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故乡（组诗）

陈海强

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大地上的虫儿

用来歌唱的声音越来越小

似乎拿不稳手中的琴弦了

秋天来了，雨的纤指如织

轻抚大地之琴，万物入眠

薄薄的月光贴满每个夜晚

秋天来了，梦境正在消失

如同迎风招展的杨树林子

在晨曦中露出孤单的内心

秋天来了，漂泊还在延续

漫游之子们踩着诗歌上路

英雄在婴儿的啼哭中死去

正午的玉米地

正午时分，往玉米地里一站

我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一把锄，一把明晃晃的锄

锄的光芒，顺着我的血管走

从热烈跳动的心脏来到右手

我的全身已经哗哗地响起来

响起来！锄的光芒照亮秋天

在纷纷落地的果实前，我啊

见证着十月大地迷人的丰收

我的锄不断划出银色的弧线

使得衰老的母亲也年轻起来

她面对着汗涔涔的儿子微笑

从小到大，我没有在泥土中

洒下多少汗水，但我总喜欢

迎着秋风的吹拂站在田野上

我知道村庄是我出生的地方

只要秋天来临，幻象和爱啊

将无限丰盈地淹没我的灵魂

把种子播入泥土

让我们把种子播入泥土

金灿灿的九月和十月啊

即将在谢幕中通往未来

千里之外的游子倾听着

亲人们苍老豪迈的声音：

秋收了！要种麦子了！

似乎秋天的心脏也在跳

每粒麦种都能发出声音

现在，种子落入了泥土

秋天高高在上。像幻影

面对尘埃落定的丰收啊

面对又一轮遐想和梦境

仿佛金色的麦浪荡漾着

风儿吹来了馥郁的麦香

麦垛顶在蓝天的胸脯上

现在，我们热爱着故乡

我们把种子播入了泥土

秋天像灵感一样，随时

都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亲是块适宜

种植原始作物的土地

水稻在他身上

长势良好

薯藤蔓延繁叶遍地

玉米高大仿佛丛林

父亲是一块土地

一块诚实的土地

接纳诚实的种子

长出诚实的粮食

给别人喜悦自己沉默

父亲的肤色

越来越向土地回归

春色泛滥的清明节里

父亲打破了沉默

青草覆盖的坟头

里面是躺着多年的祖先

父亲带着我们在冰冷的碑前

跪拜

震耳的爆竹声滚向天空

粗糙的钱纸燃起

焚香的细烟缭绕逝去

父亲开始他

断续的述说

家族的历史和地下人的故事

我们习惯了父亲的沉默

学会了虔诚

像个菩萨

母亲常这样表达不满

过了清明节

父亲又步入沉默的季节

休息的时候坐在门前

微笑始终在脸上

没有评论和是非

风来的时候也很轻

父亲毫不介意

以一尊雕刻

传承先人超凡的技艺

父亲的眼里

始终泛着微弱的星光

稻谷是他金色的快乐

薯藤是他缠绕的心情

玉米树是他高大的炫耀

关于植物

他像对待祖先一样

充满崇敬

父亲在前我们在后

父亲带着我们

面向祖先的神位

虔诚地跪拜

不给我们看

他的脸和眼

他诚实的背影

就是他永远的表情

对面的父亲

父亲和我们

面对面

我们走在时间的阳面

他走在时间的阴面

模样还是壮年

顽强倔强

当年

在东北的小铁路上

他挥起铁镐

一镐松开一个枕木

他举起大段的松木

一口气把它扛回

家里有了温暖的柴木

当年

在南方的小机械厂

他抬起浇铸的铁炉

把铁水注入砂模

我们都是他的砂模

是他汗水灌溉的结果

父亲和我们

如今一水之隔

波光粼粼

他面带微笑

始终保持一种表情

依然是生前的

顽强倔强

注视着我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