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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经济的媒介要素及其内在逻辑

2015-04-29何华征孙娜

北方论丛 2015年3期
关键词:资本逻辑新媒体个性化

何华征 孙娜

[摘要]网民的审美意志使得时尚的表意功能越来越强。媒介发展与时尚经济发展的内在关联通过信息传播方式的变革体现出来。新媒体革命导致时尚经济由大众化迈向小众化。然而,小众化的时尚经济无法从社会裁定机制中剥离出来,仍然为社会集体意志所驾驭。时尚经济趋向于“普遍化”的消费意愿,这种普遍化表面上导致了小众化的覆灭,而在更深层次上,由于新媒体授受关系的变革,“普遍化之殇”成为繁衍时尚经济的沃土。

[关键词]时尚经济;新媒体;资本逻辑;个性化

[中图分类号]F01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3541(2015)03-0147-06

On the media elements of the fashion economy and its inherent logic

HE Hua-zheng1,SUN Na2

(1.Marx Institute of Zunyi Normal University, Zunyi 563002,China; 2.College of humanities,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0433,China)

Abstract: Peoples aesthetic will make the ideographic function of fashion more and more strong.Internal connection of media development and fashion economic development are reflected through the changes of the way of information transmission.The new media revolution led fashion economy from the popular towards niche.However, popular fashion economy can not be stripped out from social ruling mechanism, and it still be controlled by the collective will of society.Fashion economy tends to willingness of“universal” for consume. On the surface, this kind of generalization leads to the destruction of the minority. But at a deeper level, as the chang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formation transmission and reception in the new media era, the destruction of Universality become fertile ground for breeding fashion economy.

Key words:fashion economy; new media; capital logic; Personalized

[收稿日期]2015-01-05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边疆舆情学的体系构建与边疆舆情治理研究”(13BSH008)、遵义师范学院博士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基金项目(BS2014-34)

现代社会与传统社会的重大区别之一表现为人们对于形式美的追求。当代社会,人们对商品的质料好坏似乎不再敏感,而对外在的形式却更加在意。新媒体的即时传播,使每一个时尚元素都可能成为一时的风景,但它绝不会以雷同的形式成为一种时代的标志,其生命力就在于它与其他款式的差异性。新媒体时代,人们惊呼“淘宝”赶上“新闻人”,一个特定的事件、一位知名人士的社会活动,都有可能创造出一种时尚的服饰、一种带着网民审美意志的告勉——你必须按照时代的典范搜罗各种有利于表达个性的东西。

人们对即时传递的品牌信息感到非常欣慰,这似乎是新媒体时代快节奏的一个显像。一夜之间,一些新的时尚诞生,正如一夜之间旧的款式成为明日黄花。新的时尚品牌在网络搜索栏目中以灰色主动呈现(在一些购物网站和名品推荐网的“搜索”框中,经常以淡灰色字体自动显示出某些品牌商品的名称)——不仅在专业的电商网站上它是一种商品的展示形式,在一般的浏览器上它也成为网络推广的有效路径。这些在搜索栏目自动出现的品牌名称和款式,成为网络搜索的热门词汇,就像文本阅读中的关键词一样,把时尚的“主题”直接灌输给新媒体受众。

一、时尚与时尚经济

(一)时尚的生成与创造

1.“路易跟”的传播局限

在媒体尚不发达的时代,“潮流”是自发生成的,并且蔓延速度慢、范围小。“路易跟”就是高跟鞋,源自那个以“朕即是国家”闻名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在这位喜欢耀武扬威的国王的肖像中,总是有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这可不是出于嘲讽或者幽默的需要,主要原因是路易十四个子不高,穿上高跟鞋以后,能够显示出比较高大的形象。当路易十四穿着这样的鞋子时,宫廷中人纷纷仿效,以至于现今的人们还可以依此来鉴赏某些人物画像:那些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几百年前的男子,大概就是路易十四王朝的王公贵族了。[1](p.99)优美的“路易根”在同样几百年前的中国,甚至在德国都是极少可能看到的。而且即使在法国,也只是“王公贵族”才可能引以为时髦,至于其他民众,则生活在自己的习惯中。彼时,时尚的生成是缓慢而狭小的。流行的途径限于亲眼所见的观摩,而道听途说的时髦终因没有“依据”,陷入想象力缺乏的境地,抽象言辞表达的“美”对人们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2.媒介的发展与时尚的繁荣是基本同步的

