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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温暖的女孩(连载)

2015-04-17刘思华

雪花 2014年5期

刘思华

6

在报社上班没多久,一个周末,报社包了个大巴,组织大家去平谷山里消暑。大巴进了山林中,转过几个盘山道,开到一处开阔的平地停下来,大家下车。在绿树环绕中有一家四合院的饭庄,这些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埋在文字堆里的人,面对满眼的葱绿,都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每个人都做深呼吸状,仿佛要用这充满负离子的绿色空气给被都市污染的肺腑来个彻底的清洗。大家有说有笑都很放松。荆虹的心情也特别好,她找到了在一个团队中的归属感,在京城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属于一个文化团队,这让她的心里生出一股踏实感来。这家饭庄不同于城里的饭店那般喧闹,静悄悄的看不到什么顾客。看上去挺憨厚的老板和干练的老板娘出来笑脸迎接。

这顿午餐是真正的农家饭,新鲜碧绿的生菜醮酱,铁锅炖土鸡,煎炒烹炸的各色野菜,焦黄的玉米面煎饼,野菜馅的锅贴。大家吃得都赞不绝口,觉得既清爽又开胃。吃过饭由面容清秀浑身透着清纯气息的小服务员带大家去采摘园摘桃子和李子。果园里已被人采摘过,绿叶间零星点缀着红红的果。人们三三两两地在绿树丛中穿梭。放松愉快的说笑声在果园中荡漾。荆虹走在人群的最后边,她看到一处边角的桃树因没人注意到而缀了不少红桃子,就走过去摘,一个树枝尖上缀着几个大桃又大又红,她便踮起脚去够那树枝,够了两下没够着,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回头见林社长走过来。她冲林社长笑了一下,决定放弃够那个枝权,林社长笑着说够不着了,说着就上前将那个枝杈上的几个大红桃子摘下来递给荆虹,林社长有近一米八的修长身材,今天穿了身颜色浅淡的T恤短袖衫和休闲裤,看上去儒雅中透着洒脱,虽然是在大自然中,但荆虹在接桃子的瞬间还是闻到了林社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气息。林社长说这是纯绿色水果,多摘些带回去吧,女孩子应该多吃水果。荆虹笑着点头。社长在她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从采摘园出来,小服务员带着大家顺着山路拐过几个弯,来到一处叮咚流淌的泉水边,只见清冽的泉水从山角下流出,在青石上蜿蜒流淌,在下游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边几棵高大粗壮的松树下是一片距离挺宽的林中空地,大家都在山泉边洗了脸,拿出自带的杯子、矿泉水瓶子接满清甜的泉水,来到林中空地,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惬意地喝水,空气是清爽的,喝下去的泉水是清爽的,真是爽透身心。

有两个年轻的男记者兴高采烈地提议举办一场露天舞会,有人说没带音乐设备,两个年轻的记者说他们带了MP3,说着两人商量着就放了一段快四步舞曲,拉过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跳起来,就又有几个年轻的男女编辑记者也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气氛烘托起来,人们纷纷加入到跳舞的行列中,只剩下几个年稍长的负责人坐在石头上笑着看大家跳。年轻的就剩下荆虹一人没跳。有两个男编辑过来邀请荆虹跳,她都推说不会礼貌地拒绝了。荆虹过去在大学时也跳过舞,但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没跳过,她觉得这种热闹欢快已不再属于自己。有个漂亮女孩子过来邀请林社长,林社长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先玩着,我歇一会再说。

一曲结束,大家歇息片刻,又换了一首慢四步舞曲。这回林社长被一个看上去很时尚前卫的女记者硬拉起来跳了一曲。随后又有一个美女编辑跟林社长跳了一曲。又一首舞曲响起时,林社长走到荆虹面前很儒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荆虹看着林社长有点慌乱,她茫然不知所措地跟着林社长随着音乐迈着杂乱无章的步子,跳着跳着她就被林社长带得脚下有了章法,她在心里不由惊叹林社长舞技的纯熟高超,她也弄懂了林社长身上的清爽气息是一种高级男士香水的味道。

林社长跳舞的状态很放松投入,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中,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舞出一派超脱世俗之上的优雅和潇洒,荆虹只觉得自己也被带离凡尘的痛苦烦恼,飘到一个迷幻美妙令人陶醉的仙境中,自己宛若成了一缕轻风,一束阳光。音乐声停止,荆虹的神思才回到现实中来,林社长放开她手的瞬间,冲她含笑点一下头,眼里满是欣赏和快乐。荆虹的神思还有些恍惚,她没有想到过和一个男人跳舞居然能跳得默契到令人陶醉忘我的地步,她一转身发现几个女同事正用嫉妒的眼神盯着她,而几个男同事也将一种奇怪的目光投向她。

7

一个月后,荆虹便独立接受采访任务了。周六,荆虹跑到海淀去做了一个采访。九月的北京秋高气爽,荆虹的心情也是从来没有的爽。回来的路上接到小禾的电话,她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邀请我去参加婚礼啊。”

小禾苦笑了一下说:“哼,结什么婚,发昏吧。明天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一个地方。”

“怎么又呕气了?要我陪你散心啊,没问题,说想去哪?”

小禾声音颤抖地说:“医院!”

荆虹不安地问:“怎么……?”

小禾语气悲凄地说:“做流产。”

荆虹的心里咯噔一下,着急地说:“小禾你别傻了,都要结婚了,为什么要流掉,多伤身体啊。”

小禾冷笑一下说:“结什么婚啊,他妈昨晚来说他是向他妈保证不和我结婚他妈才默许我俩同居的,如果我想结婚,他妈就让他净身出户,断绝跟父母的关系。你说我这是何苦呢?他妈走后,我没跟他吵也没跟他闹。没有意思,没什么好说的了,干脆一走了之算了。”

“那你下班过来吧。”

“我明天再过去,他明天回父母那,他每个周日都回父母那,我每个周日都一个人呆着。他母亲不许我上门。我明天一个人悄悄一走就得了,懒得再跟他纠缠。”

荆虹挂了电话,心情感到说不出的沮丧。

回到家里,荆虹了无情绪地歪倒在沙发上,想想明白一些事,可心里难受的没办法去想。

她给沧海明月发了一条短信:你的未婚妻如果怀孕了,你会怎么做?

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你碰上这样的问题了吗?

你想哪去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当然是结婚了。哪个男人不渴望自己爱的女人给自己生儿育女。

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人要去做流产?endprint

因为他们遇上的都是混蛋男人。一个男人没做好娶一个女人的打算的时候,就不该让她怀孕。

冒昧问一句,你有孩子吗?

有过一个女儿,可是后来没了。

对不起。

能有女人给生孩子的男人多有福气啊。

沧海月明的话让荆虹拿着手机坐在那里直愣神。听见敲门声,她机械地站起来去打开房门,思绪却怎么都转不回来。

单义笑着说:“亲人,咱们晚饭出去吃吧。”

荆虹木呆呆地看着他说:“你一个人去吧,我不饿,不想吃。”

单义看一会儿她的脸,又看一眼她手里握着的手机问:“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

荆虹回过神来,自了他一眼说:“瞎猜什么呀,走,吃饭去。”

单义有些委屈地说:“为了跟你一起好好吃顿周末晚餐,我都饿一天了。”

“那我请你,你多吃点,把一天的饭都补回来好不好?”

“你以为我等你一天就是为了让你请我呀。我是一个人没胃口吃。”

“那你要是饿犯了胃病,我还得负责啊。”

“那我要是吃成个大胖子,你也得负责啊。”

单义选了一家东北餐馆,说吃你的家乡菜吃顺口了。

吃饭的时候荆虹突然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介意,要是你的女朋友怀孕了你该怎么办?”

单义看了她一眼说:“没结婚我怎么会让她怀孕,女朋友可不是妻子啊。”单义想了想瞪着大眼珠看着荆虹问:“怎么,你男朋友让你怀孕了?”

荆虹白了他一眼说:“你胡说什么啊。”

单义坏笑着看着她说:“我说呢,要是发信息就能发怀孕那真是神了!”

荆虹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单义冲她做个鬼脸。

8

荆虹和小禾相约在医院门口见面。几天不见,荆虹发现小禾瘦了,人显得很憔悴,眼窝有些发青,荆虹问她用的东西怎么没拿过来。小禾说她搬到一个同事那去住了。荆虹问怎么不住过来呀,小禾说怕范宗宝再来找她,她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他了。荆虹说他不是能找到你单位吗。小禾说她把工作辞了。

到了妇产科,医生先让小禾去做了一个B超,然后小禾把B超结果拿给医生。医生看了B超单子后说,都三个多月了,没有办法做流产了,要做只能做引产,让小禾还是回去和爱人再商量一下,最好把孩子留下,如果做了引产,以后容易形成习惯性流产,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荆虹不容分说把小禾硬拉到走廊说:“别流了,回去找范宗宝,我觉得他那么爱你,会跟你结婚的。”

小禾嘴唇颤抖着但语气坚定地说:“没那个必要了!”

