

岜沙人原始收割糯谷的方式造就了寨子里最独特的风景——禾晾。禾晾是岜沙人晾晒稻穗的工具,他们在地里扎下几根碗口粗的木头,在竖立的木头上横穿数根木头,组合成一个高高的木架,顶端以杉树皮做顶遮雨,每个禾晾高约六至七米、宽约四到五米。每当水稻成熟时,岜沙人就全体出动到田里收割稻穗。岜沙人虽身处密林深处,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粗放耕作生活,但他们收割糯谷的工序却极其精细,他们收割糯谷时并非向其他地方一样用镰刀,也并非连稻草一起割下来,而是极其讲究地用一把小巧得如同剃须刀的刀片,镶嵌在一个长长的木架上,然后用这个刀片将谷穗一根根地挑出来割下,谷草则留在田里。他们将割下来的谷穗捆绑成一小把一小把挑回山寨,然后倒挂在禾晾上晾晒。由于全寨的禾晾集中在一起,当家家户户的糯谷穗一排排挂起时,形成金灿灿的一大片,直入云天,仿若华丽的绸缎从天而降,绚丽而壮观。

当谷穗上的稻谷晾晒干透以后,岜沙人便会将它们取下来存放在禾仓里,直到吃的时候,才到禾仓里拿上几捆糯谷穗子,放进脚踏的石碓里舂。禾仓是一栋栋方形的小木屋,它们与禾晾相邻而建,集中成片,大多也是杉树皮盖顶。在那些新盖的禾仓柱子上,经常能看到一些白色的剪纸小人被粘贴在上面,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鬼师(驱鬼的巫师)的杰作,据说这些纸剪的小人是专门把守禾仓驱赶老鼠的。

“户棍”与树葬

去苗寨,大多是去看女子,看她们艳丽的服饰,华丽的银饰;而去岜沙,则主要是看男子,看他们头顶那奇特的发型——“户棍”。

岜沙男人崇尚武力,平时身着自织的无领右开衫铜扣青布衣,直统大筒裤,青布裢,常年身挎腰刀,肩扛火枪,上山打猎,下河打鱼。爬山上树如履平地,极擅长爬山打猎,衣食住行均取之于山林河谷。他们十分重视自己身体的强壮,狩猎与耕作技术高超,还特别强调装束和身体的标志。岜沙男人非常重视他们的发髻,他们称自己的发髻为“户棍”,“户棍”是岜沙男性最重要的标志。“户棍”的显著特点是,男性头部四周的头发将被完全剃掉,仅留头顶的部分并挽成发髻盘于头顶,并终生保持这种发式。

岜沙的每个男孩在7岁以后15岁之前,都必须挑选一个日子举行成年礼。举行成年礼那天,这个男孩会邀约几个年纪相仿的伙伴,一起上山打鸟、下河摸鱼……鸟打得越多,鱼摸得越多,就寓意他的本事越大,将来的出息越大。随后,他们会聚集在这个男孩家里,一起烧烤抓来的鸟鱼和喝酒。在他们尽情嬉闹之时,房族中的本家鬼师也在做着为孩子剃头梳理“户棍”的准备。

岜沙人不但发型留得独特,理发的工具也独特。最令世人惊讶的是他们的理发工具不是剃头推子、不是剃头刀,而是割草用的镰刀。岜沙人使用的镰刀,刀身宽约5厘米,长约40厘米,加上木头刀把,总长达到七八十厘米。鬼师告诉我们,剃头前一定要将镰刀磨利,特别是弯弯的刀尖上,因为剃头时大部分都是用的刀尖,否则很容易刮破头皮。在我们看来,尽管镰刀磨得锋利,但它依然是镰刀,用来割草不错,用来剃头则前所未闻。只见鬼师拿着巨大而锋利的镰刀,在头顶舞动着,头部四周那些应该被剃去的头发纷纷落地,不到片刻,除头顶部的头发外,四周被刮得光溜溜的没一根头发,而且没有半点划伤的痕迹。鬼师将孩子头顶留下的那些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盘在了头顶,将其称为“户棍”,如此便完成了祖上传下来的严格成人仪式。父辈们则为孩子背上自己亲手为他打造或祖上传下来的猎枪,至此,一个标准而英武的岜沙汉子将正式出现在村寨里。