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时尚是不“繁荣”的,因为它是小众的,而不是大众的。在报纸成为主要传媒介质阶段,纸质广告成为制造时尚的重要手段,而广告篇幅的大小和连载时间的长度则说明了这种“时尚”的力度。在信息比较稀缺的年代,报纸的权威性压倒一切,它象征着有文化的、有品位的、符合某种政治或文化要求的话语表达。在自由商业广告诞生之前的某些时候,甚至人们会依据报纸上的“精英人物”(正面人物)形象评价人们的装扮是否得体。自由广告之前,时尚的生成与古代的时尚生成在“自发性”、单向性方面是一致的。只有“自由广告”出现以后,时尚才成为能够“制造”的东西。被商业广告驱动的时尚潮流具有完整的经济意义,它对审美的需求是退而居其次的。

3.传播方式的变革使时尚走向大众化和去中心化

在传统的媒介传播方式下,信息单向流动,信源是单一的,从而构成一种“万众景仰”的形式。媒介的信息独裁地位无法撼动,社会精英的审美情绪被描绘和宣传成整个社会的一种标志,这种标志的形象与新媒体时代的差异性恰恰相反,它需要一种同一性的形式和内容。在同一的形式下,质料的差异本身就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因此,与传统社会相比,新媒体时代的时尚经济更代表了一种现代性的情绪。形式美已经取代一切,而对质料的诉求会显得莫名其妙的反动。在传播方式上,新媒体时代已经成为一种网状节点之间的信息交互传播。这种交互式传播的最大特点是受众的自我意识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放,尽管解放的程度受到个体禀赋和教化程度的影响。“中心”的去离,正成为新媒体时代经济解放的重要的特征。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新的理论和实践都告示着这样一种讯息:小的才是好的、小的才是美的。规模生产的大部门被小型化定制的倾向所扳回。时尚经济变成为一个异彩纷呈的自由创造的经济现象,这是受众权力在经济领域的重大胜利。因此,在下文中只要谈到时尚,就有了这样一个预设:它一定是小众的,并不代表大多数;“大多数”正是旧有时尚解体的标志(至少是端倪),随之崛起的小众化时尚立刻就发出对普遍性形式的嘲笑。这就是时尚的自我否定的内在逻辑,也就是时尚的辩证法。

4.时尚的时代悖论

一方面,时尚总是小众的,它代表着前卫和时宜;另一方面,时尚又总是号召大众,成为仿效和推崇的样板。这正是时尚的动态性,在变与不变之间,在多与寡之间、在定格与生成之间。时尚为一时之“尚”,相对于时代变迁而言是变化的,因而时尚总是灵活地反映了时代精神。文明社会以来就有时尚之实,而时尚之文化研究,特别是商业的应用则是晚近的事情。在古代,时尚以对华丽和富贵的昭显为特征,因而时尚直接表示着人们对物质财富(特别是稀有物件、宝石等)的向往,从而隐含着对上流社会的向往,对成为统治阶级的向往。古代的时尚充其量是等级制度的金字塔中,上层人对下层人的一种基于外在形象和生活风尚的荣耀。近代开启的机械工业化潮流对统一的“标准件”的追求,开创了一种步调一致的时尚,它迈向了“大众时尚”这一别扭的词汇。尽管一种时尚在刚诞生时总是为少数人拥有,而大多数人却只能紧随其后,等到这种时尚为大众所占据的时候,原先的时尚却不再成为时尚,而新的时尚又会在小众中诞生。这是近代工业社会的重要文化特征:对齐一律的无限追求。那时候,“落伍”才是不时尚,亦即落在整体审美格调的后面而成为异类。