荆虹无限怜惜地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心都跟着苍老了。

小禾默默地返回妇科检查室,荆虹只好跟了进去。小禾从医生手里接过堕胎药眠紧嘴角低头看着,她让荆虹为她倒杯水,荆虹把水端来,她一把夺过杯子把药扔进嘴里一仰脖就吞下去了。荆虹看见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小禾长长的睫毛上抖落下来,小禾咬着嘴唇想竭力抑制,可泪珠还是成串地滚落下来。荆虹给她递过纸巾,觉得自己的嗓子也一阵发咸。

小禾的难过很快就被剧烈的疼痛取代了,她捂着小腹,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却咬紧牙关不再流泪,也不出声。她在检查室的床上疼痛得缩成一团。荆虹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小禾的眼神中充满了茫然无助和绝望的哀伤,荆虹在和她对视的一瞬间心里隐隐地疼了一下,爱情带给女人的到底是幸福还是一种摧残?荆虹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与其进行一场如此结局的爱,还不如不爱。

小禾捂着肚子进卫生间,她开始大量流血。医生让小禾进里边的手术室。小禾腿软得有些站不住,荆虹差不多是把她背进了手术室,又把她搀上手术床,在帮她脱掉牛仔裤的时候,荆虹看见触目惊心的鲜血汩汩地从小禾的两腿之间流淌下来。那一刻荆虹吓得两腿发软,她喊着小禾的名字哭了起来,医生安慰她说没事,让她出去等着。

她转身出去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小禾一眼,她看见小禾的神情像赴刑场的烈士一样悲壮。

荆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给单义打电话,一听到单义的声音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单义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她说没事,就是问他有没有时间来一趟医院接正在看病的小禾。单义说好,我马上过去。

荆虹觉得在走廊里等待的时间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看见医生出来说完事了,你进去把她扶出来吧。

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小禾头发都被汗水湿透了,粘在苍白的面颊上,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荆虹倒了一杯开水,递到小禾嘴边喂给她喝。小禾抓住她的手两眼直直地说:“孩子已经长出人形了,我却狠心地把他杀了。”小禾说着哭得涕泪横流。

小禾的话让荆虹的心猛地揪紧了,是啊,流产就是在杀害自己的亲骨肉。男人女人以爱的名义创造一个小生命,再以不能爱的名义将这个小生命杀死。人这不是在做孽吗?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单义赶来的时候,小禾躺在病房休息室的床上,如一朵凋零的花瓣。

小禾是被单义背上车的,一路上荆虹一直抱着她,荆虹要把她带到自己的住处好便于照顾她,但小禾说什么也不去,怕男朋友来找到她。他们只好将她送到位于朝阳区的与同事合租的住处。荆虹和单义又去附近的超市给小禾买了一些好吃的和补品。

单义对荆虹说:“你的男朋友要是这样对你的话,我非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

荆虹反问道:“你对你的女朋友不会这样吧?”

单义一脸严肃地说:“我最起码能做到不娶她的时候不碰她。”

荆虹做了一个鬼脸说:“多么圣洁的男人。”

单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那当然。”

单义说有事先走了。

晚上荆虹给小禾煮了碗热面条,卧了两个荷包蛋,小禾没吃几口,小禾一直脸色苍白地闭眼躺在床上。

荆虹本来要留下来陪小禾,小禾的同事回来说有她照顾小禾就行了,让荆虹只管忙自己的事。荆虹见这个长得胖乎乎的姑娘看上去挺实在热心的,就安慰了小禾几句离开了。endprint

荆虹回到住处,因为心情不好就直接敲开单义的门,单义正在修改一个工程产品设计方案,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就说让她玩会游戏。荆虹摇头说不想影响他干活,坐一会儿就走。单义说不影响,他正好要去洗衣服。荆虹说那你忙我帮你洗吧。单义说你玩吧,我自己来,泡一天洗衣粉都泡干净了,捞出来过遍水就成了。荆虹说听你这么一说也不会洗干净,还是我来吧。单义还想拦着,荆虹已经进了卫生间蹲下洗起来。单义看着竟有些难为情起来,荆虹说别傻站这了,去忙吧。单义想了想开门出去了。

荆虹把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里,趴在窗前想看看单义回来没有,秋夜的凉风阵阵袭来,勾起了她漂泊异地的思乡惆怅情怀。她呆呆地看着一扇扇亮着灯的窗口,想到一个漂泊的女孩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的家何其难,一个温馨的家对她来说多么的遥不可及。

门响了,单义提着两个烤玉米进来。荆虹见到烤玉米眼里放出光彩。单义将一个烤玉米递给她问:“喜欢吃吗?”

荆虹接过烤玉米嗅着鼻子说:“多熟悉的香味啊。每到这个季节,我妈每天晚上收摊回家都给我买回烤玉米。”

单义啃着玉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亲人不是也给你买回烤玉米了吗?快坐下吃。”

荆虹坐下来心满意足地啃着玉米。两个人都啃得一嘴黑,彼此看着对方笑。

单义递给荆虹一张纸巾,自己也拿过一张边擦嘴边说:“还是有亲人好吧,有亲人有人给买烤玉米。”他停顿一下接着说:“有亲人有人给洗衣服,有亲人的日子比蜜甜!”

荆虹边擦嘴边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单义愣了一下,干咳一声说:“啊,这个问题还有待研究。你想结婚了?”

荆虹白了他一眼说:“我问你呢,你怎么反来问我?”

单义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说:“嘿嘿,我是说你要是想结,咱就结?”

荆虹拿啃完的玉米棒照他的腿上打了一下嚷道:“你来占便宜是不是?”

单义夺过玉米棒扔到垃圾桶里说:“别误解我的意思啊,我是说咱俩一起举办一个集体婚礼,你觉得不好吗?”

荆虹站起来朝门口边走边说:“这个问题以后再研究,晚安。”

“还早着呢,你急着走什么啊,不玩会电脑了?”

“我累了,想早点睡。”

“是想跟男朋友手机约会吧。”

“嗯,约会。”荆虹出去啪地把门关上。

荆虹回到住处,刚洗漱完躺下,就接到沧海月明发来的短信。

满池清寒,枯荷在夜风中瑟缩成一声哀叹,站在时光的岸边,过往的花香都散落于一腔怅然。

你在哪呢,怎么如此多愁善感啊?

我在后海散步。

这么晚你怎么有兴致跑那散步啊?

刚谈完事,开车经过后海,就下来呆会儿。

是有心事了吧?

嗯,就是想让你来分担我的心事。

我也想让你来分担我的心事。

孤单想家了吧?

哪有家可想啊。

那是想有个家吧。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吗?

看来你对男人的看法相当悲观哦。相信你这样的好女孩一定会遇到爱你的好男人。

真的会吗?

傻丫头,幸福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找,别瞎想了,快睡吧,我也要回家了。

第4卷

1

国庆节和中秋节快到了,小禾给荆虹打电话说她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身心,再回来找工作。范宗宝曾来荆虹这找过小禾,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荆虹没好气地说小禾没跟她联系,她不知道小禾的下落。荆虹质问他既然那么爱小禾为什么她怀孕了都不肯娶她。他委屈地说他跟小禾一结婚父母就会把他的房子收回去,他不忍心让小禾跟他过穷日子,爱不爱不在那张纸。荆虹气呼呼地问让小禾不明不白地跟你住着就叫爱她吗?让她怀孕做流产身心饱受伤害就叫爱她吗?他痛苦万状地说他也不想这样,他比谁都难受,他一心想让小禾幸福,却偏偏把她弄得那么痛苦那么受伤。他说着竟号啕大哭起来。搞得荆虹再无话可说。

送走范宗宝,她又想起了建新,她相信建新也不是不爱她,而是面对现实的时候无能力爱她,她不由感叹,爱在现实生活面前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小禾对荆虹说觉得单义不错,让荆虹别错过了。荆虹告诉小禾她和单义不过是普通朋友,单义老家有女朋友。小禾说凭她的感觉单义很喜欢荆虹。荆虹告诉小禾她跟单义说自己有男朋友,他们之间永远只能是普通朋友。小禾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荆虹说为了两个人能无邪念地相处。小禾说你是害怕自己爱上他,还是害怕他爱上你。荆虹说她想和一切所谓的爱保持距离。小禾问她是怕再受伤吗?荆虹说不是一般的怕。小禾说她也有同感,再也没有恋爱的心情了。

晚上荆虹和单义一起吃饭时,单义的女朋友打来电话,单义当着荆虹的面接了电话。女朋友问他国庆节和中秋节回不回去,他如果不回去她就来北京。单义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荆虹说自己争取回去。

挂了电话,单义问荆虹:“中秋节怎么过?”

荆虹低头收拾吃完的碗筷没有做声。

单义走进厨房边洗碗边试探地看着她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

荆虹边走出厨房边说:“不用你陪,你还是回家陪你女朋友吧。”

“你是去男朋友那,还是他来你这?”

“这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不开心了?谁得罪你了?”

“谁说我不开心了,怎么会不开心呢?”

“是呀,就要见到心上人了,怎么会不开心呢?”

单义洗完碗约荆虹去西门的超市买东西。荆虹推说累了,不肯去。单义让她去他那看电视,她也不去。单义走出去,她关上门洗洗就躺下了。

中秋和国庆赶在一起,加起来放一周的假期。她躺在床上盘算着这七天时间该怎么打发,想到去哪都了无心情,心头哽咽着一股难言的酸楚。endprint

她刚迷迷糊糊要睡去,听见敲门声,她穿着睡衣开了门,单义站在门口打量她一眼说:“这么早就睡了?”然后将一大包小食品塞到她怀里,转身就要走。

荆虹却反手将小食品塞还给他说:“给你女朋友拿回去吧。”

单义愣愣地看着她说:“怎么,男朋友要来就跟亲人客气上了?”

说着就把袋子扔到屋里返身下楼去了。荆虹关上房门,将装食品的袋子拿起来坐到沙发上。她抱着食品袋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发愣。

单义回老家走的时候,将笔记本电脑拿给荆虹说:“这几天可以和男朋友一起玩玩游戏,还有和男朋友甜蜜之余,别忘了偶尔想想我。”

荆虹一脸不以为意地说:“你回去光顾和女朋友甜蜜,哪还会在意我想不想你啊。”

单义吸了吸鼻子坏笑着看着荆虹说:“我怎么嗅到醋味了?”

