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初期以来的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探究

梁永郭，邵秋丽(河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300401)

21世纪初期以来的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探究

梁永郭，邵秋丽
(河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300401)

摘要:虚拟经济在现代经济中的重要性不断上升。美国经济呈现高度虚拟化的趋势，在21世纪初期形成一种较为系统的信贷驱动型的经济增长模式。这种经济增长方式短期内能改善美国经济发展环境，核心原因在于美元在世界经济中的特殊地位，但是滥用美元铸币税从长远看来不利于美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造成此次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在于美国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背离。“后危机”时代的美国开始对这种经济增长模式进行调整并制定了新的全球经济战略。这种调整必然会对现有的国际经济利益分配格局以及中美经济关系产生重要影响，由此加深对美国经济未来发展思路的理解是十分重要的。

关键词:美国经济;经济模式;金融危机;调整

网络出版地址: http://www. cnki. net/kcms/doi/10.13937/j. cnki. sjzjjxyxb. 2015.04.004.html网络出版时间:2015－08－20 15:30

一、研究概述

美国是新金融危机的爆发源地，也是世界经济失衡的重要经济体，国内外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对21世纪初期以来的美国经济进行探究。学者们的主要观点有:美国资产证券化的创新从本质上说是在构造全球范围的“庞氏骗局”(洛仁·戈尔德纳，2009)［1］;美国现有的经济模式是一种能使资本掠夺更多利润的模式，这种模式加强了资本对劳动的残酷剥削(迪米萃斯·P.索提罗波罗斯，2011)［2］;当代美国经济增长本质上是一种消费驱动型经济增长模式(鲁国强等，2011)［3］;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所进行的管理活动，具有寄生性并为剩余投资提供了利润丰厚的补偿(萨米尔·阿明，2012)［4］; 21世纪初期以来的美国经济是以货币霸权为基础的金融驱动型的积累制度(王铁军等，2014)［5］。

尽管结论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是美国经济“去工业化”和“经济虚拟化”(刘骏民，2014)［6］的观点得到了广泛认可。学者们也普遍认同美国独特的经济增长方式能够维系的根本原因在于美元在世界经济中的特殊地位(丁振辉等，2012)［7］。但是虚拟经济的过度膨胀影响了全球资产市场的供需平衡，是全球经济失衡根本原因，也是引发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过新伟等，2015)［8］。

结合“后危机”时代美国经济新战略对21世纪初期以来的美国经济增长模式进行研究的还是很少的，然而美国经济在全球缓慢复苏时代的调整，必然会对现有国际分工、经济利益分配方式以及中美经济“新常态”产生重要影响，因此密切关注美国经济的最新动向是十分重要的。

二、21世纪初期以来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分析

20世纪70年代以后，政府干预色彩浓厚的社会积累制度已经不能有效地促进资本主义国家利润的增长。崛起的新自由主义主张摒弃政府对市场的干预，金融监管的松懈为金融创新提供了便利条件。在此时代背景下，资本主义国家迎来资本积累金融化的新时期。美国是资本主义国家一个最鲜明的缩影，借助美元霸权地位，美国逐渐形成一种信贷驱动性的经济增长模式。在这个趋势下，美国对外贸易长期处于逆差状态。

(一)当代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产生背景

实体经济是社会经济发展的起点，伴随经济的发展，产生出为之服务的虚拟经济。虚拟经济的产生以金融市场高度发达为基础，虚拟经济根源于实体经济同时又反作用于实体经济。这是现代市场经济结构演化的客观规律，美国也不例外，19世纪70年以后，美国经济最突出的趋势就是经济的“产业空洞化”和“经济虚拟化”长期并存(见图1)。工业在经济中的占比日渐降低，众多商品的制造环节被迁移到海外，国内经济更多地依赖以金融产业为核心的服务业的带动。

图1　1950年—2010年美国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发展趋势对比

刘骏民教授把制造业、交通运输业、建筑业、农业、采矿业、公用事业、信息业划入美国传统实体经济;把金融、保险与房地产服务业、职业服务业纳入虚拟经济;把教育医疗救助、娱乐休闲餐饮、其他服务、批发零售计入传统服务;单独列出政府部门。按照这样的划分，根据相关数据的采集和计算，我们得出20世纪50年代，美国传统实体经济对GDP的贡献率为51.09%，虚拟经济对GDP的贡献率为14.96%。而在金融危机爆发的2007年，美国传统实体经济对GDP创造的贡献率为28.75%，虚拟经济对GDP创造的贡献率为32.65%［9］。20世纪50、60年代汽车、钢铁、建筑三大实体产业是美国经济的支柱。21世纪以来虚拟经济支撑着整个美国经济。