关于“户棍”的起源,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开天辟地就是这样的;有人说是老祖宗蚩尤战败后,苗族从东方迁徙过来就是这样的;还有人说,春秋战国时期就是这样的;也有人说,岜沙人以头象征高山,头顶的发髻便是山上的树木;也有人说,岜沙人是用人体最神圣的头部来表达他们的信仰崇拜。但不管其起源何时何地,可以肯定的是自从岜沙的祖先在岜沙定居,他们就保留着这样的发型,从未有人做过任何改变。

岜沙,从来没有阴阳和风水龙脉一说,他们是一个以树为神的部落,一直沿袭着古老而简朴的丧葬习俗,保留着最原始的质朴,被誉为“世风不度”的山村。每当寨子里诞生一个孩子,大家就会种下一棵树,让这棵树陪伴孩子成长,若干年后,当这个孩子已经变成老人并离开这个世界时,大家就砍下那棵树,搭起他魂归故里的桥,然后在密林深处埋掉他,并消除掉他在世上的一切痕迹,同时在埋葬他的地方再次种下一棵树,生命便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开始。

在岜沙人看来,生命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一个人出生,表明祖先魂灵以肉体形式来到世界;一个人去世,表明祖先魂灵回到远祖中去,生与死只不过是灵魂与肉体的交替形式罢了。

在岜沙,人死了后必须马上埋葬,上午逝世,下午埋葬,晚上逝世,次日安葬,一般都不超过24小时。他们不讲阴阳时辰,也不卜卦择日下葬;不选择风水宝地,也不筑坟刻碑;不大操大办,更不宴请四方。当某人去世后,亲戚朋友闻讯都会赶来帮忙,他们会首先上山砍伐那棵生前就属于逝者的大树,然后刀砍斧凿做成一具简单的棺材;然后在密林深处挖一个大坑作为墓穴,把棺材放置其中;随后逝者的家人会用自织的藏青将其包裹,请房族鬼师做一个简单的超度仪式;最后大家会从死者家的禾晾架上,取下第三根横着的禾晾木,将死者遗体抬到山上放进棺材里,在鬼师的咒语声里埋葬死者所有的一切。他们的丧事极为简朴,一场丧事,只有一人戴孝,丧者即使儿孙众多,也只要一人戴三尺孝帕,其余的子女及亲友都不需戴孝;而所有来吊唁的亲友送礼只是送一两卡“禾”(约5公斤糯稻),由丧家安排吃一餐饭。

在岜沙,从来没有扫墓祭坟,因为根本就没有坟,只有漫山遍野的树。数百年来,岜沙这个400多户,近2000人的村寨,所有的丧葬用地都固定在3块总面积只有约40亩的地方,而其周围18平方公里的土地,到处是层层的梯田和林木葱茏的山地。

树神与太阳

岜沙人认为,祖先能够逃避灾难,自己的民族能够得以繁衍,主要得益于祖先选准的这块宝地,得益于这片土地上的那些森林的荫庇。因此岜沙,男人认为自己头上蓄留的发髻,就是山上生长的树木,而自己身上穿的青布衣服,就是美丽的树皮,自己和树是属于同一个世界。于是岜沙人对树木特别崇拜,把树木当神来祭拜。岜沙人说:“人来源于自然,归于自然,生不带来一根丝,死不带走一寸木。”因此从古到今,岜沙从不滥伐树木,毁林开荒视为与宗族作对的行为。如谁私自砍伐大树或幼苗,发现后即先叫他植上2倍数量的幼苗,再行处罚,有钱罚钱,无钱则宰杀他家的牲畜,让大家吃,以示警告。即便有时不得以而为之,也仅仅局限于生活生产所需,其余概受制约。所以尽管321国道早在1965年就从岜沙不远的地方修通过境,但直到现在也从未有车敢到岜沙去拉过一车木材。村民们再缺油少盐生活贫困,也只是上山修剪杈枝或砍些枯树,肩挑徒步到县城去零售。长期以来,岜沙寨内参天大树数不胜数,与其他地方光秃秃的山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岜沙,也有过一次绝无仅有的砍树行动。1976年,毛主席逝世,北京开始修建毛主席纪念堂,全国各地的各族人民都踊跃投工献料。怀着对主席无限敬仰的岜沙人,在召开村寨会议以后,毅然决定将寨前一棵全寨视为林中大神、直径1.2米的千年香樟树敬献出来修建毛主席纪念堂。当时岜沙人自己无法下手砍树,只能请了外村子的20名壮汉来砍,树倒地之时,全寨老少都跪在树下。据说砍倒的树干与根分离时,流出的也不是白色树浆,而是奇异的红色树浆。樟树出寨那天,全寨男女老少齐集公路两侧,目送树神离去。为纪念树神,大家一起在樟树生长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八角型的 “敬献毛主席纪念堂香樟木纪念亭”,并将樟树供奉在亭中焚香拜祭。