荆虹白了他一眼说:“哥太自做多情了吧,姐可从来不识醋酸味。”

荆虹把单位分的月饼礼盒拿起来塞到单义怀里说:“把这个带上。”

单义又放到地上说:“不拿,不拿,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单位也发了。”

荆虹又把月饼盒提起来塞到他怀里说:“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对两位老人的一点心意。你要是认我是亲人就必须拿上。”

单义抱住月饼盒笑嘻嘻地说:“好,我拿。我老爸老妈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可就有福气了。”

荆虹生气地往外推他说:“你瞎说八道什么,快滚!”

“怎么?男朋友要来嫌我碍手碍脚了。说实话我可真有点吃醋了。”单义在门口踱着步说。

荆虹白了他一眼说:“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不爱听。”

单义点点头说:“那我走了。你不下去送送我吗?”

荆虹大大咧咧地说:“送什么,你又不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单义转身开门时突然说:“我真想带着你一起走。”

荆虹愣了一下,随即回了句:“别发神经了!”单义的背影停顿了一下,出去了,荆虹关上房门。

荆虹听见他的脚步声下楼,然后跑到阳台上,望着他朝停在楼下的车前走去,打开车门。单义在钻进车的瞬间抬起头望着站在阳台里的荆虹,荆虹朝他嘟了一下嘴,单义朝她做了个鬼脸钻进车里。

荆虹站在阳台里,呆呆地看着单义的车开出了她的视野,心里突然感到说不出的空旷,好像单义开车是从她心里走出去似的。

她趴在阳台的窗上,久久地凝视着楼下一棵在晨风中抖动着枝叶的柳树出神,手无意识地在搅弄着一绺长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踱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看到单义买的那袋小食品,百无聊赖地从里边拿出一袋薯片,撕开封口,拿出一个薯片放入口中,边嚼边想着单义的话“我真想带你一起走”,嘴角现出一丝苦笑。

她打开电脑,让屋里响彻欢快的音乐。她翻开网页,浏览了一下,又了无心绪地关掉,打开游戏点了几下,也觉无趣,想想还是出去散散心吧。记得放假那天,她提着单位发的月饼,在走廊里遇上社长林芷宁,林芷宁笑着问她中秋是否回老家过,她笑着说在北京过。林芷宁笑着说,那就出去好好玩玩,放松放松。是啊,来北京这么久,哪的景点都没去看过。便在网上查了一下北京各处的景点,秋天她不喜欢看水,太凄寒,又不喜欢人多太闹的地方。最后选择去植物园,她要到充满绿色的大自然中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悠闲地彻底放松一下。

2

荆虹一踏进植物园的树林中,精神不由为之一爽,刚进十月,树木依然充满葱郁的翠绿,虽然是黄金周,但在层层层叠叠的绿树掩映下游人不显得太多,还是给人以幽静清爽之感。她信步走着,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各种自己见所未见的不知名的树木花草,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标签,试图记住它们的名字,她不由惊叹树木花草品种的繁多,自然生命千姿百态的美,让她赞叹大自然创造的奇迹的同时也感受到人生的美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尽情领略这个世界的美好,难道不是一件最幸福的事吗?

走得累了饿了,看见一棵大伞一样张开着枝叶的古松下有几张椅子,她便坐下来,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袋蛋黄派来吃。吃着蛋黄派不由又想起单义,这袋点心也是单义给她买的,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单义能和她一块来玩就更开心了。又一想,人家此刻一定到家正陪女朋友开心呢。这样想的时候,眼前的风景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了。她强迫自己提起兴致来,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去想人家开不开心,自己要使自己过得开心快乐才好。

手机响了,是单义发来的短信:到家了却发现自己并不太想回家,不知这七天怎么过。你那个最亲的亲人来了吗?

荆虹坐在树下揣摩了半天这条短信回复道:我们正逛植物园呢。好容易回去的,要把女朋友陪开心哦!

单义再没回音,她怎么也提不起游玩的兴致了,把所有的景点潦草地转一遍,便打道回府。

荆虹坐车这一路,一直心不在焉地想心事,差点坐过站。在西门下了车,想到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便直接进了超市,想买点好吃的,好好过个中秋节。

超市里人出奇的多,人们抢购东西的劲头就好像不花钱白拿似的,每个人的购物车里都满满的装着五花八门的食品饮品,收款台前排着长长的队。那一车车丰盛的食物就让人联想到一家家团聚热闹的中秋晚宴,而荆虹的手里只拿了个装在餐盒里的一小块猪肉,两把青菜和两串葡萄,一个人做两个菜就够了,买多了无益且浪费。她夹杂在排队的人群中,却仿佛是在节日之外。这个团聚的节日真的是不属于她,家对于她来说变成了一个太遥远的字眼。她边排队边想,什么时候她的生命里会有一个最亲的亲人,能在节日里与她团聚欢笑,共享美餐。这种期待却让她觉得那么缥缈遥远,茫茫人海中,她无处找寻。

回到家里,她本来想好好做两个菜,可一想一个人吃,也就没了胃口,只随便煮了碗面条,放了点青菜,煮好刚要吃,单义发来了短信:吃饭了吗?好想吃你做的东北酱茄子。跟恋人一起吃饭的感觉特爽吧?

荆虹苦笑了一下,随手发了句:爽歪歪!endprint

单义回:哈哈!

荆虹放下手机,将面条端过来,胡乱吃完,冲了个澡便去玩电脑。她先登录QQ,见沧海月明的头像是灰色的,便有些失望地去打开网页,她在浏览网页时看到一张有趣的图片想存起来给单义分享,她点开图片收藏意外地看到一张单义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单义搂着女孩子的肩,女孩子偎在他的胸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女孩子眉目清秀,笑的样子很甜。单义表情严肃,一副兄长的样子。尽管她知道单义有女朋友,但看到这张照片还是被震到了,心不由往下一沉。她久久地盯着这张照片,盯着女孩子花朵一样娇嫩的脸。女孩子灿烂的笑容让她的心灼痛了一下,她相信这是沉浸在爱中的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孩。她又把目光移到单义的脸上,手指不自觉地上前抚过单义的脸庞,然后关掉文件。她刚想关掉电脑,就见QQ上海阔天空的头像在闪,单义在线,点开,单义发来一张扮鬼脸的小人头像,荆虹回了一个调皮地眨着眼睛的西红柿脸。

单义:花好月圆还有心思上网?

荆虹:谁说不是呢,你还有心思上网?

单义发了一个翻白眼的小狗:说你呢?

荆虹回了个斜眼看人的小猫:说你呢?

突然门外传来两声咚咚的声响,荆虹吓的一激凌,心怦怦跳,呆在那一动不敢动,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单义:什么声音?我听见你急促的呼吸了?没事吧?你是不是吓坏了?你是一个人吗?

荆虹听了半天见门外再无动静,她才缓过神来。她悄悄跑到门口检查了一下门,确定门已锁好,又把卧室和客厅的窗户关好,窗帘子拉严实,才又坐回到电脑前。单义的头像一直在闪,让荆虹的心里倍感温暖和踏实。

单义:你没事吧?你在干嘛,你是一个人对不对?快告诉我,急死我了?我马上动身回去。

荆虹定了定神,看着单义发来的文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被她一口咽了下去。

荆虹:没什么,是男朋友不小心把椅子碰倒了。你可千万别赶这个时候回来。

单义:是吗?我怎么没听见你们俩人说话啊?

荆虹:好啊,流氓!你带耳麦偷听我这边的动静。不跟你说了,88。

荆虹关了电脑,走进卧室,插上卧室的门,躺到床上,关了灯。想到楼下单义的房里空无一人,不由又感到一阵心悸,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母亲的照片抱在怀里,心里才稍稍安宁些。她辗转着天快亮了才睡着。

3

荆虹睁开眼睛,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已经暖暖地倾泄进来,北京秋天的气候还是很怡人的。荆虹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窗外的新鲜空气。想着今天就是中秋节了,又该去哪让自己开心呢?可一想到京城各大旅游景点人山人海的拥挤情景,又哪都懒得去了。

她洗濑完毕,拿了两块月饼和一串葡萄放到母亲的照片前。荆虹抚摸着母亲的照片说:“妈,今天是中秋节了,您陪女儿在北京过吧。”

她想起去年的中秋节还是从学校回家和母亲一起过的。那天,母亲早早收摊,拿回西瓜和葡萄,买了稻香春的月饼,做了她最爱吃的排骨炖油豆角、鲇鱼炖茄子。她和母亲一起包了猪肉芹菜馅的饺子。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会是她和母亲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人世间的事怎么会如此难料,你最亲的亲人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就在你的生活中消失了,让你在极度的悲痛和孤独中清醒地认识到人生的虚无和莫测。这一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如同十年一般漫长难熬,一年前的今天如在眼前却又恍如隔世,母亲对她来说也是如在眼前却又好像如同前世,有亲情相伴的日子成了渐行渐远的回忆。佳节思亲的伤痛让她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哭过之后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够不着底,咳,今天过节了,这样跟自己过不去,母亲会心疼不放心的。失去了母爱的呵护,自己也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胃。她下厨房,先用电饭锅淘上米插上电,然后切肉丝炒了一个尖椒和一个豆角丝。

荆虹坐在餐桌前,想起手机没开,就先去开了手机,手机一打开就收到单义祝福的信息。

她边吃饭边想像着单义若是吃到自己做的这两个菜,将会出现的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吃完饭她还是没有想好今天的节该怎么过。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登上QQ,竟发现沧海月明的头像亮着灯,她的心里略过一阵喜悦和温暖,她正要去搜一个中秋祝福的图片发给他,就见他的头像在闪,点开是一张精美的中秋祝福贺卡,她赶快去找了张卡通动漫贺卡回复给他。

沧海月明:过节怎么宅在家里,没出去玩呀?

