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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无人区”的历史考察与文化省思

2015-04-29李淑娟

北方论丛 2015年3期
关键词:热河无人区日军

李淑娟

[摘要]八路军以热河为中心的冀热辽抗日根据地的建立, 对日伪的殖民统治构成了致命的威胁。日本侵略者为巩固伪满洲国“西南国境线”,扼杀八路军的抗日活动,割断八路军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日军沿长城沿线建立了面积总计5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以热河为中心的“无人区”是侵华日军制造的十几块“无人区”中面积最大、持续时间最长、斗争最激烈的世界罕见的“无人区”。日伪军在制造“无人区”时,制造了无数起惊天血案,其野蛮、凶残、丑恶,为人类文明史所仅见。热河“无人区”是东北其他地区集团部落的延伸和扩展,其残暴程度令世界震惊。不论日本政府及日本国内右翼势力如何否认这段历史,日军的“三光政策”及“无人区”给中国人民带来的伤害,是无法否认和抹杀的。

[关键词]热河;日军;“三光政策”;“无人区”

[中图分类号]K2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3541(2015)03-0066-05

[收稿日期]2015-02-20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满铁调查报告》与东北乡村社会研究(1906—1945)”(12AZS008)

近年来,关于日军侵华暴行和战争责任问题研究,成为国内抗日战争史研究的焦点,其中“无人区”的研究更是日军侵华暴行中的显学,成果多集中在华北“无人区”的研究。东北“无人区”的研究成果首推陈平的《一个特殊的战略地带——无人区》[1]和《千里“无人区”》[2],这是关于“无人区”研究领域的重要成果和开山力作,作者耗费了毕生精力从事“无人区”研究,以铁的事实向世人揭露日军在华犯下的滔天罪行,并且指出:“南有南京大屠杀,北有千里无人区”。日军在东北“无人区”的暴行也引起了日本学者的极大关注,日本正义学者姬田光义[3]和仁木富美子[4]均对日军在战争期间制造的“无人区”进行实地调查和研究,为揭露日军侵华罪行提供了有力证据。“无人区”的史实向世人证实,其血腥残暴程度远远超过南京大屠杀。但相对于德国纳粹屠杀600万犹太人的史实,还是南京大屠杀的研究成果而言,“无人区”的研究都显得不足。本文拟对日伪当局在热河实施“无人区”政策予以探讨,揭示侵略政策的本质所在。

一、 热河“无人区”建立的背景及概况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为了维持对中国东北的殖民统治,奴役中国人民,掠夺丰富的资源,进一步扩大侵略战争,以获得最大限度的战争利润”[5](p.615)。巩固伪满洲国的战略安全,彻底断绝中国共产党和人民群众的“鱼水关系”,毁灭东北抗日军民的一切生存条件,达到“竭泽而渔”的罪恶目的,采取“切断匪之粮道、使匪团失去宿营地、断绝匪之情报来源等”[5](p.610),“标本兼治”,“使匪民分离”[6](p.805)的反动措施。如强行并屯、建立“集团部落”和“无人区”,是“治本”决策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

