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米颗粒医学应用的伦理研究
2015-04-17古炼辉
古炼辉
(华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广东广州510006)
纳米颗粒医学应用的伦理研究
古炼辉
(华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广东广州510006)
摘要:纳米颗粒具有宏观物质所不具有的特殊性质,在医学应用领域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但是纳米颗粒的特殊性质也可能给其在医学应用过程中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在纳米颗粒医学应用为人类造福的同时,防范其可能造成的风险,是值得学术界重视的伦理课题。可以从预防原理、道义论、功利主义以及责任伦理四方面对纳米颗粒医学应用进行深入的伦理探讨。
关键词:纳米颗粒;医学应用;伦理
纳米颗粒(Nanoparticles),也可称为纳米粒子,是纳米技术发展的产物。纳米技术(Nanotechnology)是指在纳米尺度(1-100 nm)下进行制备、研究和工业化的一门综合性技术体系。纳米颗粒具有宏观物质所不具备的表面效应、量子尺寸效应、小尺寸效应、宏观量子隧道效应等特殊性质。作为宏观物质和原子、分子之间的中间态,具有特殊性质的纳米颗粒在医学诊断与治疗方面具有很好的应用前景。目前纳米医学应用在纳米早期诊断技术、纳米药物、医用纳米机器人、纳米生物材料等方面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然而,纳米颗粒医学应用也可能引发危害身体健康、环境污染、纳米机器人自我复制、纳米增强人的伦理困境等问题。笔者在梳理纳米颗粒的医学应用及其潜在威胁的同时,针对纳米颗粒医学应用引发的问题,从预防原理、道义论、功利主义以及责任伦理四个方面进行了伦理探索。
一、纳米颗粒的医学应用——纳米医学
纳米颗粒的尺寸在1-100 nm之间,与生物体系的细胞器、蛋白、DNA大小相当,而且反应活性极强,容易进入细胞并与蛋白分子或DNA发生作用。目前纳米颗粒在医学应用上主要有纳米早期诊断、纳米药物、医用纳米机器人、纳米生物材料四大方面。
(一)纳米早期诊断
如何提高早期诊断的灵敏度是医疗领域的重要工作。纳米颗粒具有独特的电、热、光、磁和力学性能,可以显著增强检测的灵敏度与特异性,从而提高早期诊断的可靠性。癌症作为不治之症,如果能够实现早期诊断,对医生、患者来说都极其关键,纳米颗粒在癌症的早期诊断方面可大显身手,这方面主要包括早期肿瘤标志物检测技术、活体动态多模式影像诊断技术。将能够识别肿瘤细胞表面受体的特异性配体与纳米粒子结合,然后利用测试传感器中的磁讯号、光讯号等物理方法进行成像系统显影,对体内是否存在恶性肿瘤作早期诊断。半导体纳米颗粒,又称量子点,它具有表面效应、体积效应和量子尺寸效应等纳米颗粒一般特性,在激发光的诱导下会产生荧光,激发光谱宽而发射光谱窄,并且发射波长可精确调节,荧光特性非常优越,在应用于光学分子影像方面,可以同时使用多种颜色的探针而不会发生波谱重叠现象,成像效果极佳,在医学和生物化学领域受到广泛应用,尤其是用于细胞标记的荧光探针。具有独特的表面等离子共振效应的金纳米粒子,目前在医疗器械方面被广泛用作光学造影剂和传感器。
(二)纳米药物
纳米药物是一种颗粒药物(particulate medicine),可分为纳米药物和纳米药物载体两种类型。纳米药物能够在细胞和亚细胞尺度上进行药物的靶向传递和智能控制释放,可以有效降低药物的毒副作用,显著提高药物的治疗效果。纳米药物载体即纳米药物输送给药系统(NPDDS)是纳米医学领域的一个关键技术,它是以纳米颗粒为载体介质,将药物制剂以特定的速率和在特定的位点释放的过程。纳米颗粒药物输送系统由于粒径小,热力学稳定性良好,可以增加药物的溶解度,可以静脉注射或以其他的方式给药,在体内具有更强的穿透力,能穿透组织间隙,可以在组织和细胞上停留释药。其次,纳米尺寸的颗粒也可以降低注射部位的刺激性,静注后可实现靶向释药,改变药物的药动学性质,从而使药物的吸收和利用度得到提高。与纳米载体介质不同,纳米药物是直接以纳米颗粒作为药物,现在已经开始应用的纳米抗菌药物具有广谱、亲水、环保的优点,遇水后杀菌力增强,且不会产生细菌耐药性。目前在市场上销量较大的创伤贴、溃疡贴等纳米药类产品就是以纳米抗菌颗粒为原料制造的。此外,还有一种抗癌药物是用无机纳米颗粒制造的,其作用机理与上述药物不同,不是通过纳米颗粒直接与肿瘤作用,而是可能通过激活机体免疫,从而抑制肿瘤的扩展。