荆虹发了个笑脸:旅游的人太多,还是家里清静。哥你也没出去呀?

同感,出去光看人了。平时忙忙碌碌的,这过节反而无所适从,不知该做什么好了。

没跟家人团聚呀?

父母被妹妹带到南方旅游去了。你跟谁一起过的?

没谁?

自己一个人吗?

嗯。

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到哥这里来过好吗?

这不太方便吧?

呵呵,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我是说怕你家里不方便。

家里就我一人。

那嫂子呢?

荆虹问出了在心里盘绕很久的话,不由紧张的心怦怦跳。

哦,她在国外。你来吗?

让我想想。

怎么不敢来见哥呀?哥又不会吃了你。呵呵…

要说就要与他相见,确实让荆虹的心里很矛盾纠结。应该说除了单义,他是她在北京最知心的朋友,单义是她的好哥们,而他是她最交心的知己。她觉得他是她心灵的朋友。这种友谊是超越时空和现实之上的,是一种真纯和唯美。她不想与他相见,担心很可能生活中的距离拉近了,而心灵的距离就会拉远。怕见面之后,这种纯粹的情谊会被世俗中的一些东西所玷污。与他之间的友谊就像是她少女心田中盛开的一朵最圣洁灿烂的鲜花,照亮着她的孤独的人生。她小心翼翼地用心浇灌,生怕会被世俗的风雨所摧残。可是她的内心又充满了很强烈的想见到他的渴望,渴望在这个团圆的节日能有一个知心的朋友陪在身边,促膝交谈,其乐融融。可是这种渴望中又夹杂着别样的让她心动和紧张不安的东西,是一个少女对一个异性的憧憬向往和害羞畏惧。她不是不相信他这个人,而是担心一旦见面,两个人也许会身不由己拉近距离,而这种没有距离的后果很可能是让两个人形同陌路,比如建新,所以她和单义一开始就以自己有男朋友为由设定了两个人的距离。而她和沧海月明现在的这种距离是最佳距离,可以无话不谈,倾心交流,却又可以超脱于世俗中的男女私情,永远保持这样不是最好的吗?为什么要把这种关系拉,进现实中呢?endprint

荆虹正在踌躇中,沧海月明又打出一句话:你要是实在不想来,哥不会勉强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这个节彼此都能过得开心点。人生苦多,我们只有尽量让自己过的开心些。

荆虹的手好像不听大脑指挥似的打出一句话:好,我去。

她看到自己打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是想好不去的,怎么就轻易答应了呢?她明白了,其实自己是那么那么的想去,那么那么的渴望见到他。

那哥今晚好好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厨艺。我这还有现成的于红,咱们对月畅饮好不好?

荆虹看到这句话,内心涌起一股温暖的热流,竟产生出一种回家见亲人的喜悦和感动。

沧海月明要开车来接荆虹,被她拒绝了,她觉得那样的感觉有些不对,她宁愿自己乘车去拜访他。沧海月明把自己的住址告诉荆虹,荆虹简单收拾下就上路了。

沧海月明住在西城区,二环堵车,荆虹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赶到沧海月明所在的小区。小区的院子里是一些高大的槐树,投下很浓的树荫,住宅楼还是老式的板楼,墙上爬满青藤,很有些古朴的老北京的韵味。

荆虹按照沧海月明告诉她的楼号找到他所住的那栋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紧张起来,腿有些发软,她下意识地躲到一棵槐树后,望着他所在的一单元五层的窗子出神,她知道此刻他正在这栋屋子里等她,精心为她准备晚餐,今晚她将在这个屋子里和一个用心呵护她的男人共度一个温馨美好的团聚之夜,可是这夜之后意味着什么呢?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建新陪她度过的那个严寒的塞北小镇之夜,突然一股彻骨的寒凉和疼痛袭上她的心头,她有些惊慌又失魂落魄地离开那个小区,出了门口,她有些依恋地转身朝里望了一眼,然后上了公交车。

她拿出手机想给沧海月明发信息,手机恰在这时响了,是沧海月明打来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

“到了吗?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呢?”

“哥,对不起,我刚才到了,可……又坐上了回去的车。”

“哦,你……又……回去了?”

“哥,我……”

“没关系,不用解释,我能理解,女孩子嘛,面对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难免会有顾虑。”

“哥,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呵呵,你不用再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你自己回去要过的开心点,听见没?”

“谢谢,我知道,那你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地过。”

“好,拜拜!”

沧海月明挂了电话,荆虹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车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车上的人一波波地上下,她就在那失魂落魄地坐着,等她回过神来,想起是不是到站了,却发现已经坐过好几站。她下了车,见路边有一大块绿地,绿地里有几棵垂柳,垂柳下有椅子,有几个老人坐在椅子上。她信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她想想点什么,可是脑子里却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呆呆地坐着……

荆虹回到住处的时候,已是傍晚。她进屋就了无思绪地倒在床上睡去了。

荆虹恍惚中睁开眼睛,就见月亮的清辉摇曳着洒满床,如烟若梦的仿佛无边起伏的愁绪,又像似无声无息的倾诉。荆虹躺在那里静静地感受着月光的思绪,而她的思绪就和这月光的思绪交汇在一起,倾泻于无边的秋夜中。

手机响了,打开是沧海月明发来的短信。

春花落尽秋月凄,楼台把酒对影叙。倾杯饮尽愁几许,醉卧不知秋凉意。

荆虹读着诗,站在窗前遥望着远天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心中涌起无限的凄凉和伤感,眼里不觉淌出两行清泪。

她给沧海月明回了一首诗:又逢中秋踏月华,梦中依稀又回家。世事沧桑多变故,月亏月盈走天涯。

手机响了,沧海月明拨通了她的电话。

“干嘛呢?”

“哦,赏月。你的声音怎么有点不对?”

“我听你的声音也有点不对,我醉了,你哭了。”

“哥,这样的夜晚多亏有你还想着我。”

“因为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认识你时,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心里比我还苦。”

“其实我今天真的是想跟你一起赏月的。”

“呵呵,我们现在不也是在赏同一轮明月吗?”

“哥,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荆虹唱起了苏轼那首著名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你的歌声让我觉得这个夜晚真温暖。”

“有你倾听,我也觉得这个夜晚很温暖。”

“这么说咱俩都拥有了一个温暖的中秋夜晚。”

“哥,认识你真好。”

“我也是。”

“哥,希望你永远是我现实之外的亲人。”

“为什么不能是现实之内呢?”

“现实之内会让很多美好破碎。”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

4

荆虹还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拉开窗帘见天已经大亮。她不知道一大早的谁会来叫门,便穿好衣服打开门,出乎意料的见单义手里提着个大袋子站在门口,不由愣住了,她以为自己睡糊涂看错了,又定睛看了看,确实是单义。

单义眨动着眼睛看着她说:“怎么,士别三日就不认识了?”

荆虹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地拉住单义的手说:“快进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单义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说:“都几点了?还没睡醒啊。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吧?”他朝卧室呶呶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荆虹说:“男朋友还在睡吧?我就不进了。”

荆虹一把将他拉进屋说:“胡说什么啊,快进来。”

单义进屋悄悄探身朝卧屋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说:“没人啊,你那位亲爱的呢?”

荆虹白了他一眼说:“走了。”然后去过道的洗脸池边洗脸刷牙。endprint

单义将大袋子放在沙发上,在屋子里巡视一圈,走到洗脸池边审视地看着荆虹说:“哎,我怎么觉得你这个男朋友像似虚拟的呢?”

荆虹喷出一口泡沫水瞪着他说:“怎么,你觉得本小姐就没男人爱是不是?”

单义掩饰地干咳一声坐到沙发上说:“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这个男朋友太神秘了。”

荆虹洗漱完走到他跟前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单义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啊,我那个设计方案上班就要交上去,我还要再改改,不得不提前往回赶。”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嗯,就是有点想吃你做的饭了,吃什么都行,就煮碗面得了。看看我给你带的好吃的。”

荆虹打开袋子看。

“哇!这么多,都是些什么啊?”

“都是我们淄博的特产,薄酥烧饼、金丝鸭蛋、骨里香烧鸡还有香酥牛肉干。”

荆虹一样样看着,乐得忍不住一把搂住单义的脖子嚷道:“亲人,你真是太好了!”

单义就势搂住她的腰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说:“那你该怎么谢谢亲人?”

荆虹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和身体的热量,她的神思有了片刻的恍惚。她有些娇羞地问:“那你说怎么谢?”

单义更紧地揽住她的腰噘起嘴唇说:“来,啵一个。”

荆虹突然清醒过来,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说:“行了,别闹了,我该去给你做饭了。”就跑进厨房。

单义若有所失地盯着她的背影。

荆虹在厨房忙了片刻,便端着一碗肉丝面出来放到桌上。

“你先凑合吃点,一会儿我出去买菜,中午好好做八。个菜。”

“好,咱俩一起去。”单义拿起筷子正要吃,见只有一碗饭就问:“哎,你怎么不吃啊?”

荆虹坐到沙发上拿出一个薄酥烧饼说:“嘿嘿,我想吃这个。”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说:“好酥脆呀!真香!”

单义看着她那副贪馋的吃相直乐说:“你接着点,看看直掉渣。这要是掉下来就全碎了。”

荆虹一边嚼着饼一边好奇地拿起一个鸭蛋说:“这不就是咸鸭蛋吗?大老远怎么还拿这个?”

“这可不是一般的咸鸭蛋,是我们淄博的有名的金丝鸭蛋,蛋黄里的油特别多,比一般的咸鸭蛋可香多了!”