1933年,日本在完成对热河地区的武力占领后,即将热河划入伪满洲国国境,并划定东起山海关、西抵独石口的长城线为伪满洲国“西南国境线”。继而,日伪当局在“满洲国内治安第一主义”的口号下,把围剿抗日武装作为首要任务。随着东北抗联的发展壮大,日伪当局对东北抗联和广大民众的“讨伐”也变本加厉。从1936年起,关东军抛出“治安肃正三年计划”,图谋以三年为期,“彻底肃清、镇压”抗日联军和“在满共产党”。1938年10月,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日伪当局以70万日军和30万伪军的兵力,在东北集中搞了一年的“大讨伐”,抗联部队屡遭挫折,抗联进入极其艰苦的低潮阶段。此后,日伪当局便把武力讨伐活动的重点转向热河。热河成为中日双方激烈争夺的战场,既是抗日军民收复东北的前进基地,也是日军对东北增兵和战略退却的唯一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1939年上半年,冀东八路军第三支队突入伪满南境,并建立了抗日根据地,对挺进到冀东的八路军的绞杀,关东军历来采取与华北方面军协同作战的对策。日本华北方面军积极配合,自1941年起,连续发动五次“治安强化运动”,妄图内外联手,一举消灭冀东八路军抗日武装。日军在“西南国境线”强化了一系列“国界”防御措施,“担任国境防卫的日军,实行警备第一主义,努力加强防卫据点”[5](p.602)。自1941年下半年,由伪满各地向“西南国境线”增兵10万,仅1941年12月中旬至1942年2月上旬,双方交战近百次。在战斗中,冀东八路军不仅未被消灭,反而实力大增,扩大了热南抗日游击区,并向北越过锦热线,在长城以外伸展到辽西和锦热铁路以北的光头山地区,建立了冀热辽解放区。冀热辽长城沿线地区,地处伪满洲国、伪华北政务委员会、伪蒙疆自治区政府结合部,向东向北锁住了热河、辽西两大战略走廊,向南则虎视华北,直下平津,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冀热辽抗日根据地的建立,意味着日伪的殖民统治在西南一角打开缺口,对殖民统治构成了致命的威胁。为破坏抗日根据地和游击区,彻底割断八路军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关东防卫军根据关东军司令官的指示,于1941年12月25日,抛出了为期三年的“西南肃正大纲”,“其中心内容是,适应军事作战,将国境五县(滦平、丰宁、承德、兴隆、青龙)和与之连接的治安不良地区为重点,增强警备力,强化警备实施,彻底实行匪民分离,实行包括其他地区的政经对策”[5](p.604)。工作的重点是把在东北实行的“归屯并户”“集团部落”措施运用到长城线上,提出在讨伐中设置“无人区”的政策,这是对当地民众危害最大的恶毒计划。即在东起山海关以西的九门口,西抵独石口以东的老丈坝的千里长城线上,推行血腥的“三光政策”,在长城沿线南北宽32—250公里的广大地域,制造了横跨冀东、热河、辽西及察哈尔部分地区的千里“无人区”[7](p.1)。“日军制定的这种‘无人区化政策的目的,一是要扼杀八路军的抗日活动,二是要巩固‘伪满洲国西南国境线的防卫”[8](p.241)。以热河为中心的“无人区”是侵华日军制造的十几块“无人区”中面积最大、持续时间最长、斗争最激烈的世界罕见的“无人区”。

这里的“无人区”包括三个层次:其一,“无住禁作”地带,一般说来,“无住地带(无人、禁耕)应设定在国境和我方威力圈之外,并可能成为匪团根据地的地区”[5](p.607)。“随着并户工作的进行,将讨伐困难的山区划为无人地带”[5](p.609)。其二,“集团部落”,始于1941年,主要在国境治安重要地带或腹地治安不良地带,用围墙、水沟、铁丝网和炮台筑成的方形“人圈”,通过“集家并村”的手段,将周围群众强行驱赶到“集团部落”,在集团部落内驻有日伪军警,严防民众同抗日武装接触,实行严密的经济封锁,严格控制居民的行动自由,俨然一座阴森恐怖的监狱。其三,“无住禁作”地带和“集团部落”之间的“禁住不禁作”地带。对此也有严格的规定,白天不得到远离部落的地方耕种,更荒唐的是,为防止农民身藏武器、干粮袋,私通八路军,不许男人到地里种地,女人外出种地不许穿衣服,这更为日军调戏妇女提供了方便。尽管整个东北的“集团部落”和“无人区”规模因各地情况不同而有所差异,但在封锁抗日军队和对人民实行法西斯高压统治、奴化教育等方面都是一样的,其罪恶目的十分明确,使东北抗日武装“欲穿无衣,欲食无粮,欲住无屋,杜绝其活动之根源,使其穷困达于极点,俾陷于自行歼灭之境”[9](p.323)。