(三)医用纳米机器人
纳米机器人(Nanorobot),是一种可对纳米空间进行操作的“功能分子器件”,其发展历经几个阶段。纳米机器人的雏形是用机械系统和生物系统进行有机结合的功能器件,这种小尺度器件可注入人体血管内,对病灶进行检查和治疗,也可以被用来进行人体器官的修复、整容工作,也就是从基因中除去有害的DNA,或把正常的DNA安装在基因中,使机体正常运行;后来的科研人员是直接用特定的纳米颗粒装配成具有特定功能的纳米机器人;目前的纳米机器人已经包含有纳米计算机,是一种可以进行人机对话的装置,医用纳米机器人就属于此类。由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等多所大学组成的一支科学家研究小组在2010年就研制出了DNA“纳米蜘蛛机器人”。这种由DNA构成的机器人,能够跟随DNA轨迹自如地启动、转移、转向和停止,甚至可以自由地行走在二维物体的表面上。据路透社报道,韩国未来创造科学部日前宣布,韩国全南大学细菌机器人研究所研发出了一种由生物体细菌和药物的微型结构构成的可治疗癌症的纳米机器人,在找到癌症发病处后,它的微型结构就会破裂,并在病原体表面撒出抗癌剂,对高发性癌症进行诊断和治疗。
(四)纳米生物医学材料
纳米生物材料(NBM)在纳米医学领域所占比例较大,在肿瘤治疗、创伤后组织再生与修复以及干细胞分化等方面具有很重要的应用。具有独特的小尺寸效应和表面效应的纳米颗粒在与细胞或组织的接触过程中,可以使得纳米生物材料与细胞或组织有更大的接触面积和接触概率,纳米生物材料更容易进入细胞内或滞留于细胞间,起到调控生物信号的作用,创伤组织内不同类型细胞的信号经调控后产生不同的生物学效应或表现形态学改变,并促进创伤组织的再生与修复。目前,替代人工组织器官的纳米材料(纳米人工齿、纳米人工眼球、纳米人工鼻、纳米人工骨等)已经研制成功,纳米颗粒的独特效应使得它们具有更强的生物活性,例如与骨骼主要成分性能一致的纳米羟基磷灰石生物材料,其生物相容性与细胞毒性比传统的合金材料小很多,可以很好地模拟骨骼结构,取代目前骨科医疗中的合金材料,目前被广泛应用于研制人工骨,在正畸医疗方面具有优势。细胞生长支架是医学界一种新器械,它结合了纳米技术与组织工程技术,具有纳米拓扑结构,相对于微米尺度,这种纳米尺度的拓扑结构与机体内细胞生长的自然环境更为相似,让医学工作者可以从分子和细胞水平上控制生物材料与细胞间的相互作用,引发特异性细胞反应。细胞生长支架对于组织再生与修复具有光明的应用前景。
二、纳米颗粒医学应用的潜在风险
纳米颗粒的特殊性质使得其在医学诊断、治疗及康复方面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但纳米颗粒的医学应用具有两面性,它在医学应用的过程中也会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纳米颗粒材料可能在使用的过程中进入人体,危害人的身体健康;纳米颗粒可能在运输的时候进入环境,造成潜在的环境污染;纳米机器人可能在人体实现自我复制,一旦失控将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纳米增强技术也使得“纳米增强人”面临伦理困境。
(一)纳米颗粒危害人的健康
因治疗而进入人体的纳米颗粒或纳米药物残留在人体内可能引发副作用,危害人的身体健康。尺寸非常小的纳米颗粒被吸入人体后,可能穿过呼吸道的各层防御屏障随着气流直接到达肺泡,在肺部汇聚从而引起肺部炎症,也可能在肺泡毛细血管和吞噬细胞的作用下进入血液循环和淋巴循环。在肺部沉积的纳米颗粒可以转运到肺外器官,甚至通过血脑屏障进入中枢神经系统。研究表明,存在于消化道的纳米颗粒,如纳米二氧化钛、纳米二氧化铈和纳米氧化铝,经口摄入后的代谢较迅速,毒性较小,表现为“惰性”;而纳米铜颗粒毒性较大:由于纳米铜颗粒表面具有超高的反应活性,容易在消化道离子化,引起急性铜中毒效应;纳米氧化锌可以在胃酸环境中迅速溶解,因此纳米氧化锌的经口暴露也会导致急性毒性。纳米颗粒也容易透过生物膜进入细胞内,甚至进入内质网、溶酶体、线粒体、高尔基体等细胞器内,与相应的生物大分子发生化学反应,使生物大分子和生物膜的正常立体结构发生改变,导致体内一些重要酶系和激素的活性丧失,促使遗传物质产生突变,破坏机体正常机制,包括促进老化甚至导致肿瘤发病率升高。
(二)医用纳米颗粒引发的环境问题