“你们淄博怎么有这么多的好吃的呀,真是个好地方。”

“那我下次回家你跟我一起去吧。你知道吗?这些好吃的都是我妈和我妹妹给你买的。我妈听说我在北京有个无父无母的妹妹,就让我下次回去一定要把你一起带到家里,她要认下你这个女儿。我妈特别喜欢女孩。”

“好,我有机会一定去看望阿姨。你还有个妹妹呢?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单义边低头吃饭边说:“我妹妹就是我未婚妻。”

“啊?”荆虹听得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我妹妹是我妈从医院抱养的弃婴,我妈是妇产科的医生,我妹妹生下来第二天她生母就不见了,我妈就把她抱回家。”

“阿姨真是个伟大的母亲。这么说你和你未婚妻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啊!好令人羡慕!”

“唉,有什么好羡慕的。”单义放下碗站起来说:“我有点累了,回去睡一会儿。”

“天不亮起来开这么长时间的车是够累的,快回去歇着吧。”_“开这几个小时的车倒没事。关键是我回去这两天一直没睡好。”

“是不习惯家里的环境了吧?”

“哪是,就是一睡着就梦到你,然后就醒了,就一直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真够婆婆妈妈的?”

“担心你被狼叼走了。”

单义走出门甩下一句。荆虹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5

过完中秋上班之后,荆虹和单义的工作都进入一种忙碌状态,两个人晚上都时常加班,荆虹还是能搭上单义的车,三更半夜的到家,两个人都各自抓紧时间休息。荆虹做的两个选题连续发了头版头条,引起社长的重视,林芷宁在选题会上表扬了荆虹,让荆虹感到受宠若惊的同时,也给了她人生的希望和信心,使她相信自己不但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社会上立足,而且会活得越来越好。

一天下午,荆虹正在电脑上写稿子,主任进来说社长让她过去一下。荆虹有点窃喜又有点紧张地走进社长室。

林芷宁坐在大办公桌前正在网上浏览,见荆虹进来,微笑着朝她点点头,让她坐到沙发上。林芷宁以一种朋友的姿态给她传授一些做媒体的经验,他跟她交谈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她却觉得他的目光深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落寞,为什么这种落寞会令她如此熟悉,还有他的沉静平和的声音也是让她觉得如此熟悉。她的脑海中一下跳出了沧海月明的名字,她被自己的联想弄得心里一阵惊悸,她责怪自己联想得太离谱了,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搭界,她想也许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年龄相仿的北京文化人的缘故吧,难免会有一些相似之处。林芷宁把周报最重头的两个栏目都交给她去做选题,她知道这其中包含了社长对她多么大的器重和赏识。她觉得命运为她打开了一扇门,踏进去会有无限美丽的人生风景。

因为写稿子的份量加重,她白天出去跑采访,晚上回到住处就要开夜车写稿,这样她就急需一台电脑,为了携带方便,有时采访也需要用电脑,她决定买台笔记本电脑。正好发首篇的两个选题她拿到了两千元稿费,加上原来的工资和稿费积攒的,留点生活费,也够买台国产的笔记本电脑了。她就决定趁周日去中关村买电脑。单义本来这个周六周日都要加班的,但他决定周日抽出一下午的时间陪荆虹去买电脑。

荆虹决定买个国产的能用就行,而单义却坚持赞助她几千让她买国外的知名品牌,说质量和性能绝对是不一样的。荆虹拒绝他的赞助,坚持买联想的,单义却自作主张,用自己的银联卡刷了一款近万元戴尔的,气得荆虹火冒三丈,卖电脑的女孩子羡慕地对荆虹说:“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好啊。”

荆虹被弄了个大红脸,单义却得意地看着她笑。坐到车里,荆虹把手里的七千块钱塞到他包里,郑重声明余下的下个月发工资还他。endprint

单义边发动车边有些伤心地说:“你怎么跟我分的这么清啊,放心我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荆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了,人家一片好心要帮她买个好电脑,她却冲人家发火,自己有些太不知好歹了。可她真的不想买那么贵的电脑用,便不想向单义道歉,一路上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车开到通州的新华大街,荆虹提议要请单义去饭店吃个饭,单义说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回家好好给我做几个菜吧。这段时间由于彼此的工作都太忙,好几天都没有做顿像样的菜坐在一起吃了。于是两个人下车去了超市,荆虹拿了鸡翅、大虾,猪里肌、袋装的笋丝还有几个尖椒,结果结帐时单义又抢着刷了他的信用卡。

荆虹做饭的时候,单义就忙着给新电脑装程序和安装无线上网卡。等荆虹的菜做好了,单义也把电脑搞定。

吃饭时,单义嗅着满桌子好菜,又看了看荆虹说:“唉,能跟美女坐在一起,吃美女做的菜乃无上之幸福!”

荆虹看着电脑桌面故意嗲着声说:“做顿饭的功夫,就有聪明的帅哥帮着把电脑搞定好好幸福耶!”

单义拿大眼珠瞪着她说:“你还知道幸福啊?”

荆虹也用美目瞪着他说:“那你以为我是冷血动物啊?”

单义夹了口菜咽下去说:“我看你就是冷血动物!”

第五卷

1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荆虹接到小禾的电话,听到小禾回北京了,荆虹心里特别高兴,小禾说她回来十多天了,在一家网站做情感栏目的编辑,听小禾的语气好像是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了。小禾约荆虹和单义晚上一起吃顿饭,为上次的事情表示感谢,荆虹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俩谁跟谁啊。小禾说就是想一起聚聚还不成吗?她让荆虹给单义打个电话约一下。荆虹让她直接给单义打,小禾笑着说他是你的朋友,我跟他不熟,还是你打合适些。荆虹给单义打电话,单义说他晚上要参加公司一个合作开发项目的谈判,要很晚。小禾问荆虹周六休不休,荆虹说周六她在家写稿子。又让荆虹问单义周六有没有时间。单义说他周六要加班,但晚上能早些回去。小禾说那她周六下午过荆虹这边来。

荆虹周六早晨起来就去八里桥批发市场买了武昌鱼,皮皮虾和排骨。还有一些疏菜水果,她不能让小禾上门来请她吃饭,再说三个人去饭店,单义不会让两个女孩子买单。所以她还是选择在家做。

她顺便买回两根油条,一杯豆浆,草草吃完,便把排骨煮上,开始写稿。

傍晚小禾来的时候,荆虹已经把排骨煮熟,菜都洗好了,小禾很觉过意不去,幸好她来时,给荆虹和单义每人各买一箱营养舒化奶。

荆虹给单义打电话,他说正在回来的路上。两个女孩就在厨房忙活开了。单义一进屋闻到红烧排骨的香味,就笑着说,能吃到两个大美女烧的菜,太幸福了!

小禾说都是荆虹的手艺,自己不过是打打下手而已。荆虹可是典型的贤妻良母类型,单义有些酸溜溜地说,所以她的男朋友有眼光捷足先登了。小禾说荆虹整天给你做饭吃,要是有一天去给老公做饭吃了,你怎么办?

单义说那我就从这五楼跳下去。

荆虹说得了吧,恐怕我没等嫁出去,你就急着把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娶进家了。

单义认真地说你要是答应嫁给我,我立马把你娶进门。

荆虹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朋友在这呢,你这是在毁我名声。

小禾说单义这是在向你表白心迹呢,你可别错过了。

荆虹红着脸说别闹了,快吃饭吧。

单义因为觉得两个女孩子好不容易见面要说些闺中私房话,吃完饭便回去了。

深秋的晚上,屋里有了寒气,两个女孩子收拾完碗筷洗洗就上床躺着盖着被子说话。

“单义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子,人善良可靠,你可不要错过哦。”

“这是不可能的,人家有女朋友我怎么能从中间插一脚。”

“我觉得单义爱的就是你。你看他瞅你那眼神。”

“啥眼神?”

“就是爱一个人的那种眼神。他肯定不爱他女朋友,要不他怎么一个人出来,不把女朋友带出来?”

“可能是他妈妈舍不得让他女朋友出来呗,或者女朋友在家的工作好舍不得丢。”

“那他也应该留在家乡才是。他一个人出来多半就是因为不爱他女朋友才选择这样的逃避。”

“你净瞎猜,人两个人是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怎么会不爱呢?”

“因为是青梅竹马太熟悉了往往很难产生爱的激情。他对你肯定比对那女孩子有感觉,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感受到有什么用,人家两个人是一块长大的,父母认准的婚姻,我去爱他除了找着受一场伤害,还能有什么结果?”

荆虹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你是被老家的男朋友伤怕了,不敢去爱了。”

“与其在爱过之后成为陌路还不如保持一份长久的友情,更能让人感受到温暖的呵护。”

“当你感受到一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呵护的时候,那其实他对你一大部分是爱的成分了。”

“管他是爱还是友情,只要保持住距离,就是美好的,就不会有伤害。”

“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靠友情来慰藉心灵,爱来的时候是没法抗拒的。”

“反正我目前不想去触碰什么爱,这样就挺好。哎,你怎么样,跟范宗宝一直没联系吗?”

“他往我老家打过电话,家里人说我一直没回去,再就彻底断了。我回来后,有一次碰到他一个哥们,说他订婚了,家里给找的门当户对的北京姑娘。”

“那你没想着再交一个男朋友?”

“以前在房地产公司的一个销售主管一直在追我,他是陕西人,人不错挺踏实的,也挺能折腾的,在北京买了按揭房,我回来后他请我吃了两回饭,我想把自己嫁掉算了,可就是没心思跟他谈情说爱,那个心怎么也动不起来。”

“说来说去,你还是忘不掉范宗宝。”

“也不是忘不掉,好像就是心死了。”endprint

“你说一个人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嫁人?”