在岜沙芦笙堂东南方,有一块约几百平方米的斜坡叫东方坡,坡度很陡,那是岜沙人祭拜太阳的地方。岜沙人十分崇拜太阳,他们认为自己的先祖来自遥远的东方,来自太阳升起的地方,因此对太阳祭拜,是岜沙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仪式和程序。凡有节日、重大事情,他们都会在这里祭拜太阳。爬这个东方坡,如果是正常爬坡,就得背向太阳。而岜沙人每次祭拜后,都会边歌边舞走向芦笙堂,他们无论男女老幼都会面向太阳,缓缓后退行进,谁若背对太阳,则是对太阳的不敬。许许多多的外人都要在这里一试面对太阳行进,可每个人都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而岜沙人,却一代一代固守着他们的信仰和传统,倒着爬山,走向他们心中的太阳。

冰火爱恋

岜沙人虽然固守着古老的传统,但他们的恋爱却自由奔放,无所顾忌,他们以歌会友,以歌传情,情歌、飞歌是人人拿手的本领。

在岜沙,男女之间的恋爱交往与季节一起循环。春、夏、秋三个季节中,分别有三个关于恋爱的节日:游方、荡秋千、闹姑娘。

正月里,是男女青年们跳花坡、吹芦笙、游方的好时节,小伙子们在“游方”时彼此竞争,像雄鸟一样争取姑娘的欢心;而到了夏季水稻扬花受粉的时节,青年们便聚集到树林中去“荡秋千”。秋千一般都是用稻草搓成粗大的绳索,系在寨子里的大树上,小伙子和姑娘就一双一对地跳上去,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姑娘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小伙子就把姑娘紧紧地抱在怀里,继续往高处荡;秋收时节,岜沙的“闹姑娘”开始了。白天,小伙子和姑娘各人带着自家的饭团,结伴相约,收稻劳作;晚上就聚集在主人家里喝酒、唱歌、抱姑娘。一个小伙子可以同时抱几个姑娘,姑娘们也很乐意让小伙子抱,姑娘被小伙子抱得越多,就会有更多的小伙子想娶她回去做老婆。如果姑娘没有被小伙子抱过,是很丢人的事,如果某个姑娘被外乡来的小伙子抱过,她在岜沙人眼中就是魅力出众的美女啦!所以,但凡有外乡小伙子来到岜沙,姑娘们会用各种方式挑逗他,让他把岜沙的姑娘抱个够。有时候会有胆小的人被大方的岜沙姑娘吓得狼狈逃跑,姑娘们就会开心大笑起来。

而岜沙的抱姑娘也有严格的规矩,不可以逾越界限,否则,姑娘和小伙子就会被严厉惩罚或被赶出山寨。

纹面独龙

在青藏高原南部边缘,地球板块相互挤压形成了中国的横断山脉,把中国西南部省份云南与缅甸分隔。而巍峨的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的相互拥挤,又造出一个地球上仅次于美国大峡谷的大裂缝,这便是著名的东方大峡谷——“怒江大峡谷”。

有一个边缘族群,在怒江和独龙江流经的崇山峻岭中默默地生活。鉴于生存环境的恶劣,千百年来,他们刀耕火种,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面对外族的侵袭,他们顽强地抵御抗争;为了防范外族对人口的掠夺,这里的女人在脸上纹上美丽的刺青……这个只有5000多人口的种族,被大山和河流剥夺了与外界联系的权利。渐渐地,他们被现代世界遗忘。这一群人拥有一个神秘的名字:纹面独龙。

大峡谷的惟一门户

在昆明机场下了飞机,从停车场取了预先租好的三菱帕杰罗就直奔大理,由它带我穿越“东方大峡谷”。昆明的朋友非常不放心我独闯怒江独龙江,于是特别在大理安排了一个山路行车经验丰富的中年司机陪同我驾车进入大峡谷。从大理到怒江州州府六库的路程只有200多公里,我的车却行走了7个小时!虽然是国道,却在崇山峻岭中穿越,路面不间断地被水冲坏,非常难走,其间还经历了一次公路塌方,车子险些被山上滚下的大石砸个正着!云南山路之险,可见一斑。