医用纳米颗粒可能在生产、运输及使用的过程被排放到水体、土壤和大气等生态环境中。具有显著亲脂、极性、配位等特性的纳米颗粒,吸附能力很强、化学活性很高,即使它们在环境中存在的浓度不高,但一旦被人体摄入后危害仍然非常大,因为纳米颗粒可以在人体长期结合潜伏,并在特定器官内不断积累,颗粒浓度与毒性效应将呈现正相关的急剧增长。进入环境中的纳米颗粒可以通过食物链逐级高位富集,导致高级生物的毒性效应,不仅危害生物体的健康,而且可能使生态系统失稳,带来不可逆转的环境破坏。纳米颗粒尺寸小,比表面积大、汇聚能力强,与环境中的污染物发生作用后可能会产生与纳米颗粒材料和环境污染物都不一样的毒性效应,对环境和生物带来更大的危害。例如,具有广谱杀菌能力的纳米银已被广泛应用导尿管、注射系统和医用纺织品等医药和医疗器械方面,但纳米银产品的广泛使用必然使众多纳米银或者银离子进入生态系统,纳米银的广谱杀菌作用虽然可以有效杀灭各种病毒、霉菌并具有溶藻的作用,但这种杀灭能力以及生物细胞间的相互作用,极有可能会对生态平衡构成损害,现在已有很多研究表明,银离子对水中有机物具有较强毒性。
(三)医用纳米机器人的自我复制
细胞可以将燃料转化为能量,并通过储存在DNA中的信息来建造和激活蛋白质和酶,对不同物种的DNA进行重组,因此,细胞在一定意义上说就是“纳米机器人”。基于纳米技术与纳米材料研制的“纳米机器人”除具有传统机器人的功能外还具有一些特殊的性能,例如可将纳米机器人体积缩小到纳米等级,在相应的环境中可以自动组合。上文所提到的“DNA纳米蜘蛛机器人”本质上就是一种可自我复制的机器人,它们能依据任务的需要利用人体内的DNA分子来进行定量自我复制。此外,进入体内的纳米颗粒可实现自组装,DNA链可以连接到金纳米颗粒上形成新的DNA-纳米颗粒组件,已有报道将DNA寡聚核苷酸通过化学方法结合在金属纳米颗粒上形成可自组装成聚集体的DNA探针;颗粒之间通过碱基配对发生相互作用,由于碱基配对这种相互作用的性质使得自组装过程可调控;温度或浓度等参数不仅可以控制系统中的转换,还可以使颗粒自组装成预先编好的结构。纳米机器人可以在人体内实现自组装自我复制,也可以在人体内任意穿梭,这对于医学诊断治疗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如果纳米机器人自我复制一旦失控,也将给人体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四)“纳米增强人”引发的问题
纳米颗粒在人类增强方面也发挥了很大作用:利用纳米药物来改进和提高人的记忆力和注意力等认知能力,改善情感调节心情、增强体能或改善体型和外貌;将纳米电子芯片植入大脑,增强大脑的功能,提高大脑工作的能力;利用生物纳米技术增强人类感觉器官的敏感性;通过纳米颗粒技术修饰细胞的基因结构,实现人为设计“完美婴儿”的愿望。笔者将这类通过纳米颗粒技术进行增强的人称为“纳米增强人”。“纳米增强人”虽然拥有超越现有的正常体质与功能,但也会引发一些社会问题。首先,有违社会公平与公正原则。只有较少部分富人有机会享受通过纳米颗粒增强技术改善或提高自己的能力,这进一步拉开了普通人与富人之间的距离,使得普通人在社会竞争的过程中更加处于劣势地位。其次,挑战人性与尊严。“人”是什么?什么“人”?纳米增强人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吗?“人”是有理性的存在物,是有尊严的,“人”应该拥有按照自己的意志做决定的权利。但是“纳米增强人”从一定意义上丧失了这个权利,因为父母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通过生殖基因的增强对自己的后代进行设计,未来之人只能被动接受上代增强的结果,毫无选择的机会,这就损害到后代人的自主和尊严。最后,增强与幸福不一定对等。纳米增强技术是把双刃剑,纳米增强人虽然获得了在记忆力、体能等方面的优势,但是也会有因拥有超强记忆力而难以忘记痛苦的苦恼,负面的情绪的长期积累会严重影响个体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纳米增强技术可以满足人们追求“更好的生活”的欲望,但不一定都能带来幸福。
三、纳米颗粒医学应用引发的伦理反思
纳米科技是一门正在发展的学科,因此,我们对纳米颗粒应用引起的伦理反思在一定意义上是一种推测性伦理学(speculative ethics),在这种伦理学的讨论中,盛行“如果…那么…”的逻辑[1]。在这种逻辑下,前半部分似乎仅是一种可能性的、具有鲜明推测性特征的景象,而在后半部分就会变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这也意味着伦理学既要以现在纳米科技的发展为依据,也要超越于实际的纳米科技发展进行反思。针对纳米颗粒医学应用所引发的伦理问题,可以从预防原理、道义论、功利主义以及责任伦理四方面进行伦理探讨。