现在的情形截然不同,无论是在整体的前面,索

还是后面,都有可能意味着一种时尚。这是后现代初露端倪的表现,是现代社会生活的重要特征。当代的这种小众时尚与古代的小众时尚又有着迥异的形式:古代的小众时尚集中在上流社会及其生活圈子(如艺妓)之内,是一定时期的时尚标杆;而当代的小众时尚带有后现代“去中心化”的意志,是多元时尚的组合,因而无中心。草根和精英、中老年和青少年、东南部和中西部等不同划分的人们可以形成不同的时尚,这种时尚不仅仅在圈子内流动,而且在圈子与圈子之间流动。个性化正是这种时尚的重要标签。叶秀山在《没有时尚的时代?后现代思潮》中对“非主流”的、小众的时尚对大众时尚的僭越多少有点忧虑,担心这“原子个人”对社会整体性有着某种不可预测的破坏。他说:“‘没有时尚、‘没有大气候的时代未必是好的时代,当人们感觉到这个时代的不幸和悲哀时,也必定会欢迎他们自己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到来。”[2]显然,叶秀山先生这里所讲的“没有时尚的时代”指的就是小众化的时代,而在老先生看来,这种“小气候”是不成气候的。然而,正如思想领域中的各种思潮相互交融激荡,时尚界亦在诸多小众圈子中创造了整体繁荣的景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内含矛盾而又实在的场景。众多小众化的合力指向,不正是社会风尚的大众趋势吗?时尚由小众走向大众,再迈向新的小众,它不但就某一时尚而言是如此,就整个时尚的历史发展而言,亦具有相似的辩证运动的发展脉络,这是时尚在个别性与历史性上的同构性。

(二)“时尚”成为资本逻辑的役具

1.小众化“时尚体”是资本实现自身的前提

小众化的“时尚体”(比如“哈韩族”、“哈日族”,甚至某名人偶像的粉丝对其效仿所形成的粉丝团,其他非主流、“异类”等)看起来似乎是后现代时尚的重要特征。现时代的任何一个产品在成为时尚的初期,也就是说,某种时尚初露端倪时,总是小众的。小众化的时尚体通过营销策划,成为资本实现自身的重要契机,这种营销策划又推动了小众化时尚体的解体:崩溃或者走向大众。成功的商业策划使小众化的时尚体不断“升级”而崩溃,在“升级”中延续利润的源泉,而看上去极为成功的时尚体大众化的努力,最终因为时尚的辩证运动(大众时尚→不时尚)而丧失经营优势。“时尚”作为卖点,总是保持着“小众”(避免差异性的丧失)的实际地位,而表面上则要力图把这种审美情绪当成普适的观点,以求获得潜在的顾客。

2.时尚的秘密:资本增殖的需要

在利润面前,经营者(如淘宝的掌柜们)对“时尚”的敏锐把握远远超过了主流媒体的宣传广告。难怪人们不得不唏嘘“万能的淘宝”已经“赶超新闻人”了。时尚的吸引力对于传播者而言在于利润,对于受众而言则在于一种自我展示的心理需要,尽管这种“自我展示”所包涵的内容是如此复杂:炫耀的、跟风的、自恋的、攀比的等。经营者发现(挖掘)时尚就等于发现(挖掘)了商机,就意味着资本增殖的内在需要化身为一种切实的商业行动。受到资本的引诱,新闻在真实性和可读性、耀眼性之间暧昧地徘徊,而经营者(如淘宝网的掌柜们)则轻装上阵,一味以利润作为唯一目的,他们所能洞察的时尚,与其说是一种时尚的存在,不如说是一种时尚的文本解读。掌柜们匆匆把时尚强行植入到了各种“事件”之中,从而发现(挖掘)了时尚。“时尚”思维的对象化生成,就是时尚本身——而在新媒体时代,它为资本的妄为提供了便利。