“女人没有爱,生活该多悲惨啊!”

“被所谓的爱所伤不是更悲惨吗?”

“一个真正从心里爱你的男人是不会让你受伤的。受伤的就不是真爱。”

荆虹的手机响了,是沧海月明发来的问候信息。

小禾听说荆虹交了一个中年已婚的网友,就提醒她说要和这样的人少联系,千万不能见面。

荆虹说这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对她像对小妹妹一样关心,他们谈的很知心,她孤独的时候可以向他倾诉,他孤独的时候也愿意向她倾诉。她已经把他当成亲人一样了。

小禾警告她说这样的男人最危险,最有杀伤力,你要是跟他交往下去,见面的话,肯定挂掉。

荆虹不以为然地笑了,她相信自己可以保持住距离。

小禾说一个人也许伤过才能看懂什么是爱。

2

转眼到了深冬季节,天气一天天转冷,一天天变短,夜里常常有呼呼的风声刮过,荆虹租住的这栋楼是在小区的西北角斜着盖的,呼啸的风刮过来,被楼挡得找不到出去的路,便在楼角挣扎着,时尔低沉呜咽,时尔凄厉哀号,时尔咆哮怒吼,像是要把人的心撕成碎片。这风声又让荆虹想起了东北的寒夜,一些过去的记忆在脑际萦绕,夜里老是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不断做噩梦。

失眠的时候,她忍不住给沧海月明发短信,她知道他一般睡的挺晚的,沧海月明回短信嘱咐她睡前把电热毯插上,盖厚被子,身体暖和了,精神就放松了,睡得就踏实了。他的短信让荆虹感到说不出的温暖。她心里想被人关心着真好。

一天晚上又刮起大风,荆虹的心里一阵惊悸,洗漱完正要上床躺下,响起敲门声,她以为是单义,便问也没问就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荆虹当时吓得几乎不会呼吸,心都不跳了。陌生男子朝屋里看了一眼说对不起走错了。荆虹飞速关上房门锁好,浑身吓得瘫软无力,她抖着两腿给单义打电话,单义说他正在单位加班。荆虹拿着手机飞快地冲进卧室,将卧室的门关好锁上,上了床,关上灯,心里还是怕,索性用被将头蒙上,捂出一头汗却睡不着。她想着漫漫冬夜何时能熬到天亮。便躲在被子里给沧海月明发短信:冬夜让我无处躲藏!

沧海月明很快回短信:又睡不着了?

一会又发来一条:有一个成衣制造商,因生意不好,整天心情郁闷,睡不好觉。去找心理医生看。心理医生见他双眼布满血丝,便问他说:“怎么了,是不是受失眠所苦?”成衣商人说:“可不是吗!”心理医生开导他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回去后如果睡不着就数数绵羊吧!”成衣商人道谢后离去了。过了一个星期,他又来找心理医生,他双眼又红又肿,精神更加不振了。心理医生复诊时非常吃惊地说:“你是照我的话去做的吗?”成衣商人委屈地回答说:“当然是呀!还数到三万多头呢!”心理医生又问:“数了这么多,难道还没有一点睡意?”成衣商人答:“本来是困极了,但一想到三万多头绵羊有多少毛呀,不剪岂不可惜。”心理医生于是说:“那剪完不就可以睡了?”成衣商人叹了口气说:“但头疼的问题来了,这三万头羊毛所制成的毛衣,现在要去哪儿找买主呀!一想到这儿,我就又睡不着了!好妹妹,别自己吓自己,安心睡吧。

荆虹看完这条长长的短信,因感动而心情放松许多。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听着风声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

第二天,荆虹没有去单位,在家赶写一篇采访稿,由于昨晚没睡好,写了一上午稿子,中午又睡了一大觉。下午把稿子写好,又润色了两遍,见天已擦黑。想单义昨晚加班那么晚,今晚大概会按时下班。便下楼到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些菜回来,想晚上给单义好好做两个菜吃。

荆虹提着菜上楼,走到单义门口,想他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可还是忍不住想敲敲门试试。她一手提菜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按两下门铃,正要转身上楼,门居然开了,单义站在门口。荆虹喜出望外地说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单义操着浓重的鼻音说今天提前回来了。荆虹听他说话的声音不对头,就问他是不是感冒了。单义轻描淡写地说昨晚加班太晚没赶回来住单位的沙发有点着凉了。

荆虹说那你快去躺着吧,我回去做饭,做好给你端来。单义说不用,做好用手机震我一下我上去吃。

荆虹做好饭菜,将菜盘子和饭碗装在一个大盆里端下来,一推门门就开了,单义没锁门。荆虹进屋,将盆放在桌子上,没见人影,伸头往卧室一看,见单义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荆虹看着他睡得香甜的样子不忍心叫他起来吃饭,可不叫吧,又怕饭菜凉了,她进厨房拿起炒锅的盖子想把饭菜盖一下,不想弄出响动,单义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荆虹说你再去睡会儿吧。单义说你刚才来之前我都睡一大觉了,睡好了。荆虹说你感冒了快把外套穿上吧,刚睡好别着凉。单义乖乖地拿起一件棉袄套上。

单义看到桌上的饭菜说你做好还送下来多不好意思。荆虹说啥时候学会这么客气了。快喝点热汤吧,出出汗就好了。单义说你还煲汤了,真是太棒了。单义用勺子舀了一下装在小奶锅里的白萝卜汤喝一口,赞不绝口地说真香,你这么快就炖出排骨汤了。荆虹说现炖排骨汤哪来得及,我是用的浓汤煲。单义津津有味地喝着白萝卜汤,突然说你男朋友没我幸福,这么好喝的汤我喝着了他没喝着。

荆虹笑得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荆虹吃完去厨房烧上开水,说你吃完饭把感冒药吃了,你上次给我买的感特灵我没吃完给你拿来了。

单义放下筷子打了一个嗝说,你说一个男人得修几世的福份才能娶到你这样贤惠的女孩做老婆,那个家伙真让人嫉妒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单义的话竟让荆虹感到一阵心酸。她将烧好的水给单义倒进杯子里,将碗筷放进大盆里端起来就要走。

单义打开电视说,急什么,坐下看会青歌赛吧。

荆虹说你不是感冒了吗,我回去你也早点休息吧。

单义说,咳,多大个事,喝汤都喝好了,没事了。

荆虹说那你也要把药吃了。

单义端起杯拿起药说,好我吃。你快坐下看电视吧。endprint

两人看青歌赛看得正投入,突然听到荆虹惊恐地说:“你听,起风了!”

单义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荆虹很突兀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刮大风了,我要回家了!”

单义笑了说:“你家多远啊,需要翻过几座山、爬过几道坡?”

荆虹还是一脸惊恐地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单义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就说:“好吧,那你回去吧,这么远的路我送送你吧。”

荆虹忘了拿碗盘,径直走出去,单义把她送到楼上,荆虹一边开门一边说:“你听这风多可怕!”

单义有些忧虑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进去陪你一会儿?”

荆虹没有理会他的话,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3

朦胧中荆虹看见房门被风刮开了,她惊慌地跑去关门,却怎么也锁不上,发现门锁坏了,她只好搬过桌子来将门顶上,赶紧缩回到床上。她刚躺下,就见门“啪”地一下被撞开了,一个黑影闪进来,一直奔到床前朝她扑过来,她本能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一下惊醒过来,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探出身悄悄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见外边的门是紧紧关着的,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她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她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惊恐地问了一声:“谁?”

她听见单义在叫她的名字。她下床去开门,两腿软得有些不听使唤。她一看见单义就不顾一切扑进他的怀里。单义轻轻抱住她,发现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睡衣的后背也被汗水湿透了。单义焦急地说:“我好像听见你叫了,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荆虹有气无力地说:“做了个噩梦。”

单义安抚地轻轻拍拍她的背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拿过毛巾为她擦去额上的汗水,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你是不是特怕刮风,你常做噩梦是吗?”

荆虹点了点头。

“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心里特没有安全感?”

荆虹喝了口水定定神说:“我9岁那年父亲去南方打工,母亲在县糕点厂上班,三班倒,夜里我常一个人在家。我们东北秋冬季老刮那种大烟泡,夜里听着像要把房子刮走似的。我们家是两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平房。一天晚上刮大烟泡,母亲去上夜班,我吓得睡不着觉,忽然听见一种异样的响声,我从被子里钻出来悄悄下地,就见有一只铁棍从门缝里伸进来,在拨里边的门插,我当时觉得自己都不喘气了。一种本能使我快速钻进炕洞里,我们东北都睡炕,那是一个吊炕,底下是空的,母亲堆了一些杂物,我就钻进那堆杂物里,多亏我那时长得很瘦小。我听见脚步声在屋里响起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心不再跳了。等我又听见自己喘气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我从炕洞下钻出来,见柜子里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好在没丢什么,我们家那时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丢的。母亲还没有回来,我把东西按原样整理好。母亲回来之后,我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我不想让母亲上夜班的时候还为我担心。后来母亲一上夜班我就钻到床下睡。那样也整夜吓得睡不着直出冷汗。那时我就得下了神经衰弱。”

她又喝口水对单义说:“我没事儿了,你回去吧,你感冒了,别再冻着。”

“我不是你的亲人嘛,跟我还客气。”

他将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说:“睡吧,我坐在旁边做你的守护神,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荆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单义,“你还是回去吧,你坐那瞪着两只大眼珠子看着我,我咋能睡得着?”

“你说道还不少,那我发发功给你驱驱邪就走。”

单义说完伸出两臂对着床做了一个发功的动作。

荆虹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你发的这是啥功啊!”