(一)预防原理角度的纳米颗粒应用
纳米颗粒应用引发的诸多社会伦理问题中,较多地涉及未来发展的可能风险,在哲学上可以使用预防原理进行分析。预防原理(precautionary principle)亦称为风险防范原则、预先防范原则,是旨在防止环境恶化的环境保护条理,对纳米颗粒引发的风险预防具有指导作用。《里约宣言》里对预防原理如此定义:“为了保护环境,各国应根据它们的能力广泛采取预防性措施。凡有可能造成严重的或不可挽回的损害的地方,不能把缺乏充分的科学肯定性作为推迟采取防止环境退化的费用低廉的措施的理由[2]。”由此可以看出,适用于预防原理的风险都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这种极大不确定性风险所带来的伤害也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目前的知识尚不能对不确定性风险带来伤害的严重程度、可能性及其后果给予确定的预测。预防原理针对“已知风险”和“潜在风险”,对“已知风险”可采取避免方法,而潜在风险是一种假定风险,接近于某种猜测,只能采取预防。人们对纳米颗粒毒性和环境效应、纳米机器人自我复制、纳米增强人等猜想,都是人对纳米颗粒风险的不确定性带来的恐惧,人们所预期的纳米颗粒带来的伤害既有可能发生,又可能不发生,但是如果伤害成为现实,后果将不堪设想。既然纳米颗粒所带来的伤害具有如此大的不确定性,我们需要在未有最终科学结论前提前做好防范吗?
乌尔里希·贝克认为,从20世纪中叶开始,人类文明正在从工业社会转向风险社会。工业社会时期,财富生产的“逻辑”统治着风险社会生产的“逻辑”,风险社会时期,风险社会生产的“逻辑”反而取代了财富生产的“逻辑”。工业社会的驱动力可以概括:我饿!风险社会的驱动力则可表述为:我害怕[3]。当前,我们正处于“我害怕”的风险社会中,人们的基本需要已经得到满足,在接纳新政策或者新技术的时候,人们会把健康、安全和环境放在首位。如果一项政策或技术会给人们的健康、安全和环境带来巨大的风险,那么,人们可能会放弃其给人们带来的好处,而不选择拿健康、安全和环境去冒风险。纳米颗粒医学应用可能会给人类的健康、安全以及环境带来极大的威胁,并且此种威胁是在人们的感知能力外的不可见的,是随纳米医疗产品一起被吞下和吸入的附带品。因此,在接纳纳米颗粒医学应用技术时,公众一切以安全为重,可能会有恐惧、拒绝的态度。为推动科技进步以便更好地为人类服务,科学家共同体需要为纳米颗粒应用可能带来的危害做好预先防范措施,例如加快推进纳米毒理学、纳米技术产品安全使用等方面的研究进展。纳米颗粒危害的不确定性,不应成为社会各界无所作为、等待观望、延迟采取行动的理由。
(二)道义论角度的纳米颗粒应用
道义论认为人们行为的正当性并不是由行为的功利后果或期望后果来决定的,而是由它自身固有的特点和内在价值决定的。决定这些行为和行为准则正当性的是“良心”、“道德直觉”、“正义感”、“当然责任”、“自明的准则”或“实践的理性”或“实践的选择”[4]。康德认为,只要一个人行为的动机是善的,不管结果如何,这个人的行为就是道德的[5]。“纳米增强人”的增强分为治疗性与非治疗性的。治疗性是指通过纳米技术治愈疾病或修复缺陷,使人的肌体功能、外表等恢复到正常水平,例如,利用纳米药物治疗患有老年痴呆症的人,使其达到健康老人的生理水平,这无论是从行动的动机还是行为的后果来说都是善的。非治疗性的增强是在人们正常生理能力的基础上使其变得更加强壮、更加聪明、更加长寿,使个体在社会竞争中更加具有优势,此类增强的行为动机是不善的,无论对于人类其他个体还是整个生态,都是不公平的。“纳米增强人”同时挑战人的尊严问题。
康德认为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也就是说,“你一定要这样做:无论对自己或对别人,你始终都要把人看成目的,而不要把他作为一种工具或手段[6]。”他区分了相对目的和绝对目的,相对目的是与当事人特殊欲望有关的因人而异的目的,它只有相对的价值。人是目的的自身,是绝对目的,是绝对命令的基础,它普遍适合于一切人,一切理性者。由于“物”是大自然中不依靠人的意志而独立存在的,具有作为工具或手段的价值,而人在本性上就是作为目的的自身而存在,因此,人不能被当作“物”来看待。康德将人本身看作目的,赋予了任何人以最高的价值,也即“人类行为的最高制约”的人类尊严原理。