(三)“热词”时尚的意义缺失

1.名词崇尚还是时髦崇尚

鲍德里亚说:“形式将自身不断地掩盖在内容之下,这是形式的狡计。符码的狡计在于将自身掩盖在价值之下,或者通过价值而产生自身。正是在内容的‘物质性之中,形式消解了自身的抽象性,并将自身再生产为一种形式。这就是它所特有的魔力。它同时产生了内容以及接受这种内容的意识(就如同生产同时产生了产品和对这种产品的‘需要)。”[3](p.140)种种带有偶然性的新的时尚的诞生,映现着现代性审美情调的突发性躁动,这在波德莱尔那里早有论述——他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中曾经多次提到现代性的“偶然性”特征。[4](p.16)那些时尚的名词(或名称)产生的突发性,昭示了这种时尚在民众的期待中蓄谋已久,预谋并非以特称的名词而出现,它作为一种“饥渴”(异质性引起的时代匮乏)存在于群体的欲求之中。热词能够引领时尚,这不是言词本身的天赋魅力,而是人们对这个名称的渴望,其蕴意被忽视了;从而对于时尚的制造者,我们亦失去了那种切实的感激或憎恨,只当成一场新的促销手段罢了。

2.时尚意义的缺失和补充

一个“热词”就是一场时尚的风波。传播媒介的“取景框”对准了谁,谁就是这个时代的美善典范(或者相反)。“取景”决定着受众可接收的信息量和信息的品质,因此对待舆论的咽喉,向来提倡以塑造良好形象、灌输正面能量为首义的。“取景”本身就寄寓着人们的(欣赏的)着眼点和(实践的)着力点。但是,任何“时尚”总是联系着一定意义的,这种意义就是时尚的创生途径和驱动力。“取景”是寻找意义的重要方式,取景框决定着画面的构成,它是意义的符号体系。而取景框的大小和形状正是利益范围的阈值。取景框中的景象,其意义的生成不在于景致本身的信息量,而在于主体对信息的解读和诠释。因而,在同一时尚面前,并不存在一致的意思表达,时尚是实践它的人的存在方式,它的“物质性”外衣已经缺乏普遍而有力的表达能力,只有(作为形式的)时尚本身,还依然活跃着。

这种寄生在个体价值寻找过程之中的意义,与鲍德里亚所指称的意义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别。鲍德里亚认为:“意义从来不存在于一种经济关系之中,即一种被理性化了的选择和计算之中,从来不存在于那些既定的、被预设为自发的、有意识的主体之中,也从来不存在于那些依据理性的目的而被生产出来的客体之中,而是向来存在于有差异的、被体系化了的一种符码之中,与理性化的计算相对立。意义是一种构建社会关系的差异性结构,而不是主体本身。”[3](p.59)而新传媒时代人们关于时尚的意义寻求,一方面固然有着与社会认可的符码体系不可分割的观念背景;另一方面,正因为理性化了的计算和选择已经不能解释时尚和差异性需求之间内在的辩证关系,那种被普遍认定的时尚与个体之间的差异性需求,竟然悄无声息地结合在一起,这只能从人的社会关系存在中得到合理的说明。

马克思说:“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5](p.56)时尚的个体认定和社会认定之间存在着一种二律背反:一方面,时尚的个体认定在于“时尚”之意义的个人属性,在于其对差异化需求的满足程度;另一方面,时尚的社会裁定建立在一种普遍的观念之上,它以符码体系的形式存在着,即有着广泛社会支撑的认知体系,构成时尚的社会基础。人在“一切社会关系”中并没有湮没其个性,因为时尚的意义在于具体的、对时尚进行展演的个人;人在“一切社会关系”中又能够确认其社会属性、那种烙下了时代印记的精神气质,因为时尚“意义”的特定性建立在共同的认知基础之上。