华北方面的日军也积极配合,决定在长城内侧设置“无人区”,毁坏长城线上的全部村庄。由于日伪当局实施严酷的“三光政策”,1944年春,日军制造的“无人区”计划基本完成。其范围涉及今河北、辽宁、内蒙古、北京、天津等5个省、市、自治区的25个县。据日本战败后统计,“无人区”总面积5万平方公里,其中“无住禁作地带”约8 500平方公里。被集家的自然村17万多个,共建“人圈”2506座,被驱赶集家的群众约140万人[7](p.1)。

二、“三光政策”下的“无人区”

“无人区”是日本侵略者以“治安肃正”为名,采取“三光政策”强行建立的。“西南地区治安肃正方针是,将关东防卫军及伪满军、行政、警察等的主力集中于热河省内,以讨伐、制造无人区、集家、镇压人民、经济封锁等手段,切断八路军的供应线,摧毁据点和领导机关”[5](pp.615-616)。“其基本方法为集家政策,彻底摧毁我活动地区与外部边缘,迫我不能站脚,并绝我向外发展道路。军事上的扫荡活动,政治上的诱降自首,及经济上的掠夺统制,兼施并用。其具体办法是集中兵力,连续进行毁灭性扫荡,残暴的烧杀抢掠,造成无人无衣无粮无房”[5](p.613)。日伪当局也不得不承认,无人区政策,“对一草一木都在生活上起作用的贫困居民,生活上必然要产生各种矛盾。如因划定广大的无人地带,使农耕地缩小,对群众的影响很大”,“另外,对在极端薄弱经济基础上生活的居民来说,因搬迁和房屋修建、构筑防卫设施等所需的人力物力,确有不堪负担之苦。且近几年来由于该地区治安不良,成为彼我双方争夺对象的居民,牺牲很大,再将建设集团部落的负担加在他们肩上,致使民力枯竭更为严重”[5](p.612)。“赋役加重,群众受到经济上的打击很大,更加贫困化”[5](p.610)。

上述不良影响仅为集家并村时,对农民生产、生活产生的直接影响,更令人恐怖的是在实施“匪民分离”、集家并村、制造“无人区”中,日伪军制造了无数起惊天血案。他们以武力强迫农民离开世代居住的土地和家园,集家到指定“部落”,凡是拒绝搬迁的,均惨遭杀害,进而将原来的村庄、房屋一律焚毁。

日伪军在制造“无人区”时,最大特点是把无辜百姓当作“攻伐”目标。对坚持不进“人圈”的,见一个杀一个,还把人头悬挂在街上示众。当时在日军侵略军中搞杀人竞赛,疯狂的日军进了山区根据地,就像追捕猎物一般追杀中国人,杀死后将耳朵割下用铁丝串起来,可以按数领赏。从1941年以后,关东军和伪满政府将“治安肃正”重点置于伪热河省,为“确保满洲”,冀热辽地区成为日伪用兵重点,屠杀更是步步加紧,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不能幸免,在热南山区根据地连一头驴、一只鸡的踪影都见不到。

1943年2月4日,日军将兴隆县的大莫峪村包围,全村50多户,除3名男子逃走,其余72名男子全部被杀害,其中有8户被斩尽杀绝,30户丧失男性,成为地道的“寡妇村”。惨案发生后,因烧伤致残、无钱医治的又死去24人,因病魔和冻饿而死的62人,被日本宪兵、特务逼迫致死的又有8人[10](p.172)。

1943年1月,承德日本宪兵队管辖的喜峰口日本宪兵分队调集100多名宪兵,在青龙县九虎岭村大野鸡峪抓捕和平村民19人,在实施棍打、火烧、灌凉水等酷刑后,当场被折磨致死9人,其凶残手段令人发指。由于日军的残暴,这个近30户的小村庄就有7户被灭绝[11](p.283)。