人本身是目的,应给予最大的尊重,因此人应该保存自己的生命、发展自己的才能,不侵犯他人的自由与财产,增强自身的幸福。通过纳米颗粒科技进行基因优生的“纳米增强人”,其基因已经被先在的自由意志所决定,在一定意义上他已经被降格为物,被当作达到目的的手段,丧失了人的最基本的尊严。为了维护人自身的目的性,还要防止纳米颗粒应用到杀伤性武器、恐怖主义等伤害人类的方面,政府需要制定规则或立法,防止纳米颗粒被用来伤害人类。纳米颗粒对人体、环境和生态的风险已经在诸多的实验数据报告中得到证实,但这并不意味着限制研究者的科研勇气和开拓精神,更不是让研究者对蓬勃发展的纳米颗粒科技望而止步,而是强调让研究者把道德的动机与行为的结果有机统一起来,不仅关注“当下”而且要考察“未来”。
(三)功利主义角度的纳米颗粒应用
功利主义是将普遍的人类幸福看作道德基础的一种道德哲学,它的基本原理是把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作为人类活动的终极目的,是人类行为的指导原则和道德标准。一个行为在道德上是否正确,要看其后果是否为自己和他人带来幸福和快乐。对于纳米颗粒可能引发的危险,可以把正价值的最大化和负价值的最小化相结合起来探讨。纳米颗粒在医学上的应用,给人类带来了显著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促进了医药技术的进步,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即使现在只有富人才能享受到诸如增强能力等方面的权利,但从长远来说,随着科技的进步,纳米鸿沟的缩小,纳米医药学技术将会像电脑、手机一样普及到普通大众,总体上符合满足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即正价值的最大化。另一方面,纳米医药技术也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例如基因修改令后代人失去自主权和尊严,纳米颗粒物对人体的危害、环境问题等,需要科学家、社会学家、伦理学家和哲学家形成的共同体,共同探讨,将风险降到最低,实现负价值的最小化。相对于道义论,功利主义在当今利益主体多元化时代更具有可操作性,在纳米技术发展的过程中,要求从社会发展的长远利益出发,合理地解决资源与平等、效用与公平之间的各种矛盾。
边沁强调,在立法的时候,在决定权利义务分配的时候,立法者必须以全体国民的快乐为基准,必须努力达到生存、平等、富裕和安全,其中安全是最主要的,是人类幸福的首要条件[7]。穆勒指出,安全利益是所有利益中对每个人的情感而言最息息相关的利益,如果没有安全,人类就难以为继,唯有基于安全,我们才有可能将“恶”拒之门外,才有可能超越时间的束缚去实现每一种“善”以及所有“善”的全部价值。这里所讲安全首先是人的身体不受伤害、威胁以及基础设施的安全问题,由于纳米颗粒无孔不入,在研发、生产、储存、运输以及后处理过程中都可能进入人体和环境,给人的健康和生态带来危害。穆勒强调“安全,这一所有必需品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即使在具备了基本的物质保障后,倘若社会的保障机制不能持续不断地发挥作用,那么我们仍然无法获得它。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呼吁我们的同类携手共筑安全这一生存的根基。[8]因此,在纳米颗粒应用的过程中,要建立以纳米科学家、政府、公众合力的安全预防机制:国家要完善纳米相关的法律,弥补纳米新技术的法律空缺;纳米科学家在研究的过程中必须及时将有关纳米颗粒毒性的研究情况告诉公众尤其是相关职业人员,在开发的过程中注重保护工人的安全和健康;公众要提高风险防范意识,增强纳米安全的知识储备。
(四)责任伦理角度的纳米颗粒应用
自培根提出“知识就是力量”“用科学知识控制自然,利用自然”以来,人们逐渐进入了技术控制论和技术乌托邦的现代文明时代,但技术乌托邦对未来的危险无法加以准确的计算。德裔美籍哲学家汉斯·约纳斯认为德性论、良心论、义务论、功利主义、正义论及各种道德相对主义的伦理学都是基于人类中心主义的伦理学,它们忽视了自然和生命本身所具有的目的和价值,无法为技术世界人的行动提供判断的尺度,在技术的无目的性的庞大力量面前束手无策。针对传统伦理学的困境,他提出了技术时代的“责任伦理学”,认为需要一种尽可能想象技术在未来的难以预料的巨大危险的“恐惧的启迪术”。责任伦理的核心是人对自然和未来的人的责任和义务,人必须关注自然,关注未来,关注生命,关注地球上人类将来的生存的可能性,关注作为意志的强者的人对自然所承担的责任。约纳斯说,在现代科学技术的世界观和现代哲学的视阈之外去思考技术时代人与自然的关系,并使人承担起对自然和未来的责任和义务,这就是哲学的未来,也是自然和生命的未来[9]。责任伦理学为克服技术时代价值相对主义和行动的无力提供了建设性的思考。