到达东方大峡谷的门户六库,正是日落时分。开着车走遍这个怒江州州府的大街小巷,却找不到怒江州地图!这个大峡谷中的神秘王国,难道就这样的不愿意让外人了解?!我只能靠那一本蓝色的中国公路交通图指引着前进了。怒江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桥”。怒江是桥的世界,它有现代化的怒江大桥,有用钢索捆绑成的钢索桥,有木做的吊桥,还有让人怎么也搞不清楚是如何把水运过对岸的水运桥。然而,怒江并没有像它的名字的中文含义——它并不愤怒,相反,怒江静如处子。过于碧绿而看起来有点假的江水泛着鳞鳞的波光,像银河星际般神秘而引人遐想。然而,怒江大峡谷的神秘并不只是地理的错综复杂,除了拥有垂直分布的丰富植被,还有罕见的民风民俗。

在这个少数民族人口占94%的怒江州府,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我马上变成了另类——这里几乎没有外地人到访。不时在街上遇到一路走一路唱的傈僳族男女,尽管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却会让人不自然地陶醉在那自然淳朴的民风里。

废城与怒江溜索

六库十几公里外的百花岭,一间尖顶的教堂很和谐地融合在峡谷田园中,周围弥漫着一种神秘感的鲜绿色。碧绿的怒江水在教堂的脚下哗哗地流淌,阳光灿烂却又万籁俱寂。傈僳族人过去信仰原始宗教,20世纪初西方传教士进入后,人们开始信仰基督教或天主教。傈僳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其族称最早见于唐代,并沿用至今。傈僳族和彝族、纳西族的关系密切,源于唐时的“乌蛮”。8世纪时,傈僳族的先民居住在金沙江两岸。16世纪中叶,由于反对掠夺、压迫和躲避战争,大批傈僳族人在头人的带领下迁徙到怒江地区。

当车子颠簸着慢慢接近教堂,四声无伴奏合唱的教堂唱诗幽怨地从教堂深处飘来,天使般的纯洁令歌声变得无比的触动灵魂,让浮躁一下就在峡谷中沉淀,让人永世铭记。这就是神秘怒江著名的“峡谷圣诗”。

六库到怒江大峡谷中部的小镇福贡,是100多公里的山腰公路,下面是滔滔南流的怒江,上面是高高在上的高黎贡山和碧螺雪山。这条公路的历史只有20来年。行驶在弯弯曲曲的怒江公路上,我想象不出过去的马帮是怎样走过这天然城堡般的大山来的。一路上风光夺目,峡谷的一草一木向外界的人们展示着顽强的生命,神秘而娇艳。路途上不时见到各种各样的桥,从江的这一面延伸到对岸,犹如一个桥的露天博物馆。那阴阳瀑布,那颗在江心中央耸立的松树,那沉着冷静的教堂……放慢车速不是因为道路的艰险,而是生怕错过了大峡谷那美丽动人的一切。

大约4个小时,就到了怒江大峡谷中著名的风景点“石月亮。”这一段在怒江边的山路非常险峻,一边是徒峭的山壁,一边是滔滔的怒江。“石月亮”在怒江边海拔3500米以上的险峻山峰上自然形成一个“圆洞”,远远望去,在晴空中真像一个月亮,它昼夜不落,与四周的景色相映衬,使人感到一种神秘的气氛。这个“石月亮”在当地有一个神秘的传说:在远古时代,大地上只有启沙和勒少兄妹俩人。天神授意兄妹结成夫妻繁衍人类。但龙王的独生女爱上启沙。龙王发现后非常愤怒,施出法术下起了9天9夜的倾盆大雨,洪水填满了每条沟和山箐,越涨越高,眼看就要漫过苍天。启沙兄妹躲进一个大葫芦瓢里顺水漂泊。天神立即赐给启沙一把神弩两支神箭,启沙用箭射穿了山峰,洪水从洞里流走了,龙王的计划完全破灭。启沙兄妹俩得救了,便按着天神的授意结为夫妻。山峰上留下的这个又大又圆的洞,恰似一轮明月悬挂在那里。当地傈僳族称之为“亚哈巴”,意即“石月亮”。为了方便游客观赏“石月亮”,当地政府在公路边筑起了一个石头平台。

