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铭:寻道“顶天立地”
2015-04-28骆清铭王焕现
骆清铭 王焕现
多年的脑科学科研经历使我懂得,搞脑科学研究,尤其需要大脑清醒。在纷扰中,我会一直思考目标是什么,怎么发展,用什么手段,可以做出更好的成果。我从不抱怨环境、条件、政策问题,而是坦然面对,在现有条件下想办法,创新突破。2000年,我获得“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的资助,为我提供资金支持的同时,鼓励我在脑科学广袤的领域中自由探索,让我更有机会和条件从事“感兴趣的”科学研究了。梳理和回望过去的十几年,我所取得的些许成绩离不开当时“杰青”对我最初的资助和支持。
瞄准国际水平创新
多年来,我一直从事信息光电子学与生物医学交叉的新兴学科——生物医学光子学研究。具体研究方向是,面向神经科学和免疫科学研究和应用中的重大需求,发展光学成像新技术和新方法。1997年2月从美国回国后,我创建课题组,白手起家,在各级领导和同行的支持下,取得的研究成果相继发表在Science、Optics Letters、Optics Express、Journal of Biomedical Optics等期刊,部分专利成果也正在临床前期试用。
经过“八年抗战”,我和我的课题组建立了对全脑结构的高分辨光学成像新技术新方法,获得了完整鼠脑的亚微米级三维结构图谱。这项成果解决了高分辨快速切削及同步光学成像等一系列关键问题,拥有自主知识产权。Science在发表这项成果时配发评论说:“来自中国的研究团队竭尽全力地创造出了迄今为止最精细的小鼠全脑神经元三维连接图谱,虽然近期另外几家单位也做了类似的工作,但都没有达到中国研究成果的精细程度。”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成果还算有些分量,我们也遭遇了一次被抢“红包”的事件。成果在Science网络版发表阶段,有人转发了美国某网站上的一篇文章,并认为我们抄袭了美国人的成果。Science很快又组织专家进行评审,还是肯定了我们的创新并正式发表了我们的成果。后来,这一成果入选该年度“中国科学十大进展”。时至今日,3年过去了,该系统还是国际上唯一能够在亚微米分辨率水平获得完整鼠脑三维精细信息的装置。去年的Nature Methods发表的论文中评价我们“首次展示了鼠脑内每根神经轴突的长距离追踪”。
这段经历,也让我体会了中国总体科研环境不断理性发展的过程。从一开始,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就肯定了我们的研究方向,并给予有力支持。记得我们申请项目的时候,只有原始研究数据没有相关文章,基金委根据专家评审意见,通过答辩等会议评审程序资助了170万元的仪器项目基金。2008年该项目中期检查时还是没有文章发表出来,但基金委组织的专家根据我们的阶段性实验数据,仍给了我们研究进展“优秀”的评价。基金委及时支持了这个创新性想法,也营造了良好的宽松研究环境。
当然,只有外部支撑不够,我们还必须有内功。1997年起步时,我们团队只有3位老师。要做开创性的工作,必须选择坚持和默默牺牲奉献。比如,因为多年发表不了文章影响到评职称,从而影响到待遇。再比如没有时间顾家,只好把孩子带到实验室,于是一家人从早到晚在学校吃食堂,实验室成了孩子的家。
直面国内环境推动成果转化
创业艰难。当年我们都读过陈景润的故事,深受那个时代的科学家顶住压力、献身科学的精神的感染。所以,为了理想,我们也可以默默无闻地为一个科学目标一干就是10年。而当今时代,市场经济的深刻变化,对外开放的宏大背景,科技发展的日新月异,要求科学家既要耐得住寂寞做科研,又要敢于担当,能够站在科技经济市场融合的交汇点上,在推动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上有所建树。既能搞科学,也能搞转化,也就是大家常说的顶天立地。
如何将科研成果安家到企业,造福于社会,是国家和社会发展的重大需求,也是我们应该追求的目标。一方面,政府倡导科技成果转化,但现实情况却是,高校有大量科技成果在“睡大觉”。原因到底是什么?众说纷纭。我们决定响应国家号召,拿获得“中国科学十大进展”的这项专利成果来试试水的深浅。
科技成果公开挂牌转让,在国外是再普通不过的事。经过1年多的努力,以时间跨度23年、共计17个各级文件为依据,在学校、教育部、财政部和地方政府的强力支持下,这项成果终于以1000万元在武汉光谷联合产权交易所成功实现挂牌转让。
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次努力让我们在体制机制探索方面实现了重要突破。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仅是公开挂牌,还涉及知识产权类资产管理、税务和财务政策配套等关键环节,结果是倒逼出了一个新政策。我们成了教育部直属高校采用挂牌转让专利成果且价格超过800万元的第一家,为湖北省出台推进成果转化的新政策提供了重要案例。
底气来自心气
2010年以来,我们的团队围绕全脑网络可视化研究方向迅速壮大,在经历了几年沉默期后,蓄积了更大能量,正孕育着更大的成果。我们在国际合作上打了一个翻身仗。,过去是求人家比较多,现在是平等对话。正在进行实质性合作的单位包括美国斯坦福大学、冷泉港实验室等国际著名研究机构,合作学者包括诺贝尔奖得主、美国科学院院士等。
当今世界,脑计划被看作是可以和人类基因组计划相媲美的重大科学研究计划,美国和欧盟投入数以亿计的雄厚资金给予支持。中国也已清醒认识到这个领域的巨大潜力,已经或正在设立重大计划。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究竟做什么和怎么做,我们才可以在这个竞争激烈的领域争得我们的一席之地?新技术新方法也是有时效性的,我们必须积极主动地推广和应用,并在推广和应用中不断完善。其实,早在1996年,我在美国做出第一个成果的时候,Science就发了评论,发现了我们成果的价值,但当时自己囿于有限的眼界,没能注意并把握住那次机会。必须承认,这种情况在我回国后也发生过不止一次,这算是成长的代价吧。但这些经历更促使我们脱胎换骨,学会了用独到的眼光判断科学价值,把握研究方向,这使得我们在面对今天的竞争时,多了一份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