日伪军对“无人区”农民进行大规模的集体屠杀外,还连续不断地“大扫荡”“大讨伐”。在伪满洲国方面,由关东军负责实施,从长白山地区调来专门制造“无人区”的讨伐大队,主要在承德、兴隆、滦平、平泉、青龙等所谓“国境各县之全部地区,或腹地主要治安不良地带”[5](p.609),进行烧杀抢掠,对各村庄采取所谓“梳篦剔除”方式,反复仔细地排查,将山区群众强行驱赶到“部落”村。日军“扫荡”的原则是:“在赤化地区,必须彻底的扫荡肃清,不留一草一木”[5](p.656),先烧房子后杀人,房屋自己不拆除便一律被烧毁,鸡犬不留,见人就杀,见树必毁,蒿草没人头的必焚毁,将“无人区”变成一片焦土区。扫荡部队所到之处,已经不是“十室九空”,而是“十人九被杀”“十室九被烧”。1944年,日伪军“扫荡”八区根据地和大小黄崖根据地,搞“铁壁合围”,扬言要把“无人区”的每一块石头都翻过来。由于连续不断地“扫荡”,根据地居民牺牲3 000余人,因冻、饿而死的1 000余人。中田村被“扫荡”11昼夜,杀害近200人。成功村一次被杀害30余人,村民的心脏、眼睛、生殖器都被挖出来。日本军人把砍杀中国人叫“试刀”。1943年冬,在兴隆被特别治安庭判死刑的38名无辜群众,由驻在兴隆的日本宪兵分遣队队长绰号为“大胡子”的,“一刀一个砍死的”[5](p.710)。据伪满军事部参谋司的调查统计,1943年日伪军在西南地区共交战186次,扫荡240次,其他作战53次,一年总计作战479次,平均每天作战133次[12](p.56),“无人区”人民每天都生活在险恶的恐怖环境中,其遭受的物质损失和精神伤害是无法用数字考量的。由于日伪实施残酷的“三光政策”,逼得“无人区”的农民走投无路,有的投河跳井,有的悬梁自尽,有的引火自焚。

凶残的侵略者意犹未尽,还利用长年累月的“大检举”“大逮捕”将成千上万的村民逮捕和屠杀。1942—1944年每逢春节前后,日军在兴隆县“进行了三次大检举,被捕的12万余人,其中被判决枪杀、刀砍、监押、赶入工矿者就达114万余人[5](p.709)。1944年半壁山一带搞大检举,其检举的原则是:“逢人便捕,遇人就抓,不分好坏何人,凡是中国人当时遇到日、满军警,就被检举”[5](p.712)。有的被押到东北各地充当劳工,有的被秘密送到细菌实验所当实验品,有的到日本军队中做新兵“胆量较练”的靶子。对于日军在“无人区”所犯的罪行,一位日本学者在某个村子里,曾故意试探着问一位幸存者:“你现在做的证言,有谁能证明你的话是真实的呢?又有谁亲身体验过日军的屠杀和暴行呢?”对此,老人坦诚地回答说:“那几户被杀光的人,当然不会出来作证了,而且,当年亲身受害者们也都所剩无几了。不过,目睹现场的仍有很多人,要说证人的话,村里哪家哪户没有受害者呀?可以说,全村人都是证人,无论问谁都一样!”[8](p.247)

日伪军对农民疯狂掠夺的案例不胜枚举,从开始集家并村起,伴随着杀光、烧光的是彻底抢光。据日本战败后兴隆县公安局的调查材料统计,日军在兴隆“无人区”,“抢去骡子一百九十七头,马六十多匹,驴一千三百多头,牛一千八百多头,羊近三万只,猪一万余口;抢去衣服四五万件,被褥六七千床,布两万匹;砸毁锅、缸两三万口;其他器具无以数计。‘无人区碾盘一盘不剩,全部砸毁”[5](p.711)。据统计,抗战期间热河被抢走粮食多达96亿斤,牲畜248万头[10](pp.142-143)。