3.对时尚的主动性索求

意义的无限膨胀、扩大,只要人们持续不断地寻找意义及其载体,时尚的东西便从来也不会离我们而去。新的传播介质的发展为我们提供了便利的延伸意义的手段。谷歌、百度、搜狐、搜狗、搜搜,等等——“意义”在搜索中为所欲为。为什么是“意义”的为所欲为呢?首先,主体在搜索中并不能为所欲为。技术能力已经不再成为搜索者的障碍,但信息量的无限大并没有造成理想的信息就一定会出现在搜索结果之中。其次,搜索行为并非为所欲为。不但这种行为会被“敏感词汇”所过滤,而且搜索不当还会遭受病毒的攻击。因而在主语(主体)缺少搜索自由的前提(有效的、可信的、充裕的信息量),以及在谓词(搜索行为)受到传播的人为限制的时候,只有宾词(意义)具有自由的可能了,而这种可能,是在有限信息中人们阅读它而重建它的意义系统的可能性——这种意义重建是无限广阔的。“意义”在搜索中为所欲为。这就为同一信息被不同意义“附体”提供了解释的话语体系。“意义”随着解释者的意愿和禀赋而纷繁复杂、各不相同。互动媒体中的经济生活,总是伴随着这种集成的搜索而不断获得“升级”的条件。在淘宝网上店铺“闲逛”时,一次鼠标的点击就烙下了一种生活风格的痕迹,于是,在非常令人恐怖的信息窃取者那里,个人已经失去了隐私的空间,你的眼里会充塞着各种曾经浏览过的商品的同类产品,或者替代品的推广信息。对浏览痕迹的跟踪,使人们在精确广告定位的强大统摄力之下显得毫无隐私可言。但掌柜们要想顺利地解读出某种时尚的(由意义出发的)内在逻辑,似乎是不可能的,当然,掌柜们不需要对意义的正确理解,资本增殖性要求只强调事实上对时尚之形式的把握。

二、时尚经济的否定辩证法

新传媒时代的时尚占据着两个看似不同的区位:私人性和社会性。私人性是赋予时尚以意义的根源,意义的为所欲为是传播有可能导致荒谬舆论的原因之一。对意义的解读的私人性质使各种一时之尚都具有五味杂陈的意味。“意义”不再作为单一的标准陈列在任何一个权威的位置,时尚俨然是一种物我的私人关系。鲍德里亚认为的那种“在符号的肯定性价值之下,产生了功能性的、带有恐怖主义色彩的意义操控”[3](p.160)的说法或许过于夸张,但符号不应该被“燃烧”,反而,符号才是维系统一的社会结构的基础,而意义的多元化已经超越了符号体系对人的操控,至少这种操控已然不是“意义”维度上的了。

(一)差异性的毁灭与重生

时尚的差异性总是短暂的。时尚辩证运动的规律注定了时尚在差异性上总是流动着的,尽管这一点与费希特所讲的本真生活与假象生活在本质上没有雷同的地方。但是,费希特认为,本真生活是人们对永恒的东西的追求,是固定不变的、永远的自相同一;而假象生活则是对可变的、转瞬即逝的偶然事物的爱和眷恋。时尚正具有后者的特征,没有一种时尚是常驻不变的。正因为假象生活追求的是不断变化的东西,仅仅生活在可变的东西之中,从而“假象生活变成了一种不断的死亡,它只是生活在垂死和死亡中。”[6](p.8)极速互联网更是使这种死亡的忧患加重了许多,新的时尚尚未确定下来就已经走向了瓦解的过程了。这种一时之尚的不断消亡与重生,是个性化、差异化的不断演进、变异、裂变、更改、升级的结果。“刷新”这个技术上的词汇较为清楚的表达了人们对时尚的态度,以及时尚的存在方式。并非一定需要一种新的东西充斥、排挤,才能使时尚变为不时尚。刷新只能说明新的信息成为可能,而并非成为必然。因此,刷新的结果,可能不是新信息覆盖了旧的信息,而是陈旧的信息被“顶”上来了,新信息反而沉下去了,这种沉下去了的时尚就是早夭的时尚,而被顶上来的东西,人们以“怀旧”来标识它,亦以时尚的姿态展现自身。时尚的差异性特征反映了个体内在的属性,它们的共性则构成一种潮流,尽管这种潮流只是表面的、肤浅的形式,然而,它充当了普遍性而使时尚所内涵的差异性处于一个和谐的共同体中(简言之,差异性是普遍的、永久的,而同一性是偶然的、暂时的)。风行于世的各种时尚,曾以一种集体狂欢的形式掩盖了个人精神需要的差异性。