“我多释放点阳刚气,妖魔鬼怪就都吓跑了。”

荆虹捂嘴乐,“大师,行,你快回去吧。”

单义帮她掖了掖被角,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说:“宝贝,安心睡吧。”

荆虹躺在床上眨动着黑眼睛看着单义走出去。单义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4

荆虹被派到西安去采访一个文化节。到西安第三天晚上,她买好车票,准备返回的时候,接到单义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去车站接她。荆虹感动地想他怎么会算到她会今天回去,难道单义跟自己有心灵感应吗?荆虹算了一下,到北京是第二天下午,单义正在单位,她知道这段时间单义设计的产品正在投入生产,他老是要盯着,就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便回复说她想在古城多呆两天,好好转转。

没想到单义回复:那我去古城陪你一起转吧。荆虹回复一句:开什么玩笑。就不再理他。第二天下午,荆虹在北京下了火车坐938回到通州住处,她背着旅行包爬到四楼时望着单义的房门想他这时候一定在单位脚打后脑勺忙呢。不想房门突然开了,单义胡子拉碴一脸憔悴地站在门口。两个人都看着彼此发愣。

单义先开了口:“我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

“我的脚步声有什么特别吗?”

“那当然,每一步都踩着心事。”

“我看你倒是满脸写着心事,你这个点怎么会在家?”

“今天没去。”单义神情落寞地说。

“怎么,生病了?”

“你咒我生病啊!”单义脸上现出少有的恼怒神情。

荆虹瞪着他说:“你吃枪药了!”

单义神色黯然地说:“我吃枪子儿了。”

荆虹:“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单义阴着脸说:“没事,你快上去歇着吧。”说着就要关门。

荆虹抢前一步从还没关上的门缝里挤进屋。

荆虹放下包,见地上横躺竖卧了好些空啤酒瓶子。

再看卧室挡着窗帘,床上乱糟糟的摊着被子。

荆虹惊异地打量着单义问:“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

单义坐到沙发上垂着头用手捋着乱糟糟的头发默不作声。

荆虹试探地问:“你妹妹把你甩了?”endprint

单义现出一个不屑的眼神,“你以为我像你们女孩子一样没出息啊。”

“那你是怎么了?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失业了。”单义闷闷地来一句。

荆虹有些不敢相信地瞪眼看着他,“你失业了?老板把你炒了?”

“我辞职了。”

“你辞职了?是工作不顺心还是待遇不好?”荆虹深感不解。

“这些黑心的老板,我他妈没法干!”

单义一脸愤怒地告诉荆虹说他设计的建筑材料配料比例被公司老总给随意篡改,生产出来的产品根本就不合格,老总却说服他要给他十万块钱,让他放过质量关,推上工地。

荆虹表示对老总的做法深感困惑。单义说这不明摆着想偷工减料牟取暴利吗?你说盖些豆腐渣楼,哪天出了质量问题责任算谁的,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单义跟老总谈的条件是要么返工,要么他辞职。老总不肯返工,说给他再加十万元,让他放过关。他就只好选择辞职。

荆虹觉得他这样只能算独善其身,他不应该辞职,应该坚持让公司生产出合格的产品才是负责的做法。

单义一脸悲哀地表示他无能为力,不在少数的建筑公司都生产这种不达标的材料去建楼,然后再高价卖给用攒了一生血汗钱还要贷款的老百姓。单义说他后悔学了土木建筑这行,连独善其身都很难,弄不好就得同流合污,还不如学个新闻专业,也好把这些丑恶的现实好好曝曝光。

荆虹问他联没联系找工作的事,单义说他辞职后最想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几天几夜。

荆虹盯着他红红的两眼问,是啊,这不是你向往已久的享受吗,你睡了几天几夜,怎么把眼睛睡得跟熬夜一样红呢?单义说事实上他辞职两天来根本就没睡什么觉。荆虹问他为什么不睡?单义说不知怎么搞的,一闲下来,那些磕睡虫全跑了。他两个晚上都是在失眠的煎熬中度过的。白天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那种无所事事、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他快精神崩溃了。

荆虹笑了说你真是劳碌的命。单义怕荆虹太累让她上楼休息。荆虹说在车上睡了一路,不累。问他吃饭了吗。单义说昨晚吃了。荆虹说你不吃不喝也不睡,这不是成心减肥吗。单义说没觉得饿,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吃。荆虹说你做饭,算了还是我来吧。单义说求你就给我个干点活的机会吧,我实在是闲得难受。荆虹问他为什么不出去找工作,单义说心里抗拒上班。荆虹从包里掏出一袋西安特产凤祥腊驴腿、一袋腊牛肉、两袋长安豆腐干放在桌上说,以示安慰。单义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他让荆虹先上楼,他去买菜,一会上去做饭。荆虹只好依他。

荆虹进屋先换好衣服,然后进卫生间将脱下的衣服用洗衣粉泡上。单义提着青菜和馒头进来。荆虹问你真不用我做啊。单义很坚决地表示这顿饭一定要由他来做。荆虹说那我可真不管了,就进了卫生间洗衣服。荆虹边洗边听单义在厨房忙的锅碗瓢盆叮当响。荆虹把洗好的衣服晾进阳台时,单义已将菜做好端上桌。

两菜一汤,鸡蛋炒得有点糊,土豆丝有点生,波菜汤看上去还不错,就是太咸了。单义觉得很沮丧,要带荆虹出去吃。

荆虹连连夹菜吃说:“不错,挺好吃的,总结经验下回再做就万无一失了。”

单义苦着脸说:“你原来是牺牲自己的胃要把我培养成厨师啊,这个恐怕要让你失望,我对做菜真的是提不起兴趣,这活太墨迹人。”

荆虹白了他一眼说:“你就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单义只吃了几口就要放筷,荆虹将菜盘从中间划一条线说:“不行一人一半的任务,必须完成,谁要是不完成,就罚明天做一天饭。”

单义只好强行下咽说:“唉,我今天抢着做饭真是个大失误,以后再不干这傻事了。”

荆虹看着他笑着说:“吃一顿自己做的菜有那么痛苦吗?”

单义斜眼看着她说:“你男朋友将来娶你这么节俭的媳妇真够受的。”

荆虹在桌下踹了他一脚说:“你妹妹将来嫁你这么笨的丈夫才够受呢。”

吃过饭,荆虹收拾完碗看着单义红红的眼睛便催他回家睡觉。单义说我睡不着,你下去陪我一会儿吧。荆虹说我就不去了,我去一搅合你不是更睡不着吗?单义耍赖说我都失业了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也太没同情心了。荆虹只好陪他一起下去。

单义回到家躺到沙发上,荆虹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

荆虹看着单义无可奈何地说:“我帮你数绵羊吧,一数绵羊就能入睡,一头绵羊、两头绵羊,三头绵芏一一一”

单义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停,停!你给我弄来一屋子绵羊,我还能睡得着吗?”

荆虹冲他眨动着眼睛说:“那该数什么?”

“你给我唱首歌吧,我一听歌就入睡了。”

荆虹看了看他说:“那好吧。”荆虹清清嗓子唱道:“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呀吗睡在梦中啊——”

单义忍不住笑了说:“谁让你唱这个了,换一个换一个。”

荆虹又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真奇怪真奇怪一”

单义打断她,“姑奶奶,你能不能不唱儿歌呀。”

荆虹又唱道:“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

“你唱的这么悲伤我能睡着吗?换个轻柔点的,比如风含情水含笑什么的。”

“这个我唱不了,阿哥阿妹的酸掉牙了。我给你放一首轻柔的曲子吧。”荆虹说着就去开电脑。

单义又耍起赖来,“我不想听放出来的曲子,就想你唱给我听。”

荆虹白了他一眼说:“这孩子真难哄。那好吧,我给你唱首梁静茹的宁夏。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的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知了也睡了

安心的睡了endprint

单义躺在那静静地听着她唱。荆虹唱了三遍之后,听见单义的酣睡声,荆虹得意地笑了。熟睡中的单义如同孩子一般一脸纯真无邪,荆虹看着他,心底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怜爱来。她轻轻走进卧室拿出被子给他盖上。然后轻轻带上房门出去。

5

荆虹回到楼上,坐下想着单义失业了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呢。忽然想起前不久自己参加过海淀区一个房地产公司举办的新闻发布会,手里还有那老总的名片,便找出名片给那老总打一个电话,问他那里需不需要工程师,那个老总一听是有五年工作经验的建筑产品设计工程师,便说下边的产品研发部门正缺人,让单义明天去面试。荆虹挂了电话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想单义再不为工作的事发愁了,一定也跟她一样高兴。

第二天早晨,荆虹上班前先敲开单义的门。单义将门打开,荆虹见他刮了胡子,眼也不红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单义说他要去应聘找工作正好一起走,可以开车将荆虹送到单位。荆虹就把海淀区那家房地产公司要人的事告诉了单义,并把老总的名片递给单义。令荆虹没有想到的是单义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问:“你想让我去海淀区上班?”