日伪残酷野蛮的“三光政策”,使无数村庄被毁。据不完全统计,抗战期间原承德地区有6 664个自然村在集家时被毁,新建集团部落1 939个,119 580户人家,988 507人被赶入“人圈”,死亡人数75 195人,平均死亡率为125%,其中冻饿疫病死亡人数9 494人,另外伤残人数987人,被抓捕人数为29 919人,被烧毁房屋333 878间,损失耕畜164 565头,荒芜土地399 450亩[5](p.773)。兴隆县面积的40%,即1 301平方公里被划为“无人区”;青龙县划出的“无人区”面积为2 400平方公里,占全县面积的72.5%;丰宁县面积的22.8%,即2 000平方公里被划为“无人区”。承德地区“无人区”面积总计5961平方公里,占总面积的238% [5](p.772)。以上为非常保守的统计数字,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要远远超过上述统计。

日伪军在热河设置的“无人区”,比起东北其他地区实施的“集团部落”要残酷野蛮得多,因为这里的人口密度相对集中,村庄更加密集,对民众的危害程度更大。热河“无人区”是东北地区集团部落的延伸和扩展,其残暴程度令世人震惊。

三、关于“无人区”的历史认识

这场战争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对于日军在东北“无人区”犯下的滔天罪行,当年亲手制造这场罪恶的日本侵略者是供认不讳的。华北派遣军第108师团第242联队第1中队的小林实证言:“我在1942、1943、1944、1945年间,以陆军伍长、军曹、曹长、分队长、指挥班长的身份在长城线附近的‘无人区参加作战,现为残暴的非人道行为作证。”“无人区”是把15—20间房的小村庄一间不留地全部烧毁,把村民迁入由日军警备地域内的集团部落之中。为了制造“无人区”,预先划出指定的区域,发出布告,强制迁移。在居民全部迁出后,进行烧光作战,对此,居民也有反抗,而对抵抗者不分男女老幼,一律进行逮捕射杀或抛入储藏蔬菜的地窖,再放上蒿子等点火进行烧杀。农民成为刚入伍的士兵锻炼胆量,用刺刀进行刺杀的靶子。其中也有母子同时被杀的,孩子临死时,叫“妈妈”的声音至今仍在耳边回荡。部队的军医还把孕妇仰面绑在门板上,连麻醉也不进行,声称进行“医学研究”,剖腹将母子一同杀害。了解日军这种行为的居民相继远逃,部队用刺刀威胁追捕逃走的居民,将谋首在居民面前杀死,当时,被日军砍下的二三十个人头,并排挂在长城的墙壁上示众。日本军国主义的军队就是由身心凝聚着军国主义的士兵而组成的魔鬼集团。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很普遍的,即使日军忘记了这种行为,而被害者是永远不能忘记的[8](pp.161-162)。

前日军第127师团师团长、中将铃木启久也供认:“冀东地区对于日本大陆政策是十分重要的地方。”为了彻底“粉碎”八路军,在长城附近的“无人地带”内,“不准有人居住,不准耕作,一切人的活动统统禁止”,交通也要狠狠限制。“在20天内将这一带居民赶出去。在限期内所有中国居民的房屋一律焚毁。20天之后不论任何理由,绝对不准中国居民在‘无人地带进出和耕作”[8](pp.166-167)。“仅仅在20天内制造了一大片地狱(遵化县无人区)”,“老百姓一个也没有,整片土地变成寂无人声的地狱”,甚至连鸡、猪都不能幸免。“在这期间,日军强夺了约640平方公里的中国老百姓的土地。十几万中国老百姓被迫挨着冻饿走到他处。一万数千户老百姓的房屋被日军烧成灰烬,200多名中国农民仅仅因为用愤怒的眼光投向日军而被枪杀”[8](p.170)。侵华日军船生退助也供认:“为了建立无人区,我们要进行扫荡讨伐,把所有房屋统统烧掉,追赶射击中国人”[8](p.173)。另据桥本岬供认,在伪满西南地区、热河讨伐中,他命令指挥特务宪兵队确实用过绳捆、脚踢、木棍打、灌凉水、灌辣椒水、灌煤油、香烟头烧、铁火钩烙、四马倒蹄等刑讯手段对待抗日军民和和平居民[8](p.178)。