(二)时尚的媚俗与厌俗

时尚的(意义的)个体差异性与(形式的)集体裁定竟然如此狡黠地扭在一起了,这居然不是有意而为,乃是出于信息选择的无奈。意义的个体差异性倾向于厌俗,而形式的集体裁定决定了媚俗不可避免。“意义”是客体之于主体的价值、有用性、愉悦感等正相关的因素,在互动媒体使人们能够比较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欲求和思想的时候,在“互动性”中,不断矫正自身思想和欲求对于社会的重大偏离,从而获得一种自我圆满感以后,个人对时尚的意义已经看得高于时尚的外在表现——这在多元时尚共存的今天是可能的。如果在大工业尚早的时期,齐一律试图征服一切,零件化是人的生存的主要特征。那么,信息社会人们似乎看到了新的曙光:个性化、差异化能够在某种有着一定范围适应性的符码系统中生存。多元时尚以宽容、容忍、包容等特征,容纳了同一时期的不同流行色、不同的时尚主题。然而,这没有也不可能阻碍个性化的进一步发展。对差异性的追求始终是人类前进的重要动力,它使个体为凸显自身而不懈奋斗、为张扬个性而锐意创新。从本质上讲,时尚意义的个体差异性使得人们厌恶“随大流”,厌恶被时尚所淹没,厌恶被潮流消解了自己的独特性。这是人的自我确认的需要,是人用以赢取尊重和独特地位的内在要求。

然而,时尚的裁定是一种社会认可机制,没有社会的承认就不能称其为时尚。时尚本身就建立在社会化的话语体系之中,因此,叶秀山先生认为现今世界正在走向“没有时尚的时代”(就是因为群众对差异性的过分追求所造成的表象)。时尚在形式上的“集体裁定”(或“社会裁定”)使得它不得不借由一套公认的符号体系(时尚元素的集合)组成。在外在的社会裁定机制下,时尚得以存在和生成的重要路径就是走向“媚俗”,即在大众化的语境中寻求认同。由此观之,时尚总是如此令人不安:把差异化坚持到底、从里到外,就会受到社会时尚话语体系的排挤而成为异类,除非“成为异类”本身正是时尚展示者所追求的本意,否则,个性化就不再具有时尚的属性了。厌俗和媚俗成为“时尚”这一矛盾体的两个方面,或许正是它们(厌俗→个性化,媚俗→大众化)推动着时尚不断走向不时尚,再走向新的时尚的辩证运动的历史。

(三)时尚:一种消费的姿态

1.复杂性的消解

鲍德里亚认为,物若要摆脱“消费物”的命运,就必然具有如下的特征:其一,它能够摆脱作为一种象征的心理学界定;其二,它能够摆脱作为一种工具的功能性界定;其三,它能够摆脱作为一种产品的商业性界定。“作为一种消费物,它最终被解放为一种符号,从而落入到时尚模式的逻辑,亦即差异性逻辑的掌控之中。”[4](p.49)也就是说,物要避免被消费就必须是边际效用几乎可以忽略的,既不能在心理上予人以愉悦和满足,又不能在功能上予人以方便和益处,同时它的存在或产生还不消耗人的劳动。这种对“能够用来进行交换的劳动产品”的限制未必完全,但是,它揭示了一个这样的情况:“消费物”因为其在心理上、功能上的有用性而获得差异性;并且相反的情况也同时存在,即由于差异性而获得心理上、功能上的有用性。不过,差异性和有用性还不能完全代表一个商品能够流通的全部价值特征,只是经营者(如淘宝的掌柜们)已经满足于这些了。

在淘宝网上,复杂性已经消解殆尽,只有消费物的差异性和有用性的渲染,这正是吸引网民注意力的重要诀窍。在“浏览”胜于“研读”的网络时代,“抢眼”的只能是直观可得的信息。因此,商品本身的意义不需要深入细致的关注,它们在购买和消费的过程中,由网购者自己去填充,这也就是前面已经分析到的,“意义”为所欲为(甚至连“货比三家”这样的事情也已经由专门的网站去做了,例如“比价网”)。长篇累牍的解读在淘宝网上完全寻觅不到,它们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称呼(例如:“第一夫人包”)就足以吸引广大网众,而时尚的意义则由人们去自由想象。