知子罗就在离福贡县城30来公里的一座山顶上,这里原来是怒江州的州府。如今的知子罗由于州府迁徙到六库而变成废城。在热闹的福贡县城吃过中饭后,越野车驶上了一条蛇形的盘山公路。大约一小时的爬行,怒江已经被车轮远远地抛在身下那深深的峡谷里,变成了一条小水沟。高黎贡山和碧螺雪山把怒江夹在山脚下,山体显得更加气势磅礴。转了无数的弯,一座教堂突然出现在眼前,令人心情激动。这就是怒江最大的教堂——老母登基督教堂。我沉默地站在教堂面前,教堂与我孤单地站在大峡谷里,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周围的山风中舞动,如同天使的舞蹈。一位老人从废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默默地向我走来,如同山中灵魅。老人告诉我,教堂是20多年重建的。废墟中空气似乎带着一些悲凉的味道,我用镜头对着老人按下了快门。我知道,我无法亲自把照片交给老人,但我会把照片寄给教堂,让天主把它转交给这位善良的峡谷老人。

从福贡顺着怒江逆流而上,怒江上的桥越来越简陋,越来越残旧。细细的吊桥只铺设了一些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木板,站在吊桥上一颤一抖,脚下的怒江似静却险,走在上面不禁胆颤心惊。一条横跨怒江的铁索,正等待着过江的峡谷人的挑战。“嗦”!一个背着大包物件的男人随声向我这边的江岸滑了过来,手拉滑轮,一下就落到了地面。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马上接着上了滑轮,天女散花般的姿势又滑向了对岸……

在雅鲁藏布大峡谷,过江的人们通常面朝天,背对江,身体与溜索上下平行;两腿成“V”字形分开,借着这个姿势的惯性,唰——直向江中滑去。待滑到铁索最低处,他便收起两脚,搭在铁索上;然后手脚并用,手攀脚蹬,向江对岸迅速靠近,那动作比猴子还敏捷。时间不大,他已然登上了对岸。与雅鲁藏布大峡谷不同,怒江人过溜索显得比较潇洒,他们常常是“坐”着(坐姿)过去,或者仰“躺”着过去。在中间休息时,他们也显得闲适,双手扶扒在溜索上,身体成坐立姿势,看看风景,或是聊聊天,唱唱歌,很悠然的样子。如果对岸有一些高度,不能直接溜过去,他们也基本靠手臂的力量攀拉过去,脚上基本没有什么动作(她们脚上时常都是穿着拖鞋过溜索)。他们过溜索经常要带很多东西,一筐菜,一袋米,甚至一头小猪什么的……一根细细的铁索,就这样牵挂着怒江人生活与生命的全部。

大峡谷的最后一个城镇

从福贡车行约5个小时即到贡山县城。怒江大峡谷中的路离怒江比较近,无论从水平距离和垂直距离上算,都是如此。更有特点是道路每每进出在一个乡镇,都是柏油路面,所以如果车子突然不颠簸了,就是一个乡镇靠近了。贡山县城被高黎贡山、碧螺雪山包围着,是进入与世隔绝的独龙江的唯一门户。春节夜间小镇的街道上,来自高黎贡山穿着民族服装的人们,围着篝火在歌舞。这里的人们叫这做“街舞”。事实上,每逢节日,居住在高黎贡山的人们,就会来到县城,在街上跳起特色的民族舞。进入贡山的地界,天空看起来与之前的很不同。一路撒上温暖的阳光,合着一路的艰辛和险阻,换来的却是一路视觉与灵魂的收获。天高深莫测,山水绿得令人大口呼吸。早上的峡谷晨雾把峡谷渲染得更加神秘。

贡山县城到丙中落还有43公里的路途,行车时间却花了3小时。狭窄的单行沙石路,坑坑洼洼的难以行车,极为险要。距离丙中洛乡政府所在地约12公里处便是“怒江第一湾”。怒江流入云南境内,在这里的群山环抱中形成了“U”形的弯曲江面,即“怒江第一湾”。远远望去就像镶嵌在山脚下的一条翡翠玉带,真是奇观,十分迷人。当地政府为了不让游客错过观赏这一美景的机会,特在这“U”字形的江边的一个大石头上刻下了“怒江第一湾”5个大字,字下面的深谷中即“U”字形大峡谷第一湾。