日本学者姬田光义在对中国“无人区”进行长时间的调查和研究后重申:“历史学家是难当的。喜欢把自己的丑恶面目映在穿衣镜里的人为数不多。历史学家就是要把现在日本民族好看的外表里的丑恶的东西形象化地暴露出来。因为我坚信,只有这样做,才是全面地看待日本的历史。”对于某些日本人极力否定屠杀,诋毁中方统计数字的论调,姬田光义一针见血地指出:“说穿了,他们就是想彻底否定过去的一切,从而达到推卸责任的目的。”[8](pp.238-240)姬田光义结论认为:“所谓‘三光作战,实质上就是日军在广大区域内,长时间的对中国人实施的暴虐及非人道的残杀行为。”“‘三光政策是一种有军事和政治目的的灭绝种族式的大屠杀。”[8](p.241)“‘无人区,实际上就是‘三光作战的一个典型范例。”“‘无人区化政策是日军有计划、有体系、有目的的一种追求,它也是日军将‘南京大屠杀、‘七三一细菌部队、‘三光作战等集大成之作。”[8](p.260)“人类最悲惨的境地莫过于战争了。”[8](p.267)

日本媒体也曾进行过积极正面的真实报道,1989年8月14日《每日新闻》以“《又一个三光作战》沿万里长城线上的‘无人区强制村民移居揭露了旧日本军的政策”为题[13],对日军在中国制造“无人区”及实施“三光政策”的情况进行了揭露。1989年8月20日,我国《参考消息》以“日军灭绝人性的‘并村计划”为题,对日军在中国的屠杀情况进行了报道[14]。日本茨城大学石岛纪之教授以“日本军的‘无人区化政策实态的描述——评《又一个三光作战》”为题[15],揭露日本军在中国“人为地制造成‘无人区”,并指出:“这是日本军的战略计划”。

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中国人民只是任人宰割的对象,日本侵略者绞尽脑汁,动用各种酷刑,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罪恶,其所展示的野蛮、凶残、丑恶,是对人性的最大挑战。而广大抗联战士和人民群众,为了民族独立和解放,用生命和鲜血英勇地谱写了“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悲壮历史,这一切,我们永远都不要忘记。

“无人区”是日本法西斯对华无数罪恶中极其黑暗的篇章,是对中国人民欠下的一笔血债,罄竹难书。“无人区”的罪恶充分证实,在抗日战争中,中国人民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痛苦和牺牲。我们追溯这段国难痛史,并不是为了挑起以血还血的民族仇恨,旨在唤起中华民族及其子孙后代的觉醒,近代以降的中国由于贫穷落后,中华民族曾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参考文献]

[1]陈平一个特殊的战略地带——无人区[C]//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河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河北文史资料选辑:第12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3

[2]陈平千里“无人区”[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

[3][日]姬田光义,陈平又一个三光作战[M]日本青木书店,1989

[4][日]仁木富美子无人区·长城线上的大屠杀——兴隆惨案[M]哈尔滨: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0

[5]中央档案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吉林省社会科学院.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档案资料选编:第4卷:东北大讨伐[M]北京:中华书局,1991

[6]东北抗日联军史料编写组东北抗日联军史料:下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87

[7]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长城线上千里无人区:第1卷[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8]陈建辉人间地狱“无人区”——日本侵华罪行实录[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9]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国共产党河北历史资料丛书:长城线上的“无人区”[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

[10]孙邦伪满史料丛书:日伪暴行[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3

[11]中央档案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吉林省社会科学院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档案资料选编:第4卷:伪满宪警统治[M]北京:中华书局,1993

[12]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长城线上千里无人区:第4卷[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13]《又一个三光作战》沿万长城线上的“无人区”强制村民移居揭露了旧日本军的政策[M]每日新闻·夕刊,1989-08-14(3)

[14]日军灭绝人性的“并村计划”[N]参考消息,1989-08-20(2)

[15]日本军的“无人区化”政策实态的描述——评《又一个三光作战》[J]经济学家,1989,(11)

(作者系哈尔滨师范大学教授,历史学博士)

[责任编辑吴井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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