2.时尚与资本的“普遍性”之殇

资本的普遍化倾向是其自身否定力量的来源。随着现代工业文明的进一步发展,生产社会化的趋势不断扩大,然而,资本的贪婪意欲使其在社会的各个领域占据绝对优势地位。资本越是渗入到更为广泛的领域,资本最大限度榨取剩余价值的本性就在更为裸露。然而,资本的本性所要求的资本普遍化,潜蕴这资本自身的颠覆力量:一方面,普遍的资本化把社会简单区分为资本家及其对立者两个阶级,社会矛盾一旦激化就将彻底颠覆资本的统治;另一方面,资本的普遍化要求在全世界配置资源、生产要素自由流动,但是,任一单个资本的本性又使其尽量避免优势资源的共享,生产的持续稳定发展要求打破这种隔离,达到全球共享,从而实现了资本私有化的破产,最终导致资本的破产。可见,“普遍性”是资本走向自我否定的一般路径,“最大限度攫取剩余价值”的本性使其竭尽全力试图达到资本的全球统治,而资本全球统治的内在矛盾(私有制和社会化大生产)的激化又迫使资本彻底破产,是谓资本之殇。

时尚之殇亦在于它对“普遍性”的追求。一种时尚之所以成为自身,必定是具有可扩散性的,没有可扩散性的一时之奇异现象称不上“时尚”,因为它完全没有“尚”的特征。“尚”即是崇尚、风尚、向往、榜样、眷恋等相同或相近意思。正如前面已经分析过的,时尚是一种差异化生存的准则,“差异化”是时尚的灵魂,差异化在于“意义”赋予的不同,这是新媒体时代的独特现象。但时尚在形式上有着自动扩散和蔓延的趋势,并且在被资本把持的新传媒时代,时尚已经对“普遍性”觊觎良久。一旦普遍化成为事实,“时尚”亦自我毁灭,因为它已经丧失了作为标杆和榜样的力量与地位,新的时尚随之而起。由此看来,普遍化既是时尚天然的魅力,也是它消亡的根据。一切主流时尚皆由普遍性而亡(通过人们对新的差异性的追求)。

三、结语

时尚经济是新媒体时代的重要经济形式,而时尚经济的发展和繁荣借助于时尚文化的内在逻辑和资本的逻辑力量。时尚的普遍性之殇若与资本的普遍性之殇存在差异,则最大的差异莫过于资本在普遍性之殇后即被列入历史展厅,以后的人们仅仅能够将其作为一段故事来凭吊这创造了“比过去一切世代所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5](p.276)的统治工具;时尚的命运则与此截然不同,它除了普遍化了的特定时尚风格被一定的历史群众所抛弃外,整个时尚界则由于这种“普遍性之殇”而获得繁荣兴盛。一种时尚因为普遍性而坠入寂灭,另一(或更多)种时尚又会悄然兴起;一种悄然兴起的时尚又会带来一场普遍性的运动。“资本的普遍性之殇”是一种慢性病,一旦病入膏肓就无药可救;“时尚的普遍性之殇”则是一种“季节病”(从“周期较短”这个角度来看),不断复发而又不断获得免疫力(变异出种种非主流的“时尚”),从而增强“时尚的普遍性之殇”的复杂性(当然,正如前面所说的,在“掌柜们”那里,这种复杂性是可以简化、甚至忽略的)。对于传统工业文明所引起的“一致性”“批量化”的时尚经济而言,新传媒时代的时尚经济具有与之不同的个性化色彩。

[参考文献]

[1][日]中野香织.时尚方程式[M].赖庭筠译.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9.

[2]叶秀山.没有时尚的时代?——论后现代思潮[J].读书,1994,(2).

[3][法]让·鲍德里亚.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M].夏莹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法]波德莱尔.我心赤裸:波德莱尔散文随笔集[M].肖聿 译.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9.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德]费希特.极乐生活[M].于君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9.

(何华征:遵义师范学院教师,哲学博士;孙娜:上海财经大学博士研究生,同济大学讲师)

[责任编辑冒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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