越野车继续顺着坑坑洼洼的碎石路前进。即使车子一路颠簸,而眼前的景色却开始令人迷乱:铁索桥的对岸就是“双拉”,一个与世隔绝而美丽异常的怒族山寨。透过明媚的阳光,一座教堂瞩目地耸立在远处的麦田上,这就是峡谷深处怒江人的精神寓所——双拉教堂。

接近天黑时分,我们抵达了丙中落。丙中落村里生活着怒族、藏族、傈僳族和独龙族4种族人。阳光灿烂的山坡上,遍地的扁竹花令人心醉。几个本地的小姑娘采了一大把鲜花插在我们的车子挡风玻璃的雨挂上,那一张张纯真的笑脸,比峡谷的阳光还要灿烂……在他们清澈的眼神里,有我永远也读不懂的人生。

死神的地盘——独龙江公路

独龙江公路全长只有96公里,由贡山县城出发可直接到达独龙江乡孔当村,沿途一步一景。然而,这却是一条由死神统治之路。很多人把下面的“独龙江纪事”等同于“死神的宣言”:

1964年,第一批马帮进入独龙江

1998年,第一辆汽车驶入独龙江

2001年,独龙江纹面女的平均年龄已超过60岁

90年前,谷种传入独龙江

70年前,铁器传入独龙江

50年前,纹面习俗逐渐废止

独龙女子面部美丽的青靛花纹在我的眼里就是一种艺术品。独龙族小伙子都利是我的向导兼翻译。他告诉我,必须请当地的司机才能开车走独龙江公路。事实上,在20世纪90年代前,通往独龙江没有公路,只有马帮驿道可以出入。从贡山县城到独龙江乡政府来回需徒步行走6天路,途中要两度翻越海拔4000米的高黎贡山雪山垭口。每年11月开始,独龙河谷就几乎和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厚厚的积雪把一切住处都阻隔在雪山之外,只有到来年8月冰雪消融的时候,才是河谷最热闹的季节。独龙江河谷内的道路只有人工开凿的三尺驿道,过江走“天梯”(铁索搭木板的简易桥),或溜铁索或爬藤索桥,而藤索桥勘称目前世界上还在使用的最简单、最古老的桥梁。目前的独龙江公路(从贡山县城至独龙江乡政)正在修筑。公路一旦修通,通往独龙江的驿道将成为历史遗迹。某种意义上说,独龙族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独的族群。

在贡山县城准备进入独龙江峡谷的物资后,越野车披着早上的阳光开始往令人谈虎色变的独龙江进发。越野车顺着在高黎贡山上宛然爬升的独龙江公路前进,一路上不是左拐就是右拐,唯一不变的方向就是向上爬。周围越来越安静,山越来越高,沟越来越深,心跳得越来越快……进入令人热血沸腾却又望而生畏的独龙江,首先翻越第一个雪山垭口只有海拔3500米。从数据上看,这个垭口并不算高,只是一个很普通、很不起眼的垭口。但又有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垭口,却让我遭遇到此行最大的险情。回来后,查地图才知道这个垭口有着一个吓人的名字——黑普破罗垭口,傈僳族语的意思是“翻不过的雪山”。“黑普破罗垭口”这个名字从此就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她时刻在提醒着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危险可能就在不经意间来临,出现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中午11︰40,车到了孔贡公路47公里处再也开不上去了,塌方,工人正在疏通道路。一小时后,车子终于摇晃着到达黑普破罗垭口下的隧道,隧道的这一边人可以走进去,但山那边的出口被塌方和大雪堵得严严实实,无法从隧道走过去,要进独龙江就只能翻越黑普破罗垭口了。

走在垭口的雪地上就感觉不对了,雪地在中午烈日的暴晒下,承载力大大降低,每走一步,都陷进齐腰深的雪地里,体能消耗非常大,只能一步一挪地走,稍微站住休息一下,明明是站得好好的,突然间脚下的雪就塌了,人就陷进雪里了,费好大劲拔出来,再站好,不一会儿也就再塌,再陷进去……神秘迷人的独龙江就在眼前,而“翻不过的雪山”却把我挡在山外。我彻底屈服了!连爬上垭口遥望一下独龙江河谷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贡山县城后,向导说不要丧气,附近有独龙山寨,但必须徒步。于是,为了独龙女子面部美丽的青靛花纹,我又一次开始艰苦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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