(二)美元维系下的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运行机制

美国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二元经济现象最为典型，美国借助美元国际货币地位，逐渐形成了一种依靠信贷刺激的经济增长模式(见图2)。一方面，美国将大量低技术、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生产，转移至新兴经济体(产业空洞化)，这导致本土生产的生活必需品无法满足居民的消费需求。加之国内虚拟经济膨胀带来的财富效应刺激居民的消费欲望，大量生活必需品和能源的进口导致美国经常项目赤字。另一方面，美国国内集中于开发高新技术产业与金融业中的高利润环节(经济虚拟化)。美国不仅有纳斯达克和场外交易等市场，还有完善的首次公开发行制度、股票期权制度等，强大的金融实力使美国在全球范围内低成本融资，美国资本账户持续盈余弥补了经常项目赤字。

图2　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运行机制

美国信贷刺激的经济模式能够维系的关键因素在于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虽然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终结了“美元等同于黄金”的全盛时期。但是美国的经济实力、金融规模以及国际结算体系中美元的特殊地位决定了高度国际化的美元依旧是国际结算、国际储备等的首选货币。通过金融产品迅速“圈钱”的行为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使得世界经济不平衡日渐明显:美国经常项目长期赤字，东亚制造大国、石油输出国对美国保持贸易顺差，这些贸易盈余最终又通过美国的金融产品回流美国。

美国有着3亿多人口，而且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产业空心化导致本土的生活必需品严重不足，而新兴经济体承接了美国低端制造业的转移，并普遍实行出口导向战略。由于美元是国际货币，大量的制造品与能源的进口，必然会出现美国贸易逆差，与此同时，美国长期贸易逆差导致境外美元增加。由于美元在国际结算体系中的特殊地位以及美国金融市场的广度与深度，境外美元多数用于购买美国的金融产品，于是出现了金融项目国际收支顺差。而回流的美元则加剧了美国国内虚拟经济的扩张，信贷刺激的经济模式得以维系。廉价制造品的进口弥补了美国实体经济发展中的不足，金融产品的创新与交易吸引了资本回流，转嫁经常项目赤字负担。美国凭借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核心地位，支配了全球产业分工体系，影响着世界贸易格局与金融运行状态。

(三)不可持续性

金融资本膨胀的财富效应刺激了美国旺盛的消费需求，带动了国民经济增长。与此同时，新兴经济体向美国大量出售廉价制造品，减小了美联储长期宽松货币政策诱发国内需求拉动型通胀的压力。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促使资本回流，便利了美国用资本项目顺差来弥补经常项目赤字，日益翻新的金融衍生债券成为美国在全球范围内低成本融资的重要工具。短期内，信贷刺激的经济模式得以维系，但是长期则不然。

从实体经济角度来考虑，在具有欺诈色彩的“发起——销售”式的次贷消费模式下，美国本土透支的消费导致了全球经济的过热。东亚等国以及新兴经济体的过度制造引发了能源市场的供不应求，全球范围内能源价格大幅上涨，间接导致了制造品生产成本的增加。而且，伴随制造业大国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劳动力成本的提升也促使制造业成本的增加，爆发全世界范围内的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是不可避免的。

从虚拟经济角度来考虑，一方面，美国向全世界输出金融产品吸引了大量资本注入美国资本市场，强化了美国金融市场流动性的泛滥和金融产品的膨胀。另一方面，美国国内金融机构过度追求利润，忽视道德风险与信用风险，使得以证券化资产为主要代表的虚拟资本的无节制扩张。大量过剩的虚拟资本到金融市场上谋取暴利，挤占作为支付手段和流通手段的货币在市场上的份额。长此以往，美国实体经济的发展环境日趋恶化，实体部门的投资利润率大大减少，美国经济的支柱虚拟化了，美国金融体系脆弱化，美元的境外购买力也在随之下降。