纳米颗粒的医学应用是纳米技术与生物医学交叉融合的具有巨大前景的一项新技术,利用纳米光学影像可以实现纳米早期诊断治疗,利用纳米药物有利于提高药物的有效性减少药物的副作用,利用纳米机器人可以实现体内手术,利用纳米生物材料有利于组织修复与再生。但纳米颗粒医学应用带来的环境污染、对人身体的危害、纳米机器人失控危机以及纳米增强人等诸多问题值得我们深入思考。人们对纳米颗粒技术崇拜的同时又交叉着由纳米颗粒技术恐惧引发的生存焦虑与不安,这种恐惧有助于人们较为准确地测度纳米颗粒技术的力量与潜在的威胁,防患于未然,为有效利用纳米颗粒、维护身体健康提供保障。纳米颗粒引发的安全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当下的安全问题,也关涉到人类未来的长久发展,需要对自然和未来的子孙后代承担责任。解决纳米颗粒引发的安全问题需要全部相关的责任主体的共同努力,包括政府、纳米技术研究者、纳米产品的生产者和消费者、社会科学家、哲学家等相关力量,他们共同构成了纳米颗粒安全的整体性责任主体框架,参与到防止纳米颗粒危险性发生的“集体行为”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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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梁念琼liangnq123@163.com)
Ethical Reflection of Nanoparticles Medical Applications
GU Lian-hui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006, China)
Abstract:Nanoparticles have some particular characteristics of which other macro materials don't have, and they have had a promising development prospects in medical applications. However, these particular characteristics of Nanoparticles can also bring about some great potential safety hazards. In this case, how to make use of Nanoparticles medical applications for human beings and how to guard against the possible risks are an ethical subject which is worthy of academic attention. This paper aims to explore Nanoparticles medical applications in the aspect of ethics with four parts, which includes Precautionary Principle, Deontology, Utilitarianism and Responsibility Ethics.
Key words:Nanoparticles, medical applications, ethics
作者简介:古炼辉(1988-),女,广东梅州人,华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科技哲学。
基金项目:华南师范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资助项目成果(2013kyjj063)
收稿日期:2015-03-16
中图分类号:B82-05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018X(2015)05-0051-07