“海淀区不错啊!”荆虹不解地看着他。

“那我每天上下班要赶多远的路。”

“那你可以搬海淀去住啊。”

单义将荆虹递给他的名片还给她冷冷地说:‘我在北京混这么多年,还不至于等你帮我联系事做。”

荆虹也很伤心失望,将名片撕碎扔到地上说:“真不知好歹。”转身跑下楼。荆虹站在公交站点上边等车边在生单义的气,不光生气还有些伤心。挤上公交车后,站在人墙的夹缝中,她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单义之所以生气,是以为她在赶他走,而他根本不想搬走,他留恋这里。想到这里,她心里涌起一股又酸又痛的滋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留恋也总归是有一天要分开的。她突然又想单义不会一生气真的搬走了吧。在单位一整天荆虹都心神不宁地想着单义今天在做什么,去哪里应聘工作,几次想给他打电话,想来想去又放弃了。想他如果误会就让他误会吧,他想搬走就走吧,可别弄得太儿女情长了。可一整天她心里都充满了说不出的伤感和失落。

快下班的时候,单义给荆虹打来电话,说来接她,荆虹放下电话,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上了车,荆虹问他工作找到了没有。单义点点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路上荆虹的手机响起一声短信提示,荆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是小禾发来的短信。小禾说自己试着和那个一直追她的男孩相处了,让荆虹也抓点紧,把单义抢到手。荆虹苦笑了一下回复:幸福可不是抢来的,我这辈子绝对不会从一个女孩手里横刀夺爱。

单义突然问:“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

荆虹眨着眼睛想了想说:“快了。”

单义闷声说:“他来了,我就搬走,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

听了单义的话,荆虹险些落泪。她控制着,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看窗外。

单义开车望着前方问:“你说人生有些东西是注定的吗?”

荆虹依旧望着窗外说:“当然。”

单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荆虹的心里划过深深的怅惘。

车开到小区前的路口,单义停下车说:“下去吃点饭吧。”

荆虹瞪着他问:“怎么,不吃我做的饭了?”

“这么晚了,回去做多麻烦。”

“又不用你做。”

“我要是能做,就不在外边吃了。”

荆虹瞪着他,“跟我生分上了?”

单义笑了,“我不是心疼你吗?”

荆虹斜了他一眼说:“你不跟我凶巴巴的就知足了。”

单义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早上是我不对,我道歉。”

荆虹不满地看着他说:“没看出来,你这么大大咧咧的人脾气上来也那么驴。”

单义笑着操着山东口音说:“嘿嘿,别忘了俺是山东倔县的。”

荆虹笑着给了他一拳。

单义把车开进住的小区。

晚饭荆虹做的是香菇冬瓜汤,里边放了少许肉沫,主食是买回的馒头。单义呼噜呼噜地喝汤,三口两口就吃掉一个馒头、喝掉一碗汤。

他抹抹嘴说:“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荆虹边吃边不解地望着他。

单义看着荆虹说:“因为可以喝到你做的鲜美的汤。只是不知道还能喝几天。”

荆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你找到新工作真要搬家啊?”

单义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她说:“我就是不搬家,咱俩还能过一辈子啊!”

荆虹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说:“那你就搬呗。”

荆虹进卧室关上房门,单义洗完碗下楼又上来,手里拿了一袋开心果和一盒巧克力,放在桌上。

荆虹从卧室出来问:“你怎么想起买这些?”

单义边往外走边说:“巧克力给你增加御寒的能量,开心果让你开心。”

荆虹看着单义出去,她拿起一个开心果放进嘴里一咬,眼里突然涌出泪来。

6

单义新去的单位和原来的单位曾有过合作,当初就想把单义挖过去,听说单义辞职了,自然愿意用他,单义在得到老总将会完全按照他的设计方案投入生产的承诺下,去上班了。

北京的冬天难得下雪,下了一场很小的雪,下过之后很快就溶化了。但荆虹见到雪,就唤起了浓重的思乡之情,让她的心里倍感惆怅和凄凉。

荆虹是十二月份的生日,巧的是单义也是十二月份的生日。两个人的生日中间只差了一周,荆虹和单义一商量决定取中间的那个周日一起过生日。按照单义的提议两人一块去宝利剧院听音乐会。可临去的时候,荆虹了解的门票的价格后,嫌太贵,说不就听听音乐吗,在电脑上下载几首曲子听听不是一样吗。单义笑了说那能一样吗,听乐队现场演奏那是什么气氛什么效果,我请你不用你掏钱。荆虹说咱俩一起过生日,要是让你一人掏钱不成你给我一人过生日了吗,太不公平了。去听音乐会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彼此给对方买个礼物,实惠一些也更有纪念意义。单义说也好,那就听你的,如今像你这么会过日子的好媳妇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荆虹瞪起眼睛问说什么呢。单义一脸若无其事地说,谁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啊。endprint

两个人从家里出来顺着通州的新华大街一路逛去,走进一间间的服装店和礼品店。在一家婚纱影楼的橱窗前,荆虹停下来痴痴地望着一袭雪白婚纱的女模特,眼睛里充满了神往。

单义盯着她说:“喜欢这条白纱裙是不是,那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荆虹白了他一眼走开,“你买件婚纱送我做生日礼物,没病吧?”

单义坏笑着说:“这有什么,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送我一套新郎礼服,咱俩都穿上,一起拍张生日照该多么有纪念意义。”

荆虹一扭身撅起嘴说:“我不跟你逛了,你太坏,净瞎说八道占人便宜。”

单义赶紧陪上笑脸说:“别当真嘛,我是跟你开玩笑逗你开心呢。但说真的,你是不是特喜欢白婚纱?”

荆虹带着神往的表情说:“哪个女孩子不向往穿上这身雪白的婚纱?”

单义望着她说:“等你当新娘那天,作为你的亲人,我一定送你一件婚纱礼服。”

荆虹默默地看着他,眼里闪着水汪汪的光彩。

单义送给荆虹的礼物是一只大大的胖胖熊,说她胆小,送给她一只大熊壮胆。荆虹给单义买了一件鼠灰色的丝棉衬衫,她本来想送他一条领带,可怎么想都觉得衬衫比领带实用。单义试穿后就不再脱下来,说过生日新郎礼服没穿着,闹件新衬衫穿穿也不错。

单义要带荆虹去一家讲究些的餐馆,荆虹却坚持回家自己做吃,说那样才更有纪念意义。单义只好依她,俩人去超市买了熟食、肉菜和水果,又买了一瓶干红和两只高脚杯。

单义又想起去蛋糕店订了一个生日蛋糕,荆虹二十三岁,单义二十九岁,蜡烛取了两个人年龄的后边数字相加,要了12只。

荆虹做好菜,单义一盘盘摆上桌,倒上酒,把生日蜡烛点上,在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中两人闭上眼睛许下心愿。

两人举起酒杯的时候,单义问:“你知道我许的心愿是什么吗?”

荆虹反问:“你知道我许的心愿是什么吗?”

单义柔情地看着她说:“我祝福你将来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荆虹目光闪闪地看着他说:“我祝福你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工程师。”

俩人碰了杯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单义打开电脑放音乐,放了一首叫《家五月》的歌。

家是温柔港湾

一心只为拥有它

风雨再大也不怕

只为有个温暖的家

家是温柔港湾

你我停泊的港湾

风雨再大都不怕

只要有个温暖的家

爱是温柔港湾

你我渴望拥有它

旅途再苦也不怕

只要有个温暖的家

单义听着歌,一直在默默地望着荆虹,荆虹的双眼渐渐地被泪水模糊了。单义抓住她的手,荆虹抽回手站起来,走到窗前脸对着窗外,单义走过来从身后用双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荆虹没有动,单义慢慢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荆虹把身体偎靠在他的胸膛上,单义更紧地揽住她的腰,歌还在唱着,脉脉的柔情在两个人的心头流淌。

单义突然松开手猛地扳过荆虹的身体,两个人面对面了,单义凝视着荆虹的眼睛,荆虹也仰起头看着他,两个人对望着,单义用手抚过她的唇边,慢慢将脸贴近荆虹,荆虹闭上眼睛一一

荆虹按捺着狂跳的心,感受着单义的气息的接近,就在单义动情地将唇覆盖向荆虹的樱唇的瞬间,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荆虹睁开眼睛推开他说,你女朋友来电话了。单义依旧抱着荆虹不肯松手,荆虹奋力挣脱开说快去接女朋友电话吧。铃声一直在响个不停,单义不情愿地松开荆虹拿起手机:“哦,珍珍,什么?你在北京站?你到北京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什么惊喜,你怎么还跟小孩似的,那你在站前广场别走远,我马上过去。”

单义挂断电话,用一种无可奈何的沮丧神情看着荆虹说:“我妹妹来了,在北京站呢。”

荆虹咬了一下嘴唇,极力掩饰着心底升起的失落,点点头说:“你去吧。”

“那我去了。”单义不情愿地走到门口,回头望定荆虹,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还磨蹭什么,这么晚了,大冷的天,一个女孩子站在车站多受罪啊!”

单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眼里现出无限的伤感和无奈,深深地看了荆虹一眼,出去关上房门。

这一眼看疼了荆虹的心。

荆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生日蛋糕,听着单义下楼的脚步声渐远消失,疼痛使她的心抽搐一下,痛感散布开来,她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将身体蜷缩起来,竭力抑制这种折磨人的疼痛。从母亲去世和失恋一次后,她特别怕自己的心遭受疼痛,好怕好怕,心疼的滋味太难受了,她承受不起,有什么力量能让她摆脱啊,她将脸埋进沙发里,想让这种疼痛尽快停止,她想要是有治心疼的止疼药就好了。

手机响了,是沧海月明发来的短信。

“在加班,一个人置身在静悄悄的办公楼里,突然觉得很疲惫,也很孤独,就想跟你说说话。”

“我也和你一样的心情。你说人与人之间的相识到底都会是怎样的一种缘?”

“佛说今缘三世前已定,莫道人生不识君,只是魔獐未除尽,缘来缘去自解中。”

“那么有些缘是注定要错过的吗?”。“也有一些缘是注定要相遇的。”

“相遇的缘可能最终也会错过。”

“事在人为,缘分也是要靠我们用心把握的。你说我们的缘会错过吗?”

“心灵的缘是一辈子不会错过的。”

“真正的缘都会相结一生的,这才是我们寻寻觅觅的终结。”

“你是在安慰我吗?”

“也许是吧?晚安,好梦成缘。”

(未完待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