(四)新金融危机的爆发

当全球化分工带来的制造红利逐渐消失时，美国不能继续依赖廉价进口来抑制国内的通货膨胀。美联储不得不停止长期实施的宽松货币政策，股票市场和房地产领域的泡沫被戳破。依靠借贷生存的美国民众背负沉重的债务负担，美国真实需求的大幅降低。源自金融领域的危机在民众有效需求急剧恶化的情况下，通过贸易渠道蔓延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与新兴经济体，对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出口导向型国家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以美元体系为纽带的“消费国家——制造国家——资源国家”世界经济增长机制已经无法再正常运转，依靠信贷刺激的经济模式也就此终结。

惨剧不止于新兴经济体，2008年美国虚拟经济领域的危机通过股票市场迅速向欧洲蔓延，使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持续恶化，经济危机逐渐升级为欧洲国家广泛而深刻的制度性危机。虚拟经济短期内巨额利润的获取是以实体经济严重被侵蚀为代价的，美国也为此次危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美国经济遭受重击，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速度从2008 年9月到2009年12月一直呈现负值增长(见图3)。与此同时，美国失业人口由2006年的700.1万人迅速攀升到2010年的1 482.5万人，2010年美国失业率已经达到了9.6%的水平［10］。失业率大幅上升引发了一系列社会矛盾的激化，2011年9 月17日，愤怒的抗议者们聚集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爆发“占领华尔街”的运动。

图3　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变动情况(根据美国国家经济分析局网站数据整理得到)

三、“后危机”时代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调整

作为新金融危机爆发源地和世界经济主要失衡的一方，美国开始反思依赖金融衍生需求带动消费增长的模式。在全球经济缓慢复苏的“后危机”时代，美国实施了“虚实相济”的全球经济战略，力图寻求突破性技术和新的经济增长点，继续维护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利益。

图4　“后危机”时代美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调整

(一)国际层面

在实体经济领域，TPP和TTIP在“后危机”时代有了新的进展。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以及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协定(TTIP)分别构成了美国的亚太战略和欧洲战略，是美国全球经贸战略最坚固的战略支撑点。TPP是一个由美国主导的旨在进一步推动亚太地区经济自由化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TPP将美国经济与亚太市场紧密连接在一起。TTIP是美国和欧盟推动构建的自由贸易区域经济一体化安排。TTIP所涵盖的美、欧是全球最大的财富共同体。TPP和TTIP战略对提振美国经济、增加就业具有重要的意义，同时也有助于美国借助该战略来构建全球贸易与投资的新规则，重新掌握国际贸易主导权。

在虚拟经济领域，主要经济体央行间的货币互换进一步升级。2013年10月31日，美联储、欧洲行、瑞士央行、英国央行、加拿大央行和日本央行等全球六大央行同时宣布，决定把现有的临时性双边流动性互换协议转换成长期协议，并且任何当事央行都可在自己司法辖区内以另外五种货币中的任何一种提供流动性。以美联储为中心，主要经济体央行间长期、多边、无限，排他的超级储备货币网络已经形成，并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国际货币体系的基本架构［11］。各国央行之间的双边货币互换将无障碍的进行，主要经济体通过这个互换网络紧密连接在一起，联合抗击风险的能力大大提升。

(二)国内层面

在实体经济领域，美国提出“再工业化”的战略。“再工业化”的核心是振兴制造业，依托其在通用技术领域的技术优势，加快先进制造技术的突破与应用。通过技术与产业优势的重新结合，冲击新兴经济体在中低端产业链上的劳动成本优势。借助扩大出口、吸引投资等举措，重塑美国在国际工业生产体系中的产业竞争优势，占领未来经济发展制高点，使美国回归实体经济，改善本国的贸易逆差困境。为确保振兴制造业计划的贯彻落实，政府成立了专门的机构和工作组，并通过相关立法加以推进;设立政府专项扶持性基金增加对制造业扶持力度;完善制造业基础设施建设和创新体系的构建。

在虚拟经济领域，美国掀起新一轮的金融监管改革。奥巴马于2010年7月21日签署了《多德－弗兰克华尔街改革和消费者保护法案》。在资产证券化的改革方面，多德－弗兰克法案要求资产证券化发起人保留所有贷款组合5%以上的信用风险。该法案加强了对信用评级机构的监管并提出更为严格的信息披露要求［12］。在监管制度方面，该法案提出要设立FSOC (金融稳定监督委员会)和CFPB (消费者金融保护局)。FSOC负责对危及美国金融稳定的系统性风险进行监测和处理。CFPB负责对提供金融产品和服务的机构进行监管，真正保护美国消费者免于欺诈以及不公正待遇。非银行控股公司纳入FED (美联储)的监管范围内，基于权力制衡的原则，美国审计署被授予了更为广泛的审计职权。

四、结语

美国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失衡，导致美国高度依赖信贷刺激消费拉动经济增长。21世纪初期以来美国金融市场的风险高度积聚，处在正态分布的顶端。自由市场体制中经济波动这一天生的缺陷伴随虚拟经济的扩张被加倍放大并严重削弱了经济运行的稳定性与抗击风险能力，最终引发了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作为新金融危机爆发源地和世界经济主要失衡的一方，在全球经济缓慢复苏的“后危机”时代，美国实施了“虚实相济”的全球经济战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次以危机为高额代价的对金融衍生需求带动消费增长模式的反思。

美国经济发展中的经验与教训告诫我们，现代市场经济是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相互依存的辩证统一体，二者必须相互兼顾。在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后危机”时代，要坚持虚拟经济和金融创新为实体经济服务的基本原则，大力发展实体经济的同时促进金融改革，实现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的有机结合，促进“虚”“实”经济的耦合发展，这也是中国经济实现稳态发展的重要思路。

参考文献:

〔1〕洛仁·戈尔德纳.当前金融危机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性衰落［J］.曹浩翰，译.国外理论动态，2009(9) : 5 －12.

〔2〕迪米萃斯·P.索提罗波罗斯.卡莱茨基与凯恩斯理论体系的困境——兼论国际金融危机［J］.张建刚，译.国外理论动态，2011(8) :7－14.

〔3〕鲁国强.危机前的美国负债型经济增长模式［J］.金融发展研究，2011(9) :21－25.

〔4〕萨米尔·阿明.垄断资本主义剩余和帝国主义租金［J］.韩红军，译.国外理论动态，2013(9) :23－26.

〔5〕王铁军.美元的结构权力与全球经济调整［J］.财经科学，2014(12) :22－29.

〔6〕刘骏民.决定中美经济未来差距的两个基本因素——虚拟经济视角下的大趋势［J］.政治经济学评论，2014 (1) :52－71.

〔7〕丁振辉，夏园园.“双赤字”与美国经济增长:理论、事实及解释［J］.国际贸易问题，2012(12) :61－71.

〔8〕胡晓，过新伟.美元本位、美国经济虚拟化与国际资本流动:对当今全球经济失衡的新解释［J］.中央财经大学学报，2015(1) :77－91.

〔9〕刘骏民.经济增长、货币中性与资源配置理论的困惑——虚拟经济研究的基础理论框架［J］.政治经济学评论，2011(4) :43－63.

〔10〕丁平.美国再工业化的动因、成效及对中国的影响［J］.国际经济合作，2014(4) :21－28.

〔11〕李扬.积极应对六国央行货币互换升级［J］.中国外汇，2014(1) :14－17.

〔12〕尹哲，张晓艳.次贷危机后美国、英国和欧盟金融监管体制改革研究［J］.南方金融，2014(6) :35－38.

(责任编辑周吉光)

区域经济

Exploring of US Economic Growth Model of the Early 21st Century

LIANG Yong-guo，SHAO Qiu-li
(Heb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Tianjin 300401)

Abstract:The importance of the fictitious economy is rising in modern economy.The US economy is highly virtualized and America forms a systematic credit-driven economic growth model in the early 21st century.Economy condi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 is improved by this economic growth model which attributed to the dollar＇s core position in the world.But further speaking，it was not sustainable if the seigniorage was abused.The real cause of the financial crisis is the deviation between the fictious economy and real economy in the United States.The United States begins to adjust its economic growth model in "post-crisis" era and develop a new global economic strategy.This adjustment will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existing distribution pattern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 benefits and the Sino-US economic relationship，thus deepen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future ideas of the US economy is very important.

Key words:American economy; economic growth model; financial crisis; adjustment

作者简介:梁永郭(1962—)，男，河北唐山人，经济学博士，教授，河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院长，主要研究方向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

基金项目:2015年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马克思虚拟经济理论视阈下经济增长模式研究”(HB15MK040)。

收稿日期:2015－05－10

DOI:10.13937/j. cnki. sjzjjxyxb. 2015.04.004

中图分类号:F11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6875 (2015) 04-001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